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类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样,受伤的妖怪要想调理好自己的状态也得花不少时日。
不过,在对待如何养伤的问题上,阴界的魑魅魍魉和阳界的人类又有不同!
在妖怪的族群里「医师」是种罕见的职业,掌控治愈手段的妖灵十之八九都在为一域之王效力;社会资源分配不均,导致中下层妖怪在遭受创伤后,大都只能凭借本能缓慢恢复,而沉睡就是它们最常用的手段。
红叶并不是简单的妖灵,无论是第六天魔王波旬的恩赐,还是她在平安京王族生活的经历,都是普通魑魅魍魉无法触及的。
相比起效率低微的沉睡,她自有别的方法可以恢复实力,但不得不认同是,疲倦后的深度睡眠确实有助于精神恢复,一觉醒来,完全感觉不到之前那种烙印在灵魂的痛苦。
或许,和施术者的死亡也有关系吧?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唔,树又长回原样了么?那家伙还真是活力十足,不愧能从那个年代活到现在!
从昏睡中醒来,难免有一段时间会处于犯迷糊的状态,按人类的说法,这应该叫做「起床气」?
揉了揉眼眶,红叶并没有起身,而是直愣愣地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被层层枫叶掩盖的焦土,念头却早已跳到了九霄云外!
“咳--咳--”
好像有人咳嗽?正在神游太虚的红叶脑海中晃过一个念头,咳嗽就咳嗽,关我什么事呢?转眼又被她抛之脑后。
“咳--咳--”
咳嗽声越来越响亮,似乎在刻意表达什么。
被打断幻想的红叶一脸不乐意,不由分说便挥出一记「红枫」,妖气裹着枫叶往声音源头奔袭而去,不知道起床气的女生不能招惹么!
正欲开口训斥某个打扰她休息家伙,灵魂深处立即传来一阵刺痛,如果说书翁此前对她的伤害如同针扎,那这股刺痛就好比刀滚!挥出的妖气瞬息溃散,失去妖力的支撑,红枫竟生生止住了疾射的惯性,径直落入地面。
“年轻人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起个床就生气,以后还怎么服侍老爷?”
这是「契」的束缚!刺痛传来的瞬间,红叶就明白了导致它缘故,通过特定仪式转化的式神是严禁对主人出手的,一旦有越轨行为,就会所立之「契」立即惩戒!
为什么?明明已经把自己交给了晴明大人,为什么还有阴阳师能定下「契」?
与交付「名」的效忠仪式不同,式神与阴阳师所立之「契」拥有唯一性,一旦二者成功缔结,通常而言,即便神佛也无法斩断二者间的联系!
换而言之,未被主人抛弃的结契式神,是无法与其他阴阳师再度缔约的!
不对!不对!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难道...难道...难道那个污言秽语的家伙还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
脑袋已经是一团乱麻,原本就迷迷糊糊,现在比浆糊好不到哪去。
鬼女红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彻底黑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把目光投至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若放在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得冲上去把他俩撕成碎片,现在却连站立的勇气都丢得一丝不剩。身上所立之「契」的约束力远远超出了她的了解,别说正面反抗,连主动寻求解脱都做不到!
书翁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像是望着一头待宰的羔羊,与之前那位即便在战斗中也一团和气的人有着云泥之别;
那个比流氓还要猥琐的阴阳师倒是笑得很开心,只是透过他那满脸笑容,红叶似乎看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宿命......
“红叶,看到我俩完好无损,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老实说,红叶很想一巴掌甩过去,但她不仅不能这么做,连动这个念头的想法都不能有,只得心如寂灭一般沉默着。
“似乎还没睡醒?用不用我帮你清醒下?”
语气突然一转,仿佛撕开了欢乐的表象,气氛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身体本能地一阵颤抖,这场景...像极了从前卑躬屈膝的日子,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再度打开,红叶终于想起那段整日担惊受怕的时光。
“不敢了...不敢了...吴叶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
心灵防线如河流决堤,一处被击破,整个庞然大物便顷刻崩塌。红叶匆忙回应着主人的问话,生怕因晚了一刻而挨顿鞭打。
回忆与现实在惶恐中重叠,恐惧在心中蔓延,即便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哭,却怎么都遏制不住啜泣。
“欸...诶...你别哭啊喂!”
“闹着玩的呢,你别哭了行不?”
“我道歉!我道歉!我真道歉...”
“你怎么还哭啊...”
“还干看着,不赶紧过来想办法!”
现在轮到陆宇犯愁了,虽然都是壶中灵,但红叶和书翁的情况完全没有可比性,之前双方还是不死不休,要想化敌为友哪是件容易的事。
为了不被红叶伤害,也为了红叶不伤害自已,陆宇特地多加了数重对她的约束,又想着搬出副强硬态度打压打压红叶的气焰,省的她以后不安生。
哪知道这嚣张的鬼女睡了一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是怒气冲冲硬怼还好,这样哭哭啼啼的,他是真没有半点方法来对付!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又不是我吓哭的,不关我的事。”
书翁显然不想趟这趟浑水,书上说女人是最难应付的生物,女妖同理。
“嘿!这话说的,我提出来那会儿也没见你反对啊。”
虽然有些鬼点子,但要没个一起背锅的同伙,陆宇是万万不敢搞事情的。
“女人呐......”
两条单身狗大眼对小眼,一个法子都琢磨不出来,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
“我求求你别哭了,再哭天都要亮了。”
陆宇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边递纸一边劝说,从白天哼到晚上,眼见着夜晚又得变成白天了,红叶还是没见消停。
“你说你这股精神头怎么就这么好,换成人类早就...”
没等这话说完,哭泣声又往上抬高了几个分贝。
“我...我...我这是又说错什么了?”
哭了一夜还越哭越得劲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听得陆宇是一脸懵圈,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概是又记起生前的事了吧...”
书翁眼睛都不带睁一下,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可声音在耳边就一直没中场休息过,还好装作闭目养神就能把照顾红叶的麻烦踢给陆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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