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子闻言一笑道:“你无惧而往,师父颇感欣慰。不过毕竟是同门大较,你下手时理应容情,不能太过张扬跋扈,明白么?”
元胤点头道:“弟子明白。大较之期已近,弟子功课未曾全熟,这就要向师父告辞,先回飞云洞去静修了。”天玑子站了起来道:“好吧,你先回去。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二师兄沈坤岳在同门之中剑法最高,你静修已毕,去向他讨教剑法,将本门剑法天玑天玑四象剑练熟。同门大较不仅仅是考验弟子的道法修为,剑法同样也在考核之列。”元胤应了,辞别师父,回飞云洞来。他的二师兄沈坤岳也在参加百年大较的弟子之列,他这人虽然平素沉默寡言,但对人却十分热情。当下他便将本门剑法一一重新为元胤讲解,师兄弟俩废寝忘食,一连在洞中修炼多时,直到大较前一日,方才停手,而这时元胤的剑法也有了相当的进步了。
原来天山剑派弟子此时已有三千之众,乃是“西天四柱”中门下弟子最众者。只因弟子众多良莠不齐,考察不易,因此以百年为期设置一次“大较”,一来让本派长老和掌门考察各派弟子的修为,指摘对错,二来可以从中挑选人才,为以后本派弟子承担本派的重要工作而做准备,因此一宫九殿对百年大较都十分重视。而正月初九日乃是天山老祖的生忌,在这一天中,既要举行瞻仰祖师袍服的重要仪式,更要举行大较,大部天山弟子都要早早来到昊天宫中,依次由各殿首座带领参拜祖师袍服,然后准备报名参加百年一次的大较。虽然才到天山一年的元胤也在参加大较的弟子当中,只是天玑子特意将他列入参加考校的正式弟子所有人的后面,天玑殿多了一名弟子,昊天宫中早已知道,不过并没多少人来注意元胤罢了。
往年天山一宫九殿大较,以九殿门下各出五人,共成二十五对之数,抽签对决,胜者进阶,最后胜者即可入昊天宫中参习本派最高的内功心法,得到各位师长悉心栽培。一宫九殿之中,天玑殿这一支人丁最弱,除了前面四位弟子陆昊庭、沈坤岳、白子剑、沐云枫勉强可以够得上高手的称呼之外,其他三位弟子都还技艺未曾大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机。不过天玑子已暗中有所打算,把夺魁的希望寄托在了元胤的身上,只要元胤一枝独秀,天玑子便可以依照老祖留下的规制,取代现任掌门玄真真人入主昊天宫,接过老祖的剑印袍服,成为天山剑派新一代掌门人。玉衡殿掌门玉衡真人比天玑子来得早,她一边和前来参加大较大会的其他各殿的掌门寒暄,一边等待天玑子的到来。昊天宫敲响第一遍钟鼓,玉衡真人才看见天玑子带着门下九弟子出现在昊天宫广场的入口。
玉衡真人眼光老辣,一看元胤年纪虽小,英光外露,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有如此修为,暗暗吃惊。她还不知天玑子已将九玄神皇诀传给了元胤,而元胤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修通了九玄神皇诀上记载的功法,所差者无非临机运用与火候深浅的问题而已。两兄妹见了面自然亲热,玉衡殿没有男弟子,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儿,见了元胤拘束腼腆手足无措,都忍不住偷笑。倒是被元胤救过的袁灵枢袁灵枢拉着大师姐雪芙蓉一道,笑吟吟大大方方地过来谢谢元胤,这一来倒把元胤弄得满脸通红,嗫嗫嘘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逗得雪芙蓉和袁灵枢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玉衡真人听见三个弟子在后面嘻嘻哈哈,回过头去看了几眼,低声对天玑子打趣道:“看来你那个小弟子还挺对我玉衡殿这些傻姑娘们的脾气呢。大哥什么时候给这个小弟子张罗张罗娶一门亲?我玉衡殿的弟子,但随大哥挑选便是。”天玑子哼了一声微笑道:“男欢女爱,全靠缘分,我这个做师父的岂肯替弟子强出头?再说元胤入门才不过一年,他的品性好坏,我还要好好考察,未见得先替他做了月老翁了。”玉衡真人闻言一笑,也不再说话。
这里还在寒暄,昊天宫的昊天钟已响了第六遍,昊天宫本宗弟子从宫中鱼贯而出,紧跟着出来的是天山剑派第五代掌门玄真真人和他的六位师弟,主持台上安置九把椅子给玄字辈七位真人和参加评判的上一代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安坐,另外有一把椅子则是放在九人身后的高台上,一旦大较决出新手,新手所在的门派掌门就要替代现任掌门玄真真人,成为天山剑派新任掌门,这把放置在高台上的椅子,就是给新任的掌门安坐的。
不过历次举行大较,都没有哪一个分支门派可以撼动昊天宫的掌门地位,掌门人玄真子对自己的弟子十分满意,当然也并不相信有哪一个支派可以战胜昊天宫弟子,因此他对自己继续担任掌门信心满满,毫无忧虑。
玉衡真人看见掌门玄真真人志得意满的样子,微微一笑,轻轻对天玑子道:“上次大试,昊天宫可是大出风头,入选昊天宫的五十位弟子中列前三名的,都是从昊天宫中出来的。我不知是人家故意让着昊天宫本宗呢,还是的的确确昊天宫的弟子真有这么硬份。”上一次大较,玉衡真人正好闭关,天玑子在外寻找祖师涅槃入灭的法身,两殿均未派出弟子参加,大较的结果他们只是耳闻,而无目睹。
天玑子脸色不变,微微点头道:“听说上次大较,昊天宫弟子修为精深,其他九殿弟子远远不及,都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但大较本意在于发现各殿弟子中的可造之材,加以栽培,而非取悦人众,好勇斗狠,这是老祖设置百年大较的本意。”玉衡真人皱眉道:“老祖当年定下百年一大较,目的简单而纯粹,没想到后来会发展成同门恶斗,以至于*伤人命,倒是大大有违老祖当日设立百年大较的初衷了。”天玑子淡淡一笑道:“我辈但求无愧于心便罢了,无需强求太多。”
天山剑派门下弟子已有三千之众,年轻一代新进弟子尤多,其中也不乏天赋出众之辈。年轻人都是热血之辈,这次大较,会不会又出现为争权位而同门相残的事件,谁也说不准。而且上次昊天宫弟子失手将一位同门致死的事件,最终不了了之,可见昊天宫中的天山剑派本宗对于包庇自己本宗弟子,是何等让其他同门为之侧目了。
天玑子依然淡淡地道:“不破不立,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玉衡真人心中一惊。她看不透兄长的脸色,也无法跟兄长说什么。但她心头想道:“百年大较,有主掌昊天宫权力位移的作用,夺得魁首的门下支派可以入主昊天宫,原来的掌门也要因此退位让贤,这是本派多年传承的规矩,难道大哥想?······”玉衡真人还没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第九遍铜钟震响,大较已开始抽签,用以决定参加大较的弟子各自比试的对手了。各派选出来的参较弟子,依次走上前去,拜见掌门和长老,然后从一个封好、只容一只手进出的木箱里摸出一条纸签,来决定各自的对手。
这回昊天宫抽签派出来的弟子出场的第一个,是昊天宫弟子凤清鸣,乃是天山掌门玄真子的四弟子。但见他双手结印御剑而飞,黑色的身影在变幻莫测的云海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天字方才徐徐降到场心,迎接天山九殿中启明殿弟子公孙詹龙的挑战。
公孙詹龙却没有他那么花哨,他身穿一层乌黑发亮的铁甲,手上没有拿兵器,向大会主持通报名姓,交上抽来的嵌条,这才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场心。凤清鸣一声长啸,手中的“玄冰剑”凌空飞出,直刺公孙詹龙顶门时,众人微微吃了一惊。原来凤清鸣一出手就是一记非常厉害的*着,剑风凌厉无比,发出阵阵呼啸之声,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魔教的敌人,而不是天山剑派的同门师兄弟一般。玉衡真人看了摇头道:“好勇斗狠,实在有违老祖留下‘友爱同门’的戒条。”天玑子微笑道:“他横由他横,我自清风拂槛。”玉衡真人点头赞许道:“大哥所见不差。”
果然出来应战的公孙詹龙显得沉着稳重不卑不亢,原来他并非没有宝剑,他的宝剑竟是藏在铁甲之中。凤清鸣一剑斩下,风起云动,威力无比,公孙詹龙疾步后退中双臂一振,身上铁甲甲片忽然全部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倏地合成一口黑光闪闪的长剑,在凤清鸣的“玄冰剑”还没飞来之前,这把在半空中急速飞旋的黑亮发光的长剑猛地变大,迎着“玄冰剑”疾刺过去,只听叮叮叮叮,半空中火光四溅,凤清鸣收回“玄冰剑”,身形微晃,白净的脸上忽然荡起了一层红晕。
公孙詹龙剑诀向前一指,半空中一声霹雳,雷电闪闪,手中黑剑“嗖”的一声穿破层云,向凤清鸣冲了过去。他黑剑快如闪电,电光石火间已冲到了凤清鸣面前。凤清鸣到底是昊天宫中弟子中的杰出人物,一觉眼前五彩缤纷,雷鸣声声,便知是仙家法宝,立刻连退三步,左手指天,右手向地,手捏剑诀,大喝一声:“疾!”玄冰剑声若龙吟凌空直飞,公孙詹龙全身立刻被青光笼罩,一口光芒万丈的玄冰仙剑祭起,剑刃清清如秋水,瑞气蒸腾,非但挡住了公孙詹龙来势汹汹的道道黑光,还把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都映成了淡淡的青色。
玉衡真人哼了一声道:“昊天宫可真是舍得,为了这次比试,居然把‘玄冰剑’传给了一个定力还远远不够的弟子。”天玑子微笑道:“‘玄冰剑’乃是老祖当年以锟钢所炼,功力不够无法掌握,无法伤人还要防着宝剑的剑气伤了自己。倒是启明殿的这位弟子铁甲剑颇为可观。元胤,你要仔细看看。”元胤应道:“是。”
这时场中玄冰剑与铁甲剑正相持不下,但见凤清鸣双目圆睁,黑衣飘飘,身子缓缓飞到半空,指作剑诀,喝声:“破!”只见青光顿长,原本身前三尺来长青幽幽的玄冰剑剑光,夹着风雷之声忽地刺下,飞到公孙詹龙身前,只听一声脆响,玄冰剑剑光大盛,见风就长,迅疾无匹,剑如擎天柱般直压下来,立刻把公孙詹龙铁甲剑的黑光压了下去,天空中但见千万剑影,把公孙詹龙裹在中间,密不透风。众人非但看不到公孙詹龙的影子,便连在半空中一直往回飞旋的铁甲剑,也渐渐被一层层锋利无比的玄冰剑剑光给遮住了。
凤清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剑诀再指,玄冰剑的剑光再发光辉,铁甲剑乌黑的剑光被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场上众人正在暗暗为公孙詹龙担忧,忽听一声刺耳的“叮当”,玄冰剑层层剑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透出一点青光。“吼!”一声怒啸,如怒龙狂嘶,声动九天,刹那间玄冰剑被冲破的缺口瞬间放大百倍,铁甲剑光又复大盛,破围而出,但见重重剑影中公孙詹龙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全身隐隐现出龙形,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挡地冲向凤清鸣!
众人见公孙詹龙反击如此凌厉,无不相顾失色。倒是凤清鸣虽惊却不乱,双手护在胸前疾地结起一个明王印,虚空一划,片刻间玄冰剑层层剑影归位身前,化成无数屏障。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凤清鸣玄冰剑刺破一层又一层铁甲剑光,去势虽缓,但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竟不稍减,眼看二人便要分出个生死胜负。
“铮!”
一阵寒意过处,玄冰剑如同刺着一扇无形软墙,反震回来。凤清鸣大惊失色,举目看去,只见在片刻之间,在他与公孙詹龙中间又结起一道剑墙,寒气袭人,凤清鸣玄冰剑威势惊人,却再无法冲破这道剑墙。叮当之声再次响起,剑影人影倏地散开,公孙詹龙铁甲一抖,把铁甲剑收回甲中,凤清鸣好像斗败的公鸡,半晌才能移动脚步。玄冰剑虽未曾损坏,但凤清鸣双手微微发抖,一缕暗红透过他的黑衣,缓缓从肩上流了出来。玄冰剑逐渐失去光芒,飞回凤清鸣的手中。
巨大的昊天宫广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玄字辈七真人之一玄慈真人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公孙詹龙,面色难看之极,口中冷冷道:“好本事!好剑法!”
玉衡真人轻笑了一声道:“胜败兵家常事,同门比武较技,玄慈师兄何故如此挂怀?”玄慈真人眼中*气一现即隐,嘿嘿干笑道:“启明殿门下剑法见长啊!”众人都知玄字辈七真人中的前五位修为高是高了,却都是没什么气量的人,玄慈便是这五位其中之一,当下面面相觑,心中各自嘀咕道:“长门就不能输么?看样子输了场子,长门师叔还要向人家启明殿寻仇不成?同门寻仇,那才是天山剑派的第一大忌!”
两位长老的其中一位金童子站了起来,大声道:“第一场,启明殿弟子公孙詹龙胜!”玄慈真人忽道:“且慢!”金童子道:“玄慈,你有不同意见吗?”玄慈真人冷冷笑道:“天山剑派同门较技,理当以天山本派的剑法道法为主。启明殿弟子用的乃是外教剑法,胜负定论如此草率,本座着实不敢苟同!”玉衡真人道:“玄慈师兄认为启明殿弟子用的不是天山本派的功法,那么他用的是什么功法师叔总该知道吧?”玄慈真人冷冷地横了她一眼,道:“启明殿弟子用的是他启明殿剑法这个倒是毋庸置疑,只是他的道法,却分明不是本门所有。启明殿弟子妄用外道邪术,虽侥幸取胜,也犯了门规,因此这场比试的结果非但不能算数,还应请两位裁判长老严纠启明殿教徒不严之过!”
天玑子冷笑一声道:“我有句话想请问启明殿的殿主启明师兄。”众人见他兄妹先后说话,都料天玑子必然帮着妹妹,谁知天玑子却话锋一转,转而要向启明殿殿主发问,众人都不禁竖起耳朵,各自嘀咕道:“他问启明殿殿主,却又是为何?”人人心中都有个疑问,千万双眼睛,都望着白衣飘飘走出芦蓬的天玑子。
启明殿殿主启明子气愤愤地拱手道:“天玑师兄有什么要问的,本座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有掌门和老祖袍服、王母神位,本座但有一句假话,立刻自裁以谢诸贤!”天玑子道:“启明师兄为人老成朴实,天山剑派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玄慈师叔的说法,似乎怀疑启明殿弟子公孙詹龙的道法剑法中,有一样不是来自天山本门,启明师兄,请问这位弟子是什么来历?”启明子道:“这位弟子未曾拜入天山门墙时,乃是‘荒石剑派’的在室弟子。经人举荐拜在本座门下,改换门庭,才正式成为天山弟子。”
天玑子微笑一笑道:“如是者,已有几年?”
启明子道:“四年不到。当年这名弟子拜在我的门下,本座曾具告昊天宫,昊天宫玄真掌门也已同意本座将这名弟子收入门墙。”天玑子又问道:“那么‘荒石剑派’为何将这名弟子举荐到天山来?”启明子道:“‘荒石剑派’派小力薄,传至公孙詹龙时门庭已然凋落,只剩了他一名传人。‘荒石剑派’掌门与我乃是莫逆之交,这位弟子学道又颇有天赋,唯恐门派冷落,耽误了公孙詹龙大好前程,因此特意写了书信给我,望我看在多年交情,将公孙詹龙收在门下。本座体念正道同门,交情又在,所以允‘荒石剑派’掌门之请,经过一年的严格考察,最终才将这名弟子收入门墙。”
天玑子拱手道:“小弟的话问完了。请问玄慈师兄要作何究竟?”
玄慈真人一张胖脸憋得紫红,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天玑子却是得势不饶人,语气渐加凌厉,道:“想必玄慈师兄见过全天下的剑法道法,却忘了本门老祖的道法剑法来自何处?”玄慈真人心中猛然一省,却强自争口道:“天玑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玑子冷笑道:“老祖剑法传自王母神族后裔,道法之精纯,举世无双,独步三界,玄都紫府十万仙家无有不知,无有不敬。大家也许还记得,他老人家手创本派,道法之中有三成心法来自西土清静佛门。请问玄慈师兄,公孙詹龙只不过未入天山剑派之前学过‘荒石剑派’的剑法道法,那老祖传下本门的绝学佛道并存,玄慈师兄是否也认为这是邪派之学?”
众人一听,都顿时议论纷纷道:“天玑师兄说的是。老祖传剑,鼓励弟子广纳百家去芜存菁,兼包并蓄,取长补短,这祖训是没有错的。”“可不是么,按长门的说法,学了外派的道法剑法用在本派的剑法道法中就算违规、就要逐出师门,祖师也曾学过西土佛门的法术,难道长门弟子想把老祖也逐出师门去不成?嘻嘻,哈哈!”原来天山剑派门规一向十分严厉,天山弟子偷学别派剑法道法,一经查明,不问情由,立刻就要召开同门公议,将此人逐出师门,永不叙用的。
玄慈真人早知天玑子能言善辩,域内知名,听他娓娓道来却又毫无不妥,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悻悻然回到芦蓬中坐下,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天玑子许久。天玑子只当不知,微笑一笑,团团作揖,回到本座。评判长老见众人再无异议,又宣布一遍启明殿弟子公孙詹龙胜,场上才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原来天玑子与启明子乃是同一日拜进天山门墙,感情十分深厚。启明子此人剑法道法高明是高明了,只是为人有些软弱迂腐,不太爱管外事,多次被外派弟子欺上门去,也都是天玑子替他分忧解难。不过他剑法道法修炼都颇有可观之处,从公孙詹龙一个入门四年的弟子的修为,就可看得出他传授法门。天玑子一来顾念自己与启明子的私交,二者是看不惯长门盛气凌人,这才出头相帮的。
一场小小风波过去,大较继续开始。
元胤抽到的签乃是与昊天宫大弟子霍鹰扬比试,场次还在后面,此刻他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昊天宫又出来一位弟子,这位弟子乃是玄真真人的三弟子狼屠傲,听身边人议论,这个狼屠傲乃是玄真真人从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的狼窝中捡来抚养长大,从小只听玄真真人一个人的话,此外谁的也不听,他练的剑法也十分古怪,三尺多长的剑身上,有一块圆如铜镜的凸起,随着长剑的挥动,发出摄人心神的寒光。这把剑名为玄镜剑,据说长剑上这块圆镜能封印人的魂魄,一旦被镜光罩住,人的魂魄尽失,只能束手待毙,乃是昊天宫中第一把异剑。与他对敌的是一位女子,这女子元胤也见过一回,乃是玉衡真人的大弟子雪芙蓉。比试虽是抽签决定,但两人一出场,众人便都议论纷纷。
原来雪芙蓉的随身法器不是宝剑,而是一领洁白飘逸的长纱。元胤听慕雪瑶跟他说起天山剑派各殿的镇门法宝,知道雪芙蓉手中的长纱乃是天河浣女赠给玉衡真人作为“谢仪”的天河浣沙宫宝物。天河浣女在天河沐浴,无意中将天帝赏赐的一根碧玉金簪失落人间,天河浣女只恐天帝降罪,情急之下找到玉衡真人,请她帮忙寻找失落凡间的碧玉金簪。玉衡真人在天山剑派一宫九殿中乃是著名的天生千里眼,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根金簪寻回。
天河浣女十分感激,将天河浣沙宫的一匹长纱赠给玉衡真人,以示感激之情。天河纱在天河浣沙宫中已养就仙家灵气,能随意变化大小,大者可以遮盖山河,小者可以戴在女子头顶遮挡阳光雨露。玉衡真人得到这幅天河纱后,数十年玄功内运,在八卦炉中将它练成一件法器,传给了大弟子雪芙蓉。 而狼屠傲剑光能摄人心魄,白色的天河纱却正好可以克制、遮盖狼屠傲的剑光。
狼屠傲身材高瘦,手舞长剑踉踉跄跄而出,形同醉酒一般,只将长剑上圆镜的光芒来照雪芙蓉,他本意是令玄镜剑上的圆镜光芒罩着雪芙蓉,以期于出其不意地取胜,但在外人和雪芙蓉看来,却隐有轻薄调戏之意,而且人群中已是微微有人议论了。雪芙蓉知道他这把剑的来历,被他照了几照,不禁心烦意乱,暗暗恼怒道:“当你这烂镜子是王母娘娘的照妖镜么?” 她身法灵便之极,外人更不知她的长纱中藏有一百口大小相等形制相同的飞刀,长纱挥动,发出声声清脆的响声,却能干扰人的注意力。她身法虽是滑溜之极,但毕竟天河纱只是一件法器,而非长剑,连下十余招,竟被狼屠傲逼得无法还手,眼见情势危急,无法长久撑持,只怕稍有疏神,终须伤在狼屠傲的长剑之下。
只听狼屠傲嘿嘿笑道:“雪师妹,你小心在意,我来了!”倏地腾空飞起,宛如一道黑烟般迅如惊雷般扑了上来,又瘦又尖的五根手指倏地抓到雪芙蓉丰满的胸前。雪芙蓉见他无礼之极,粉脸羞红,勃然怒道:“怕你不成?!”但见她口念咒语,身后天河纱徐徐飞起,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铮地一声,寒光万点四散而落,洁白如玉的天河纱已硬接了狼屠傲赤手空拳的一抓,纱中夹带着的一百口飞刀从天而落,半空中宛如下了一片银光刀雨,罩向狼屠傲。
原来狼屠傲野性未除,行事乖张,看中了雪芙蓉的美色,求师父玄真真人派人前来玉衡殿求亲。哪知雪芙蓉虽是个大方豁达的男儿性情,心中却早有了个摇光殿掌门大弟子宋子游,又不喜狼屠傲粗野乖张的性子,也更不将狼屠傲的求亲放在眼下,冷冰冰一句“你配吗?”便将玄真真人派来求亲的使者赶出门去。狼屠傲勃然大怒,从此便暗暗对雪芙蓉怀恨在心。这次抽签却是再巧不巧,两人又抽到一起。所以一上来狼屠傲就想给雪芙蓉吃点苦头,最少也要令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乖露丑。他见雪芙蓉放出漫天飞刀,一声冷笑,右臂疾伸,五指忽然化成变成一只巨大的狼爪一缠一绕,竟把天河纱的一端抓到手中,嘿嘿笑道:“雪师妹,还不从了我么?”
玄镜剑猛地望空一挥,将冷光刀雨震得四散飞落,天河纱上的霞光竟都被他这一抓抓散,但天河纱乃是天宫神物,自有灵气外露,便通人性,但见狼屠傲化成的那黑森森的狼爪中霞光闪烁,天河纱渐渐从狼屠傲指缝中渗透了出来,将他半边身子映照得都是一片白色,忽地泛起道道霞光,灿烂夺目,不知比刚才亮了多少倍!狼屠傲手抓握着的天河纱,宛如握着一支长满锋利牙齿的狼牙棒一般刺得掌心难受,他这才知看似柔弱的天河纱非同等闲,面如寒霜,单抓握剑,向雪芙蓉凌空一斩,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锐声尖啸,剑光狂盛如山,如怒涛穿空,激射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雪芙蓉猛地一抖,终于将天河纱夺出狼屠傲掌心,娇躯忽然凌空飞起半空,左手一指,娇喝一声“疾!”飘落在地的天河纱倏地变出一支巨大的银色莲花,狼屠傲玄镜剑疾飞而来,正好斩在这支银色莲花的花朵之上,叮地一声清脆悦耳,火光四散,狼屠傲玄镜剑激飞上天,雪芙蓉天河纱凌空飞舞,将玄镜剑卷到手中!
两人只不过交手数招,雪芙蓉气势虽不及狼屠傲,但她解招破招应变及时,不但将敌人的宝剑夺了,天河纱变化出来的银色莲花还将狼屠傲击退,这份定力,却赢得广场上满堂喝彩,就连坐在首位的掌门玄真真人也不禁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雪芙蓉将狼屠傲的玄镜剑当啷一声掷在地上,面罩寒霜,叱道:“昊天宫狼师兄,这是百年才得一次的同门大较,你若再行轻薄,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狼屠傲恼羞成怒,五指凌空一抓,将地上的玄镜剑抓在手中,嘿嘿尖笑道:“雪师妹小心,这才刚刚开始呢!我的剑来了!”长袖一卷,一道黑气破空飞出,黑气中寒光闪闪,遍体寒光的玄镜剑倏地飞到,剑气破空而来。雪芙蓉连退几步,右手剑诀虚引,左手一招,天河纱霞光再起,片刻间在她身前连结了七道霞光闪闪的纱墙。
只听“砰、砰”连续声响,狼屠傲玄镜剑已然撞到了天河纱布下的纱墙,竟势如破竹,声响冰破,片刻间将雪芙蓉的七道纱墙击得粉碎,玄镜剑剑气如山,竟无稍减,声势反而更厉,如怒狼狂吼,剑气陡增,猛地冲向雪芙蓉。雪芙蓉避无可避,十指连挥,雪白的天河纱再次发出万道霞光,凝结成一口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
“轰!”地一声巨响,玄镜剑漫天剑气打在天河纱散发出来的霞光之上,虽未立刻将霞光震碎,但却将雪芙蓉娇弱的身躯压得疾步后退,这时她只觉眼前白芒闪烁,耀眼生花,风声凛冽近在咫尺,仿佛正与一只狰狞的巨狼对峙一般,令人悚惧。还未等她缓过气来,汹涌澎湃的玄镜剑气却再次猛压了过来,雪芙蓉拼尽全力,脚下却已支撑不住,被玄镜剑浓厚无比的剑气推得向后倒飞出去!
从交手到现在,狼屠傲一直好整以暇站在原地,但半空中的玄镜剑激发的白芒剑气越远越强,雪芙蓉被这股大力直推出六丈开外,天河纱的万道霞光组成的“盾牌”被玄镜剑的森森剑气压得越来越小,雪芙蓉不住后退,半空中玄镜剑剑气更盛,玄镜剑剑气所过之处,昊天宫广场地上如被巨刃斩过,划出深达数尺的巨大沟壑,令人触目惊心!
这股惊人的白芒剑气从玄镜剑上源源不断发出,将雪芙蓉又向后逼退了整整三丈。此时雪芙蓉身前的天河纱发出的霞光已被压缩得离她身子不到半尺,她呼吸急促,脸色由红转青,双脚不知何时亦深陷坚硬的地面中。雪芙蓉大叫一声,支撑不住,天河纱布下的重重霞光被玄镜剑剑气打得四散冲天飞起,玄镜剑白森森的剑尖瞬间刺到了雪芙蓉胸前,场上众人都发出阵阵惊叫,眼见雪芙蓉就要伤在狼屠傲的剑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绿光不知从何处飞来,正正打在狼屠傲手中玄镜剑的剑身之上,当的一声,锋利无比的玄镜剑竟被这道绿光拦腰打断成两截,狼屠傲踉踉跄跄连退七八步,手捂胸口,好像斗败的公鸡一般,顿时脸色灰白!
“铮”!
锐声响处,断裂成两截的玄镜剑从半空落下,倒插在二人身前。雪芙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拱手道:“不知哪一位师兄相助,小妹多谢了!”狼屠傲却是惊魂不定,喝道:“偷施暗算的小子,给我滚出来!”手抓凌空一抓,巨大的狼爪从十余丈外凌空飞来,抓向天玑殿殿主天玑子的身后!天玑子喝道:“输便输了,何必再呈狂强!”中指一弹,但见一道云光灿烂,三枚透骨钉从他指尖飞出,狼屠傲缩手不及,掌心剧痛,怪叫一声,慌忙把手爪收了回来。
玄真真人的师弟玄悲真人身形一晃便到了场中,手指凌空一指,将地上断成两截的玄镜剑虚空抓到手中,冷森森地道:“天玑师弟,你背后那位弟子是什么来历?”天玑子知道此老乃是玄字辈七真人中最难缠的一个,心中暗叫糟糕,起身道:“他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名叫元胤。”
原来昊天宫玄字辈七真人中,以玄真真人道行最深,剑、道二法早臻化境,已到了神游物外,窥破虚空的“人道”的最高境界,是当之无愧的绝顶高手;但玄字辈七真人中非但玄真真人已成大道,其他六人修为境界也已是登峰造极,玄悲真人尤其厉害,传闻他已到了打通天眼、龙虎通汇、任取一物皆可为剑的高深境界。他眼光敏锐,闪瞬之间,已发觉“偷袭”狼屠傲的那道绿光,乃是从元胤的指尖发出,故此大声质问。
玄悲真人冷哼一声道:“天山剑派乃是古今无有的第一大剑派,派中弟子,讲究的是光明正大浩气养人。天玑殿殿主忝为上代祖师浮屠真人二弟子,在本派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之下。你这位弟子是从哪里来,可以跟大家说说么?”
天玑子脑海中电光一闪,道:“这位弟子大有来历······”玄悲真人哼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只问你这弟子来自何方!”天玑子道:“此子来自何方,当已无从可考,小弟只知他是一个孤儿,落在邪派妖人手中,被我救下。是我带他上了天山,令他拜在我的门下,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玄悲真人 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一个邪魔外道,你竟也不问来由,就将他收在天山门下?老祖的教诲你都忘记了么?”原来天山剑派新收弟子,一定要严加考核,若有丝毫瑕疵,就算资质再好,也不能列入门墙。
天玑子见他盛气凌人,强忍住气,道:“小弟已严格考察了这位弟子一年时间,合乎咱们天山剑派收徒的规矩。而且此子先天便是十世修成的灵体,且无需修炼,身带‘天罡’,这样的资质,玄悲师兄可认为是那不入流的邪魔外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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