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市井财经专栏作家 叶克飞
有没有一些东西，发明的时候仅仅用于一个受众极少的小领域，后来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适逢其会成为一个大领域的爆款？当年的热水袋应该算一个，早年纯粹医用，后来则成为女性常用物品。可有样东西更厉害，它不但从小玩意儿一跃成为旅游爆款单品，还再接再厉地跳出了旅游领域，撬动了千亿元的大市场。
它就是自拍杆。2014年，它被美国《时代》杂志评选为2014年最优秀的25项发明之一，不过，它可不是那一年才发明的。
自拍杆的发明始于猥琐需求？
有人说，自拍杆的发明偷拍裙底，也就是偷拍裙底之用。关于这个猜测，只能说自拍杆确实能成为偷拍裙底利器，但这事儿主要看使用者的品行，其实自拍杆的发明，初衷还是方便自拍。
现在的自拍杆，原理和结构其实都很简单，一般能伸缩的长度在20到120厘米之间。将手机固定在伸缩杆上，通过遥控按钮就能实现自拍。换言之，它主要的配合对象是手机。不过自拍杆发明时，可没有手机摄像头，也没有智能手机，甚至连手提电话都是个新鲜玩意儿。
关于自拍杆的发明，最主流的说法是日本人发明，时间是八十年代早期，发明者是上田宏，当时自拍杆的名字叫“袖珍相机支撑式伸缩扩展器”。上田宏是美能达相机公司的研发工程师，之所以研究自拍杆，是因为一次惨痛经历。话说他有一次在巴黎旅行，想在卢浮宫前跟妻子合影，就找了个小朋友帮忙，结果对方拿着他相机跑了。
上田宏发明的这个自拍装置适用于小型相机，最有意思的是他在自己的相机上加装了一面小镜子，自拍者可以调整表情，这可算是山寨版的前置摄像头吧。
1983年，上田宏在美国申请了专利，并在两年后对外公布。美能达公司对这一发明进行了推广，但与早期充电宝面对的是可拆卸电池而且功能单一、毫不智能的手机一样，自拍杆也是过于超前的产品，当时的相机成像不佳，体积又大，拿在手里都嫌笨重，拿根杆子简直无法保持平衡。而且当时又没有社交网络，美能达市场部门的调研甚至发现女性对自拍这事儿感到很尴尬难堪，此外人们旅行也没今天方便，自拍杆基本没有用武之地，拥有三百多项发明专利的上田宏也曾表示，自拍杆是一个“凌晨三点钟的发明”，它显然来得太早。
1995年，有一本日本杂志盘点了“无用的日本发明”，自拍杆就位列其中，此外还有为猫设计的防尘拖鞋以及憎水者沐浴服（在不打湿身体的情况下沐浴）等。
自拍杆的发明还有另一个版本，就是加拿大人弗洛姆，他申请专利比上田宏晚了二十多年。但他最初并不知道上田宏的发明，只是2002年的一件事情让他有了发明冲动。当时，他和女儿在意大利度假，想拍张合影，但当时游客太多太挤，没地方放相机，他们又觉得让人帮忙拍照很尴尬。于是，弗洛姆做了一个便于旅行携带的伸缩杆。2005年，他申请了这一自拍杆的专利。
因为发明时间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技术更成熟，材料选择余地更大，配合的相机更轻巧，所以整体已经非常接近现代意义上的自拍杆。而且弗洛姆生活的时代，资讯更为发达，他自己又在近十年时间里，在各种博览会和购物频道中推介展示这一产品，可以说凭借自己的力量推动了自拍杆市场。因此，他也被称作“现代自拍杆之父”。他后来在专利申请书中承认了上田宏的发明更早，但这并不妨碍人们认同他在自拍杆领域的创举。可惜的是，在2005年申请专利后，由于手机发展还没进入智能时代，弗洛姆获益不多，便在2008年卖掉了专利，结果导致全世界出现了很多抄袭产品。
不过除了这两个官方说法外，自拍杆的历史可能更久远。有人说1900年柯达推出的盒子布朗尼相机，其实就是一款自拍神器，虽然没有长杆。它是一个外壳由硬纸板构成的117毫米胶卷相机，仅售1美元。虽然拍出来的照片边缘变形极严重，但当年用来合影却十分时髦。之前有一张1926年的英国老照片，拍摄者就使用了长杆作为辅助，算是简陋版的自拍杆。还有一种说法，指1970年的捷克科幻《绅士们，我把爱因斯坦宰掉了》中就有一个小片段，有女士手持一根自拍杆拍照，闪光过后就从自拍杆底部拿出一张照片。这个关于未来的描述，显然今天已经实现。
走红的自拍杆一度遭遇抵制
在智能手机时代，自拍杆的走红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众多公众人物都曾以手持自拍杆的形象出现在世人之前，比如当时还是总统的奥巴马和朴槿惠。
2013年，《牛津英语辞典》将“自拍”评为“年度单词”。日本DIME杂志评选的2014年度流行语中，自拍杆排名第八。2014年圣诞节，自拍杆成为美国最畅销的圣诞礼物，12月间卖掉了10万个。自拍从一种拍照方式变成社会现象，也是那两年的事情。自拍杆的国内销量，甚至在当时创出过年增长超五十倍的惊人纪录，称之为井喷毫不为过。
但很快自拍杆就遇到了瓶颈。早在自拍杆流行那年，抵制自拍杆就成了许多公共场域的常态，首先拒绝自拍杆的就是博物馆。其实博物馆拒绝自拍杆并不奇怪，在此之前，它就已经拒绝了三脚架和长柄雨伞等，甚至还有博物馆拒绝婴儿车，进入之前寄存大背囊也是常见之事，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藏品被碰坏。
自拍杆的问题在于它太长，不但有损坏藏品的可能，还有误伤其他参观者的可能。禁止自拍杆甚至是拥有19家博物馆和艺术馆，还有国家动物园和9家研究机构的史密森学会博物馆多年来首次修改游客规章。著名的大都会和保罗·盖蒂博物馆同样早早拒绝了自拍杆。
在欧洲，奥赛美术馆、英国国立美术馆等第一时间就禁止自拍杆，众多博物馆随后跟上，不过更多博物馆其实一直禁止拍照，所以根本不存在是否禁止自拍杆的问题。
除了博物馆，有不少公共场域也在自拍杆流行初期就明令禁止，比如罗马的圆形大剧场，因为每天上万名游客在台阶上拿着自拍杆不停转身体的场面，实在过于危险。英国足坛也第一时间禁止自拍杆，不知道是不是跟足球流氓太多有关，反正按规定禁止一切“可能作为武器或危及公共安全的东西入场”。音乐会和演唱会拒绝自拍杆，也基于同样理由。
全球迪士尼也早早禁止了自拍杆的进入，毕竟是一个孩子云集的场域，又长又尖的自拍杆万一戳到眼睛可怎么办？
不过，有庞大的自拍群体作为客户基础，自拍杆的市场始终在急剧扩大。
自拍杆不是一个“唯品牌论”的玩意儿
一般来说，电子数码产品特别讲究品牌，好品牌的市场优势会非常大。但自拍杆显然没有足够的技术含量支撑，一个伸缩杆加固定支架，一个内置遥控器，采用蓝牙连接，即使是在智能手机的早期，也不算什么高科技。也正因此，自拍杆对品牌的要求不是很高。
所以，几年前的自拍杆，虽然也有数百元的品牌货，但主流产品还是数十元的产品。许多购买者在电商平台购入自拍杆时，甚至根本没留意牌子到底是什么。这当然也跟低技术门槛有关，众多厂商一窝蜂涌入，不少当年做三脚架的品牌也转型自拍杆市场。
一窝蜂当然会导致质量问题，有些遥控不好用，有些用几下就坏，还有一些最糟糕，固定支架不牢靠，动不动就摔手机。而且，自拍杆也不是越长越好，因为全靠腕力，杆子太长反而不好控制。
其实自拍杆的技术含量真的不高，从材质来说，无非是塑料或铝合金，至于什么碳纤维之类，基本就是噱头。兼容性方面，早期自拍杆往往泾渭分明，只能对应苹果iOS或安卓系统，但这几年的自拍杆早已可以二者兼顾。
早期自拍杆多使用握把按钮设置，但这种设置的最大问题在于按下按钮时，自拍杆难免会震动，影响照片质量。于是，随即又出现了配备无线遥控的自拍杆。
早期自拍杆常有数百元的豪华版，几十元的已经十分廉价，一百多元的才算合格。但随着自拍杆的普及，价位不断下探，即使是赠品自拍杆，也往往不会太差。
在品牌方面，自拍杆确实有一些不错的牌子，但很多消费者似乎并不在意牌子本身。有人开过玩笑，认为这是因为自拍杆的主要消费者，或者说自拍的主要群体是女性，数码盲的比例相对更高，更在意自拍杆的款式和握柄的颜色。这当然也是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还是自拍杆作为一个配件，技术含量实在有限。
从市场占比来说，2006年成立于美国、2008年进入中国的iPEARL，2009年进入中国的MOMAX，还有在欧洲和东亚地区都相当有口碑的Fotopro，都是早期相当不错的品牌。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倍思、云腾和ROCK等。但即使是用过N个自拍杆的人，恐怕都很难分得清不同品牌间的差别。
之前以分离式和一体式智能蓝牙自拍杆打响名号，还有长达3米的限量版超长自拍杆可供选择的Pearlty，曾赞助《我是歌手》，并与腾讯、小米、华为和百度等合作，制作专属礼品自拍杆。这对知名度很有帮助，但仍然不像其他领域的品牌那样可以达到脍炙人口的效果。
也有一些自拍杆走创意路线，反而更契合这个市场，但同样也会让人忽视品牌自身，因为抄袭实在太容易。比如有人手自拍杆，将杆子做成断臂形状，颇为恐怖，但就满足了不少人的恶趣味。
如果你是个唯品牌论者，不妨考虑一下大牌配件，比如索尼和尼康。尼康就出过售价三百多元的自拍杆，但你知道的，尼康不产手机，它的自拍杆只适用于自家相机。
倒是有一个细分市场，很讲究品牌的口碑。它其实也是自拍杆最早运用的领域——运动冒险。
早在自拍成为风潮之前，自拍杆的最重要受众群体就是运动冒险人士。他们在高难度运动和冒险中往往有拍摄需要，同时又无法寻找路人帮忙，于是只能借助自拍杆。但也因为使用环境要求较高，所以更重视自拍杆的稳定性，所以这个细分市场对自拍杆的品质和品牌要求较高。比如之前一款名为Quik Pod Ultra的防水自拍杆，售价就达到70美元。它的握把更稳定，而且缠有橡胶，不易脱手。GoPro出产的3-Way售价同样达到70美元。售价100美元的PowerPole有内置电池，还可以给手机等设备充电。值得留意的是，这类自拍杆往往兼具了三脚架的功能。
自拍杆意外打开的广阔天地
最初的自拍杆，整体定位还是手机周边产品，主要适用于自拍领域，应用最多的场合还是外出旅行时。
当年国内的销售数据也说明了这一点，主要消费集中在华北、华东和华南，集中在北京、上海、浙江和广东四地，跟当地经济和外出旅行多少息息相关。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自拍杆的市场仍有局限性。它并不是易耗品，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整天出门旅行，这个市场需求会很大，但没有大到让人震惊的地步。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自拍杆意外打开了一个新天地，这就是直播市场。
网络直播兴起后，自拍杆成为直播者的必备产品，而且这个市场不断扩大。2018年，中国在线直播市场规模达到500亿元，再加上上下游行业，这就是一个千亿级别的市场。
这个市场也没有城乡之分，无论抖音还是快手，都只需要一部智能手机和一个自拍杆。利用直播进行营销推广也是这几年的产物，比如农民直播农业生产，卖出家乡各种农产品，就让不少人致富。直播市场甚至与传统电商市场都不一样，完全依靠真实场景和高频互动，实现买卖双方的“配对”。在这个过程中，自拍杆无处不在。
结语
自拍杆走红以来一直颇具争议，除了在公共场域的安全性之外，还有人认为它降低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频率，还有其所依托的自拍热，使人们对社交环境过度依赖。
这种社会学领域的分析当然有一定道理，但反过来说，自拍之所以流行，恰恰也是一种社会学现象。人们在急剧变化的世界中，会产生焦虑不安和孤独感，自拍不但是一种自我认同，也是寻求社会沟通的方式。
至于自拍杆，它可以被视为一种应时性创新，虽然结构简单，没多少技术含量，却解决了自拍的最大难题。人类历史上许多发明都是如此，看似简单，却足以瞬间解决问题。
至于数码产品的进步，与直播市场的融合，看似复杂，实则都是水到渠成。
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市井财经立场，且不构成投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