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宠没有说话。
楚城风想起了耶律流冬。她为了救雨秋白,可以联络唐门和飞鹰堂帮忙。她肯为了雨秋白甘心在香满园脱光了衣服等楚城风;就是为了要告诉楚城风,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雨秋白有她这样的妻子,应该很满足。楚城风非常羡慕他。楚城风希望他能跟耶律流冬团聚,甚至有救雨秋白的冲动。但楚城风该考虑一下,如果他真的像汤宠所说那样,是个*人魔王,楚城风该怎么办?帮汤宠、或是帮耶律流冬?楚城风好像没的选择。
而汤宠刚才对楚城风说过的那番话,更让楚城风没有选择。如果雨秋白被耶律流冬劫走,就算他们没有泄露半个字,汤宠也会赖在他们的头上。
楚城风要是想平安无事的话,看样子只有阻止他们劫雨秋白了。
楚城风又想到了宋花楼,想起了铁无恨。如果这一次楚城风得罪唐门和飞鹰堂的话,只怕他们要见不到这个朋友了,而且楚城风在郭念面前更是交不了差。
楚城风后悔为什么那一刀没有把汤宠*了。楚城风今天才真正的感受到,死一个人就会少很多麻烦。
麻烦都是人为造成的。如果宋花楼没有出事,如果楚城风不来桃花集;如果童七狼没有拿那封信;如果楚城风那一刀真把汤宠*了……楚城风现在应该还坐在秋风楼喝酒,虽然没有宋花楼相陪,但他相信,应该很快乐。
一个的麻烦多了,就是因为记性太好。楚城风偏偏这个时候会想起耶律流冬。
楚城风叹了一口气。
雨秋白死死的盯着楚城风,他的表情似笑非笑,阴恻恻的说了一句:“我看你年纪轻轻,好像有很多心事。”
楚城风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突然记起一个朋友,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人品也不错,但是我一直为她难过。”
雨秋白“哼”了一声,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会为一个女人感到难过,我真想给你一个耳光,可惜,我不能动。”
“你驰骋大漠,终日所想的无非是雄心霸业,女人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摆设。”
雨秋白冷笑道:“天下间的男人不都是一样么?”
楚城风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对于一个万念俱灰的男人来说,他们所需要的不是天堂就是地狱。这样的男人没资格说女人。”
楚城风盯着雨秋白看。
他的表情非常的不屑:“你在天堂地狱里还找不找女人?”
楚城风笑道:“这并不重要。我真正需要的是朋友,不管是男人和女人,我都希望跟他们成为朋友。那位姑娘也不例外。”
雨秋白已经没有多大兴趣听楚城风说话了。他好像非常的不耐烦,破口大骂了一句: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
楚城风正色道:“我这个人的确是一点毛病,我的朋友差不多都跟我一样,我跟你说的那位姑娘不但有毛病,而且更像个傻瓜。”
汤宠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楚城风为什么要在雨秋白面前谈女人的事。
雨秋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楚城风,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突然嘿嘿的笑了一声,问汤宠:“你已经有几年没有碰过女人了?”
汤宠冷冷道:“好像有一年零三个月了。”
雨秋白惊奇的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一年零三个月前是我妻子死的日子。”他瞥了雨秋白一眼,嘴角斜带着冷冰冰的笑意。
雨秋白笑了起来,声音怪异。他看了一眼汤宠,眼睛已眯成一线:“汤宠老儿,想不到你还有一副好心肠。临死也让我做一回风流鬼。”
他居然以为汤宠要给他找一个女人。汤宠脸色一青,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如果雨将军真的喜欢的话,我可以把那个朋友介绍给你。她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楚城风望着雨秋白,笑了一声,说出了两个字:“流冬。”
他的眼睛吃惊的盯着楚城风,仍然在笑:“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但楚城风能感觉得出,一丝欣悦从他的眼神中逝而过。
他突然就大声的狂笑起来:“汤宠,你怎么会带这个白痴到这里来?!”
汤宠非常奇怪的望着楚城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非常喜欢跟别人交朋友。”
雨秋白的笑声有些退弱。楚城风听得出,他的笑声中隐含着几分艰辛痛楚。他的眼睛没有移开过楚城风的脸,似乎很想知道些什么。楚城风轻轻的又叹了一口气,道:“汤大人见笑了。我的朋友里面绝不会有像他这种样子的,他们应该都很快乐。”
雨秋白突然大骂道:“快乐?呸!汤宠这王八蛋折磨了我整整一年多。你尝过这种滋味没有?哈哈!我他妈的真快乐!实在是太快乐了!”
他一阵的怪笑。汤宠脸色一变,一掌便打了过去。雨秋白的脸上重重的捱了一下,铁塔般结实的身子便往后翻仰,铁链子被震得哗哗作响。雨秋白身子本已虚弱,哪里捱得了汤宠的巴掌?他闷哼了一声,嘴角已渗出一道血丝。但他的笑声没有停止,尖锐而又酸楚。
汤宠冷冷道:“雨秋白,你给我好好听着,在大漠你是一条龙,在我手中,你就是一条虫。你若指望飞鹰堂来救你,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休要痴心妄想!”
雨秋白冷笑一声,道:“你若是落在我手里,我会让你比我还快乐。”
汤宠道:“只怕这一天不会有。”
汤宠看了楚城风一眼,楚城风冲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汤宠突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想不想喝酒?”
当楚城风跟汤宠说,他们暂时要住在这里,汤宠居然同意了。他吩咐手下整理出两间空房给他们住。两间房怎么住?
“你们可以挤一挤,剩下的房间也只有这么多。”
看来,真要像叶随鸿所说的那样,不挤是不行了。阿娥凑了一句:“如果住得不习惯,我们可不可以搬走?”
汤宠道:“当然可以。你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但是最好是不要乱跑,红枫岭不比桃花集,万一你们有什么麻烦,自己看着办,我们是帮不上忙的。”
楚城风很清楚他说的意思。六扇门的行踪,只有五个人知道,没有第六个。楚城风只有让剑奴和阿娥住一间,楚城风与叶随鸿,郭震同住另一间。本来三个已经够挤了,郭震非要把马也赶到房里来,说外面风大,怕“别离”受凉。
楚城风很理解郭震爱马之心,如果换是他,也会这样做。
天色已晚,万籁俱静。六扇门的人轮流换班,非常的小心。叶随鸿和郭震早已睡下,楚城风却是一直闭不上眼睛。
大厅的烛灯仍亮着。能看见汤宠的人影在火光中来回踱步,好像很有些不安。
两名捕快守着关押雨秋白的房间,手持气死风灯,长剑在掌,不敢有半分懈怠。
楚城风觉得非常的无聊,开始聆听外面的风声。这种声音让楚城风觉得很烦燥。他一直在想,就算他们不离开铁无恨家半步,也很难肯定唐青和孟铮不找到这里来。不管是六扇门也好,唐门、飞鹰堂也好,任何一方都惹不起,也不敢惹。
如果唐青和孟铮真的找到这里来,铁无恨是难逃其责。汤宠实在非常聪明,他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要选中铁无恨的家。
楚城风的头痛的要命。不明白宋花楼和铁无恨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们为了把凶手引出来,居然要把这么多的麻烦事往他一个人的身上推。
唉,谁叫我这么喜欢交朋友!楚城风实在很累了,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快一点睡着。但是只要闭上眼睛,耳朵就嗡嗡作响,脑子里就像生出了成千上万条小虫,狂肆的蠕动。
叶随鸿似乎已睡得很熟,他的鼾声特别的重。楚城风突然听到另一种奇怪的声音,不是鼾声,也不是风声,好像是落叶的声音。
但落叶的声音不会有这么浊重有力。应该是脚步声。楚城风想推醒叶随鸿,却发现他居然睁大着眼睛望着楚城风。原来他根本没有睡着,他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
一条黑色的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他的脸上蒙着黑巾,腰间斜插着一把刀。居然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大厅。
叶随鸿微微一惊,小声道:“好像是童七狼。”童七狼怎么会出现在铁无恨家里?他走进大厅,汤宠可以一眼就看见他,为什么里面却没有动静?
楚城风觉得非常的奇怪。汤宠出现在大厅门口,转身回去,将门掩上。叶随鸿刚将房门开了一道小口,楚城风便飞身掠出去。尽量小心的靠近大厅。灯光仍然亮着,楚城风能听到里面微如抽丝的说话声。
“他们有几个人?”
“四川唐门可能来了十一个,飞鹰堂二死一伤,总共还有五个。”
“知不知道他们住哪?”
“估计住在高家楼。”
楚城风已经听出那个人的声音,果然是童七狼。想不到他失踪了这么多天,今天晚上楚城风竟在铁无恨家看到他。看他的样子,他居然在为汤宠做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城风是不是已经来了?”他在问汤宠。
汤宠淡淡的道:“是,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我已经带他见过雨秋白,如果他是聪明人,应该不会跟我作对。”
童七狼道:“我知道他的脾气,他为了朋友什么事都肯做。你不要太低估他了。”
汤宠好像有些不高兴,他说话的声音很冷漠:“你不也是他的朋友么?他是哪种朋友你知道吗?他是不是肯为你两胁插刀?”
童七狼没有说话。
汤宠“哼”了一声,又道:“飞鹰堂追了他这么多年,他要是真的站在他们一边,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他。”
童七狼淡淡的道:“我若是飞鹰堂的人,一定会相信他。”汤宠问:“为什么?”
童七狼接着道:“他们的目的只是救人,他们宁可相信楚城风的话,也不会相信我们。而且重阳节那一天,他们也亲眼看到他伤了你的手,你若是唐青,还会考虑可不可信么?”
汤宠缓缓道:“这样看来,真正的敌人应该是楚城风。如果他仍在红枫岭的话,对我们的威胁一定很大。”
楚城风有些莫名其妙,我到底对六扇门有多大威胁?汤宠居然还在怀疑我会对付他,他的疑心病重得可以。
汤宠好像又想起什么,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不是说过,你的七狼三刀足可以对付他么?”
童七狼道:“不错,是可以对付他。但若是要他的命,只怕是不太容易。不然我也不会找汤大人帮忙。除非……”
“除非什么?”
“我记得我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要楚城风的命。”
汤宠急问:“是哪两种?”
楚城风非常吃惊。楚城风不认识童七狼的父亲,也从来没听说过是哪两种人可以要他的命。楚城风屏住呼吸,凝神再听。童七狼说出了一句让他惊呆半晌,大气都吐不出来的话,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一种是朋友,另一种便是女人。”
人世间最聪明的恶人即使装出善心的样子,就算他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出现危机的时候,你也一定会看得出来。楚城风不相信有哪个朋友或是女人能来要他的命。但是童七狼的话让楚城风觉得不安。童七狼的父亲怎么会跟他说起楚城风?他的父亲又会是谁?
楚城风愈来愈觉得童七狼不仅仅是一个刀客这么简单,他的心里好像还隐藏着一丝鲜为人知的秘密。楚城风在回忆“七狼三刀”的刀法。好像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他实在想不起来这种刀法与别的刀法有什么相似之处。
听他刚才所说,他父亲应该认识楚城风,说不定跟楚城风也是朋友。但是楚城风的朋友里面,并没有人会使“七狼三刀”的人。倘若是从其它刀法中演变,楚城风可以看出一些熟悉的痕迹来,可以断定,“七狼三刀”的刀法,应该是天下无双,而中原有这种刀法的,只怕一个都没有。
汤宠又说了一句:“为什么你不能*他?”
童七狼道:“因为我不是他的朋友。”
其实,他可以成为楚城风的朋友。他为什么不这样做?难道他从来没有要*楚城风的念头?楚城风实在有些糊涂了,脑子里满是困惑,童七狼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童七狼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要*楚城风不是没有把握,我知道有一个人也许可以……”
这一次汤宠没有问。他好像很平静的等着童七狼说。楚城风可以想象的到他的眼神一定是闪烁着光芒。
童七狼接着道:“但是我们还要请另一个人帮忙。”
汤宠“哼”了一声,道:“他能帮什么忙?”
童七狼没有说出名字,汤宠居然知道了。楚城风皱了皱眉头,也许是童七狼在说话的时候,做了一个手势。
“依汤大人的看法,到底是犯人重要,还是楚城风重要?”
汤宠冷冷道:“你不妨想像一下,如果你非常想睡觉,但是有一只苍蝇和一只蚊子一直在*挠你,你会先打哪一只?”
童七狼淡淡道:“还是汤大人做主的好。”
汤宠道:“我现在是在问你。”
童七狼道:“那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好。我会选让我觉得最讨厌的那一只。”
汤宠没有说话。他好像在考虑些什么,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如果他不肯合作,怎么办?”
童七狼“嘿嘿”笑了一声,道:“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宝贵的?不是苍蝇死,就是蚊子死,他没的选择。”
如果苍蝇先死,接下来应该轮到蚊子。不管是苍蝇还是蚊子,始终难逃厄运。他们的计划的确很高明,一石双鸟,简直是天衣无缝,但是偏偏让楚城风听到了。
楚城风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哪两个人,这两个人可能是楚城风的朋友,就算不是,他也应该认识的。楚城风没有细想,童七狼已经要向汤宠告辞。
汤宠道:“这几天你不要出现,免得节外生枝。至于雨秋白,我已经吩咐吕震东明天一早就将他转离别处。”
童七狼问:“朝廷方面作何打算?”
汤宠道:“估计七日内他们会赶到。只要把这老东西交给上头的人,唐门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天色不早,不如你先回去。”
楚城风一听,立即飞身往暗处掠出去,童七狼已经走出厅堂,脸上仍然蒙着黑巾。他的刀斜插在腰间,双眼飞快的扫了楚城风住的屋子一眼,朝汤宠一抱拳,便一声不吭的疾走。
他绕到墙角边,突然飞身纵掠,宛如一只黑色的蝙蝠振翅夜空之上,刹那间便消失了踪影。
汤宠的表情非常的冷峻,楚城风能看见他的嘴角边隐隐挟着一丝冷笑。他好像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你说这个人可不可信?”
一个声音从大厅里传过来:“我有一点奇怪,他看上去非常像楚城风的朋友。”
楚城风大吃一惊,原来大厅里还有一个人。他的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有一点熟悉,但楚城风一时竟想不起来,声音非常的轻,微如抽丝。
汤宠冷冷道:“只不过是像而已。”
那个声音又道:“你不觉得童七狼的行为有点反常?他不应该是这种人。”
汤宠道:“男人就像孩子,你要他听话,多少也得给他点甜头吃吃。”
那个声音没有说话。
汤宠接着道:“他的梦想就是要跟楚城风比试刀法。他自己非常清楚,他的‘七狼三刀’能赢楚城风的机会只有三成。现在他为了楚城风能在这个世上消失,他什么都肯做。”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是个刀痴。”
汤宠道:“楚城风以前也是。一个人总不能满足现实,一个视刀如命的高手绝不会轻易就让一个刀法比过自己的人活着。”
有时候名气太大,也是一件麻烦事。童七狼居然想要楚城风的命?只要汤宠能帮他*了楚城风,他什么事都肯做。楚城风实在想不通,虽然男人不会为某个人,某件事或是某种东西而改变自己的兴趣,愈得不到的东西,男人的*愈高。但是七狼不应该是这种人。
那个声音又道:“他刚才说,能要楚城风命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朋友;另一种是女人。我想不出来哪一个才有这种可能。”
汤宠已经进了大厅,楚城风能看见窗前一个人影,只是很模糊。
汤宠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就好比你现在看见两条互相嬉戏的小狗,你一定以为再没有比它们更好的友谊了吧?只要在它们之间丢一块骨头,你就可以明白它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楚城风身边会有这种朋友?”
汤宠道:“应该会有。”
那个声音又叹了口气,道:“他的剑法的确是天下无敌,我如果能早一点就跟他交朋友,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汤宠冷冷道:“可惜你不是。”
那个声音突然怪笑了一声,道:“如果我是他的朋友,我第一个就*了你!”
汤宠似乎脸色一变,吱唔的道:“你不要开玩笑。”
那人怪笑不止:“你是不是被碧血无痕剑吓破了胆?”
汤宠“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楚城风看见叶随鸿从房里出来。身形一晃,他已到楚城风身边。轻轻问:“怎么样?”
楚城风苦笑的摇摇头,低声道:“我们还是回房睡觉吧,不如明天再跟你说。”
风仍然很有节奏的在响。楚城风已没有心情再欣赏风的声音,他突然很想睡觉,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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