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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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场遇到前男友程策的那一天,我正站在一家玩具店前,与六岁半的好大儿倪墨周旋。
倪墨四仰八叉地躺在玩具店门口的地上,指着玻璃柜里的巨型奥特曼玩偶,大声哭闹耍赖。
「我要!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我蹲下,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咱们家就 50 平,实在放不下,下次搬家了妈妈给你买行不行?」
「不行!」倪墨挺直身子,斩钉截铁,然后躺下,继续维持着高分贝号哭。
我叹了口气,抬起头,却冷不丁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我呆在原地。
熟悉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只要站在人群中,便是耀眼存在的……那个人。
程策,我的前男友。
海城这么大,回来之前,我确实想过,如果与他真的再次相遇,会说些什么样的体面话。
可现在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使劲想拉起倪墨走人,面前却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倪辰,」熟悉的声音微微打着战,程策双眼微红低头看着我。
「这孩子,是我的?」
1
我足足愣了半分钟。
「你……误会了……」
话未说完,他已将哭闹不止的倪墨抱在怀里,指着玻璃柜,声音温柔,「想要这个?」
倪墨边哭边喘边点头,偷偷瞄了我一眼。
「叔叔给你买。」
「程策,」我拦住他,「你误会了,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而是转头问倪墨。
「你几岁了?」
「六,六岁半……」倪墨带着哭腔,奶声奶气。
「时间也对得上,你还说不是我的?」他抱着倪墨,淡淡地看向我。
「那段时间,你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
2
那段时间,我除了他,没有别人。
或者说,除了他,我从来就没有过别人。
可倪墨真的不是程策的孩子。
他是我堂哥的儿子,一次意外夺走了堂哥的性命,而堂嫂本来身体就弱,又因为伤心过度,生下倪墨后没多久得了抑郁症,后来便也走了。
那时的我,也无依无靠,便将倪墨收养了。
商场咖啡厅里,我将这些告诉程策,可不论怎么说,他都不信。
「倪辰,」他微微扯了个冷笑,「你这撒谎的本领,可是比以前差远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努力想解释,「他真的是我收养的堂哥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他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程策手轻轻抚上倪墨的发,「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哪哪不像我?这不是我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我实在看不出他们二人哪里相像,只好道:「那你去做亲子鉴定吧。」
「不需要鉴定,」他将正在吃冰激凌的倪墨抱起,斩钉截铁,「这就是我的孩子。」
3
程策强势地送了我和倪墨回家。
我一周前才回海城,和倪墨住在一个一室一厅的出租房里,屋里有些乱,还没有收拾好。
程策淡淡地瞥了眼房中,语气中都是嫌弃,「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收拾屋子。」
「人送到了,」我轻声,「你走吧。」
他将倪墨放下,「我送你们回来,是想看看你们的生活环境,这小区老旧,租户多,人也杂,不安全,我儿子不能在这种环境中住。」
「程策,你有完没完?」我终于忍不了了,「我都和你说过他不是你的儿子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他转身,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我。
「我聋还是瞎,你不最应该清楚吗?」
我怔在原地。
他自嘲一笑,「要不是又聋又瞎,当年能让你骗得团团转?」
我咬了咬唇。
时隔七年,以为自己面对他已能平静自若,可听着他冰冷的话,我还是不争气地眼角发了酸。
「当年分手的时候怎么说的?」他起身,一步步将我逼到墙角,「再也没有瞒我的事了?结果瞒着我生孩子?」
「我没有。」我别过头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真的没有再瞒你的事了。」
可他不信。
他是有不信的理由。
当年,的确是我先利用了他。
那时候爷爷生了重病,堂哥自顾不暇,姑姑不愿出钱,想放弃治疗。
我是爷爷拾荒时捡回来的弃婴,据街坊阿姨说,爷爷捡到我时,我整个身体已经被冻成了紫色,是他四处借钱给我治疗,才将我救回了一条命。
救我命的钱,他足足还了五年,才还清。
我的命是爷爷给的,我想救他。
可我那时还在读大学,再怎么打工挣钱,也付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
于是,程策成了我的猎物。
程策家很有钱,他父亲是程氏的董事长,程策在上学时,就开始逐步接手公司事务,公司的人都叫他小程总。
在我之前,他有一个女朋友,是我们系的学姐。
那学姐毕业就离开了海城,主动和他分了手。
用程策妈妈的话来说,我「处心积虑,算准时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以替代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
我主动追了程策,如愿和他在一起后,他帮了我很多。
他替我付了爷爷的大部分治疗费用,和我一起陪着爷爷走完了最后一程。
直到葬礼上,姑姑一家来闹,问我要爷爷的遗产。
「你说没有遗产?」姑姑揪着我的衣领质问我,「我爸的钱都花你身上了,你又不是倪家亲生的孩子,我爸这些年来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学,就算没留下什么钱,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难道不应该都还给我们?」
「我没有钱。」
「没有钱?」姑姑歇斯底里地摇着我的肩膀,「你怎么会没有钱,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傍了个大款,你去和他要啊?」
「你们别惦记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表弟李步走上前,吊着眼从兜里扔出一张照片,「哟,什么关系都没有?我都拍到他搂着你在宾馆前一起等车的照片了,睡都睡了,这时候在全家面前装贞洁烈女呢?你跟他要点钱怎么了?你不去要,我去!」
「你们怎么会……都和你们说了我和他没关系!你们别去找他!」我使劲推开姑姑,她的长指甲在我肩膀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不过是我骗来给爷爷付医疗费的,如今爷爷没了,我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关系的!」
「行了,你们别闹了!」堂哥冲上前,护住了我,「小辰一个人担了爷爷所有的医药费,你们还要怎么样?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再无理取闹了!」
姑姑瞪大眼睛,「她不容易?她傍着大款每天好吃好喝的,怎么就不容易了?她就是到处骗,一边哄着那人给她花钱,一边骗咱们她没钱。说到底,咱家可是救了她的命,欠咱家的她不应该还吗?」
「我欠爷爷的,但我不欠你们的!」我气得发抖,「爷爷最后那段日子你们谁管了?医药费你们付一分钱了吗?你们有什么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你又有什么脸啊?」姑姑又冲了上来,「你那钱怎么来的,不就是陪人家睡挣来的吗?不要脸的玩意!」
「那又怎么样?!」我推开堂哥,气得口不择言,「我有本事,能让有钱人喜欢上我,愿意听我的话,愿意给我花钱,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姑姑眼睛瞪得滚圆,冲上来又要打我,堂哥则护在了我面前。
他拽着姑姑的胳膊往外面走,推开虚掩的门,却迎面撞上一人。
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和他的目光隔空相汇,霎时,我浑身发冷,想挪,却挪不开一步。
我不知道他待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诶?」姑姑率先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倪辰傍的那个……那个富二代吗?」
「我告诉你啊,我们倪家的姑娘可不是白给人睡的啊。」姑父着急地上前,拿出那张照片,「你和她去宾馆,我们都拍到照片了的,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给钱,我们就把这照片发给电视台,还有,还有网上!让大家都看看你们家养出了个什么样子的儿子!仗着有钱欺负穷人家的女孩子……」
那天,程策一直都没有说话。
在几人的推搡喧闹下,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地看着我。
那之后,程策再也没有见过我,直到一天,程母来找我。
「你姑姑来找过我们,」她平静道,「钱我们已经给他们了,息事宁人。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想要多少?」
我默了很久,「阿姨,我能不能见见程策?」
程母摇头,「他大概并不太想见你。」她顿了顿,又道,「倪小姐,我们并不是不开明的父母,也从不会嫌贫爱富,但是一个心机太重的儿媳妇,我们并不欢迎。」
其实,不论程母有没有来找我,我都从未奢望过我和程策的未来。
他是闪闪发亮的程氏太子爷,我呢?
一个弃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嫁给他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但即便知道没有未来,我依然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了他,爱上了他,将自己陷了进去,再也没能出来。
我想,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吧。
和程策正式分手的那一天,是个艳阳天。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对他说什么,可有些话不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对不起。」我上前一步,眼眶中都是泪,「我一开始,确实是只想找个有钱人,能帮爷爷付医药费,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倪辰,」他看向我,冷笑道,「你是觉得你很值钱,还是我的爱很廉价?」
「程策……」我的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要说的话如鲠在喉。
我知道,他不会再信我,而我,也没有喜欢他的资格了。
「你滚吧。」他背对着我,一字一句,「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倪辰,你滚远点,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4
「叔叔,叔叔!」
倪墨兴奋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他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奥特曼人偶,「叔叔,帮我把这个放在电视机这里。」
程策转身接过奥特曼,蹲下柔声道:「好啊,但是从现在开始,墨墨你就不能叫我叔叔了。」
「啊?」倪墨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哥哥?」
程策摇头,摸了摸他的头,「是爸爸。」
「爸爸?」倪墨一脸蒙,「可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还回不来呢。」
「旅游不好玩,」程策语气温柔,「所以爸爸就回来陪你和妈妈了。」
倪墨看了看程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奥特曼,小腿挪了挪,挪到了我的腿边。
一个人带孩子,以防万一,我做得最多的,就是倪墨的安全教育。
我从小给他了讲了很多安全绘本,特别强调过不能轻信任何陌生人。
尤其是主动给他好吃的和好玩的,看起来很和善的陌生人。
看这小子此时的样子,应该是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对程策起了戒心。
「妈妈?」他扯了扯我的裤腿。
「程策……」我压下方才回忆带起的翻涌情绪,叹了口气,「你别……」
「孩子一时不能接受,没有关系。」他起身,打断我,「慢慢来,来日方长。」
他转身,将奥特曼放在电视柜边,「放这里吗?」
倪墨眨巴着眼睛,「对,对!」
「我之前在商场,还看到过那种奥特曼卡牌,这么大一盒,」他比画了下,转头对倪墨笑,「一会儿带你去买好不好?」
「好!」到底是个六岁半的小崽子,倪墨一听就兴奋地跳了起来,但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低头说,「可……我不能和你一个人去……」
还算理智犹存。
「去要带上我妈妈一起去!」
我:「……」
「好。」程策笑笑,「当然带妈妈一起去。」
他顿了顿,又走近蹲下问倪墨:「你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一会儿就在商场里吃饭好不好?」
「妈妈说……」倪墨犹豫地看了我一眼,「中午熬了骨汤,晚上,晚上要在家里吃面……」
「倪墨!」我忍无可忍,拉起他的手,「你有奥特曼卡牌的,今晚不能出去。」
「不一样的!」倪墨瞬间又号了起来,「叔叔说的那个不一样!我没有!那个我没有!」
「程策,」我打开门下逐客令,「你走吧。」
程策没动。
「我要卡!我要那个卡!」倪墨又躺在地上开始干号。
「孩子哭成这样,你还让我走?」程策走过去,抱起哭号的倪墨,「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我心中涌起一口气,本来想说我怎么带孩子都不关他的事,可看到倪墨软趴趴地扒在程策的肩膀上,程策一边给他擦鼻涕眼泪,一边小声哄他时,却由不得怔了怔。
倪墨从小就没有爸爸,明明知道他此番是在无理取闹,可看到这一幕,我还是心软了。
「好了,别哭了。」半晌,我关上门,「在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商场。」
5
和程策一起坐在桌边吃饭时,我只觉得头疼。
我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在我遇到他的几个小时后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晚饭是中午的两个剩菜和骨汤面。
三人平静地吃完饭,去了商场,买了卡牌。
「明天你们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去住。」再次送我和倪墨回家后,程策说。
「你到底让我说几遍你才肯相信?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
「你觉得你说的话,我应该相信吗?」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冰冷,透着怀疑和厌恶。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我别过头,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泪珠,「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今天玩具的钱我会转给你,但我不会搬的。」
「那我搬过来。」
我愣了下,「程策……」
「孩子已经缺失了这么多年的父爱,你还要让他继续缺失下去?」他看着我,「倪辰,我只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你,你别这么自私。」
说罢,他便走了。
房间里,倪墨兴奋地摆弄着他的卡牌,我陪他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去收拾厨房。
桌上的那碗骨汤面依旧满着,我端起碗,将面倒进了垃圾桶。
程策一口都没吃,大概只要看到这面,就厌恶到无法下咽吧。
晚上,倪墨睡着后,我将箱子里的衣物都整理妥当,已经过了 12 点。
躺在床上,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印在墙上,浮浮沉沉,我看着看着,慢慢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男生津津有味吃完了面前的骨汤面,笑着对我道:「真好吃,等毕业了,你搬过来,天天做给我吃啊。」
我摇头,「才不要天天做,你肯定会吃腻的。」
他起身绕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揽到怀里,「吃腻也没关系啊,我吃腻骨汤面了,就换我给你做蛋炒饭,好不好?」
「你会做蛋炒饭?鸡蛋怎么打你都不知道。」
「不会可以学啊,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去学,但是……」他轻轻捏住我的鼻尖,「要是我一辈子都没吃腻,那你就要一直给我做,要一直做我一个人的小厨娘,知道吗?」
「霸道,你这是不平等条约……」我笑着要推开他的手,突然,啪地一下,周遭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身边的人事物顷刻消散于无。
我睁开眼,梦醒了。
原来是窗外起了惊雷。
看了下闹钟,是凌晨三点半。
我转头,身旁的倪墨四仰八叉地睡着,被子踢得乱七八糟。
我给他盖好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将倪墨送到幼儿园办好转学插班手续,便回了房子里画画。
带着孩子,很难做全职工作,我是学设计的,这些年来,便一直靠给一些图书画插图挣生活费。
好在和江城那边的一家出版社一直合作比较愉快,收入不能算特别稳定,但也还过得去,精打细算,也能攒下一些钱。
想了想,我下午还是去了趟医疗机构,做了我和倪墨的亲子鉴定。
既然程策不愿意做,那就我来做,证明我和倪墨不是亲生母子,自然倪墨也不会是他的孩子。
那样,他总会信了。
6
程策是当天晚上过来的,还带了一套机械玩具。
倪墨看着眼前的「糖衣炮弹」,眼睛都亮了。
「我去做亲子鉴定了,」我将他堵在门口,「一周就能出来结果,你不信我,总该信报告吧。你最近别来了,结果出来我联系你。」
「我怎么知道……」他将玩具递给我身边的倪墨,摸了摸他的头,「报告不是你做假的呢?」
我瞪大眼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做得了假?」
「怎么做不了假,」他笑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天天都在演,人都做得了假,一张纸又怎么不可以?」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
「没什么?」他问。
我咬了咬唇,低下了头,「没什么……」顿了顿,我长吸了口气,「你再这样子,我报警了。」
他没回话,而是蹲下问倪墨:「叔叔帮你拆玩具好吗?」
「程策!」我拿出手机,「我真的报警了!」
他手顿了下,笑着摸了摸倪墨的头,这才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则直接进了门。
「翅膀硬了。」他轻声说。
我愣了下。
「当年用我的时候,百依百顺,乖得和猫一样……现在生了孩子,想摆脱我,就要报警?」
「不是……」我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小倪啊,我是居委会王阿姨。」
「那啥,咱们小区现在接到通知,需临时封闭一晚上,」阿姨嗓门特别大,「只进不出,你刚搬来还没进群里,所以电话通知你一声啊。」
「什么?」我赶忙问,「那已经进来的人呢?」
「没办法啦,你家如果有朋友来,就先在你家里凑和一晚吧,应该没什么事,谨慎起见,正常明天一早就解封啦。」
放下电话,我与程策大眼瞪小眼。
「没办法了,」他脱下外套,自顾自往屋里走,「就凑和一晚上吧。」
7
50 平的房子,不过一室一厅,卧室里也只有一张 1.8 米的双人床。
孩子都是人来疯,倪墨兴奋地拉着程策在家里四处转悠,像导游一样做介绍。
「我和妈妈睡这里,」他开心地指着床,「叔叔你睡哪儿?」
程策愣了下,看向我。
倪墨平时都是和我一起睡,可是如果让程策睡客厅沙发,他 1.85 米的个头,好像又睡不下。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今天出不去了。
倪墨看看我,又看看程策,突然开口:「逗逗说……」
「他都是睡在爸爸妈妈中间,我没爸爸,所以我和妈妈睡,现在叔叔来了,我就睡叔叔和妈妈中间。」
童言无忌,此话一出,程策愣了,我也愣了。
我想了想,蹲下问:「墨墨,今天你和叔叔一起睡行吗?」
「不要!」他的小脸皱成一小团,委屈巴巴,「我想和妈妈一起睡。」
真是难办。
这一晚,可能因为程策接连给倪墨买了玩具博得了好感,倪墨几乎一直缠着程策。
程策也似乎乐在其中,一会儿给他骑大马,一会儿给他讲故事。
我收拾完厨房再进卧室,两人居然一起睡着了。
倪墨平躺着,依然睡相嚣张,程策侧着身子,双眼紧闭,手中还拿着一册翻到一半的绘本。
暖黄的床头灯下,倒好像真是一对父子。
不过倪墨睡着了,我倒可以安心睡沙发了。
轻手轻脚走过去,我一手从程策手中将绘本拿出来,一手去够床头的灯,却在关灯的一刻,被眼前一幕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惊吓使人慌乱,我四肢瞬间僵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捞起来的。
「怎么了?」他问。
我惊魂未定地伸出颤抖不停的手指,「这个,这个……」
「这个?」他抬头,「奥特曼?」
「奥特曼?」我愣了。
定下神来,仔细一看,还真是那个新买回来的特大奥特曼玩偶。
可这个奥特曼,是什么时候移到床头来的?
还有,为什么奥特曼会做成夜光的?!
大半夜的闪着幽绿幽绿的荧光,确定是来拯救地球的不是来毁灭人类的?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犹咚咚跳个不止。
明天,一定得好好教训倪墨这个臭小子。
「胆子还是这么小。」黑暗中,他突然轻声说。
身子一滞,这才反应过来,我人还在他怀里,一只手还不自觉地揪着他的睡衣领子。
四目相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想起来了几年前,那时程策刚在校外买了公寓,第一次带我去那里看恐怖片。
片子讲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全程都缩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想看又不敢看。
那天晚上,我怕得睡不着,头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就这么胆小,还吵着要看恐怖片?」黑暗中,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刚才揪坏我衣领,现在还想在我胸口打个洞?我看你今晚是不想睡了。」
我可怜巴巴地抬头,「你别欺负我。」
「傻瓜,」他虽然在笑,却是将我抱紧在怀里,「我在呢,怕什么?」
那之后,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遇到害怕的事,总是去揪他的衣领。
如今,我本能之下做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我一下子弹了起来。
「对不起,」我站好,拉开距离,「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而是打开了床头的灯。
卧室亮了起来,我赶忙别过了头。
「你们睡吧,我去沙发睡。」我边说边往外走,却被他一下子拉住了手。
「倪辰。」他轻声。
他的手心很热,就像是含着一团火,直接顺着手心,烧到了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离我越来越近。
「你留下陪孩子吧,」他松开我的手,「我去沙发睡。」
8
第二天一早,小区解封,程策便走了。
吃早饭时,倪墨对于我强制要求奥特曼必须待在客厅的行为表示了强烈不满。
「卧室那个位置,是我和叔叔一起选的,那个位置可以保护宇宙!」
「在客厅一样开保护宇宙。」我将一片面包塞到了他的嘴里,「再有异议你以后早上就去幼儿园吃早饭。」
「我不呜呜……」他哼哼唧唧,「我早上要吃妈妈做的饭。」
送倪墨去了幼儿园,我打了个车,去了爷爷的老房子。
老房子在海城边上的县城里,这次我之所以回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老房子要办理拆迁手续。
房子许久没有住人,已经落了一层灰,我今日没什么事,便留下打扫了一会儿。
正扫着地,外面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疑惑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姑姑的儿子,我那个表弟李步。
「哟,还真是回来了。」他一把推开我进了门,浑身都是酒气,「这七年,消失得挺彻底啊。」
我踉跄后退了几步,「你来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他朝地上啐了一口,伸手就要来摸我的脸。
「李步!」我甩开他的手,他倒也不恼,直接在沙发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你出去。」我走上前,「这不是你的家。」
呵,这是我亲外公的家,你一个捡回来的,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跷起二郎腿,「小辰,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别那么严肃嘛……咱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小无猜啊……」
他舔了舔嘴角,「说实话,这七年,我还挺想你。」
「你滚出去!」我厉声道。
他扯了扯嘴角,起身慢悠悠地向我逼近,嘴里依旧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说实话,七年前,我拍到你和程大公子在一起的照片时,我其实挺嫉妒他的,这些年,我晚上还时常想起你……」
「啪」的一声,我扇了他一巴掌,浑身颤抖。
「滚!」
他眼神瞬间变得凶恶了起来,冲上来将我压在墙角,「给脸不要脸啊你,你个捡来的破烂货也敢让我滚?!我告诉你,我外公当年捡你回来,和我妈早就说好了,就是给我做童养媳的……」
我使劲挣扎,「李步你放手!」
「我告诉你,就你还配不上老子呢,也就供老子玩玩,」他死死地捏住我的脸,「你的命是我们家给的,供我玩你都高攀了,你以为现在还有像程策那样人傻钱多的能看上你?识相点就逗老子开心……」
他一边掐着我的下巴,一边拉扯我的衣服。
「还有孩子,那孩子是堂哥留给我做儿子的,被你藏哪儿去了?」
真是疯了。
我使劲够到了身后桌子上的烟灰缸,「咣当」一声砸下去,他捂着头,痛苦*。
瞅准机会,我脱离他的控制,一下子开门跑了出去,一边大喊救命,一边使劲拍打隔壁的门。
「刘阿姨,刘阿姨!」
刘阿姨很快开了门,看我披头散发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李,李步……报,报警……」我手上还拿着烟灰缸,说话断断续续。
「赶快进来。」
进屋后,刘阿姨给我倒了一杯水,又去我们家看了,回来说李步已经不见了。
「这混蛋小子!」
「你姑姑他们来过好几次了,」她边帮我敷脸上的红肿边叹气,「自从说这块要拆迁,他们就一直来打听你的下落,还说……你和李步谈了对象,因为吵了架,所以才带着堂哥的孩子跑了,李步一直在等你回去。」
我摇头,这说法简直是荒谬,「我和李步,一点关系都没有。」
「哎,我就知道,但这些新来的街坊不知道啊,他们呀,之前还把你照片贴在这附近大街上,让谁看见你了就给他们打电话。」
「我听说啊,」刘阿姨小声,「李步前些年,是说了个对象的,后来结婚前分了,那个女的后来和人说啊,说李步去医院检查过,他生不出孩子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也没有姑娘愿意和他处了……」
我愣愣地看着刘阿姨。
「李步后来还去那女的家里闹了呢,说她造谣。」
分了,孩子,造谣……
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个房子,爷爷当年留给了我和堂哥,姑姑之所以没要,一是因为这个老房子地处偏僻,一点不值钱,二则是因为有个算命的说过,这个房子煞气重,会影响男主人的气运。
爷爷半生都靠拾荒为生,大伯走得早,堂哥在爷爷去世后没多久就因醉驾车祸身亡,所以他们更对这个房子的煞气深信不疑。
而如今,这个房子却要拆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看来,姑姑如今既想要拆迁款,也想给李步找个现成的听话媳妇和儿子。
我和倪墨,还真是一举两得的最好人选。
下午,我叫来了换锁公司,将老房子的锁芯换了。
我和幼儿园老师打了招呼,将倪墨放在晚接班,赶在 6 点半前回去接了他。
倪墨挑食,一向在幼儿园吃得不多,晚饭没时间做了,我便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两个汉堡。
倪墨难得有机会吃垃圾食品,倒是高兴得不得了。
今日身心俱疲,我只想早点休息。
可是天不遂人愿,才到小区院内,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叔叔!」倪墨挥动着小手,开心地打招呼。
程策的目光落在我拎着的食盒袋子上,皱了皱眉。
「你怎么晚上就给孩子吃这个……」
他边走边说,却在距离一步远时顿住,目光牢牢地定在了我的脸上。
「我今天有事,没有做饭。」我真的太累了,也没有精力与他理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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