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学东渐:近代中日两国的早期改革困境

西学东渐:近代中日两国的早期改革困境

首页角色扮演御神九州更新时间:2024-07-26

中日间的关系对比,是永远不可能跳开的话题。两国在古代就一衣带水,彼此不断联系而都定期会关注对方。到近代,两国也都受到西方世界的巨大冲击。双方也几乎同步做出反应,施行了一系列著名变革。但最终结果却居然是完全不同。

鸦片战争前的两国思维

大清朝国旗

虽然源自关外,但清朝在鸦片战争前思想政治状况可以概括为:儒家文化一家独大,天子皇权高度集中!

早在努尔哈赤起兵反明的阶段,满洲在思想政治层面都比较落后原始。努尔哈赤创设的八旗制,本质上是将打猎的临时人员编组方式,固定为行政与作战编制。八旗的最基层组织“牛录”,在满语中就是“箭”的意思。至于狩猎与作战之外的安排,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这种制度的极限,注定只能管理小小的建州女真。

曾是清朝武力中枢的 八旗军

等到完全占据辽东,满洲就急需一整套治国理政思想理论。升级的后金政权,开始采取最短平快的方式,全盘照搬儒家思想和明朝的皇权独大政体。因此就有了读着《四书》、《五经》、《朱子全书》长大的清朝皇子和四部尚书、总督、巡抚、县令的明式官阶。连八旗里的官职“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也换上了时髦的汉语名字“佐领”、“参领”、“都统”。

到鸦片战争前夕,清朝早已对外消灭了盘踞西北的准格尔汗国,在内铲除了三藩、郑氏等割据力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高度集中皇权稳固,儒家思想则几乎可以等同于全部世俗思想文化。

德川家族的徽章

与之对比,日本的传统思想政治状况是:儒家文化略有优势,二元政治权力分散。

在清朝取代明朝的40年前,德川家康在江户建立幕府。但在京都的还有个仿照唐朝官制的天皇朝廷。双方构成了日本独有的二元政治体制--公武合体。其中,朝廷依据天皇是天照大御神的传说,带有不可置疑的神权色彩,并受到武士和商人农民的共同尊奉。但幕府经常以武装示威、断绝财政供应等方式,逼迫天皇按幕府将军的意愿安排朝廷人事,甚至废立太子和太女。所以,幕府在中央二元政治中居于实际上是优势地位。

德川幕府的江户城堡

在地方上,直接控制在幕府手中的土地只占全国的1/4,另外3/4被近260个武士首领分享。这些武士首领即藩主虽然在自己的领地上有独立的司法行政权,但在幕府将军的绝对军事力量前,随时有被减少甚至没收的可能。

京都的日本朝廷从大化改革开始,一直就是中原文化,特别是唐诗宋词的铁杆粉丝。儒学也一直在日本广为流传。德川家康的政治幕僚中,就有儒学者林罗山。明朝灭亡后,以朱舜水为代表的一批儒学家东渡日本,受到幕府上层高度礼遇。从而掀起了日本武士学习儒学的新高潮,就此确立了儒学在日本文化中的优势地位。不过,无论是幕府自己的讲习所,还是各地方藩国的学馆,都在讲授儒学的同时,也传播日本土生的兵学和荷兰传入的兰学。所以儒学并不能在此获得如清朝和朝鲜一般的独大优势。

德川幕府时代的日本各藩分布

鸦片战争后的两国思想变革

鸦片战争对于中日双方都有很大的触动

1841年6月,被革职即将流放新疆的林则徐。他将组织翻译的一些零散外文资料都交给好友魏源。魏源据此加以汇编增补,写成《海国图志》。该书彻底摒弃传统儒学“九州四夷”的世界观,在“五大洲四大洋”的总体框架下,对世界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展开介绍。

此书受限于魏源本人的外语水平和过时的参考资料,有不少错误,却已经是当时远东儒家文化圈内独一无二的地缘政治科普书籍。但清朝随后身陷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暂时无暇通过此书开眼看世界。同样在这20多年中,隔壁的日本却被此书掀起了波澜万丈的思想风暴。

堪称启蒙典范的《海国图志》

1851年,三册《海国图志》被书商贩运到日本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长崎。以武士为主的日本知识分子,当时正因为听闻清朝的战败,而陷入巨大的资讯恐慌之中。《海国图志》和魏源另一部记录鸦片战争中清朝的《圣武记》,顿时令他们如获至宝。先后复制了20多个版本,广泛流传开来。当时日本最著名的儒学家之一,已经40岁的佐久间象山,更是对魏源“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观点推崇备至,并且积极予以实践。

佐久间象山利用自己主管松代藩经济发展职务,从横滨收集了大量荷兰科技书刊。开展马铃薯栽培、酿造葡萄酒、制造硝石玻璃、炼钢、制造操纵荷兰火炮等试验。因此成为洋学的泰斗权威,名气也更趋高涨。包括地位最高的德川家三个藩国(尾张藩、纪伊藩、水户藩),几十个藩国都挑选青年武士到他门下留学。对这些青年才俊,佐久间象山都做了如下教导:西洋人也没有三头六臂,与吾邦人实属一样。日本人如果肯下功夫阅读书籍,必定能做出与西洋人一样的东西。

日本近代西化改革的先驱 佐久间象山

通过大量实验,佐久间象山的思考重点也从器物层面迅速上升到了哲学思想层面。他对鸦片战争他总结道:西洋诸国精研学术,强化国力而频频得势,以致周公、孔子的国度被其打败,这究竟是为何?西洋的学术得起要,而清国的学术不得其要,陷于高远空疏之怪谈、训诂、考证之流,缺乏万物一体之穷理精神。

大约同期清朝知识分子之间,却流行着许多奇妙深刻的言论。诸如英国是在乾隆时期接收了天朝“圣教”慕化,才致今日富强。而大清臣民对“圣教”学习不够,才被英国人反客为主。

定期到访长崎的荷兰人 成为日本的启蒙老师

曲折之路

1854年 震惊日本的黑船事件

1854年,美国远东舰队司令佩里,率领13艘战舰冲入江户湾,将炮口对准幕府将军宫殿--江户城。自知不是对手的德川幕府,迫于无奈和佩里签订《神奈川条约》,解除执行了250多年的锁国令。从此开放贸易,允许西方人员船只自由来往。

乘此机会,佐久间象山向幕府上书,提出“清查流民、设立会计、兴办工业、普及教育”的开国四策。标志着他以“辅佐幕府、殖产兴业、贸易致富”的“佐幕开国论”思想最终形成。1864年。佐久间象山被幕府任命为海陆御用小官。

日本传统绘画中的 佩里与美国海军军官

但就在他期待大展拳脚之际,认为他放任蛮夷踏足神圣日本土地的激进青年武士,将他*死在自己家中。*死佐久间象山的武士,信奉的是当时另一大思想流派“尊王攘夷”。比较讽刺的是,这个思想的头号大V不是别人,正是佐久间象山最得意的弟子--吉田松阴。

跟大器晚成的老师不同,吉田松阴在11岁的时就被召到长州藩主毛利敬亲面前。他为藩主讲授兵学著作《武教全书》,被藩主称赞为“长州的至宝”,作为兵学神童而名扬整个日本。此后,他因为阅读清朝传来的谬误书籍,也跟鸦片战争时的林则徐一样出现很多认识偏差。认为英国人常年乘船,导致双腿僵直,只擅长海战而不能打陆战。还认为清军战败主要是士兵萎靡不振和缺乏勇气。

全日本知名的兵学神童 吉田松阴

1851年,21岁的吉田松阴拜入佐久间象山门下,开始学习西洋炮兵技术。由于认识到日本在技术装备上和西洋列强有巨大差距,产生了对西洋技术的浓厚兴趣。1854年,佩里少将率美国东印度舰队闯入江户湾,吉田松阴闻讯迅速赶往美舰下锚地海边,亲眼目睹之前只在书中读到过的巨大蒸汽战舰后。这个热血沸腾的青年还断然买下一条渔船,在黑夜中划船偷偷靠近了美军战舰。被美国水兵抓上船后,他向佩里的翻译官表示希望自己搭乘战舰前往美国。佩里对吉田松阴的勇气和热忱大为赞赏。但碍于和幕府签订的条约中,明令禁止日本人偷渡出国,只能拒绝并安排舢板将他送回岸上。

因为触犯国禁,吉田松阴随后被投入监狱。幕府对这位声名远播的兵学秀才还是十分礼遇,不久后将他释放,押送回老家松下村监视居住。困居家中的吉田并未隐居反省,反而开办“松下村塾”。号称不问身份出身,只要有志求学一律收纳,短时间就有各地而来的青年才俊30余人投入门下。在教书的同时,吉田继续密切关注时局变化,发展自己的思想。

保留至今的 松下村塾原址

对自己恩师的开国思想,吉田本着自己的军事见识,认为此举只会让日本陷入列强的经济盘剥乃至军事征服中,所以断不可取!他主张利用开国的既成事实,全力购买先进装备,引进西方军事理论。待时机成熟后实行“攘夷”,将侵略者赶出国门后,再在平等的立场上和西洋列强建立对等的关系。对于面对列强威逼不断妥协让步、而又迟迟不革新军事的幕府中枢,他著书大肆批判,得到了大批不满现状的青年武士响应,逐渐形成了强大的社会舆论。

随着吉田松阴的言辞越来越激烈,幕府中枢意识到了他巨大的煽动性,强制关闭“松下村塾”。对幕府彻底失望的吉田松阴,针锋相对提出了“尊王攘夷”思想。此理论一出,响应者更多,甚至连德川御三家中的水户藩藩主和尾张藩藩主都成了其支持者。主持幕府政治的大佬井伊直弼,终于彻底无法忍受,指令幕府武士奔赴各地,抓捕了包括吉田松阴在内的100多名著名“尊王攘夷”论思想家,史称“安政大狱”。1859年11月,年仅29岁的吉田松阴被幕府处死。

幕府末期的实际执掌者 井伊直弼

同一时期,清朝正在镇压两广发生的大规模天地会起义和土客械斗。放在清朝的强大国家暴力机器面前,这种抓捕百多名异见分子的行动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德川幕府并没有清朝那样的常设军事警察机关--绿营,而他面对的反抗力量,却是从小接受军政训练的职业武士。

1860年年初,50多名激进攘夷论武士分批潜入江户。2月18日清晨,其中18名剑术精湛者,埋伏在将军御所的正门周围。乘井伊直弼进城办公之机,用四把左轮枪射击随行护卫,并拔出武士刀砍*。在砍倒十多名护卫后,将井伊直弼拖出轿子砍下。事变发生后,因为行凶的大部分武士来自德川家自己的水户藩,幕府内部陷入了巨大的对立和争吵。最后反而认定是已死的井伊直弼,是处理政事不当才酿成*乱,对彦根藩处以了减封处罚。德川幕府就此威信扫地。恰巧从上海考察归来的吉田松阴弟子--高杉晋作,也适时提出了打倒腐败幕府,以天皇为中心再造新政府的“尊王倒幕”论。至此,德川幕府的覆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1860年的 刺*井伊直弼事件

留学生改革

日本开国后 抵达横滨的各国商船

到这里我们提到的日本思想家和革命家,还都只通过书本对西方做初侧面了解。西洋诸国的强大,只是触及了他们的头脑。他们对未来的规划,也局限于如何打倒幕府这个现实问题。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打倒幕府只后他们也最多建立另一个更强大的武士政权。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第一批被西方文明触及灵魂的思想家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1862年冬,曾在吉田松阴门下学习的青年武士井上闻多、伊藤俊辅等人,纵火烧毁还未完工的英国领事馆。为了躲避幕府的追捕,5个年轻人干脆挪用了长州藩用来采购英国军火的10000两白银,通过英国驻日本总领事安东尼-高尔牵线,搭上两艘鸦片船偷渡英国。

当代日剧中的5名留学先驱

四个月后,5人顺利抵达伦敦。他们看到挤满泰晤士河的船舶、川流不息的车辆、密密麻麻喷吐煤烟的烟囱机器和风驰电掣的闪亮火车。他们意识到工业文明的碾压性力量,攘夷的幼稚妄想也瞬间破灭。5人胸中满溢着疯狂学习吸收此等文明的无限激情,开始相互比赛记诵英语单词。一个多月后就达到了可以读懂英文报刊的程度。

在具备学习基础后,5人报名入读伦敦大学,接触了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其后,又各自选定了专攻方向。伊藤俊辅、井上闻多学习政治学。山尾雍三转入格拉斯哥船厂,学习船舶设计和制造。远藤谨助学习经济学,而井上胜学习铁路设计与建造。

下关炮击外国商船事件

1864年,日本国内的激进武士在下关海峡炮击经过的外国商船。伊藤俊辅和井上闻多不得不提前终止学业,紧急回国,协助松下村塾的师哥高杉晋作和英法等国谈判赔偿事宜。随后在高杉晋作麾下,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尊王倒幕”运动。1667年的王政复古政变、伏见鸟羽会战和1668年迫使幕府投降的“江户无血开城”等事件,都有他们在发挥重要作用。明治时代开启后,他们也得以跻身新政府的权力核心。

这位伊藤俊辅后来改名伊藤博文。在革命元老陆续淡出政坛后,主持了日本国宪法的制定颁布,出任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授封公爵爵位。井上闻多改名井上馨,先后出任外务大臣、大藏大臣,并创立了日本最早的财阀集团“三井集团”,授封侯爵。山尾雍三、远藤谨助、井上胜在明治维新时期陆续归国,得到伊藤博文和井上馨推荐。山尾雍三在明治新政府中出任工部大臣,创立了日本工业学会和东京大学工学部,被誉为日本工业之父。远藤谨助出任造币总监,创立了日本造币厂并发行了第一版日元。井上胜出任铁路建设总监,主持设计建造了日本第一条铁路。到他去世时,日本已经拥有超过7000公里的铁路。

5名留学先驱中的佼佼者 伊藤博文

历史还是很公平的,同样的幸运也曾被赐予给清朝。1846年,在香港开办教会小学的美国牧师萨缪尔-布朗因病回国,将3名天资较好的学生带到了美国。

三人中,最年幼的黄胜不久因病返国。时年15岁的黄宽走上医学道路,获得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857年归国行医,最后被李鸿章聘为广州海关医务处医官,并积极参与医学教学工作。时年17岁的容闵,后来考入耶鲁大学,1854年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后归国。1863年和冯桂凤一起被曾国藩聘为幕僚,协助曾国藩购买机器设备。创设江南制造总局,拉开了清朝的洋务运动序幕。1872年,在他的建议和曾国藩大力支持下,清政府派出了4批共计120多名幼童前往美国留学。

清末留美幼童的美国生活

1881年,曾国藩下野。清朝驻美正使和副使也屡次上书,声言幼童言行西化、不服礼教。清政府提前终止留学生原定15年的学习期,将留学生全部召回国内。留学事业宣告失败,对清朝彻底失望的容闵随后开始投身变法革命。最后被迫逃亡美国,客死异乡。

在120多名留洋幼童中,最为著名的是后来主持建造京张铁路的詹天佑。较为著名的还有北洋海军的吴应科和翻译家蔡廷幹。可惜的是他们无一人进入了清朝的权利中枢,影响力也就被局限在最末流的器物层面。因此,中日两国的近代化改革发展,也就开始朝着不同路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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