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海枯石烂...
睁开眼时,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的软体组织里,那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蚌...对!就是蚌!再低头看自己时,果不其然,伸手不见五指,就是连手脚都没了?!想走动几步,却发现自己摇摇晃晃的跌了几滚,活脱脱变成了了一颗圆溜溜的...珍珠?
他折腾了许久,才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但是,也只能这样,呼吸,睡觉,呼吸,睡觉...
他许了一个愿望,第一个救他出去的人,他一定要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日复一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无聊憋闷极了,只有外面海浪拍打蚌壳的声音,提醒他他还活着...
突然有一天,他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只是那声音随着海浪的起伏,模模糊糊的,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只依稀听到些只言片语。
“风止...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会将你从前的记忆全部封印...你会重获新生...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在蚌壳里面不停地翻滚叫嚷着“喂,你别走,把我放出来啊...只要你放我出来,你叫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啊...”
可不管他怎么折腾,拼命顶撞着坚硬的蚌壳全都无济于事,只剩下空旷的回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当那个人的声音消失后,连同消失的,还有他全部的记忆,他深深的沉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十八年后...
这具蚌壳把他困得实在太久,他伸了个懒腰,一瞬间,地动山摇,日月失色,海水呼啸奔腾,化为铁马冰河,万丈尘寰...
咦...这是...海啸了?地震了...还是...终于要破壳而出了?
伴随着海水呼啸的声浪,他依稀听到更多人声鼎沸。
果不其然,巨大的蚌壳慢慢张开,从缝隙里透出一些光亮,似乎周围围满了人,横眼扫去,尽是水蓝色衣裙,只有一人,一袭白衣,九重白纱,衣袂翻飞,层云如卷,于众人之中,鹤立鸡群,格外耀眼...
他还没看清楚那人的容颜,就看到那些蓝色衣裙的人一个一个被吸到蚌体内,在他眼前,似乎开了一个黑洞,那些人一个一个被吸入黑洞,疯狂的旋转看得他自己也晕头转向,所有的海水也被搅动的天翻地覆...
就在他以为自己还没出去这里就要完蛋时,那个黑洞向他投射出一道强烈的白光,这道白光通向他圆滚滚的身体时,他立刻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仿佛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只要有人持续被吸附到黑洞里,投给他白光的力量就越发增强,强大到他已经不用刻意维稳,自己就可以在这排山倒海日月颠倒的蚌壳里屹立不倒稳如泰山...
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吞噬?吸星大法?我介么厉害了嘛?!
“云上神君,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众蓝色衣裙弟子全都御剑维稳,衣袖被海水冲击的上下翻飞,为首的一人如是问道。
云上心惊,这颗蚌...
他想起从前和风止逃出海族后,风止将人鱼留下的一颗沙砾放进一个蚌里,还说,等沙砾变成珍珠之时,她们便能重生...
没等他开口,越张越大的蚌壳,将越来越多的人吸了进去,蚌的内里似有热浪扑来,这种热度……云上愣神,呆呆的看向那里。
一颗巨大的珍珠光球在黑暗之中显得尤为耀目,那珍珠光球之中是一只巨大的火龙,火龙霸气的身姿,锐利的爪牙,每一片龙鳞上都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样姿态即便是在沉睡中也让人感到了他的强大。
而他身上隐隐传来的气息只让云上觉得莫名熟悉,一种遍寻他万年不得却在此不经意间窥到的颤动穿透空间的距离,让云上全身为之震颤,几乎挪不开眼。
而珍珠光球里的止戈,似乎也注意到这一袭白衣鹤立鸡群的“云上神君”,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神色如霜雪,眼眸似深海,那深海之中,俨然藏着一股失而复得的欣喜之色。只那一尘不染气质出尘的身形,光站在那,就如一根定海神针,让人心生敬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止戈惊讶于这个人的风采,简直荣冠三界凌驾众生,他心道原来真的可以有人能灵气四溢得如此生动鲜活,是山水晕染天然凝萃的一池天光、美得如同神迹绝非人力可匠造...
这样一人自成一派的独一无二的美景,他原本以为是要在一个洞天福地,修炼百年,然后与世长辞后,灵魂翻山越岭腾云驾雾穷尽天地飞仙才可得见。而如今,在他刚刚苏醒第一次睁眼时,这样的好风景就出现在他眼前,可不神奇...
他只对着云上流着哈喇子道:“我何德何能...”
“云上神君,还愣着干什么?看他把我海族搅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吗?快来与我合力击*这妖物!”
“是啊,云上神君,快来与海王合力击退这怪物吧!”
止戈心道,原来这里是...是海族?海王要*我?我尼玛...好无语...
他眼看着那与他正对立站着的云上神君,九重纱衣之下,腰间一尾晶莹透亮的灵羽闪着极其耀眼的光芒,慢慢对着他的方向,举起一把散发着冰雪寒气的灵剑,那灵剑之上银光环绕,经过之处,纷纷扬扬落下几瓣飞雪,看上去实在美丽至极...
他道:“这位仙子,我与你无冤无仇,虽说这灵剑这么美,断在其下可谓不冤,但我还没活够呢...”
“没活够,便继续活下去...”
止戈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位云上神君居然能听到自己说的话!而且,那对准他的冰雪灵剑已经掉转方向,直直朝向了那位“海王”——脸黑心坏的家伙。
“云上神君,这是何意?不来帮忙就算了,还来倒行逆施,助纣为虐吗?”那位海王看到云上神君掉转剑锋与自己针锋相对时,直气的吹胡子瞪眼。
只听云上答道:“海王如此迫不及待要将他毁灭,是心虚吗?”
余下的众人全都不明就里听得糊里糊涂的,纷纷望向海王。
海王大喝道:“荒谬,她们早就该死!我绝对不会让人鱼重生!”
当众人听到“人鱼”二字时,纷纷咋舌,传说人鱼本是海族的主宰,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千年前海王苍术登基后,“人鱼”二字便慢慢退出了海族的历史,成为了海族的禁忌,无人敢在海族再提人鱼...
止戈看到海王先下手为强,用手腕上的人鱼之泪宝石,朝着云上发射出万千锋利冰刃,他对着那个陌生人云上着急喊道:“小心!”
云上的嘴角扬起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微微点头,然后用手指转动剑柄,灵剑旋转如日如风,带动生出的冰雪飞舞,一一阻挡、化解冰刃。
海王又加大了施法的力度,两股灵力冲撞散发的强烈光芒,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此时,蚌壳里那颗巨大的珍珠光球顺势而出,蚌壳关闭,将所有吸进去的人和海水全部一吐为尽,波澜壮阔,巨大的冲击将众人全都掀翻几丈远。
然后风平浪静。
余下的众人看见被吸进蚌壳又被摔出的人,只是被吸去灵力,他们并未被*死。
而那滚出来的珍珠光球,通身散发柔和耀眼的光芒,看上去如梦似幻。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看上去威力无穷...”
于是,众人跃跃欲试,纷纷想要夺走珍珠光球。
可这珍珠光球却像长了脚,生了羽翼,地上滚来滚去,空中飞檐走壁,愣是叫所有人撞得头破血流,可却抓不着它。
云上和海王缠斗,海王无心应战,一个闪躲,纵身一跃,飞至空中,将珍珠光球牢牢握在手中,云上眉头微蹙...
谁想握在海王苍术手中的珍珠光球,只须臾间,竟然化成了森森魔气,从他的指缝中道道飘出。
众人惊惶:“如此强大的魔气,莫不是魔尊赤焰转世?”
虽然魔尊赤焰真龙风止早已身死魂灭十八载,可是经历过云顶天宫大战的一众仙神,绝对不会忘记这位魔尊。
众人唏嘘。云上呆住。
从海王苍术指缝飘出的八道黑色魔气,在空中交汇,旋成一团。众人看不清楚集结的黑色魔气化成了什么,但是那些黑色魔气中露出一些明明灭灭张开阖上的眼睛,看上去阴森恐怖,叫人毛骨悚然。
海王苍术暗地里发出冰刃刺向黑色魔气,云上眉头紧锁,握紧灵剑,正欲伺机发动时,只见冰刃从黑色魔气穿心而过,黑色魔气骤然缩减化成一个光点。光点越来越小,就在众人以为光点就此消散时,没想到砰的一声,一个通身散发炙热的红色火焰、头顶长着一对猫耳、人脸龙身、大脑门、黑眼圈、豁巴齿的小龙人从光点中油然而生。
小龙人尾巴一甩将冰刃全都回旋扫给海王,海王苍术两眼都看成斗鸡眼了,却来不及阻挡这临门一尾飞来的冰刃,以他的身份,能快到让他无暇接住的,世上除了云上,没有第二个人了。
幸亏,这冰刃只是对准了他的发冠,一瞬间他的发冠碎裂在地,披头散发。
然后只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而这笑声竟来自——这个刚出生的小龙人。
众人都惊呆了,万万不敢再以身犯险,无人敢近小龙人身。
众人只道是“此子头顶长耳,人脸龙身,定是那魔尊赤焰转世,必定祸患无穷!”
云上自从听到有人说他是魔尊赤焰转世时,便呆住了。
有一个地方,那里荒芜到寸草不生,直到后来有个少年来这走了一遭,那荒漠里竟奇迹般万物生长,此地便是她的心。
可自少年走后,奇迹般万物生长的心,便自此荒芜,寸草不生...
如今,只这一句,“魔尊赤焰转世”,她这寸草不生的心,便有如枯木逢春。
徒手摘星,爱而不得,世人万千,再难遇他。
所以,只这一句毫无根据的有关他的话,云上听了,便已经满心欢喜,楞然呆住。
暴雨骤现,黑暗蔓延,整个世界陷入挣扎,明明灭灭,都在这一刻全部转悲为喜。
执炬迎风,炽烈哀恸,也挡不住他奔向他的步伐...
止戈旋在空中,云上慢慢走近,信步而来,头戴通天之冠,身着缎白之袍,腰系碧玉之带,足践步云之履,冷彻翩然,淡漠有礼。
止戈瞪着惊慌的眸子望着云上,撅起小嘴,吮着鼻子,开口道:“喂,仙子,你干嘛靠近我?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对付你!看你这一头银发,年纪也不小了,小心我一脚把你这身老骨头踹散架了!”
云上的嘴角微微上扬。
“云上神君居然在笑!”海族众人面面相觑。
云上慢慢向止戈伸手,轻柔的说道:“你,愿不愿,跟我走?”
止戈转了转大眼眸子,摸了摸下巴道:“要是你早点出现就好了,我在这里呆了太久,曾许下一愿,若有人来救,必当倾尽全力满足他任何愿望。只可惜,你来晚了,那个人没救我,今儿算我自己得救,与人无关...”
云上听出了止戈话中失落的语气,他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止戈虽然感到奇怪,这个陌生人为何要对素未谋面之人道歉呢?但还是嘴犟道:“今日破壳而出,虽然沾了你们的光,但鉴于你们对我图谋不轨,我看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此别过呀!”
听到小龙人要走,刚被冲击倒在一旁的众人纷纷起身,拾起武器,对准了他。
止戈目眦尽裂,把他们喝得后退一步。
云上嘴角又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然后,他从灵墟处召来一个糖葫芦,伸向止戈的爪子。止戈不知道是闻到了果子的甘甜气息,还是觉得这位仙子笑起来格外好看,便乖乖飞到云上身前,围着他手中的糖葫芦打着转儿。
云上道:“给你...”
止戈看了一眼云上,放下戒备,便美滋滋的拿起来放在爪中把玩,也不去吃。
云上道:“尝一尝~”
美人发话,止戈已不知云里雾里,只知道无尽的顺从于他,听他的话...他舔了一口糖葫芦,喜笑颜开手舞足蹈:“好甜!”
云上道:“我那儿还有很多,要吗?”
止戈砸吧着嘴面上装作勉为其难,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道:“那好吧,我就跟你走呗!”末了,他又没来头的问了句,“我们...认识吗?”
云上看着他,眼里似蓄了一汪雾气蒙蒙的泉水,他只是给他一个好看的笑,小龙人看着,便已经沉醉不知归路,便不由自主落在云上肩头,一脸满足的舔着果子,一脸餍足欣喜的望着云上。
云上刚提脚要走,海王苍术伸手阻拦:“云上神君,这玩意儿,是我海族的,你凭什么带走?”
“凭本事。”
海王嗤笑:“这凭的什么本事?拿个吃的哄小孩呢?”
“不错,你既知道他只是个小孩,何苦要为难他?”
“云上神君难道真要颠倒黑白,睁眼装瞎吗?众人可都看见了,这玩意儿通身魔气,定是那魔尊赤焰转世!”
“是他转世又如何?不过...是个孩子,白纸一张。”
“那可未必,你看看他是个普通孩子吗?这刚出来就搅得天翻地覆,真要让他长大,啧啧,天下大乱了...”
“海王未免杞人忧天,这个人,我既然带走,便定会好生教导,入我昆仑神族,从今往后,便是我昆仑神族弟子,若有人胆敢为难,便是与我、与昆仑神族为敌!”
止戈看着二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又要动起手来。
云上周身风起,将脸黑心坏、披头散发的海王吹得劈头盖脸,乐的止戈在云上肩头咯咯直笑。
气势上,海王已经败下阵来,心中思忖没有帝尊相辅,他与云上之争只怕是会叫人看了笑话,索性只得垂手,让路。
云上载着止戈,御剑飞行。止戈昂首挺胸,盛气凌人的瞪了瞪脸黑心坏的海王,跟着云上头也不回往空中飞去。
归途中,止戈问道:“喂,这位仙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们素昧平生,我方才是肚子饿了,又不知如何摆脱那些人,才跟你走的,你切莫当真,什么要入昆仑神族当弟子的,我可干不来!”
云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道:“他们都称我为云上神君,你为何称我‘仙子’?你可知‘仙子’是用来称呼女子的...”
听云上说话,如高山流岚,水墨丹青。
止戈歪着头扭着脖子,一副想要把身旁此人仔仔细细就连脸上的毫毛也要看清楚的样子。
云上刚要转头,他道:“别动!”
云上便不再动了,只是眼角瞥到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样子,深埋在心底的那颗情种,便不由自主的生了根。
那样的侧脸,端的是一双旖旎风月眼,一张不论是少男还是少女深闺梦里人的脸,却是大漠孤烟,长河雁回,几定风波的苍凉与傲骨。
任世界混乱不安,但这张脸,这个人,似乎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人平静下来,安抚心神,抚平毛躁。仿佛他自有一片宁静悠远的无垠天地,山川草木,旷野青山,心中装满山水与雾霾,保留万物与生俱来的神性。
他本就不属于凡尘。
“你可真好看...”
云上笑了笑:“那是自然。”
止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
“怎么?有何问题?”
止戈摇了摇头,心中却道——呀!仙子不是要矜持谦虚的吗?饶是那巨厚巨硬的蚌壳,也不如此人的脸皮厚...
“哦?彼此彼此...”
“啥?”
“你心里想的是啥便是啥。”
“唔...你还会读心术呢?”
“雕虫小技而已。”
“哇!”
“又怎地?”
“你方才问我为何称你为仙子,难道...你不是吗?”
云上顿了顿,却是不置可否,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道:“吾名云上,昆仑神族最后的传人,世人都称我为神君。”
“神君是什么?”
“神君以苍生为重,以天下为先,以正道为己任,除魔卫道,至死方休...”
“哇,好厉害。”止戈口中说的这般敷衍,心里更是不以为然,腹诽道:此人所言那般生活当真无趣,要我给他当弟子,那岂不是我也会很无聊,不行,这事我还得斟酌斟酌,掂量掂量...
云上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道:“我会教你有趣的法术...”
听到云上说有趣的法术,止戈来了兴致,两眼放光道:“呃,真的吗?什么有趣的法术?”
“占星卜卦堪舆,奇门遁甲、机关结印、操纵之术...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你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止戈似乎对这操纵之术格外感兴趣,口中喃喃念着“操纵...操纵之术...”待云上轻轻摸了摸他头顶上的两个猫耳,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道:“我叫...”本以为会自然的将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可那两个字却像是卡在喉中的一口痰,咳不下去吐不出来,愣是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屁来。“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儿了...”
云上望着他稚嫩的脸庞,想起海族众人说他是魔尊赤焰转世,可怎么看,他也和风止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风止其人,芝兰玉树,世无其二。而面前之人,先不说他是人面龙身,单就这张脸,大脑门、黑眼圈、豁巴齿,一副吊儿郎当、叛逆不羁的坏小子模样,独独头顶上矗立着的那对又尖又软的猫耳,方才露出一分可爱之处,可与风止相较,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偏就听人们一说,自己亲眼看到他变身时的那些魔气,还有在珍珠光球里他的火龙真身,尽管他们长得那么不像,云上心里还是种下了一个念想——他找了风止十八载,就在他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他偏偏出现了...也许呢...
他道:“风止,战事起,你来,望止戈,天下安。不如,就叫止戈吧。”
“止戈...止戈...好,就叫止戈!”尽管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可当他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他的名字时,止戈还是从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欣喜和熟悉安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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