寻梦3
第三章
苕哥博士初开情窦 世俗家庭包办婚姻
通常,学木工需要三年,乃至随师一年,博士专心,两年就学会了。博士家贫,他急着要赚钱,他顾不得师父的感受,提前离开了师父。离开师父后他又没有活儿干,他挑着担子到处找,活儿时有时没有。
一日,他来到一山区所在。这里青山绿水,小桥人家。但只见: 瘦红遍地,肥绿漫坡。小桥通人间烟火,曲径走云峰仙国。溪流亲欹石,吻出晶莹花朵。翠鸟蹲横枝,唱起婉转山歌。暖日暄空添蛰语,池塘浮鸭泛青波。好一处桃源风景!博士爱看风景,但风景不能养命,不能养命他就不敢流连,他要去找活儿干。他没活儿好几天了,他突然想到父亲有一朋友距此不远,小时候经常去,一声郝叔叫得亲热,郝叔也喜欢他,便投奔郝叔家,想让郝叔为他介绍活儿。
郝叔很上心,帮他到处打听,当听说有人要结婚想请木工时,连忙上门介绍,人家答是答应了,只是担心他的手艺。郝叔说,要不先让他试试,满意就接着干,不满意就换人?
谁知,博士得了师父的真传,不仅手艺好,还舍得吃苦,结果很满意,结果还帮他介绍下家。博士每做完一家人家都很满意,都帮他介绍下家。一而十,十而百,博士的活儿渐渐地多了,在郝叔家呆的时日也就长了。
郝叔有一长女,人称怡儿,因怡与姨同音,不知者以为叫姨儿,姨儿是鄂东山区对小姨的称呼,因此闹出许多笑话。实则,怡儿出生那年,正好赶上他们祖屋要修水库,移民来到这里,郝叔便借了移的谐音为她取名,叫怡君。再则,山里人喜欢昵称,往往爱在名字里取一单字后面再加上语气词,叫起来既亲切又顺口,于是怡君被叫成怡儿了。当然,这儿字的发音有些跑调,实则er声,纯作语气用。怡儿也是偏科语文没有考上大学,也想复读,但山里人重男轻女,女孩子读书本来就少,读高中的更少,至少他们塆里没有,她不好意思开口。她没有开口并不代表她没有情绪,她的情绪往往表现在她平时的态度上。她母亲说,怡儿,衣服码臭了,咋还不拿去洗呢?换了以前,她不需要人吩咐,总是抢着洗,可现在就是吩咐也总爱磨磨蹭蹭的,十愿九不愿;博士来了,她母亲说,怡儿,诗哥来了,咋不打招呼呢?怡儿装作没听见,进了里屋。怡儿本来是冲着她母亲的,却让博士难堪。
山里多风景。山秀、水秀、姑娘长得也秀。怡儿不仅长得秀,坐下来,像朵摇曳的花;走起路来,像只翩跹的蝶,轻盈,充满活力,是一道活风景。博士最喜欢看这道风景,但人家毕竟是一姑娘家,为了避人嫌话,他多半是偷着看。他还偷偷地为她赋了一首诗,赞曰:
两道蛾眉含秀色,一汪秋水尽怡情。浅颦轻笑姣花漾,款步频移柳态生。
山里没什么娱乐,山里人寂寞了,喜欢坐在一起聊天,尤其到了晚上。郝叔人缘好,塆里人总爱来郝叔家。他们说新闻,谈旧事,讲笑话,扯鬼话,什么都聊。博士白天出外做事,晚上寄宿郝叔家,也陪他们坐,却不聊。博士是为了看怡儿才陪他们坐。他坐在角落里偷看怡儿的笑容,偷看怡儿的漂亮,偷看怡儿的落落大方。当然,怡儿也会看他,若是他俩目光遇上了,博士脸红,立马看别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怡儿好笑,笑他胆小,笑他不像新时代的青年。之后,博士又偷看怡儿,和怡儿的目光又遇上了,故事重演。这可怨不得博士,谁叫怡儿养眼呢?
其实怡儿也喜欢看博士。她见博士生得浓眉大眼的,五官端正、白净,几年不见高大了,英俊了,也爱看。她尤其爱看博士在她面前的那种窘态,那种又想看她又怕看她的表情。她觉得好玩。
然而,大凡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若是俩人相处久了,往往会生出爱情来。博士和怡儿同在一个屋檐下,怡儿大方,开朗,甚至有些泼辣,有事没事爱找他说话、找他聊天,博士虽然拘谨,却讲礼貌,陪着她。怡儿爱好文学,博士是文学的奴隶,他俩聊着聊着,就聊上了文学;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爱情。
怡儿是琼瑶的粉丝,膜拜琼瑶,学琼瑶写小说,聊到兴奋处,便拿给博士看,说:“诗哥,这是我写的小说,言情的,帮我看看,看能不能投稿了。”
博士好奇,连忙接过来翻看,看到高兴处,笑道:“呵呵,不错不错,好题材!”怡儿问:“只是题材好么?其它的就不好了?”博士说:“其它的也好。”怡儿高兴,嘴上却说:“帮我挑挑毛病?”博士说:“没有毛病,挑不了。”怡儿说:“怎么会呢?”博士笑,他笑着说:“要说有也有,那就是写得太好了,比琼瑶写的还好。”怡儿见他说比琼瑶写的还好,噘起小嘴狠狠地踩他一脚,问:“挑不挑?”博士说:“挑不了。”怡儿又踩他一脚,接着问:“挑不挑?”博士见她没完,心想,自己虽然从来没有写过小说,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于是问:“真要我挑?”怡儿说:“真要你挑。”博士说:“不怪罪?”怡儿说:“不怪罪。”博士见她说不怪罪,便说:“写的确实很好,但好并不等于没有毛病,只是不多,一点点。”怡儿问:“那一点?”博士说:“章法有点混乱,叙事有点矛盾,描写出来的人物有点像双胞胎……”怡儿听了白了他一眼,说:“这是一点点吗?”博士鬼笑,笑着说:“本来就是一点一点的,这话难道有错吗?”怡君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说:“看你老不老实!”说罢又问:“那你说咋写呢?”博士说:“我可写不了。”怡儿说:“那你怎么会挑呢?”博士说:“不是我会挑,是你非要我挑,没办法,只好吹毛求疵了。”怡儿说:“但挑得似乎有些道理。”博士问:“有道理干嘛还要怪罪?”怡儿说:“没有。”博士说:“还说没有?从头怪到脚上了。”
怡儿噗哧一笑,她笑得很开心。之后又说:“要不把你写的拿出来让我学习学习?”博士说:“气我是吧?还说没有怪罪!”怡儿说:“没有,我是认真的。”博士说:“我也是认真的,从来没有写过小说。”怡儿不相信,说:“不会吧?”博士说:“怎么不会呢?你想想看,我是个手艺人,一天到晚的的有事忙着做事,没事忙着找事,哪有那份闲心呢?”怡儿不甘心,继续问:“那散文呢?诗歌呢?”博士说:“散文也没有,破诗倒写了几首,太拙,不敢见人。”怡儿不高兴,说:“连我也不敢见吗?”博士没有办法,只好起身拿了来,说:“别笑话。”怡君打开一看,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哎呦喂,这字写得太漂亮了!都是你写的吗?”博士说:“别人写的,被我偷来了。”怡君不想跟他斗嘴,边看边说:“真的写得好好。哟,还有字不认识呢!”
于是,博士只要闲下来,怡儿就缠着他教学写诗,博士乐意,甚至故意为她闲下来。
怡儿的父母见怡儿跟博士打得火热,他们本来就喜欢博士,这下更有意思了,只是碍于女方不好开口。倒是怡儿,对博士先是好感,后来生了爱意,再后来动了真情,真可谓一日未见如隔三秋,常常日未尽时就跑出来张望,若是见博士扛着斧头回来了,连忙赶了上去,说:“咋这时候才回呢?以后可要早点。”博士说:“今天主人家高兴,非要我陪他多喝两盅,耽搁了。”怡儿问:“没事吧?”博士说:“没事。”怡儿说:“没事以后也要少喝。酒伤身体,万一喝出个……”
怡儿话音未了,忽然从侧里闪出一姑娘来,笑嘻嘻地嚷道:“嗳哟喂!又在说悄悄话。都说了些啥呢?”博士见是怡儿的闺蜜,人呼柳儿,平时喜欢着弄人,这时又跑来嬉戏,便接过她的话笑道:“正说你呢!”柳儿嘴一噘:“我有什么好说的!说我啥呢?”“说你长得漂亮!”柳儿见怡儿在一旁抢答了,一甩脑后的辩子,笑道:“我才不信呢!要不让你的诗哥亲口说来听听,看是他的怡妹长得漂亮还是我长得漂亮?”“都长得漂亮。”博士说完,又有人笑道:“呵呵!诗哥爱上俩个了。”
博士回头一看,来了好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年龄与自己都差不多大,说是今天晚上镇上要放电影,来结伴。
山里放电影少,一个月放不了一次。山里放电影露天,免票,没有座位,大家都是站着看。年青人喜欢疯,尤其小伙子们,他们根本不是来看电影的,是来疯的,是来撩姑娘的。他们专找漂亮的撩,一找场上免不了挤动。譬如博士他们刚开始都站在一起,后来都被挤散了,到散场的时候都找不着你我。怡儿没有被挤散,她一直拉着博士的手没放。
山区的夜,恬静。似水的月光泼在层峦上,像一层薄纱。偶尔,有夜莺啼叫,似乎想揭开这层薄纱。
山道上,怡儿和博士肩并肩地走着。怡儿说:“咋走这么快呢?”博士说:“早点赶回去。”他们来到小溪,怡儿说:“背我。”博士犹豫,怡儿不高兴,说:“是男子汉吗?快点!”怡儿一句男子汉的激将,博士胆子大了,将她背了过去。博士第一次背姑娘家,那种感觉自不必说。过了陡峭,怡儿说:“走累了,我想歇哈。”博士说:“回去晚了人家会怀疑。”“怀疑啥呢?”怡儿故意问。博士语塞。怡儿又说:“胆小鬼!就坐一会儿,没事。”怡儿说坐就坐下了。她坐在一块青石板上静待博士。博士拿她没办法,只好站在她身边。像守护神一样站在她身边。
怡儿喜欢这样的守护神,但不是今晚。今晚怡儿要他坐在她身边,跟她说悄悄话。怡儿言情小说看多了,她早就渴望爱的浪漫。
博士也想和怡儿坐在一起,但他怕。他怕人怀疑,怕人跟踪,怕人回去嚼舌根。
怡儿不怕。既然爱上了,她啥都不怕。在他们这里未婚先孕的多的去了,也未见天塌下来。更何况她并非那种很随便的人,她只是想体验一下恋人约会的感觉。
怡儿见博士站在那里不动,说:“坐下来,吃不了你。”
博士虽然怕,但受不了爱的驱动,他终归坐下了。依着怡儿坐下了。
今晚月光很好,怡儿的心情也很好,连读书的想念都没了。她靠在博士身上,很惬意。后来,她干脆倒在博士怀里,仰望星空。星光终究斗不过月光,月光表面柔和心地覇道,将星光淹没了。她突然恨起月光来,继之恨起王母。王母娘娘也覇道,只顾自己的面子不顾织女的感受。她同情织女!她痛恨王母!她想,规矩固然重要,人性不可或缺,何况神仙!她甚至还很不讲道理地恨起牛郎来。她恨牛郎懦弱,恨牛郎无能。怡儿敢爱敢恨。爱,爱得死去活来;恨,恨得透彻心扉。有理无理,都缘自她的秉性。
怡儿软绵绵的身子,以及姑娘家特有的气味,让博士血液喷张。博士忘了爷爷的教导,慢慢地低下了头。怡儿很配合,虽然不让越轨。
月光下,怡儿想得很多。她突然问博士:“诗哥,你不会是玩我的吧?”博士还沉浸在刚才的爱河中,随口应道:“嗯。”怡儿又问:“你说咱俩会有结果吗?”“嗯。”怡儿说:“问你话呢!”“嗯。”怡儿见博士一直说“嗯”,以为他后悔了,伸手去扯他的耳朵,博士回过神来,说:“太晚了,回去吧!”怡儿说:“我怕。”博士说:“你也有怕的时候?”怡儿说:“我不是怕别的,是怕你不理我。”博士说:“怎么会呢!”
这天晚上博士失眠了。他发现怡儿真的很爱他,他高兴,他高兴得失眠了。他想,如果怡儿真的跟他结婚了,他要好好地爱护她,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甚至还想到他们将来的孩子,他要让他们的孩子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帮他圆作家梦。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重拾旧笔,和怡儿一道,写出一本像样的书来。到了下半夜,博士迷迷糊糊又做了一梦,他梦见和怡儿拜堂,突然一阵风溜了进来,吹灭了他们拜堂用的红烛。父亲见了不让他们拜下去,说:“婚姻也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既然老天爷不让你们结婚,拜了也是白拜。”博士醒来的时候,心冷半节。
怡儿处在热恋中,为了取得家里的支持,她突然变勤快了。她不仅自己勤快,还拉着博士跟着勤快。晚上,怡儿喂猪,要博士帮她提食。在猪栏里,他俩又吻上了。突然,有人在外面咳嗽,是柳儿的声音。柳儿路过,见他俩进了猪栏,故意惊吓他们。后来,柳儿问她:“真爱上了?”怡儿点头。柳儿又问:“是那种?”怡儿摇头。柳儿接着问:“他家里知道吗?”怡儿说:“应该不知道。”柳儿说:“那就让他回去一趟,让他家里来提亲。”
几天后,博士回了,他一回来就将他和怡儿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却说,家里已经有人上门为他提亲,女方是他高中同学,因为愿意,双方都已经说好了,我们本月二十八日去认亲,女方连陪客都请好了,父亲正准备去寻他回来,却不料他自己应时回了。母亲还笑着说:“这是天意,这门亲事肯定错不了。”
博士听说后一时间站在那里傻了。等他回过神来,父亲从畈里回来了,他连忙找父亲商量,父亲却说:“这事没得商量!”博士急,顶父亲,第一次顶父亲说:“要是我不愿意呢?”父亲说:“你敢!”博士说:“反正我不愿意。”说完掉头要走。父亲见博士真的要走,拿死来威胁他,说:“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看,就现在!”
父亲可是说到做到。他一生爱面子,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在他看来,说好了的亲事断不能反悔,否则,他没法做人。不仅他没法人,就连人家姑娘也没法做人。当然,他也会考虑怡儿,他不是不看好怡儿,是怡儿的事他知道得晚,双双家长又没有约定,权当年青人闹着玩,说得过去。但博士说不过去,他不甘心,想赌一把,当他正准备抬脚时,只听母亲大叫一声,回头一看,只见父亲真的一头向墙上撞去,算父亲命大,被椅子绊了一下,虽然性命无忧,但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加之太激动,侧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煞白的。
博士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上去牵,父亲甩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走吧,就算没养你的。”
后来,哥哥来了,好说歹说总算将父亲抬到了床上。哥哥临走时说:“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我们分家了,娘老子我就不管了。老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老子,我也有份,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博士高高兴兴地回来说怡儿的事本想让父母高兴,却遇上这等事,他苦恼,他束手无策。一边是爱他的父亲,一边是爱他的怡儿,他都放心不下。 作为父亲,如果真的出了个好歹,他会生不如死。作为怡儿,殊不说他不想放弃,就是想放弃也难,怡儿的脾气他知道,万一想不通做了傻事,他会内疚一辈子。
博士越想越苦恼,越想越头疼,他干脆埋头睡大觉。他睡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等他起来的时候他听说哥哥去了怡儿家,还称了肉,作为道歉。至于其它的,博士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怡儿会恨他,会恨他一辈子。他想,恨就恨吧,只要怡儿平安,只要怡儿过得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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