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眼冒金星,却落入一个怀中,他指如竹节,透着些凉意,将我捧在手心。
「傻鸟,干嘛呀。」他眉眼终于带笑,语气十分无奈。
「我有名字!」
「哦?」
「池初。」
天边雷云滚滚,轰隆隆地响。
他意味不明地一笑:「本座不敢喊。」
「没事儿,你可以喊。」
他红唇微启,一字一句地吐出,像是情人的低喃。
「池初。」
5.
造孽,鸩子祭像个移动的春药。
还好我只是一只鸟。
自从那日说出「池初」二字后,天道仿佛一下子想起了我这个神•活化石•仙。
我的修为突飞猛进了起来,吃饭喝水睡觉都在噌噌地往上涨。
那日我同往常一样,趴在鸩子祭的腹肌上睡觉。
诶嘿!然后!
我就大变活人了!
我睡眠向来好,但身下人体温上升得有些发烫,胸腔的起伏都大了,令我有些睡不安稳。
我哼唧着蹭蹭他,爪子无力地一拍,口齿模糊着不满嘀咕:「唔别动……」
「池初。」
他声音沙哑,将我的名字喊得咬牙切齿。
「快变回去!」
像是羽毛在我心上挠。
我皱巴着脸想要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影袭来,被蒙住了眼睛。
咦惹?
「我化形了!」我惊喜地撑起身体。
手上的感觉好奇妙,这就是胸肌的手感吗……
不由自主地又揉了揉。
拽住我手腕的力道猛地变大。
「嘶,疼……」刚睡醒时迷糊的声音本就软绵,*时平白惹人遐想。
身下人忽然笑了:「池初,你想快乐了?」
说着抓住我的手一放,炙热的手掌从背部滑向腰间,微扎的老茧挑起一阵阵战栗的酥麻感。
「停!」
「你捂我的眼睛做什么!」
他动作一停,半晌没有声响,迟疑道:「可能是因为,本座不想捂自己的眼睛?」
逻辑鬼才。
「我控制不了化形,你快自己捂住眼睛,不许偷看,我去穿衣服!」
虽然但是我根本没有衣服。
「初儿不想快乐了吗?」他拖长着调子,不解的声音中满是揶揄。
逗归逗,还是听话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飞快地往上一挪,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咬,不等他反应过来,「砰~」地变回了小鸟。
「池!初!」
我乐呵地打量他,他白皙的脸庞染着薄红,耳垂像是要滴血。
哟,不是老司机嘛?
「你不行呀。」我得意地摇了摇头。
6.
鸩子祭堂堂一个大男人,一点都不禁逗。
只要我不化形,他就抢不回场子,以至于天天给我摆着个臭脸,魔域里的行政官员怨声载道,魔皮鼓、人皮鼓数量直线上升。
这个孽可不兴造。
「大祭司~」
我从纸堆里忽然冒出头。
他面无表情地将我和公务文书一齐扒拉到地上。
「大美人~」
我还没落到他肩头就被弹飞。
「超级无敌大猛男鸩子祭~」
我被拍飞了。
是不是玩不起?
我拍拍屁股不供祖宗了,扭头就去魔宫内招猫惹狗,就是不回去。
作为一只微服私访的神鸟,尽管我长得平平无奇,但魔宫上下都流传着我的神话。
都知道我是那只在大祭司头上作威作福、却依然活蹦乱跳的祖宗。上到护法、下到侍从,对我退避三舍。
某日,我正打算将鸩子祭辛苦养活的花啄掉,就被命运掐住了后颈脖子。
「谁?」
「小丑鸡。」熟悉的女声魅惑好听。
谁小鸡啊??
想骂,骂不过。
想打,打不过。
「魔尊姐姐?」我乖乖巧巧。
她将我拎在面前,笑得危险:「你俩赌气归赌气,别让他磋磨本尊的手下,听见没?」
这是她哪个面首哭唧唧告状了?
「嗯嗯嗯。」我乖乖点头。
于是,我前脚刚踏进殿门——
「真能耐,还知道回来?」他嗤笑一声,执笔批文,头都不抬。
我就该死在姐姐手里都不回来!
转身就又想走,却被一股力拖着就向后拽。
他垂首敛目,露出眼尾的朱砂痣,长睫掩眸,高高的鼻梁贴近我的绒羽,轻微的呼吸拨撩着我的心弦。
「本座真的把你惯坏了。」
莫名地脆弱又委屈。
我有些心疼,思量再三决定服个软。
「祭司大人,你行。」
弹弹弹,飞哦~
7.
不管怎么样,我和鸩子祭也算是握手言和,我也终于能睡个好觉。
他送的那个玉篮子我喜欢得紧,却华而不实,睡起来硬邦邦的,我更喜欢睡人肉垫子。
比方说,鸩子祭批公文,或者有人汇报公务时,我会躺在他头顶或者肩上午睡。
「……天界那群道貌岸然的小比崽子天天*扰我们魔界,如今两界边界积怨已久、剑拔弩张,契约之力渐弱,这一战恐怕即将来矣!」
那老头子越说越激动,把我一个激灵整醒了。
我从鸩子祭头顶爬起来,打着哈欠向下看,他那个不正经地偷摸在文书上画画呢。
嗯……这画的,不会是我吧?
「把我画好看点!要威武!霸气!」我小声呵斥。
鸩子祭毫不留情地嘲笑:「你都化形了,样子怎么还这么砢碜?」
说着笔下还在画,这是写实派的,没有前途。
拜托,我可是神鸟。
「羽毛要长些!欸对,脖子也要长!」我连声赞叹,「小伙子有前途。」
「池初。」他忽然声音有些沉重。
「嗯?」我心下一紧。
「本尊要是遭雷劈了,你记得负责。」颇有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
我气得在他头上跺脚。
余光瞟到方才在下面汇报的老头儿已经没声儿了,脸黑得要命。
「按计划来吧。」他敲了敲桌面,暗示今天份的坐牢就到这里吧。
我想说,我只是一只鸟,老头儿真不用像看红颜祸水一样看着我。
鸩子祭什么个尿性,他心里没数?
8.
其实我对化形没什么执念,我觉得鸟的形态在极限拉扯中比较占优势。
鸩子祭真的阴险狡诈,太懂我了。
侍从送来那些亮晶晶、仙气飘飘的衣裙时,我瞬间被俘获芳心,觉得若是每天都能穿这么好看的裙子,浅当个人也不是不行。
「鸩子祭?」
「嗯?」
「我好像不会穿……」
屏风外一静,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我瞧着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的影子,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本座的错,」他的语调咬字总是漫不经心中带着些宠溺,「本座应该给你画简单点的样式的。」
这么懂事,算了,不骂他了。
鸩子祭绕到屏风后,笑意未了,眼眸波光粼粼,如顾盼秋水分外撩人。
他单膝跪着为我整理腰间繁复的系带,又为我抚平衣摆,上扬的嘴角迟迟没有放下。
我的心脏在乱跳,害怕他听见。
「想出去玩吗?」
「想!」我双眼放光。
「想去哪?」
「……人间可以吗?」
女娲姐姐造出的人,独有话本里的烟火气,我神往已久,无论如何是要看一回。
鸩子祭有些意外地挑眉,笑意更深:「那你让本座咬回来。」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这么记仇?
「咬哪?」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似逗弄般在我唇瓣处停留,又渐渐下移,所过之处皮肤如烧,我难以自已地微微颤抖。
最后一口咬在了我的锁骨处。
疼!
「池初,这个牙印不许掉。」
嘁,真是小看我的愈合力!
9.
华灯初上,街巷间灯火通明如白昼,人声鼎沸,孩童执提灯嬉闹,大人随后行,皆巧笑晏晏、其乐融融。
堤上孔明灯布满夜空,火光一片,如欲燎原,愈升愈高,壮丽之感几欲泪目。
我高倚茶楼,栏外湖水波光粼粼,青雀画舫笙歌袅袅。
回头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凡尘的万家灯火点缀着他的眼眸。
我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且说这一回!」
楼下的说书人一拍案,一展扇,喉咙一开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魔诡计多端,差点骗过了天宫龙太子!好在……」
我越听越不对劲儿,眉头渐渐紧锁。
嘶,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我还是蛋时听的话本吗?
这里边骂的魔就是鸩子祭。据说魔族诱惑天帝生下私生子,他是从出生就没有被祝福的「杂种」,不管在哪里都难以被接纳。
他们说,那个孩子是罪恶,是耻辱。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鸩子祭。
他看着窗外,神色恬适放松,仿佛置身事外。
「怎么了?」
「你……」我忽然有些缄默。
他眉目弯弯,笑容清浅:「他们都是凡人,作不得数的。」
「格局,」我张大双臂比画着,「打开了!」
「噗嗤。」
我脸上微烫。
笑了就好。
10.
从人间回来后,我又过上了混阳寿的日子。
我躺在太妃椅上熟睡,裹挟着锦缎,深陷进绒毛软垫之中。
一阵凉意袭来,我从梦中惊醒,有些发懵地看着鸩子祭一手撑在我头旁,与我对视。
他双眸沉郁如古潭,目光凌凌,我的视线顺着他脸部漂亮的流线,从眉骨滑到鼻梁,最后落在粉润的薄唇上。
「你要回天界吗?」他眉目含霜,语气不虞。
嗯?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老老实实地答:「不去。」
我的回答似乎取悦了他。
他看着我笑得张扬,本就秾艳的长相愈发蛊惑人心。
此时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魔尊又来找我。
「上神,先前多有得罪,小辈给您赔罪了。」
她一改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正色作揖,我倒也瞧了个稀罕。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是天界的众神碑中空缺的凤凰之位终于显象,一个劳什子仙君卜了一卦,说神鸟凤凰可解六界之灾。
于是,天界找上门来要人了,说魔界居心叵测、强掳幼神,毁契在先。
我沉默了。
他们想打便打,莫挨老子啊!
「现在有谋臣献计,提议我们先示弱,让他们以为大祭司重伤未愈,然后趁他们卸下防备,出其不意。」
「仙魔两界的契约之力已经这么弱了吗?」
「几乎同于无。」
万年前,古神太衍不忍见仙魔两方纷争不断、生灵涂炭之景,以身为祭,定下契约,两界以碑石为界,不可起纷争。
现在,似乎约束不住他们了。
我日有所思地回看她:「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先跟天界走?」
她点头。
「抱歉,我已经答应鸩子祭了。」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并没有义务因魔界决定自己的去留,更何况他那天的表现似乎并不想我去。
魔尊开始给我打感情牌,给我讲鸩子祭的身世,给我讲他的仇、他的恨。
她说,鸩子祭与天帝势不两立,二人必有一死,如今机不可失。
11.
我没有答应她,但是的确被说动了。
他与天界的因果在漫长的岁月中支撑起了他这个人。
茶楼里他谈起母亲时,神情沉溺在回忆的暖意中,却毫不留情地评价她温柔且傻。
我大抵总是有些义无反顾的鲁莽。
于是,我修书一封放在妆奁中,不告而别。
走到交界碑石处,才察觉不对。
走得太急,忘记带行李了!我的衣服饰品、珍珠宝石全没了!
好在天界很是礼遇我,仙鹤开道,麒麟为驾,仙童玉女簇拥,花鸟仙乐不绝,给足了我排面,让我颇为受用。
「在下恭候神女多时。」
这是话本里的男主千祁,颇为恭顺有礼。
我兴致恹恹地点头,一路上很是心不在焉。
12.
在天界的第一日,我只身去拜访了老朋友们。
众神碑巍峨高耸,右刻名讳,左述功德;高悬众生镜,芸芸众生,天下兴衰,尽收其中。
碑上「池初」二字苍劲有力,左侧尚是一片空白,规则之力似有浅迹将落。
「放心吧。」
我为他们倒上酒酿,放上瓜子花生,吃着零嘴、陪他们唠了一整日的嗑儿。
在天界的第二日,天界太子爷邀我同游。
我接触过的人少,新奇劲儿上来了,欣然同意。
于是他带我驾仙鹤、炸炉鼎,爬到九重天的大门上看太阳鸟,一路上处事周全又细致入微,颇有些天地共主的影子了。
与魔界不同,这里仙云缭绕,霞色如织,呼吸间都令人心旷神怡,我很是欢喜。
太子爷将我送回住处,临走时这位玉面郎君笑得温和:「神君笑了就好。」
我瞧着他有些熟悉的眉眼,微微失神。
在天界的第三日,天帝聚众仙宴我。
天帝宝像庄严,我却不愿与这个大猪蹄子虚以委蛇,只盯着仙娥们额上的花钿瞅。
尤其是桃花钿,衬得她们粉面桃腮,格外好看,想来要是放在某人额上,应该更是娇羞惹人爱。
我虽懒得与众仙寒暄,但他们实在嘴甜得紧,一个个彩虹屁夸得我脸上发热,差点笑得合不拢嘴。
特别是那个不知哪个山头的老神仙,夸我「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听听!鸩子祭就该跟他拜师学学语言的艺术!
正当我乐在兴头上——
「报!魔界鸩子祭率大军突袭我方营地!」
上下一片哗然,天下祥和的假象不复。
多威风呀,他在千里之外也能搅乱了我的心绪。
13.
天界出兵远赴,一片慌象,我也被冷落了下来。
本以为能落得个清闲,没承想千祁不远行打仗,却跑到我住处胡言乱语。
「神女殿下,小辈不自量力,愿以天下为聘,求娶您。」他恭恭敬敬地俯首作揖。
嗯?让我当大冤种?
我盯着他的头顶,忽然眯眼笑了:「那我们出游那日,一路跟在后面的小狐狸呢?」
他闻言抬头,脸刷一下白了。
「按辈分算,你该喊我一声祖姑奶奶了,」我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可不兴那么占我便宜的。」
他还启唇欲言。
「听好,这天下是否安泰,与你将来的帝后是谁没有关系。」我只能言至于此。
太子爷走后,我独坐回想起那日悄悄尾随的小狐狸,越想越气。
一家大猪蹄子!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环上我的腰肢。
我像是被巨蟒缠住了命脉,他正凑近我的耳蜗吐着蛇信子。
「神女殿下,玩得乐不思蜀?嗯?」鸩子祭低笑着,嗓音醇厚暧昧。
我喉咙微微发干,下意识咽了口水:「没……没呢,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他掐住我的下颚转过去与他对视,打量了我半晌,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气色瞧着比原来更好了。」
「你不是在前线?」我岔开话题。
「障眼法罢了,」他神色意味深长,修长的手指肆无忌惮地蹂躏我的脸,「这不是来捉奸了嘛。」
「唔。」我瞪他。
他咧嘴一笑,双眸流光宛转:「姑奶奶,嫁给本座怎么样?大不了让你把便宜占回来。」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勾上他的衣领。
震惊!一女子一天内被兄弟俩求婚,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池……初!」
糟糕,走神被抓包。
「好。」我点头一口应下。
鸩子祭怔忡着盯着我,眼尾渐渐染上红晕,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教你个游戏。」
我眼前一黑,就被他蒙住了眼,五识分外敏感。
我的唇被他撷吻住了。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我,眼中水光潋滟,笑得像个吸人精气的狐狸。
鸩子祭拉着我手,让我环住他的脖子,将我抱起放在桌子上,垂首又吻了下来。
我抬手起落间干净利索地将他敲晕了。
14.
狐狸精求婚张口就来,我却要为此操碎了心。
我此去紫微宫颇有些不大正派的意思。
「天帝,你诸绪杂乱,因果纷扰,滋生心魔久矣,德不配高位,早已不适合做这天地共主。」
活生生把逼宫说得冠冕堂皇。
我站在殿中与天帝遥遥相对,累年久矣的心魔已经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继续猖獗下去,是否会影响此界气运也未可知。
他没有说话,连周身的气势都瞧不出端倪,眸色却已深陷漩涡。
乌血从他嘴角蜿蜒流下。
我心下却并不轻松,转身离去。
回到住处时,鸩子祭还未醒,我摩挲着他的眉眼,只觉得五味杂陈。
天帝的心魔是否因你母亲而起呢?这样想来,他若因此身死,是否也算了结了你的心结?
鸩子祭,这个聘礼,你喜欢吗?
15.
可惜我本就是个不记事的性子,盯着他的脸时间一长,就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总觉得,这么好看的额头缺了点什么。
于是立马心痒痒地掏出笔,自信满满地定下桃花钿的样式。
我爬到鸩子祭身上,一手撑着枕头,一手持笔,凑近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青丝从我肩头滑落,落在他的墨发上,交叉相结。
他肤白如瓷釉剔透,鼻骨被我揉得泛红,都睡熟了眼尾妖冶的朱砂痣却还在勾引我。
我盯着他还透着水光的赤唇,喉咙又开始发干,那种动人心魄的缠绵悱恻还清晰可感。
乱了的气息将他的眼睫扰弄得微微颤动。
我急忙收回了眼神,默念着清心咒,正儿八经儿地开始落笔创作。
落笔,一点,一撇,一收——
咦咦,这片花瓣怎么画长了!
啊该死,爪子,你为什么要抖!
末了,双手撑住身子,离远了些端详——
……这画的啥呀。
一股亵渎美人的愧疚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在他眼尾勾了个上挑眼线,瞬间就被打入凡尘,变成个不入流的精怪。
他眼珠子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我们面面相觑。
他看着我手上的笔,神情莫名。
「池初,你不正常。」
「啊?」
「把我敲晕了就为了做这种事情?」
他在期待什么?
我看着鸩子祭难以置信的样子,开始反思自己。
我错了,我应该对他为所欲为。
他黑着脸,将掌心放在我的腰窝往下压。
我急忙抵住他的胸膛,开始口不择言地辩解:「都怪你容色过人,我才鬼迷心窍地在你额上画了花钿……」
鸩子祭闻言眨了眨眼睛,修长如竹节的手触上眉间,温笑反问:「容色过人?」
我一下子脸烫得厉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男狐狸笑得更加明艳。
呜呜这谁顶得住呀。
16.
陡然里,南天门的钟声响彻仙界,天帝宾天,举天同悲。
我瞥见鸩子祭惊诧的神情,立马拉起他就往外逃。
他竟然乖顺得很,一路上一声不吭。
刚逃至人间,天边的雷云就已隆隆地开始蓄积,紫色的闪电翻滚聚集。
当天帝还是有用的,起码不会白死。
「我要变凤凰了!去去就来哈~」我将鸩子祭扔下,独自加速走远,没敢抬头与他对视。
刚站定,云际炸响一声惊雷,一束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的闪电划破天际,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劈下,落在我身旁的树上,霎时雷火四起。
天道向来疼惜我这个小女儿,都没忍心劈我。
火光里,我的意识渐渐疼得模糊,恍惚里看见一个黑影奔我而来。
我想笑。
鸩子祭,你不单单只是利用我的对不对?
还算有良心。
昏迷前,他将我抱住,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池初,这是雷罚!」
17.
醒来时,我漂浮在半空中,置身于一片白茫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白雾散去,我才瞧见自己半透明的状态。
下方是一座山,让我有些莫名的熟悉感,顺着记忆寻去,竟看见了鸩子祭。
准确地说,是鸩子祭和一颗蛋。
再可能准确地说,那颗蛋没准是我。
凑近看,他姿态很是颓唐,眉目低顺,眼眶泛红,长睫上还闪烁着泪光,目光凄哀。
呀,羞羞!
我心里酸酸胀胀的,勉强勾着嘴角,慈爱又欣慰地看着他。
他调整好状态,席地而坐,支着头盯向地上金纹华美的蛋,终于启唇:「无聊吗?我给你讲个话本吧。」
是我们在凡间茶楼听过的那个话本,鸩子祭甚至添油加醋地把自己骂得更狠,岂是一个作恶多端可以概括。
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形象跃然纸上。
我与他对坐,仗着他看不见我,疯狂点头。
「漂酿蛋,你以后要离这种人远一点,不要被骗了,知道没?」他语气温柔认真,还一边拿着锦帕给我擦蛋壳,这些天里,我的壳已经被他擦得噌噌发亮了,多少有些离谱。
他就差告诉我,有个叫鸩子祭的以后会哄骗我了。
我有些无奈:「这可由不得我。」
又是白雾顿起,景象散尽,我回到一片虚无中,听见一声亘古的叹息。
我笑着说:「您别怪我,一只狐狸使出浑身解数想勾引你时,是拦不住的。」
尽管我知道是套,却心甘情愿钻进去。
18.
我本是鸿蒙初开、天地混沌时一颗平平无奇的蛋,早生了灵智。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拿我当垫脚的石子,女娲姐姐捏人时拿我当压土的工具,夸父哥哥追日时差点被我绊倒。
他们早已消逝于天地,被尊为万神之祖,供奉于灵台。
我却依旧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蛋。
甚至无人问津。
但我生来就带着使命,要恢复太衍留下的契约之力,维护天上地下的安定和平。
天道怜惜我,不忍看我以身献祭,而赐予我可以凤凰浴火的新生,我却不争气,用在了逼宫天帝的雷罚上。
即便是天道将鸩子祭带回过去,告诉他前因后果,让他有机会抹灭我与他之间的将来,却依然没能改变我的选择。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何魔尊可以瞒住他偷偷来游说我。
也永远不会知道,去往天界的那一长段路上,为何他没有半途出来寻我。
可我怕,万一呢,万一他是真心呢?
万一他得知我不愿去天界时,露出的笑是真心的呢?
无论如何,鸩子祭不愿见我赴死,那我所做的就还值得。
神普爱众生,我却想偏爱你。
19.
火光中,我睁开双眼,正好撞进他漆黑的深眸。
他眼里没有光,我却能寻到自己的身影。
「池初。」他嗓音嘶哑低沉,像是在胸腔里压抑了九曲十八弯才发出。
我触摸他的脸庞,踮起脚吻上他的眉眼。
「鸩子祭,我本就不是一只爱自由的鸟,心甘情愿进的牢笼。」
20.
我兀自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鸩子祭却表示不同意。
「太早了。」
他将我抱在怀中,揽着我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
「渣男!」我恶狠狠地戳他的胸,「拖着不成亲的都是渣男!」
他却不接我的话茬了,只是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眉间的疲倦难掩,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鸩子祭不想认命,试图以一己之力压下仙魔两界积压已久的怨气。
于是魔界众臣以死相谏,刺*接连不断,四面八方的起义规模也越演越大。
他若是进行武力镇压,势必会给魔界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这绝不是一位心怀天下、深明大义、貌美心善的神鸟愿意见到的!
于是这日我等在殿门前,困得直钓鱼,等到月亮快睡了鸩子祭才回来。
我跃进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
别没等我宾天,他先没了小命啊。
「没。」他用长臂兜住我,怕我掉下去。
我与他额头相抵,放缓了语气劝道:「祭司大人,你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呀。」
周遭的空气一凝。
忽然,他又急又凶地吻上来,仿若天地凐灭前的绝望与疯狂,最后却又化为温柔缠绵,不带一点旖旎,更像是虔诚的献祭。
一吻结束,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处啜泣着,温热的泪水向下淌去,在我心上烫出星星点点的洞。
「我找不到办法……池初,池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21.
「砰通——」
我荒废已久的小窝骤然掉落到地上,还忽明忽暗地发着光。
凄惨唯美的氛围消失殆尽。
「?」
鸩子祭与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我走过去将那个珠光宝气的玉篮子拾起,还隐隐感受到一股天道的威压。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选项,这只能是我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想传达什么。
「娘?」
它发出刺眼的亮光回应我,然后熄灭了。
但是我没懂。
「……我没记错,这好像是个先天至宝?」我有些迟疑地望向鸩子祭。
先天至宝蕴天地灵气而生,含规则之力。
但是吧,这个东西看起来就虚有其表,所以我都没问过它有什么用。
一个篮子,能有什么用……
「对,装东西的。」
果然。
「装骨灰嘛?我大概没有骨灰。」我开始苦中作乐,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鸩子祭双眉紧锁,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就当我靠着柱子差点睡着时,他突然笑了,眼睛里blingbling的。
我许久没见他笑得这样魅惑众生了,一下子清醒过来,还有些发懵。
「傻鸟。」
不是吧?人一正常就嘲讽我?
「你知道这先天至宝的规则之力是什么吗?」
「不知道。」
「众神碑的呢?」
「不知道。」
他目光渐渐鄙夷起来:「作为神,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的雷劫过的是雷罚呀。」我眯眼笑着不动声色怼回去。
他一噎,脸上的喜色都淡了几分。
「那……仙魔两界的交界石碑呢?」
「这题我会!」我挺直了腰板,「交界石碑的规则之力是『契约』。」
鸩子祭赞赏地揉了揉我的头,问:「所以你悟了吗?」
「没有。」
话音刚落,额上就是一疼。
「这先天至宝的规则之力是【移物】,众神碑的规则之力是【永恒】,交界石碑的规则之力是【契约】。若通过玉篮子将两座石碑合而为一,契约之力便可以永存。」
逻辑通,但是,还有这种好事儿?
「……迁坟,不好吧?」
古神们已为天下献祭血肉,我却还要利用祂们的功绩碑,委实不太道德。
「有什么不好的?让我们魔界也瞻仰瞻仰神祇的风采。」鸩子祭往太师椅上一躺,答得斩钉截铁。
我犹犹豫豫:「但是……」
「池初,就算是神,也不是生来就注定要为天下而死的。」
他的目光穿过千秋万古的岁月看向我。
泪水夺眶而出。
22.
盘古开天辟地,身做日月山河;女娲造人,以身补天;夸父逐日,化身大山桃林……
天地伊始,生众神。祂们先后重归天地间,而我目送着他们一个个离去。
神为了天地众生而存在。
我这样想,并且从容地等待着那一天。
遇见鸩子祭前,这是我来这世间仅有的意义。
23.
方案实施起来唯一的阻碍就是如何将众神碑偷出来。
如此重要的庞然大物忽然消失,势必引起天界的注意,到时候又是一场乱战。
「我拖住他们,你去偷。」
我摇头。
打打**成何体统。
「神鸟大人有什么好主意?」鸩子祭轻笑着将身体前倾,墨发迤地,垂首凑近我的脸。
我清清嗓子:「和新任天帝合作!」
让天帝千祁拖住天界诸仙,作为交换,我认他家小狐狸作妹妹。
天界选天后,不就图个虚名嘛。
尽管鸩子祭明显不想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打交道,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家里我做主。
他面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维持住了一位祸国妖姬的表情管理。
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
「也好,免得他总惦记着自己嫂子。」
这个时候倒是认上弟弟了。
24.
合作事宜进行得异常顺利。
特别是我和千祁家的小媳妇说上了话,她低头红着脸喊「姐姐」时,我心都要化了。
果然,我就是喜欢狐狸。
这么想着,我悄悄让她给我介绍几个男狐狸。
不小心被千祁听见了,看着我的眼神都不尊重了,目光中透着谴责。
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不会告密。
可惜事情还是演变成了修罗场——
几日后,鸩子祭指着殿前跪成一排的男子,笑得阴森,引得我脊背一阵阵发寒。
那几位各有千秋的帅哥还楚楚可怜地望着我,我心疼得滴血,嘴上却立马认怂:「我错了。」
「哪错了?」
错在忘记给个隐秘的联系方式。
「池……初。」
我一哆嗦,揪着他的衣袖,态度诚恳:「让他们滚蛋吧,他们没你好看!天底下没有比我们大祭司更加美艳动人的男狐,呸,男人了!」
见他没有反应,还强调道:「真的!」
鸩子祭挥袖将殿门「砰」地合上,周遭的光线暗了下来。
他将我压在座椅上,眉眼美得不真切,垂眸露出了眼尾的红痣,长睫微微颤抖,颇有些黯然神伤的模样。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声音很轻,带着些娇怨的意味。
呜呜哥哥哪里颤的是眼睫毛啊,颤的是我的心!
我吻上他眼角可爱的小痣。
24.
天后的册封大典是计划最后一步,本以为会一样顺利,没想到两座石碑的融合颇为艰难。
大功告成时,我已神力耗尽,「吧唧」一声变回了形貌寒碜的小雏鸡。
鸩子祭一脸黑线地拎起我:「本座是要跟一只鸟成亲吗?」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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