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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做梦吧？
他看着满眼的雪白，缓缓凝视四周，周围是大片大片正在盛开的，微微透明的花瓣如同冰雪雕琢，随风纷纷扬扬，落了人满身。
若有若无的空灵琴音传来，一点点缠绕住了他的心尖，蓦地，他的心狂跳起来。
风卷起地上的落花，指路一般露出一条小径。他不自觉地顺着小径走去，前面出现一条流淌的小溪，溪面也飘荡着细小雪白的花瓣。
溪上一座小小的木桥，他踏上去，迫不及待地看向花树后那座小亭。
小亭中，一白衣女子盘膝坐在那里，膝上放着一架古琴，她正专注地拨弄着琴弦，悦耳飘渺的琴音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他愣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无数次在脑中描绘的倩影，心中不知是狂喜还是酸楚。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只有做梦才能再次回到初见蝶音的时候，所以他甚至不敢上前去，怕一开口梦就醒了。
白衣女子却发现了他，一双美目有些羞怯地从他身上扫过，轻轻放下琴，起身盈盈行礼。
“见过公子。”
他倒退了一步，眉头紧蹙起来。不对！当时是他先开口的，不然蝶音难以发现他，因为……因为……一双珍珠蒙尘般的眼睛从眼前闪过，美则美矣，却没有任何光泽，空洞而无神。
是了，蝶音的双眼皆盲，根本不能视物，所以现在的梦境不对！
“公子，你忘记蝶音了吗？”白衣女子凄然道，珠泪莹莹，满面娇弱。
他摇着头，不，她不是蝶音，为什么这个错误的梦还不醒来！
白衣女子凄楚地看着他，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哀婉道：“公子，请你……请你一定要……记住……蝶音……”
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襟，白衣女子如同断翅的蝴蝶，凋零倒地。
他的心猛地刺痛起来，不由嘶声喊道：“蝶音！”想扑过去抱住那抹纤细的身影，却被陡然而起的狂风所阻，铺天盖地的樱雪花瓣被风一重一重卷起，在眼前狂乱飞舞，把什么都掩盖住了……
楚轩睁开眼睛，看着入目的一片雪白繁花，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
“皇上，您又在落雪园里睡着了，小心着凉。”内侍德顺赶紧上前为坐在石凳上的楚轩披上了一件外袍。
楚轩揉揉眉间，问道：“什么时辰了？”
德顺恭敬地答道：“回皇上，刚过了未时，梁国的使臣已经在承清殿等候多时了，皇上，您看……”
“哼，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季渊那个独夫难道是突然想通了，愿意降了？”楚轩提及梁国皇帝，一脸厌恶。
德顺小心翼翼道：“启禀皇上，梁国使臣带来大批珍宝和一个绝色女子，看样子是想求和……”
“呵呵，把朕当做贪财好色之人了吗？”楚轩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吐出一个字，“宣。”
金殿之上，梁国使臣先是舌灿莲花、天花乱坠一通，表明友好之意，然后奉上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珍宝以示诚意。
费了一番力气却发现荆国皇帝始终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样子，梁国使臣心中暗暗打鼓，一咬牙使出了最后的*手锏。
虚空中突然化出粉白的花瓣，从大殿上空飘洒下来，殿上侍卫警觉地仗剑上前，却被楚轩淡定地挥退了。只不过是一种低级幻术，不足为虑。
重重叠叠的花瓣交错飞舞，恍然间便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色舞衣的女子，只见她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美眸如秋水闪耀，一身飘逸如仙的衣裙勾勒出妙曼的身姿。
女子姿态优美地行了一礼，两臂宽大的水袖一扬，随着悠然而起的乐声翩然起舞。
旋转，折腰，回眸……女子的舞姿堪称绝美，一颦一笑牵动人心，让人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目眩神迷。
楚轩脸上看不出表情，没人发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然发白，天知道他用多大力气才按捺住想上前掀开女子面纱的冲动。
一曲舞毕，女子恭敬地垂下螓首，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仿佛高傲的天鹅般温驯。
大殿上一片寂静，楚轩紧紧盯着女子如云的秀发，开口命令道：“抬起头来，取下你的面纱。”
女子顺从地抬起素手取下了面纱，然后缓缓仰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
楚轩的脑中嗡地一声，画面一幅幅后退，定格在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上，如果不是眼前女子双目明亮，他差点以为是蝶音复生了，真的太像了。
忽忆起刚才做的那个梦，楚轩眼角酸涩，平复了一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声若黄鹂，“回皇上，民女唤作婉卿。”
“婉卿……”楚轩轻抚下巴，思虑片刻后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朕的婉妃，只能为朕而舞。”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荆国大臣是惊，梁国使臣是喜，看来美人计奏效了。
楚轩不顾群臣反对，接受了梁国的献礼，同意了求和，下达了前方马上退兵的命令。众大臣扼腕顿足，直呼红颜祸水。
对于大臣如雪片般的奏折，楚轩一概不理，他每日待在落雪园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他要看婉妃在落花中起舞，由他亲自抚琴。
这座落雪园里面的樱雪树，都是他亲手栽种的，只因为蝶音最喜欢的，就是在樱雪树下弹琴，她说她虽然看不见，却爱极那淡淡的清香。
当初他与蝶音相遇时，就是在一片樱雪树林，他当时还是荆国逃亡在外的落魄皇子，她是梁国大臣的盲女千金，住在山中别庄之中。
因一曲琴音两人相识，再而相知相恋，蝶音虽目不能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倾世之美，淡然优雅似空谷幽兰。
她常常温柔地用纤指描绘着他的眉眼，低语：“不能得见公子容颜，是蝶音目盲以来最遗憾的事。”
他拥她入怀，柔情百转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楚轩会与蝶音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甜蜜的誓言，后来却成为锥心的毒药。
梁国的年轻皇帝季渊也爱慕蝶音，蝶音一直住在山庄，一部分原因正是为了躲避季渊。
那日两人相会，被微服前来的季渊发现，两方大打出手，因实力悬殊，楚轩在随从的保护下狼狈地滚下山崖才得以逃脱，隐隐地，他似乎听到蝶音一声悲呼，“楚轩……”
尽管心痛如绞，他还是毅然离开了，他还有大业未成，等他成功那一天，他一定会回来带走蝶音。
可等他拿到先帝遗诏，联合母国的兵力，与朝内支持自己的大臣里应外合，从大皇子手里夺回皇位之后，派去接蝶音的心腹却带回一个噩耗：蝶音不堪季渊逼迫，自缢而亡，尸体也被季渊带走了。
楚轩悲怒交加，狂喷一口鲜血后，瞬间心如死灰，他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要这皇位又如何，要这天下又如何……
当下就要出兵攻打梁国，被群臣苦劝阻止，荆国刚经历内乱，正是休养生息、整顿国务之时，怎可再穷兵黩武，逞一时之气呢？何况荆国与梁国没有什么大的瓜葛，贸然出兵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也是从那时，荆国的臣民发现自己的新皇，以前温润谦和的三皇子，变得不苟言笑，喜怒难测。
不过荆国在他的带领下，却是越来越强大，十年之后，荆国皇帝不顾大臣劝谏，举兵攻打梁国。而与蒸蒸日上的荆国相反，梁国国力渐衰，节节败退，就要面临亡国的危机，醉生梦死的梁国皇帝才慌了神，派来了使臣求和。
“陛下，您又在走神了。”婉妃停下舞步，柔声道。
楚轩双手在琴弦上一按，停止了弹奏，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喝。
“爱妃心思灵透，甚得朕心。”楚轩斜支着头，向婉妃邪魅一笑，勾了勾手指。婉妃莲步轻移，顺从地走到楚轩身边，依偎进他的怀里，像只小猫般惹人怜爱。
楚轩捏着她如玉的下巴，痴痴看着那张美丽的容颜，眼神变得迷茫。
“陛下……”婉妃红唇欲滴，明眸生媚。
楚轩却突然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冷冰冰地命令道：“闭上。”
婉妃娇躯一僵，放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了一下，才乖乖地听从了命令。
楚轩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低低道：“蝶音，我的蝶音。”
婉妃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木偶，楚轩自顾自地低喃着，落花纷纷如梦，不知此时又入了谁的梦呢？
梁国皇宫深处，有一座堪比冷宫的宫殿，僻静清幽，严禁宫人踏足。
宫院内孤零零生长着一棵樱雪树，一个素衣女子站在树下，仰着头，眼中却没有任何焦距。
“花又开了啊……”素衣女子自语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九年，还是十年？
一个高大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身上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色锦袍昭示了他的身份。
“你来啦。”素衣女子淡淡开口，她虽目不能视，耳朵却异常聪敏。
季渊站住，看着蝶音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阴恻恻道：“怎么，又在想那个死人了？”
“对啊，虽然他死了，在我的心里依然没有人可以替代。”
蝶音声音不喜不怒，却让季渊怒火高涨，他一把攫住蝶音的皓腕，咬牙切齿道：“十年了，一块石头也能捂热了，为什么你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蝶音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他的方向，道：“季渊，我只是一个瞎子，你贵为皇帝，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为何执着于一个残废？”
“那些女人只是玩物，又岂能与你相比？！”季渊暴躁地咆哮。
蝶音沉默，她的心早就在听到楚轩坠崖时就已经死了，再深的情意她也无法做出回应。
“婉儿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蝶音忽然开口问道。
季渊一怔，松了手，不动声色道：“婉儿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伺候吗？”垂眸看到她雪白的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红痕，心中又有些懊悔，每次来这里之前都告诫自己要控制脾气，可每次都克制不住。
“季渊，我眼瞎心不瞎，不可能连身边人是真是假都认不出。”蝶音揉了揉手腕，收回了袖中。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季渊皱眉，又放柔声音道，“如果你觉得闷，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蝶音摇头道：“我在这里很好，只要你善待我的父母，我愿意一直留这里。”
季渊的额角又爆出了青筋，怒道：“你的意思是我用你的父母威胁你，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是吗？”
蝶音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难道不是吗？当初我本欲随楚轩而去，是你硬拉我回来，还说如果我再寻死，就让我全家陪葬。”
季渊阴鹜地看着她平静如水的容颜，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是愤然甩袖离去。
季渊一生下来，身为皇后的母亲便离世了，父皇对自己的第一个嫡子寄予厚望，立为太子，随之带来宫帏中层出不穷的暗害，让自幼没有母亲庇护的他生存得异常艰辛，久而久之，长期压抑的环境造就了他暴戾的性子。
他小小年纪就知道用鲜血震慑敌人，对于敢对他不利的人，哪怕只是揣测，他也要*之而后快。
在他最阴暗最血腥的成长时期，唯一遇到的一抹阳光，就是蝶音。
记得第一次遇见到她，她还是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双目空洞无神，恬静的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意，随父亲进宫参拜。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她就静静地坐在树荫下，听随身的小丫鬟描述着花园里的美景，粉嫩的嘴角微微翘起，让当时还是少年的他看愣在当场。
突然就有了一个冲动，好想，好想把这个天使精灵一般的女孩拖入自己黑暗的世界，让她永远只为自己发光。
后来她长大了，变得越来越美丽，失明的双眼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珍贵，他开始担心她被抢走，频频示意想娶她，不想反而把她吓跑，躲到山中的别庄不肯见他。
无奈当时父皇垂危，其他皇子又虎视眈眈，他只好先全力投入皇位之争。最后，当他踏着一地鲜血登上宝座，迫不及待跑去找她时，却发现她与别的男子在林中相会。
他震怒，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扒皮抽筋，一番打斗后，那个男人被他打落山崖，蝶音虽看不见竟也心有灵犀般惨呼一声想跟着跳下。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不由分说打晕了她带回皇宫囚禁起来。
后来他查清了那个男人的身份——荆国的皇子楚轩。知道楚轩没有死，推测他不会善罢甘休，他便威胁蝶音的侍女婉儿，对外宣称蝶音已死。
他把蝶音秘密软禁在皇宫隐秘的宫殿之中，胆敢有人窥探打听，便直接处死，他不会让蝶音再有半分消息走露出来，她以后只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任何人，都不能再把她抢走！
季渊癫狂地想着，快步向一处阁楼走去，楚轩是吧，如今的荆国皇帝是吧，想灭他梁国是吧？那么就送给他一份大礼，让他去黄泉路苦等蝶音吧！
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字，装入信鸽脚上的竹筒，手一扬，信鸽振翅飞入茫茫云端……
荆国皇宫，一只纤手伸出窗外，接住夜色中悄然而至的信鸽，取下竹筒后，信鸽又静悄悄地飞走了。
打开纸条，上面一个朱砂写就的“*”字触目惊心。婉妃心一颤，就听到身后有人推门走进来，她慌忙把纸条藏到袖中，转身斥责道：“不是说了不许进来打扰吗？”
楚轩负着双手，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婉妃忙堆起笑意，蹲身行礼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楚轩的脸庞在烛光的阴影下晦暗不明，半晌勾唇一笑，上前扶起她道：“朕睡不着，想再看爱妃舞一曲，不知是否打扰了爱妃休息。”
婉妃笑得柔媚，道：“请陛下稍候，臣妾前去换件衣裳。”
夜间的落雪园，挂满了明亮的宫灯，樱雪树的花期将过，在夜色中那些即将枯萎的花朵反而看不分明，还是纯白如雪的样子。
楚轩调试着琴音，一抬头看到婉妃一身白衣款款走来，恍惚间仿佛是蝶音魂兮归来，不由一时看痴了。
“陛下，可以开始了。”婉妃淡然一笑，浑身的气质风韵都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她全凭容貌与蝶音有七分相似，那么现在就像了九分。
她从舞女一跃为妃，七分相似的容貌足以让她宠冠六宫。
楚轩下意识的一抹琴弦，不由自主地弹出了一首与往日不同的曲子，落花曲，是蝶音自谱的曲子，他自从蝶音死后就没有弹奏过，可依然熟稔于心。
婉妃没有惊讶，而是旋步拧腰跟上了拍子，身姿柔美悦目，仿若午夜徐徐绽放的优昙花，美丽，幽然，哀伤。
楚轩目不转睛看着，徐徐弹下最后一缕琴音。婉妃也缓缓收了最后一个舞姿，对着楚轩绽放了一个绝美的微笑。
风乍起，花瓣纷乱，一把雪亮的匕首滑了出来，婉妃飞身一刺，满面的毅然决然。
楚轩没有动，就在匕首即将刺入他的胸膛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出手夹住了刀刃，让它不能再递进半分。
“愚蠢，朕一直以为你会用什么高明方式来*朕呢，季渊费了这么大心思，就派了一个如此不专业的*手来吗？”
楚轩冷哼一声，将婉妃甩落到一旁。
婉妃趴在地上，抬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明亮地惊人，她自嘲一笑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防备我，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不用假扮别人的影子了，公子，不知你可记得我？”
楚轩听闻“公子”这个称呼便一怔，他紧紧盯着婉妃的脸，想看出什么端倪，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婉妃抬手轻抚自己的脸，似是自语道：“这是小姐的脸，即使我不是顶着这张脸，你还是不会认出我，因为我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又有何德何能让公子记住呢。”
“你是……婉儿？”楚轩模糊忆起每次与蝶音相会，远远站在蝶音身后低垂着头的一个身影。
婉妃，不应该叫婉儿，边咳边笑，有点点鲜红落在她白皙的下巴上。
“原来，公子还记得婉儿，真好……”
楚轩皱眉，看到她吐出一口黑血，心中一动道：“你服毒了？”
婉儿痴痴望着他，笑容迷离，她低低道：“季渊煞费苦心，把最熟悉小姐的我改造成这样子来迷惑公子，可是，他没有想到，我对公子早就有了爱慕之心，我又怎么舍得对公子下手呢……”
“……”楚轩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段日子，我又开心又痛苦，看着公子有时深情的目光，我虽知道不是对我，但我还是很满足，我只是好想……好想自己就是小姐，那该有多好……”
婉儿喘息了一声，无力地贴到地上，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地上雪白的落花。
楚轩心一紧，这一幕，他在梦中见过，终是不忍地上前抱起了垂死的女子。
婉儿忍着腹中的剧痛，笑得一脸满足，她无力地抬起手想摸一摸楚轩的脸，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公子……”她的声音轻如风絮，“婉儿知道自己不配，能死在公子怀里，婉儿已经知足了……”
楚轩默然，怀中女子脸色开始发黑，已经回天乏术了。
婉儿挣扎了一下，拼尽全力在楚轩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闭目溘然长逝。
楚轩却如同被九天雷劈，愣怔在原地忘记身在何方。婉儿在他耳边说的是：小姐，并没有死……
秋风卷起落叶飘零，荆国的铁骑以破竹之势踏碎了梁国的城门，从再次起兵到攻破梁国都城只用了短短几个月。
季渊甚至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城门被破的消息，他赤足狂奔到那座囚禁着蝶音的宫殿，想带她一起走，却被蝶音冷冷拒绝了。
季渊听着皇城外隐隐的喊*声，眼底一片狠厉，既然不能得到，那便毁去！
季渊走了，由皇城的密道逃匿而去，他身后的皇宫燃起了熊熊大火。蝶音所在的宫殿更是四面锁死，堆满了木柴，所以一旦火势起来，这便是她的坟墓。
楚轩策马第一个冲进了梁国皇宫，他心急如焚，急于求证蝶音是否还在人世。
皇宫中混乱不堪，宫女太监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出路，尖叫声哭声一片嘈杂。而在这一片杂乱中，楚轩却奇迹般地听到一缕琴音袅袅飘来。
心跳开始狂乱，他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向琴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随身侍卫也忙带人跟上。
沿路的宫殿房屋都起了火，冒着滚滚浓烟，楚轩却浑然不觉，向着那琴音来处越来越靠近，听清楚了，果然是落花曲！
抬头看见眼前的宫殿已被火舌覆盖，里面的琴音断断续续，好像马上就要停止。楚轩下马，就要抬脚踹门冲进去。
侍卫们慌忙拦住他，被他厉声喝退后，有人拿来一件浸过水的外袍，楚轩一把夺过，披在头上，一脚踢开燃烧的殿门，冲进火海。
殿内满是火光烟雾，一个女子的咳嗽声伴着渐不成调的琴音传来，楚轩顾不得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屏住呼吸，一把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护在怀里，飞身向外跃去，殿上的横梁在两人身后轰然砸下。
楚轩抱着怀中女子跌到院中，滚了几滚压熄了衣角上的余火，侍卫们忙扶起两人远离了即将倒塌的宫殿。
蝶音被烟熏得迷迷糊糊的，恍然间仿佛听到了楚轩的声音，她嘟嘟囔囔道：“我已经死了吗，是不是可以见到楚轩了。”
楚轩则跟魔怔了一样，捧着蝶音的脸一个劲儿傻笑，是她，是他的蝶音，老天垂怜，让他及时赶到了。
蝶音双手覆上楚轩的双手，真实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不敢相信地颤声问道：“楚轩，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楚轩反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声音发紧道：“是我，蝶音，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蝶音颤抖的双手细细摩挲着楚轩的眉眼，鼻梁，嘴唇……珠泪滚滚而落，喜极而泣道：“是楚轩，真的是楚轩，你还活着，太好了！”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背景是冲天的火光……
又是一年花开，落雪园中一片雪白清香，蝶音盘膝坐在树下，任细小透明的花瓣落了满身。
蝶音嘴角含笑，轻轻拨动着膝上古琴的琴弦，漫不经心的曲调悠悠传出，引得正迈步走进园子的楚轩也露出了淡淡笑意。
今生得以遇卿，一世不悔。（原标题：《落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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