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应Erika之邀，写写我的南印度寻香之旅，事隔半年，再翻看当时的照片、视频，仍被这个奇异的民族所打动，神奇？艳丽？贫穷？直到现在，也很难用一个准确的词去概括，只能随着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去感受，去揭开这个神秘国度的面纱。
初来印度，我严重怀疑自己是否踏上非洲的土地，因为这里的人看上去黑黑瘦瘦的，完全不是宝莱坞风情片里的帅哥美女。后来了解到，一来是因为纬度关系，离赤道近，二来南印度基本是印度的原住民，更多地保留着印度的传统；而北印度则大多是雅利安人血统，较接近中亚人。在南印度学习的20天里，一路向北，经过好几个省市，极少看到穿着现代装的印度妇女，基本上都着传统服饰，而男人则是一块布裹在腰间，可做裙子可做裤子。当我为街边环境恶劣的奶茶店而震惊，为人、牛、车共用一道而新奇，为路边随意静坐的人而侧目的时候，心中又暗自窃喜，因为，我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料味，听得到嘈杂的汽车喇叭声，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印度。
在行程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离开高山小镇乌蒂，前往印度的重要城市迈索尔。130公里的下山路，居然开了接近5个小时，这在南印度算是很平常，一是因为印度交通落后，二是印度人基本没什么时间观念，司机开车也慢慢悠悠。幸好随身携带有姜、薄荷这些精油不断嗅闻，擦于头顶、太阳穴，才不至于晕车。但是山区的景色倒是清新宜人，充满热带风情，甚至不时还能看到大象和猴子，真是旅途中的惊喜。
寻香
迈索尔除了它自古以来重要的政治地位以外，还因为盛产檀香而闻名于世。迈索尔藩王(Maharaja) 至今仍是印度最有钱的王室之一，他们家族于1917年首创印度第一间檀香蒸馏厂，目前仍由迈索尔政府经营，这也是我们来到这个城市的重要目的。
檀香是生长非常缓慢的树种，我在迈索尔当地能看到的檀香树多半都是十几年的小树，因为迈索尔地区是世界闻名的檀香产地，过度的砍伐意味着老檀香日渐稀少，而只有树龄在三十年以上的檀香树，它的心材部分才会出现足够的芳香成分，才有萃取精油的价值。树龄更大的老檀香心材部分呈现红褐色，光滑亮泽，气味浓郁，常会用于制作佛像和珍贵雕刻；而边材部分颜色比较淡，可以制成珠串或小的饰品，基本没有什么香气。
工厂里面不可以拍照，但是负责人带我们参观了整间工厂，并做了详细的介绍：
檀香是一种根部寄生树木，在它小的时候根部会长出一些吸盘，吸附旁边的树种来吸收养分，所以檀香林通常不会是一整个纯的树林，而是不同的树种混杂在一起生长，而目前只有北印度还保存有一些完整的檀香林。
檀香精油通过蒸馏的方式取得，先把木材锯成段，再切片、磨粉，洒上水（为了让檀香粉放得比较密实）以后放在蒸馏桶里进行蒸馏，因为檀香精油是倍半萜类大分子的成分，所以通常要蒸馏200到300个小时，檀香的生长和蒸馏都需要时间的慢慢累积，这也正呼应了它深沉、温暖的特质。蒸馏好的檀香精油还要加入一些天然盐，可以是海盐或岩盐，等檀香精油和盐充分混合后再把盐过滤掉，传统上认为，天然盐可以吸收檀香精油中的某些杂质，尤其是游离酸；盐还可以和檀香精油中多余的水分结合，这样檀香精油闻起来就不太会出现一些潮湿的气味。
檀香是属于越陈越香的精油，蒸馏好的檀香精油陈放一年以上才会出现最佳的气味。如果蒸馏的是年轻的小檀香，或许陈放期要十年以上才会有比较好的香气。1吨的檀香粉仅可以得到1公斤不到的檀香精油，可见弥足珍贵。蒸馏以后的檀香粉可以再拿去做线香、香包等，还有一些化妆品公司把檀香粉加入到面膜之中用于护肤。在印度阿输吠陀医学体系中，檀香被认为是一种与月亮能量对应的阴性药材，可用于红肿、发炎、痘痘的皮肤，镇定消炎作用非常好。说到护肤，想起在印度教神庙里参拜完神像后，祭司让我们将一种红褐色的泥状物涂抹于额头，以示神明对我们的祝福，后来知道那个泥状物就是檀香粉，晚上回酒店洗完脸，大家都惊异地发现额头那块皮肤又嫩又滑。檀香精油消炎、抗老化的头衔的确实至名归。
之后我们又参观了一个小型的线香加工厂，其实是位于民居地下的一个很小的作坊，屋内光线暗淡、通风不好，伴随飞扬的粉末和添加的人工香精味，站进去一会儿便受不了，几个印度妇女盘腿坐在地上，熟练又机械地手工搓出一根根线香。看着这些廉价的劳动力，想象着她们在如此的环境下日复一日地劳作，突然有些心酸，强忍着拍了一些照片便走出门去。外面阳光灼热，几条马路之隔便是迈索尔藩王的皇宫，里面庄严、艺术、繁华瑰丽。这巨大的贫富差异也正是印度的特色之一。
印度的檀香在世界上享有盛名，其特殊的地理和自然条件还成为各种昂贵类花材的重要产地，例如茉莉、晚香玉、黄玉兰等。
到达印度的第6天，我们由山区德卡地，离开克拉拉省，进入泰米尔纳杜省，去往南印度的印度教信仰中心马杜赖（Madurai）。
马杜赖因它的宗教地位而成为印度茉莉与阿拉伯茉莉的最重要集散地，临近村庄生产的茉莉大量运往此城，终年不歇。汽车行进的途中，我们已经一览这座鲜花城市的面貌，路边随处可见出售茉莉的小贩，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论斤两的售卖方式。印度的女性喜欢把鲜花戴在发辫上作为天然的装饰，茉莉便成了首选，看着这些返璞归真的美丽，突然有了久违的感动。
马杜赖保存了最大的印度教神庙 Sri Meenakshi Temple米纳克西女神庙，历史可往前追溯两三千年，共12座庙塔，极为壮观高耸，是古代建筑的奇迹。神庙内外有南印度风格的彩绘雕刻，內部另有圣池与千柱之厅。在距离神庙500米的入口处，我们便被要求赤脚前往，据说是因为印度经常发生恶意爆炸事件，所以这些景点的安检都特别严格。踩在滚烫的地面，还不时被小石子硌了脚，但却有一种孩童般的自由和喜悦。周围到处是贩卖各种鲜花的小贩，蹲下身来看，她们不由分说把一串茉莉花环给我戴在手上，语言不通，只好笑纳，10卢比，折合人民币1.5元，印度的物价普遍不高。而更多的印度朝圣者买了鲜花，是进庙后供奉神明的。导游十分热情地讲解神庙里的各种神明和传说，对于我这种之前没做功课，只知道印度教的最大神是梵天的游客来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牛在印度教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被称为神牛，所以印度人是不吃牛肉的，这也解释了为何牛在马路中间可以肆意地闲庭信步，呵呵。据说把祈祷和心愿说给神牛听，就可以得到庇佑。
离开神庙以后，已经接近傍晚，接下来的行程是参观精油溶剂萃取厂。当我们到达工厂门口的时候，厂长一家已经列队欢迎我们了，到南印度这么多天，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上到80岁高龄的老太太，下到十几岁的少女，各个体态端庄，衣着华丽，这才有了宝莱坞大片中的印象。工厂门口，便是一大片的阿拉伯茉莉花田，主人邀请我们亲自采摘茉莉。果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大家雀跃着把能装的袋子、容器都用上了，我连衣服的帽子里都塞满了茉莉。老师提醒我们，采摘即将开放的茉莉花苞，因为茉莉多是在晚间7、8点左右开放，而在花朵开放前，精油含量会达到巅峰，自然，茉莉的萃取工作也是在晚间进行。徜徉在茉莉花田中，不禁想象工人们兴高采烈地在田间劳作的景象，能够时时感受“花气薰人欲破禅”，难道不是这个另类民族的福报？
饭后，大约8点左右，随行的拉马康博士（印度最大的精油大盘商）让我们再次欣赏刚才采摘下的茉莉花苞，哇！真的全都开放了！我们贪婪地嗅闻着阿拉伯茉莉这空山新雨后的醉人香气！
次日清晨，我们来到当地的花卉市场，爱德华玫瑰、依兰、阿拉伯茉莉、印度茉莉、莲花、晚香玉⋯⋯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恨不能把它们都打包带回中国。那些浓重的色彩、曼妙的花香、摩托车喇叭声，还有清晨的那一抹晨曦，在我脑中构筑了一幅生动的画面，那就是花香之城——马杜赖。
文章内容节选自《香水時刻》4月刊“香气地理 Fragrance geography"，作者：Quee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