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西岸。
高黎贡山深处的一片密林雨雾缭绕,一片静谧中潜伏着*机,连湿了羽毛的鸟似乎都感觉到了,缩在一根黑瘦的树枝上瑟瑟发抖。
两个人影慢慢从雨雾深处走来,走得很小心,猫着腰,落脚很轻,走几步停几步,尽量利用树干遮挡身体。人影慢慢近了,穿青灰色军装,没有戴钢盔,布帽上那个青天白日徽章尤其显眼。他们在交替穿插前行,他们知道前方的某一个角落隐藏着日军狙击手。
牟田口峻的眼睛从瞄准镜上挪开,侧头瞥一眼藤原冷野。藤原冷野静得像座石雕,步枪稳稳地指着前方,但他好像还是没有开枪的意思。
那两个中国士兵早就进入了有效射程,牟田口峻故意不开枪,他在等藤原冷野动手解决。藤原冷野的狙击实力确实比他强很多,但他太像个人了。狙击手必须要有足够的冷酷,如果每次向活人开枪前都要犹豫,再高超的技巧也没有意义。
300米,两个中国士兵已经进入了300米,再往前推进一些,就有可能发现他俩潜伏的位置,那时候他们手里的中正步枪就会对他俩形成威胁。不能再等了。
牟田口峻轻轻前推枪栓,把一发子弹送入枪膛。
“别动。”藤原冷野紧盯着瞄准镜说。
牟田口峻转头狠狠瞪了藤原冷野一眼,“少佐难道想把他们放到面前拼刺刀吗?”
清脆的枪响震彻山林,群鸟惊飞。
藤原冷野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变化一分,如果不是眼见着枪口有炽焰亮了一瞬,牟田口峻会以为这一枪不是藤原冷野开的。他飞快地把眼睛凑回到瞄准镜前。藤原冷野只开了一枪,如果打中的话,应该还剩一个中国士兵可以让他*。
瞄准镜里图像清晰,牟田口峻愕然。刚才那两个中国士兵现在一前一后躺在地上,他们死了,都死了,头部中枪。前面的一个头部是贯穿伤,后面的一个被爆头。虽然没有看见他们中枪的瞬间,牟田口峻还是能还原出刚才的景象——两个士兵交替穿插前行,在交叉重叠在一条直线上的刹那,枪响,子弹贯穿了前面那颗头颅后继续飞行,直到射进第二颗头颅。
他能够解释为什么同一颗子弹会一前一后在两个脑袋上形成不同的创口:98K有一个缺点,子弹被击发后初速相对较慢,如果在300米以外射中目标头颅,不能形成贯穿,子弹会留在颅腔内,300米以内则可以射穿。
这也许是藤原冷野要把两个目标放进300米范围的原因,他早就想好只开一枪。刚才的那发子弹在射穿第一个目标的头颅后速度减慢,在钻进第二颗头颅后再无力穿透第四层颅骨,形成翻滚,这就是为什么第二个士兵被爆头的原因。
牟田口峻不可思议地望着藤原冷野,藤原冷野面无表情,阴冷的目光看着前方。他根本不在乎牟田口峻怎么看他,这是他的战争。
“连长!让我带人去探路!”
一个排长瞪着一个年轻的国军中尉。他正望着刚才响枪的方向,坚忍的眼神里暗藏着沉痛,那是双看过尸山血海的眼睛,那是双比他实际年龄要沧桑许多的眼睛。他是周简,一连里唯一一个从42年的缅甸活着归国的人,带着那群孩子。现在他是那群孩子的父亲,看着他们,他似乎就看见了连长和一连的那些弟兄,一连的弟兄拼光了打光了就是为了他们,为了中国的下一代不再受苦,不再打仗。现在,他也是连长了,他理解了当初的段剑锋。
周简摇摇头,“让我想会儿……”
在保山找到大部队后,周简拒绝了调去重庆当个参谋的提议,坚决要求留在滇西前线。他要等,等着有朝一日的滇西大反攻!之后被编入滇西部队,黄埔肄业生和远征军幸存老兵的身份为他带来中尉军衔和连长军职。
半年整训后周简所在的师奉命分散潜入怒江西岸地区打游击,他带着他的连队进入了高黎贡山。
十几天前日军展开对怒江西岸中国游击区的大扫荡,第56师团的兵力突然加强了很多,散落在各处的游击队被分割包围,一个师的兵力正被分块蚕食。
周简带着连队几次突破了日军封锁线,希望能把连队带回怒江东岸,眼看着已能望见山脚下蜿蜒的怒江,却被一队日军封锁在这片树林里。
这队日军人数似乎并不多,也不打算和他们近距离作战,无声无息地潜伏在四周。让人恐惧的是他们的枪法,个个都是神枪手,400米以内几乎百发百中,派出去探路的几组人都是被一枪毙命。
周简又想到了一直追*一连的那支日军特种队,不知道岳昆仑和大刀是否摆脱了特种队,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活着的话现在又在哪……
周简摇摇头,想摆脱这伤感的情绪,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一个连的弟兄都在望着他,等着他拿一个主意。不能等到天黑了,等日军的后续部队赶到,这一个连都得报销在这。
周简站了起来,“突围。”
“怎么突?”排长紧跟着追问。
“集中一个点往东南方向硬突,能突出去的在下游找地方过江。”
“人扎在一起是不是太危险?”
“就是要扎在一起相互挡枪。这队鬼子都是狙击手,赌他们没带机枪!”
下面的人都不再说话了,听连长的口气是在交代后事。那些枪枪夺命的枪口在等着他们,这条突围的道路会用鲜血和尸首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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