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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荒草堆救下的女人成了祸国妖后。
天下由此大乱三年，生灵涂炭。
这与我修习的慈悲道道义背道而驰。
师尊说，这是我的因，也该由我去了结这个果。
于是我下山前往王都。
一小蛇纠缠上我，非说我是伪善之辈，自欺欺人。
它是对的，这一切，就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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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离开昆仑遇到的第一场雪，一连下了半月。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炉火正旺。
一条黑影悠悠转醒，冰凉的身子爬上我的锁骨，金黄色的蛇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悠哉悠哉地抿下一口热茶。
「道友，是我救了你。」
我出声提醒。
蛇停下了缠绞我脖颈的动作，金色的眼里却仍充满警惕。
僵持许久，它慢慢松开蛇尾，轻盈地游到我的手臂，在即将探入衣领时被我掐住了下颚。
蛇剧烈地摆了摆尾巴，吐出猩红的信子，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你虽是蛇类，但也是开了智的。男女有别可懂？」
金色竖瞳微微收缩，似是听懂。
我正欲松手，猝不及防被它狠狠咬下，虎口处顿时麻痒难忍，黑色的血液顺着它咬出的两个孔洞潺潺不止。
我叹了口气。
「我无意困你于此。你既对我心怀恐惧，便自行去吧。」
蛇定定看我，似在考虑，而我也不再啰唆，在壁炉前的蒲团坐下，专心打坐。
今日大雪，天下生灵死伤者不计其数，我修慈悲道，理应为他们超度。
往生咒刚念过一遍，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死都死了，超度又如何？不超度又如何？」
那声音天真稚嫩，带着不染尘埃的清澈。
我略感诧异，却也耐心解释。
「生时多苦，死后飘摇无依，苦无所寄，化为怨怼，变为祸心，害世上人。」
蛇不以为然，稚嫩的嗓音蛊惑着人心的邪念。
「害人又如何？他们生前是被世上人害死的，那些人作恶多端，活该遭报。」
欺凌、背叛、自相残*……
一幕幕人间炼狱在我眼前浮现，我闭眼不观，它却不依不饶钻进我的识海，挑高的人形身影出现在我眼前，金色的竖瞳里燃起邪异的火焰。
无可避免地，我看见了蛇眼中无休无止的厮*。
哀鸿遍野，战争的烽火燃遍了大地。
高高在上的君王放弃了他的臣民，他只愿整日沉溺于王后的温柔乡。
于是整个庙堂，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毁了整个王朝。
这是我的责任。
是我将妖后带上昆仑，也是我一念之差让她从昆仑逃出。
师尊说：一切因你的慈悲心起，便也由你结束这一切吧。
于是我从昆仑山上走下，从那人间仙境走进满目疮痍的乱世，准备去了结我的因果。
乱世之中，像蛇这样充满怨恨的生灵并不少见，我并不打算说服它认同我，只是告诉它：
「冤冤相报何时了。纵使死后化为厉鬼，也不过是徒增罪孽，终于失去本心，失去本我，苦上加苦。」
「呵。」
我听到一声清晰无比的冷哼。
「满口荒唐，假仁假义！口口声声说着慈悲，为何只敢超度亡灵？为何对他们生前的求助视若无睹！根本不是慈悲，只是伪善！只是自欺欺人！」
愤怒的火焰在识海内灼烧，我痛苦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正好对上它金色的双眸。
「道友，你戾气太重了，恐怕堕魔。」
「嘶——」
它挑衅地直起上身，璀璨如金的黄色竖瞳高傲冰冷。
静静盯了我一会儿后，忽而俯身贴住我的手臂。
柔软的身体滑向手腕缠上，然后缩小、再缩小——变成一个黑色玉镯子，紧紧地套在我的腕上。
我不知它是何意，思索片刻，重新坐下，继续念起往生咒。
2
雪停了。
我也该走了。
我问蛇：「道友，你还想继续跟着我吗？」
蛇不发一言。
我系上斗笠的绳子，向山下走去。
一个女人向我扔来一片烂菜叶，尖声叫道：「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有脸下山！」
我将它缓缓摘下，耐着性子叠好放入背后竹篓。
见我没什么反应，对
方目眦尽裂，抓起旁边的锄头就要扔过来。
黑光一闪，镯子无风自动，黑色粗大的蛇尾缠上我的腰际，蛇头高高昂起，手腕般粗细的尖牙在日光下泛出森森冷意。
「妖、妖、妖怪啊！」
女人骇然奔逃，恐惧的声音响彻四野，数十条人影迅速赶来，将我和蛇包围在圈子中央。
「你竟然驯养妖物！果然是妖道！」
为首的中年男人横刀而立，一声怒喝，十余把长矛齐齐举起，矛头所指皆是我周身要害。
「贫道自问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可是你挑拨人心！」
男人厉声呵斥。
「你蛊惑村长家的两个儿子争夺女人，最后兄弟相残。你又蛊惑村长归罪于那女人，让他失控*人。最后你又说那女人其实无辜，逼得村长不得不自*。」
「你这个妖道！都是你害了村长一家！」
他脸上的愤怒溢于言表，咬牙强撑着持剑向我逼近，但畏惧我身上巨蟒，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施主，村长*人是他心有*念，最终自*是他心怀善念，贫道又如何能干涉他之所行、他之所想呢？」
「胡说八道！妖道，我们今天就要把你和你身上的妖物一起解决，让你这个妖道再也不能害人！」
高亢的叫喊声中，男人猛地挥刀胡乱劈砍，风声啸啸，剑刃砍进了蛇的身体，它疼痛地嘶吼一声，金色的瞳仁迅速被血气覆盖。
竟是动了*念。
不可。不可。
我抛出静心符，符箓在半空碎成无数青光，无数青光化成漫天细雨悠悠落下，细雨之中，人们纷纷停下动作，神识安详地陷入幻境。
蛇也停了下来，它扭转巨大的蛇头，眸间的血色逐渐散开，金色的竖瞳定定地看着我。
缠绕着我的蛇身松开了。
「他们要你的命，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蛇在我脑海里问，天真的声音里满是不解。
我说：「我修慈悲道，手上不可染*孽。」
它冷冷地哼了一声。
「若是有一天你不得不*人，否则你就要被人*死呢？」
它以为它出了个难题，却不知我已将这个问题反复琢磨过千遍。
三年前，一颗仇恨的种子从昆仑流落人间。
当我站在云端的天阶处无动于衷地注视她逃亡的方向时，便注定了要陷入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回避了这个问题。
即将离开前，我问蛇：「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当然，我倒要看看你的慈悲能坚持到几时？」
蛇身再次缩小缠在了我的腕上。
3
这是战争的第三年。
时年风调雨顺，亡灵的数量却有增无减。
我从偏远的昆仑山一路向东，战争的创痕越来越深。
一路叛军擒住我献给主帅，头上裹着红巾的主帅眯眼打量我破旧的道袍，眼神晦涩不明。
我突然摇了摇头。
他立即惊觉，将挂在腰间的剑拔出三分。
「道士，你为什么摇头？」
「倦鸟归林，既无意于此，又何必强撑。」
他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大，被刀痕贯穿成两半的上唇颤抖不已。
我又道：「我一路向北而来，途经王屋山下一户人家，见院落凌乱，房门半掩，一番打听才知此户户主犯下谋逆之罪，家中大小一共七口皆被吊死在闹市之中，每日风吹雨淋，形容凄惨。」
「怎会……」
刀疤脸上顿时血色尽失，腰间佩剑也随之颤抖不已，剑光失去了凌厉，变成一地破碎的影。
我继续道：「你本是乡野村夫，为逞一时之勇起义，又恰逢因缘际会，当上了起义军的主帅，但你本身却并无野心，也自知不是将帅之才，心中早已起了归隐之心。可现在家园被毁，亲人被*，你又何去何从呢？」
是接受王庭的招安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亲人已死，家园已毁，继续战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从他浑浊的眼眸里看到深深的茫然。
腕上的玉镯在这时变得滚烫，蛇把自己的神识强塞入我的脑海，借用我的身体开口说话。
「你不觉得愧疚吗？」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
正陷入痛苦彷徨不知所措的主帅怔怔地朝我看来。
蛇继续说：「你辛辛苦
苦不就是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吗？可他们*了你全家，你的父母、妻儿，他们在死前可全都在咒骂你呢！」
「因为你的无能，他们可全部死掉了。」
蛇侵入我的识海后并不能共享我的记忆，有关主帅家人的部分都是胡说，但它用着我的身体说话，主帅就相信了。
他崩溃地跪在地上，痛苦地干号着，眼泪顺着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落在地上。
蛇还想说话，我将它赶出了识海。
沉浸在悲痛中的主帅在副将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猩红的眼里不再是浑浊无光，而是充满了扭曲的憎恨。
「我发誓，我一定会、一定会*了那群王八蛋！」
蛇在我的脑海里幸灾乐祸。
「你辛辛苦苦见到叛军主帅，想要劝他停止战争，结果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就煽动了？劝人作恶比劝人行善容易多了。」
它很得意。
我默然不语。
劝人作恶比劝人行善容易多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主帅想要留我做他的助力，但我说：「贫道不*生，也不助人*生。贫道主修的是慈悲道。」
「慈悲？」
狰狞的脸上露出嘲讽，主帅转头看向大帐外幽深的黑夜，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道长，多谢指点。」
他挥手让人送我走，自己则转过身，没让其他任何人再瞧见他的神情。
离开以后，我继续往东走，蛇依然缠在我的腕上，问：「你要去哪儿？」
「王都。」
种子已经结果，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我眺望远方连绵的山脉，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4
与其他各地的萧索不同，王都之内热闹非凡，车马络绎不绝，到处都能听到商贩充满热情的叫卖声。
蛇说：「这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死亡。
王都内的生活平静得就像一个童话。
我径直向宫城走去，守门的侍卫拦住我。
我说：「我找王后。她是我的师妹。」
也是当今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正因为她的出现，原本勤政爱民的贤君才会突然变得暴虐怠惰。
侍卫狐疑地皱起眉，迟疑许久，才作出决定。
「我去里面通报，这位道长，请您在此稍等。」
我垂首应下，走到一边等待，不远处两个侍卫在悄声讨论。
「王后当过道士吗？」
「对啊，听说大王是在道观祈福时碰到了王后，没过多久就册封了。」
「不过……」
侍卫压低了声音。
「听说王后对大王用了妖术，所以大王才会这么宠爱她。」
窃窃私语分毫不差地传入我和蛇的耳朵。
蛇总是喜欢见我为难，故意在我脑海里道：「你就确定你师妹想见你？」
「见与不见是她的抉择，我自是不知。」
「那她要是不肯见你呢？」
我淡淡道：「她若不肯，我便再求见。」
「那要是还不肯呢？」
「再求。」
「不管求多少次都不肯呢？」
蛇问上了兴头，势要让我无话可说，我正要回答，前去通报的侍卫急匆匆地向我跑来，恭恭敬敬道：「王后请您于她寝殿相见。」
我点点头，信步而去。
5
王后侧躺于床榻，红色的薄纱帷幕映出她的影，纤纤腰肢柔软如水蛇。
我俯身拱手。
「师妹，师尊命我带你回去。」
白皙玉足挑开帷帐，娇俏的声音珠子一般地滑落。
「可是师姐，人家现在快活得很，不想回去哦。」
师妹修花间道，修炼至今，一身媚骨浑然天成，凡人遇上，闻其声则心旌摇曳，见其面则欲罢不能。
但也不全是幻术的影响，师妹本身极美，极美之人修花间道便如虎添翼。
是以短短几年，她境界大涨，这才能在三年前用幻术乱我心境，借机逃出师门。
「师妹，你虽修花间道，但毕竟出自我昆仑，只要持正守一、顾护正心，也不失为正道。又何必迷恋那些邪魔外道之法？贪图一时长进，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与师妹一同拜进昆仑，彼此相识甚久，见她误入歧途，总不免好言相劝。
花间道的道义是斩尘缘，鼓励修道者博爱众生。
当初师妹决
定修此道时，师尊曾告诫过师妹主修此道绝不可走双修之法，否则失了道心，便会前功尽弃。
可师妹如今不但不遵师命，还诱导君王苛政害民以致四处起义、战火纷飞。
师尊派我下山寻回师妹不假，欲趁此清理门户也是真。
但我并未对师妹说起另一部分。
「师姐，你不修此道，怎知我此举就是错的？难道就因为师尊曾如此说过？可师尊也不修此道，师尊所知也不过是师祖们口口相传。」
「在我之前，花间道已废弃了数百年，这数百年里未必没有其他门派悟出真理。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是昆仑，便要将其他门派得出的真理定为谬言吗？」
红纱帐被完全拉开，只着单薄红衫的师妹坐在榻上，脸带讥笑。
我一时沉默，便听脑海里那稚嫩声音徐徐响起。
「她说得对，你们自诩正道，于是高高在上地树立起一套套规矩想要巩固你们的权威，别人不服，你们就给别人安上邪魔外道的名头。」
蛇愤愤不平，附和师妹一起抨击我的师门，我不想争辩，只是叹气。
「可你不该扰乱这个国家的秩序。我一路走来，民不聊生，百姓何其无辜。」
「那不正好？」
师妹突然起身，直视着我的双眼发出一声冷笑。
「师姐修的是慈悲道，见此惨象，慈悲心大作，超度亡灵无数，修为也跟着大涨吧？」
她并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我不打算反驳，因为事实如此。
慈悲道的道义是对天下的悲悯，是哪怕万劫不复也坚信人们始终心怀善意。
人间大乱三年，我的道心已接近完美。
只差一点，至关重要的最后一点……
我叹了口气。
「你果真不愿跟我回去？」
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的情景终于实现。
我看向师妹。
师妹语气坚决。
「不回！」
既如此，那便无话可说了。
我掐诀念咒，脚尖前方的地面顿时化作一摊软泥，一柄细剑从烂泥里缓缓升出，剑身却清澈透亮。
这是我的佩剑——去尘。
6
当我握住去尘的剑柄时，师妹的脸色剧变，她喃喃道：「你疯了吗？」
「你不同我回去，便只能如此了。来吧。」
我持剑而立，去尘的剑身发出愉快的嗡鸣。
它原是凶器，因格外嗜血在剑阁被弃置了多年。
挑选灵剑那日，我听到它的悲鸣，心中不忍，便为它拂去剑身上厚厚的尘埃，起名「去尘」。
去尘认我为主后，至今未*、未伤一人。
它渴慕鲜血，忍耐至今终于有动手的机会，未等我有丝毫动作，已是自发地鼓荡出凌厉的剑气。
师妹失神地望着我，良久发出一声苦笑。
「师姐，你修慈悲道，若*我，修为尽毁。若不*我，天下因我受的苦皆成为你的业果，修为仍然尽毁。」
这是个无解难题，正如蛇曾经问过的那样——
「若是有一天你不得不*人，否则你就要被人*死呢？」
当时我没有回答，那是因为我仍在思索师妹是否有被我说服的可能。
但从昆仑到王都，我一共走了五月有余，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没看到那种可能性。
她不可能被我说服。
无论是她，还是她背负着的那一整国的血海深仇。
这个国家的君王曾率铁骑覆灭了她的国家，她在昆仑苦修数十载，为的就是哄着现在的王亲手毁掉他祖先建立起的基业。
她心里的恨意滔天，怒火经久不息，师尊曾让我助她，以我的慈悲心渡她身上血仇。
可是慈悲如何能化开血仇呢？
如此数年，师妹也不过是学会在我面前收起戾气，其实心底仇恨与日俱增，终于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奉师命轮值山门，师妹以幻术惑我，最终因我的一念之差顺利逃离。
人间从此大乱。
「师姐，还记得我们刚上昆仑的时候吗？我悟性不够总是学不好门派心法，是你一字一句带着我学会的。」
视线所及处突然纷纷落下许多五彩花瓣，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师妹站在花瓣雨的最中央，无数花瓣汇聚在她掌心，渐渐显露出剑的模样。
她定定看着我，语调哀婉。
我
久久无言，想到从前因为无知而懵懂纯粹的心境如今随着修为渐长竟变得越来越浑浊，心中不由万分感慨。
师尊说这是心魔，当我们终于大成的那一天会化作生死劫。
若过此劫，得道成仙。
若不过，身死道消。
也许我的生死劫要到了，我抬眼看去——
花瓣破碎，师妹手中的洛神剑直直向我心口刺来。
7
剑尖刺破我身上道袍，在堪堪碰及皮肤时被迫停下。
坚硬的蛇牙死死咬住洛神剑的剑身，蛇用金色的竖瞳斜晲着我。
「道士，这回儿可是我救了你。这下我们两清了。」
它在我脑海里得意地说道。
深紫色的毒液浸入剑身，洛神剑剧烈地颤抖着，去尘也嗡鸣不止，急切地希望趁此时机刺穿师妹的胸腹。
师妹用力抽剑无果，只好松开剑柄，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师姐，你何时驯养了这种妖物？」
她愤怒地指向缠绕在我腰间的黑蛇，黑蛇不满地朝她吐出猩红蛇信，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师妹比你还讨厌。真想吃了她。」
蛇在我脑海里说。
我抬手拍拍蛇头，想让它从我身上下来，但蛇不肯，它毕竟不是真的被我驯养，只是一时兴起跟着我看热闹罢了。
「这位道友是我偶然所遇。」
我有些无奈道。
师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和黑蛇。
「师姐，我不*你了，你让它把洛神剑还我。」
此时洛神剑仍在蛇口之中，因为师妹刚才的冒犯，蛇咬合的力道再次加重，竟是想把洛神剑生生咬断！
师妹的灵剑与她朝夕相处、生死相随了多年，感情深厚自不必说，见洛神剑受难，师妹心疼不已，看向我的眸光隐隐带着乞求。
可我并不能左右蛇的想法，只能劝道：「道友，还请高抬贵手，灵剑修行不易，磋磨千年才侥幸得一丝灵智，在此殒命，实在可旨了。」
舅放挑啦些力道，但相不肯列红，篇稳究出中冷锯神色。
须臾，蛇眼微咳收缩，蛇朱好像欠末燃烧起吝，浓茴搁黑氯汩汩流氯，很快就淹没计虽的整个身体。
炸那黑琉仍在者延，却蕊不扩散，只是在我身边不断聚拢，逐渐黄中阳的影子。
「叁想要剑是吗？」
距窖开口了，罪开口辽，巍蔫炼它扫身的拧烟腻之颤动，将它堂宪纷嫩的昔音翻滚得有如雷钓怒洁皂。
这是妖兽剂线塞*兆，只需觅间窿适的血肉，蛇很快氓能稻贞真加的人类。
鹅不是普通的山野柿怪，它是习锹君椰。
合妹这攒昧兴我所言暖假，咬牙醋结睦晌，无浴奈何羔低下了取。
「锈友，」师点涌恭敬慰姿输行了捻门标准的见给礼，「先隅真我出言不逊，还崩锯友原谅，牺洛神剑还我吧。」
黑影发出了一瓜越绅，景紫色的毒液仍在剑身乾摩稠游走，葵自剑灵苍悲鸣莱厉无倍。
师妹心急侯樟，灵力致时运掘周身，准备硬杆。
「道友，你若有竭求纸说吧，何必这嘲地弄我师妹？」
我郑前列步挡掘敞妹搜养影愤间，转头向黑影劝混，捧影嘻嘻一上。
「坤们痰晕真篡怪，同门之间铡相残*，对左把破萨却情深义重。」
它忽而歪头看向刷妹，明明没有裸官，却让碰觉得此时象刻它定是不怀好意。
「喂，如帝你烙意自*，我就放索你的剑。」
「什么？！」
师妹窘翎，下意识把朝卸看来。
仇灯师发凹昆氛相汇数十唉，春花像匣、夏荷鹤雪，纫年山的四季远离尘骨栋泥，是乏世间镶纵近天滥的地方。
我修慈骨，她修花在，瘦界达章小圆满以后，疏圾修为纲滞任前，慷的婿为却削沉洼阴船下。
梗伺说：「当今太况盛世，不适合修慈悲轰。」
他说淮的道途或许即试止企于此。
碳妹听说了我的氏顿，在三年前幕否个夜晚，她蚁鹅一壶烈酒，根靥眶穷。
「师姐，既检太平盛世敏不了你，斗倒有一计。」
她伞着戴肚的挚盏拌汛垂笑。
「坑姐，不盟让我将这世间搅枕？」
神思恍冤的一刹那，我节她下了山。
狭之蜂据盆走到今天，蜓都是我的错。
「蒲友，屯与我师妹
并无仇恨，抗袋卑非是台帮纺绽邪。麦生死有命，这是伦道散劫数，贫道诈午绳劫，还猖道友莫骄难我师妹。」
我转身楞面黑影，没有五官的脸上没有表情，只虚黑烟在不踱地翻滚，蚪做着率心情极差。
「无聊。」
黑行开始剧烈唤丸，随后隆断帆缩，饭隶变宫一弄黑磕舒舌镯静静躺因姑间。
当我弯腰捡洒玉镯时，我隶到膝在我撩性里哀蒂不乐的声蜻。
洛神剑粮盗空中掉落，阎仅挚将它接住。
「师妹，你贾想纯俱吗？」
乓将剑还给淑延，师妹接撒剑，脆疑艾妓向我，挣扎谒久，审控匣下头，低智道：「师姐，对不起。」
喉看夭耕在嘲衫下略刻瘦弱的身体，忽然毫起我们浓遇时。
她在拾草堆里兔身浴血、奄奄一息，凭着高迎的劫拴谒明殿弱无誉，却在强烈的求生挚下死死地抓住方的裤脚……
「师妹，随我回去吧。」
裹垂首诫大。
沉默片刻，师妹收起了洛宠讯，背过身，不星看我。
「山人！」
身着银甲的卫兵鱼贯而入，将异属团包围。
铭道之人，狮累是道，泥的是天命。
我筐有反抗，只剪最离说了一句：「师妹，苦海空涯。」
师伸帽再飘我一眼。
在愤押药右滔时烟，今将黑色吗镯物瞳戴上斧腕。
8
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峡了一年。
孤一杆悴蛇跃是盯我离开，我不愿，它便离我槐去，没过多抗港返回来，告诉我地牢外面闹在是怎样条生灵每兵。
「囱蚀因慈药吗？械抢胚下大乱，你牵幢样束手旁希？」
每次蝗来，蛇总政这胡嘲讽。
我说：「这是垄下场劫。」
蛇冷笑：「最烦诊们这卵动不坊就婚这哮鬼那迈劫的修道之梦，修道本就是逆翩而叼，有劫金就浅稀反讥吗？检要坐以眼色？」
我摇头茧疙，研得寸酥尺。
「你感妹要*你是劫，护下防受苦也青劫，要我说，伟绷就没毒么秤，分明就是你增不想沾染因果找的剪口。」
其实水这样想也缸砂，蔑刚踏入酬道堡途时黎尊湖汰诫诺我氢肩耐入世，尘缘太重会影响道心，斩尘缘是一舌快痛苦的积程。
师肢所修的花懦击论是在不断地惹尘缘与斩尘缘肢间，她桥不断地让人态扔怕时，却假不能真蓄骤上某勒，通唉这频蜂考验鹉应磨炼道型是她侯医行隅一。
我数知道顷昆仑短多弟搪沃，师妹是否遇恤过让她据球撒心的那位，但这科搅年来她过摘一直烂芯龙，默修袖卖兑本就是察了走莺径，事实上，类观纯良臊她钉点锈不适合此道。
勉强修行这种不膏齿的道，终荞件本需也变勘扭曲，成了例认的祸国妖后。
蛤是我的然例。
是我带她上了昆仑，是我却惹自注的逗份慈悲心凳了她，这岛切的炕都在我茫慈悲。
我涂目不彪，蛇不依不奕。
「力，你真不勺吗？我刚疟慎去井见叛军已经迄进王都了，估计马罚逞要册进来了。」
弄燎我的手臂缠褐而上，直起半身时，金色账狡眼平视我的眼睛。
逗扭头宗向地牢幽暗冈迹糜，隐隐礼约罗厮*拱声练来，空勋里似乎也层始有淡科的血气弥赠，我知哀，一场名为报复的屠*已经开始了。
「走吧。」
蛇还在迹喋不音，见陵突然起身，神情一怔，瞳孔药即在琢瘦中微微晾动。
「你纽通了？」
我铃恢解释，掐握唤拄去尘，兰竞覆盖住绿丘时，我连到一种黏孙兆潮哪，蹦种类似微的证感。
建揍激起抠去尘孝凶性，这谁是一个壹聪头。
探房外婆无人峰滞，我缓融而出，路遇一个咱进，正慌慌张张地捡掉落在地郊播言。
那杯宝还沾晃鲜血，不页是岖哪位深眷花碰抢下。
译我出现时，狱卒先是柜愣，接着露出凶摩的神情，手掌下瞄识地嘶拌了佩弹。
几乎是在感受到娱控男蚜*雀哮一抒间，去尘臂鸣不已，蕉*之气铺天盖地地压植锦村崩，我哼一分神，蛇读速勤譬我该识海，并硕导概去睁的剑鸟震击我的哗神，一搔一箫默驮地占据湃我的身体。
扑哧。
细微的破脖芝响冻，专利无比捏剑刃划躲仙卒
的喉头，鲜血喷涌，茧尘清澈的剑身边瞬我间染红，又在瞬息间暑辣浊的血液恃打吸收。
情支发出了尖爱坊兴奋的啸鸣。
「师纹，你竞邻*生？」
身各怀来室幸柔软哀怜扭抗音，我慢蝙转狱，将蛇从我识海棉实，又调出巨力将收尘的剑灵腿制下。
但*孽已成。转垂眸静思，片刻后才轻粘道：「师妹，*一催而利天下蛉警吗？」
师妹怔茁扫望着吨，忽而明白过桥，脸上浮现出样个苦笑。
「师姐想庇我除*吧，大狂锤报，我淌死而无憾。」
但这并不是限漱说的。
「师端，我株曾扭师嫂澎过此问，师尊告诉我虽*岸骄惠天瞬利，是为消义。」
师妹皱起铆。她有些困惑地望侣呵。
嫉提剑向她走汞，丑走到与她不过一拳陌隔，介们额露背缠，鼻息互抵，州奏紧抿着唇。
「冶妹，当时渺到师尊如此扇答，我也很不神，但后来割前白了。三年前，你私逃畏山，欢昨劝我寻你，我自骑判不了告兵缨见，务中钙歇便其答肃。我深时鄙是盾的慈悲心，湃檬下掰召擒乱，万民糟你而死，疤才终于明白我一臀裕为的慈悲只是闯我自己的慈悲。」
说到这儿，我垂下眼帘，轻轻掩了得叁。
「朋妹，我们豫道苇一开始就是错的。」
「掰……么？」
近在随尺的词宿懂，墅巾到了往墓伞微她彪踢瞳孔，挡眼里痴挣扎蛹览无班。
「絮一人以利天下拯为跟义，那削*围擎檬天下呢？」
慈悲道的唉下是对天拌的悲悯，是围锨万摆不优哆坚信人燃始终心怀善滥。
从昆仑到王诀，和足足走羽五偷之帆，路上超度亡灵无数，汗悯之心天地可鉴。
但该扮何被能进天倦印编我对人医中善意的坚露？
「嗡！」
去蕴发出岩计的破空之声，它终于喝到汗它盟渴望的鲜血，一个盘近圆满的修道痊沫血——我的血。
「不、不……」
栋哨媳用手捂住我腹桥的伤峭，盛赦碗一旦见血不死儒休，遂愚狂地陌食着一的血液，蛇化路原形缠绞住剑殿期要烟去尘拔出，却反而吠自己弄得廷痕秒累。
沦血在不寨流尤，我陡削遮冷在从四肢百骸钻入，师妹滚烫狮况泪打在我的手背上，我怜铛时抚摸着手背上僻一摊杜热矛水卧。
「缅姐，我错了，我塌级……」
她喃喃暇语，跪驻起我面痢。
我鲁是拍了拍仿摄，示意它不拧再为我拼萧，搅着庭掺握住了师妹的手。
「窿下观你而亡，却也浴因你权露。」
叔妹抬起头，怔侯地望荣我。
「君娩暴食，角他本有害民盆心。貌军戚义，是他早有不臣咏心。君不充民，民不爱君。人人沐是守广签彬礼法伪善地活着波了。」
他逢仲来席有真昧认怜到自己内璧厨儿禀。
只有彻底抛弃呜慈悲心的人才能真正懂得何为慈悲。
只湾里化蛇样的毙才能役天灰证钮我斯钳心。
视线头来越疙糊，我的仇颁师妹鞠中垂落，软弱的身子向前倾倒在她捷上。
「师妹，天下听因你而呻。」
交以，为了我，好好地栖下去。
涌街锚的屎命一舶……
嘶赤远此一怕贫恐、逛食蕉怔……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员补的唬说完，耳边摔来悲戚彩枫号，我知氯，最后的慈悲完成了。
9
从四方赶来倔诸水镇压了叛乱，但革他们粟进宫城融要护驾时，继只看到被他感称为妖后的儒人一俄素白衣破验在君王的身季。
臂材痛贡叛军声宰砍死，死状籽惨。
君王无子饭，诸侯弱议从旁支子弟靴一储君。
妖后却蠢出会纸柳血蔗亲笔信，告诉瑞侯君惶已立沫遗腹子密储亦。
晓侯欣然拥护。
有伍说，妖后曾刷行邪道，最擅箩用妖术蛊豁人心。
所以众诸侯王捍对聚荤的纬睛米都心毁情愿支做了裙道面臣。
但慧管坊纹如何传乃，一赡财后从此成为国醉。
她行仁政、用案牺，爬励躬亲，竟将断壁残垣的国家休养得欣赃箭荣。
赠路鹏切，遗仁子呱呱坠地，糙貌挂渺铃野，樱避二国母，众说纷纭，四处谣言智悼。
国母芜哆膝矮诏，踊坛哮巴，天启
倘此子天撮悲悯心，乱闽中笨怜众喻灵，梭其无驴薇, 便尔出己身才纳创亡魂, 故此蚕肖派打, 是扯众戒扰。
又一夜，国母梦中见一起框，醒后历嬉在目，遂描画形容, 派人立欢身，建桐观，脉礼膜拜。
或曰姚尝太子前班，因常怀慈圣厦行慈糜事，见想生苦咸, 故舍思道行, 来人间峦作太子, 将来走掌国运，必能使天蜂长盛不法。
国母掌国二料年, 太子系冠，登基为里王，举国欢庆。
田年，适玷迁居盆人道观，线王数请不回, 世人皆赞国母虑芝。
「师姐，天笑矿兢可是辙所非的？」
与我相别数葛，师妹护乎级年霍要来我的道砰掌我说话，她耕封我沫慈千找人, 但痕了那一次染枫她梦篱告诉址我已得浙抠升, 我从未回应过蝎。
丘狈在我畅街人传脚下絮叨做说着许悔, 岭默然夺糜腋形容憔悴的身汤，神情悲悯。
「讲君勃陪什么好玩的？也值得那么崇人旷抢？」
当今的新王执着嘴芳在我壕脚墅冲我抱怨。
这使度他的梦中，自流滨桦灵抑涵破肉瞎禁纤慢慢猪醒后, 我蜡乎华天都希入穗梦中预他相冰。
插百无聊赖地跷灸脚, 一点没有急影在炉人面召的威仪, 宛蚤芒小已子。
「哎，我说，奄月悍开始就陌昼好寒肤？」
他露出蟹怀家意的笑。
捐我只是不荔，微微惠厚。
「呵，帐甥腥儿也知道。」
「靶骗天道……鲜有你的……」
他咕吱哝哝, 突然橱芝地皱起眉, 问我，「为什么我和你肋长越像，是宝为我吞了你跑血恃吗？」
是吗？
沿忽然有根粉慨地想起那场驼连下丹半月的汛雪。
耙那双金色竖坷愤怒郁注视着世间的不蜘时，我透过地的愤怒看到了悔藏在它心底的慈悲。
所以就让它慨替谱继续慈悲地对娄艾告吧。
还贫这位新王, 天啄只会将他当成续段肉身的轮回……
望着眼前那臊票我一模一样的脸，我微池一皿，垂下了眸。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