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傍晚,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的雅砻江镇下了一阵暴雨。远处的青山掩映在乌云中,雅砻江水变得湍急浑黄。
距离那场震惊全国的山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是下得最结实的一场雨。雅砻江镇尼波村的退休老村长刘清勇站在家里,看着山体渐渐湿润起来,“这下好了,不会再起火了。”
2019年3月30日,木里县发生森林大火。随后,县、州两级政府启动应急预案,并投入了689名消防员灭火。大火夺走了31条生命,牺牲者除27位森林消防队员外,另有4人为地方扑火人员,其中一人为当地村民。
“3•30大火”的起火点位于雅砻江镇,在木里县西北部。这里旧称麦地龙乡,后因江得名,20世纪初曾是美国人洛克寻找香格里拉的起点。
镇里4个行政村,散落于江滩两岸,背靠高山。春天野杜鹃在山里盛开,冬天雪扑扑地落,人们在山沟里放牛、养羊。有外乡人来时,便邀请他们进门喝一杯酥油茶。
但走在雅砻江镇街头,红色的防火标语无处不在:“放火烧山牢底坐穿”“野外用火关五天,造成火灾判五年”。它们时刻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被山火威胁的地方。这里的居民世代与山火抗争,从无怨言。59岁的刘清勇说:“这是我们的大山。”
余火
最近半个月,雅砻江镇下辖的4个行政村里几乎很少看到男性。
据凉山州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4月16日通报,当地目前仍投入了160人清理余火。从3月30日开始,除了森林消防,还有一支由当地群众组成的扑火队伍,由林业专业扑火队、各乡镇及村级的半专业扑火队、民兵应急连和普通村民等多种人员构成。
这次出事的山叫田火山,位于立尔村立尔组背部,与尼波村隔了一条雅砻江。尼波村的央青(化名),丈夫和儿子是村里的扑火队员,已经上山半个月了。
山腰以上林木茂密。新京报记者程亚龙 摄
4月13日清晨,央青站在家里的坝子上,看见对面的山上又起烟了,稀薄的青烟从两座山的夹缝中冒出来。她知道,今天丈夫和儿子又回不来了。
在雅砻江镇,打火是各村村民共同的职责。各村中组建的“半专业打火队员”也是各家轮班,每年更换,今年正好轮到央青家。按照村委轮选打火队员的制度,被轮到的一家,必须报上一人成为打火队员,在1到6月份的防火期,可获每月100元工资。但火情紧急时,普通村民也需要上阵,所以这次父子俩同在一线。
最近家里男人不在,只有央青和婆婆两个人。厨房里冷锅冷灶,两个女人偶尔吃点麦子馍馍,就当是一顿饭了。只有客人来时,才往灶台里扔些柴火,烧水,打酥油茶。
“4月份,我们这儿是收小麦的日子,再过几天就要种苞谷了。但是男的不在,种不了。”午后的河谷天气炎热,央青穿着粉红色衬衫,挽了一个发髻,坐在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大山。快80岁的婆婆坐在木头搭的楼梯上,望着相同的方向,两个人都很少说话。
过去,家里男人上山打火,央青从不担心,因为当地从没听过打火会死人。改变对打火的看法是在半个月前,一场大火带走了31个人。央青看到牺牲的消防队员几乎都是“90后”,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还是独生子女。她哭了好几场,“那么好的娃娃,为了帮我们救火,死在了我们这儿的大山里。”
所有人都知道,打火是件辛苦的事。
4月13日清晨,与立尔村村民一起,记者沿着一条羊肠小路走上田火山。到半山腰时,身旁碗口粗细的松木和青杠树密布,树枝上垂下如海草一般的绿须。一名参与打火的村民扶着山石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间。“山上落下的滚石,砸住腿了。”他指了指膝盖,黑色的牛仔裤上,留下一道约5厘米长的白色划痕。
另一名参与扑火的村民说,最近几天,他们的工作是观察余火情况,隔离带上每20米站一个人。山上缺水,指挥部附近一根细长的水管里,比小拇指还细的水,“像输液点滴一样”,一滴一滴流到白色塑料布临时搭设的小水池里。“既要做饭,又要装在壶里灭火。”晚上,大家挤在山顶的三座房子里。“吃不好,睡不好,但没什么危险。”
扑火人员在山上的临时住所。这些木屋一般在采松茸期间,才有人居住。新京报记者程亚龙 摄
那场山火
那场大火发生时,尼波村的老村长刘清勇正在田火山对面的家里。
3月30日下午不到6点,刘清勇先是听到空中响了几声闷雷。抬头一看,远处天空晴朗,还有几朵白云。干雷极易引发火灾,他心里暗叫不好,果然,不一会儿山上就起了烟。
据应急管理部消息,当日18时许,雅砻江镇立尔村发生森林火灾,当地迅速组织力量赶赴火场。
52岁的魏云生是雅砻江镇中铺子村村民,按照村委选取打火队员的轮班制度,今年轮到他家打火。3月31日凌晨4点左右,正在熟睡的他接到村委会的电话,要求他赶到8公里外的立尔村村委。当时,上百位村民已经聚集在这里, 40岁左右的撒达扎西也在。
之后的两个小时,雅砻江镇四个行政村的人都来了。四个村子共700余户人,每户至少派出一名男丁,数百名村民在这里陆续集结。清晨的冷风吹走了村民的睡意,他们背着干粮和砍刀,沿着采松茸踏出的羊肠小道,呈“之”字形盘行在山间,脚下不时传来松针的“沙沙”声。
山路上干枯的松针积了厚厚一层。新京报记者程亚龙 摄
起火点位于立尔村背靠的田火山山下。村民们要先翻过山顶,才能到达火场附近。
31日上午10点多,在山顶一侧的开阔处,撒达扎西与包括烈士捌斤在内的半专业灭火队汇合。先行到达的几十位村民,已在这里砍出了一条数十米长、约四米宽的隔离带。按照经验,灭火前将树砍倒,防止山火肆意蔓延。
这一次,隔离带似乎没起什么作用。下午5点半,伴着一声闷响,山火爆燃了。魏云生看到,烟像蘑菇云一样升起,山下已成火海。当时,魏云生等十余人位于爆燃地上方约30米处,一转头的工夫,火就从山脚蹿上来了。
据参与灭火的村民回忆,爆燃后,火从山脚烧到山顶,仅仅用了3分钟。
所有人都开始逃命,有的翻过山脊避火,有的向已经被火烧过的林区撤离。魏云生的一组选择了后者。
魏云生描述,在逃生路上,地上是厚达30厘米的腐植层烧成的灰,有的人鞋底都被烫化了。他们曾经短暂停歇,等待后面的同伴,为了不被脚下的灰层烫到,大家都用双手攀着树枝,脚踩在树杈上,“就像猴子”。
天黑时,大家实在跑不动了,才在一处被烧过的山包上停了下来。4月1日凌晨1点,魏云生看到山谷里到处都是火点,静谧的山林中,能听到树木过火后又被风吹倒的“哗哗”声。
那一夜,魏云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把仅剩的一点水含到嘴里,又吐到衣领上,捂住了口鼻。
天亮后,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撒达扎西,跟着消防员再次踏进起火的山沟。他是失联者捌斤的妹夫。他记得31日下午从山顶下山时,捌斤主动为森林消防员带路,与杨达瓦、邹平及21名消防员一起下了山。
“顺着捌斤他们走的那条路,大概30分钟发现了遗体。”撒达扎西说,所有的搜救人员都哭了。
通过砍刀和缠在腿上的布条,撒达扎西认出了捌斤。因为只有常登山的藏族人才在腿部缠布,怕碰到石头受伤。
4月14日下午,逝者捌斤家门前空无一人。新京报记者付子洋 摄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遇难者牺牲的地方。他们砍掉胳膊粗细、未被烧毁的树作担架,又把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将遗体捆在了担架上。从大山里走出来时,一路都是被烧成灰烬的腐植层,最深处没至小腿,石头也已经松动,呈60度倾斜的山坡很难走。
从16岁开始打火的魏云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火,从山底向上蔓延的速度太快了,转瞬间就烧了上去。妻子说,他被吓坏了,回家后三天里只喝了几口水。
我们的大山
几乎所有雅砻江镇人都对打火毫无怨言。
在当地的传说中,曾有藏传佛教的喇嘛来到这里,给每座大山找到了“山菩萨”,庇佑乡里。直到现在,每年的大年初三,各村人仍会在天不亮时出发,带上牛、羊、鸡和酒去不同的“烧香堆堆”祭拜那些保护他们的山神,祈祷来年不要起火、风调雨顺。
深深的大山,不仅保护着当地人的信仰,还意味着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松茸。
每年夏天,刘清勇和妻子都会背上麦子馍馍,带上腊肉,到山上的简易棚子里住上两个月,采摘松茸。两个月里,靠松茸赚来的钱就有约两万元。
按照2018年的价格,一斤松茸一百元。有经验的村民,在出松茸最多的70天里,能挣到数万元,少的也能挣到几千元。据雅砻江镇党委副*熊红军介绍,2018年,仅立尔村的松茸交易额就达到了500万元。
“可一旦山被烧了,松茸就很多年不会再长了。”刘清勇说,多年前,一场山火过后,他亲眼看到山体变成丑陋的红褐色,草木难生。接下来的许多年,那里的村民都要走很远的路,到远处的大山里找松茸。
另一方面,打火是为了保持水土。如果没有森林的保护,到了雨季,山上容易水土流失,形成泥石流。刘清勇记得,一次大火烧山后,夏天的暴雨冲下来,几户人家没能跑开,全都丢了性命。
除了信仰与松茸,大山里还有一个牵动人们神经的隐患——山火。据国务院批准的《全国森林防火规划(2016-2025年)》(下称《规划》),整个木里藏族自治县都属于森林防火重点区域。
为了应对山火,当地人几乎全部上阵。
20岁时,刘清勇作为尼波村的队长,第一次带着村民和民兵上山打火。那时村民都是义务参加,男人上山打火,女眷们在后方准备伙食,有的还用木桶装水上前灭火。后来村里组建了专门的扑火队,有了薪资补贴,但真遇见大火,依然每家每户都要出人,基本没有例外。
当被问到打火是否辛苦时,打了一辈子火的刘清勇笑了:“辛苦啥,这是我们的大山。”
山里人的打火技巧
在雅砻江镇,人们学打火,是像学种地一样自然的事。
刘清勇从小就看见父亲半夜里卷着铺盖,拿着弯刀上山打火,也常听父辈讲打火故事。但真要学会打火,还是要亲身经历,刘清勇说,“得自己跟到人,慢慢看,慢慢总结。”
30多年下来,刘清勇总结出不少小窍门。比如原始森林里,参天的高大树木,常从树枝上垂下几米长的龙须草,这是一种中药,也是最容易使火势蔓延的“燃料”,打火时,要先把龙须草清理干净。
在他看来,打火技术并不神秘。“无非就是挖隔离带,我们俗称‘砍火线’。”刘清勇说,他们会用半米长的弯刀把树木砍倒,再用铲子将腐殖层挖干净,扫去树桠。
当山火烧过来时,因为隔了一块空地,火势便不能再向前蔓延了。这时,打火人会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羊皮口袋,到附近的山泉装水,每人背10斤,把面前的明火浇灭。
挖隔离带也有技巧。“要看风向,风往南吹,人就要在南边设立隔离带。”另外,晚上视线不好,容易被断木滚石所伤,所以砍隔离带要在早上。因为高山地区早晚不会起风,火场的明火往往只会在固定的地点燃烧,不会蔓延。如果在早上砍好了隔离带,下午顺着风向蔓延的火势就会被拦截。
里尼村村民使用砍刀七八下就将胳膊粗细的树干砍断。新京报记者程亚龙 摄
但刘清勇说,有时遇到风向突变,或者火势太猛,隔离带空间不够,这种方法也可能失灵。风向突变在山里是常事,不是什么偶然因素。
刘清勇说,依据他的经验,原始森林里每到下午便会起风,在风力影响下,火苗往往顺着几米高的树梢蹿上去。几分钟内,大火就能顺着风势从山脚蹿到山顶。而一旦火势蔓延开,人被包在其中便很难逃脱。
上世纪90年代,刘清勇就经历过类似的事。那时,村里还没组建扑火队,他作为村长,带了100多名村民上山。清早砍火线前,刘清勇勘查了四周方位,找好了逃生路线。然后大家开始砍树,一棵棵小腿粗的松树应声而倒。
中午12点,大部队就下山了。但由于当天过火面积很大,刘清勇特意留了20多个“精干”的人,想把隔离带清理得更干净一些。
下午两点左右,山上突然起风了。没多久,刘清勇便听到山下已有起火后“哗哗哗”的声响。很快,呛人的浓烟比明火先到了,触到人身上滚烫滚烫的,刘清勇大喊一声,“跑”!
所幸留下的人都能跑,按照预定的逃生路线保住了性命。事后回想,刘清勇常常觉得后怕,“就耽搁了一两个小时,差点被卷进火里。”
最严防火一年
在雅砻江镇附近,随处都能感受到浓厚的防火气氛。
坐车从木里县城到雅砻江镇,要经过几个岗亭,工作人员会过来拦车,询问是否吸烟,并发出防火告知书。镇上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贴着“凉山州森林防火公告”,有的人家还有签字画押的防火承诺书。靠近雅砻江的路边、菜市场的班车上、KTV楼下,都贴着红色横幅,有的写着:火情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扑打,第一时间上报。
3月13日,立尔村一户村民家门口的防火公告。新京报记者付子洋 摄
一名当地村民说,今年地里的杂草、秸秆等垃圾不能烧,只能堆在路边,用塑料薄膜盖好,等到6月防火期过后才能烧。往年春天,年轻人常在江边烧烤,今年却不行了。在野外使用明火但未引发火灾的,不仅会被罚款500元以下,还会被治安拘留5-10日。
今年以来,镇上也设立了新的防火机制。立尔村一名专职护林员的妻子告诉记者,2019年,当地新设立了护林员制度,每村两个名额。每个月护林员要巡山20天,早上天不亮就上山巡逻,一旦发现有人上山,都要检查是否携带火机、香烟,并把来人的身份证照片传到工作微信群里。此外,巡山时,护林员也要在山上拍照打卡,以确保在岗。而除了专职护林员外,各村还在在年初时,就按户主排名,制定1至6月的巡山计划,各家都要轮流巡山。
无处不在的宣传、检查之下,防火成为当地人的一种自觉。4月13日,与记者一同上山时,立尔村村民扎布(化名)对烟头极为谨慎。他抽完烟后会往手中吐点唾液,把冒着火星的烟头溺灭,再狠狠地在地上来回搓,直到烟头磨得几乎不见。
走到林木茂密的山腰处,扎布不再抽烟,“不敢有闪失,况且山上还有这么多人呢。”扎布说。
这种与防火相关的紧张氛围,早在“3•30大火”前便已存在,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行为。据《四川日报》3月22日报道,今年以来,凉山州发生的21起森林火灾,已查明的起火原因都是人为因素造成,包括烧地边、秸秆,小孩玩火,吸烟、烤土豆等。
据《中国绿色时报》,3月4日,凉山州召开森林草原防火紧急电视电话会,宣布采取超常规措施推进全州森林草原防火工作。超常规措施的两个重点,一是抓干部,对发生森林火灾的县、乡、村,发生一起,各级党政干部检讨一次;发生5起,直接免职。二是抓群众,森林防火期禁止野外用火,确需用火的要向县政府申领“许可证”。
截至3月15日,全凉山州共发现违规野外用火531起,依法对527人给予5-10日治安行政拘留并处以500元罚款顶格处理,此外,还对4名涉嫌犯罪人员进行了刑事拘留。
3月12日,四川省森林草原火灾案件调查复核工作组曾进入木里县,对森林草原防火工作存在的问题提出了9条整改建议和意见,其中包括群众野外用火防控意识不高、专业及半专业扑火队伍建设不规范等。
针对上述整改意见,木里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就此成立以县委副*为组长的整改领导小组。4月1日,本是他们需要书面上报整改情况报告的日子。然而就在此前两天,那场震惊全国的大火着了起来。
谁来打火
火灾发生后,里尼村的一张情况通报曾在网上流传。
通报显示,2019年4月3日,里尼村村支两委对3月31日至4月2日未去立尔村扑火人员的7户人员公示批评,这些人里有党员,也有低保户。通报上写着:“在立尔村发生森林火灾,国家有难时不为国家挺身而出……家里有什么困难时,你们就想到了国家、想到了政府,国家有难时你们在哪里?”
3月14日下午,里尼村的告示栏里贴的通报。新京报记者付子洋摄
里尼村村委院内贴示的“村规民约”第四章显示:严格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村民一旦发现野外火源,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向村支两委报告,接到火警的任何人,都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号召广大民兵、群众赶赴现场扑火,火情严重时,必须每户一人参加扑火;无故不参加者每天罚款200元,村组干部及党员每天罚款300元。
“村规民约,各村大致都一样,不参与灭火要罚款,这是村民一致同意的。”中铺子村村委会文书张银华说,靠山吃山,也要护山。
4月14日,新京报记者来到里尼村,这里是雅砻江镇交通最不便利的一个山村,村民以藏族为主。汽车沿着山下的水路开到一处平地后,要步行走过一段极陡的下坡路,再通过横跨雅砻江上百米长的铁索桥,才能找到掩映在树林中的村庄。
被通报的7人中,次尔扎什是中共党员,目前正在成都打工。他的妻子说,次尔扎什是3月28日去成都的。发生火灾的那晚,村里在微信群里通知打火,她和家人都不用微信,在屋里看完电视就休息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立尔村起火了。
被通报的53岁的尼玛次尔没有儿女,与妻子、近80岁的丈母娘生活在一起,全家享受低保。丈母娘有心脏病,尼玛次尔的身体也不好,有风湿、高血压等疾病。前年他上山打火,到了山顶就开始头晕。他说自己的脚上长了厚厚的肉刺,平时要垫4层鞋垫,因为步行不便,只能在附近的工地里找一些捡垃圾之类的轻松活计。
4月14日,尼玛次尔的脚上因为长了厚厚的肉刺,出门总是需要四层鞋垫。新京报记者付子洋 摄
4月3日被通报批评后,尼玛次尔找来村里的年轻人,骑摩托车送自己到立尔村报到。乡镇领导看他年纪大了,让他回家。尼玛次尔天没亮就出发,步行了近10公里,直到下午2点才走回家。
火灾当天,正好赶上小保家儿媳妇的预产期,儿子、媳妇都去木里生孩子了。被通报后,59岁的小保自己上山当了几天炊事员,又为在火灾中过世的捌斤整修了墓葬。
听到这个消息,孩子生下来的第九天,儿子和媳妇就从木里赶回了家。儿媳妇虽是顺产,但伤口尚未愈合,从木里到雅砻江镇要经过无数林场,许多路段都是土路、泥路,她坐在后座一路颠簸,伤口撕得生疼。
4月10日,新京报记者在里尼村见到了村支书三祖,他说对未参与扑火人员通报批评,是村委会主任与其他成员开会商定后发布的,他当时不在。但三祖称,这里面有些人当时是在外地有事儿,有些人可能并不知道要去山上打火,在后续通知后,他们又都参与了灭火。
3月30日起火后,刘清勇的小儿子也以普通村民身份,参与了上山救火。出发前,刘清勇的妻子在灶台上做饭,他把儿子叫到跟前,嘱咐上山打火的要领。
小儿子今年30岁了,在镇上的杨房沟水电站打工,那里一天至少能有130元的收入。村里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许多年轻人都去西昌、成都打工了。
对此,雅砻江镇党委副*熊红军说,现在,全县各乡都成立了民兵应急连,每个地方有火情,附近乡镇的民兵都会来支援。但出去读过书的年轻人,不愿意再回到大山里;一些懂技术的年轻人,也不太愿意上山捡松茸了,这对以后的扑火可能有影响。
刘清勇也有些忐忑,“以后会打火的人更少了。”
新京报记者 付子洋 程亚龙 编辑 滑璇 校对 陆爱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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