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源自周公《易象》,保存着比易经更加古老的传统。
《大象》说:
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要理解这句话,就必须要知道《周易》的每一个卦都有着明确的时义。
《中孚》,就是一个标准的冬至的卦。
在周公所传的《易象》卦气图上,《中孚》正是冬至之卦。
《易纬·稽览图》:
“甲子卦气起中孚,惟消息及四时,卦当尽其日。”
《卦议》引孟喜《易说》云:
“自冬至初,中孚用事。”
王伯厚也说:
历元始于冬至,卦气起于《中孚》。
因此,“议狱缓死”说的冬至的月令,也就是说,到了冬至这一天,君子(天子)就要遵行“议狱缓死”的传统。
先来说说“缓死”。
我们知道,汉代以后有着冬至缓死的传统。
据说,这是因为冬至阳气始萌,不宜流血*生,所以要暂缓死刑。
夫冬至之节,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兰、射干、芸、荔之应。《时令》曰:"诸生荡,安形体。"……若以此时行刑,则殷、周岁首皆当流血,不合人心,不稽天意。《月令》曰:"孟冬之月,趣狱刑,无留罪。"明大刑毕在立冬也。又:"仲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若以降威怒,不可谓宁;若以行大刑,不可谓静。……《后汉书》卷四十六 郭陈列传第三
这个冬至不死刑的传统流传下来,形成了两个雷同的故事:
《南史》曰:梁傅歧为始新令,有囚当死,会冬至,歧乃放其还家,狱曹掾固争曰:「古者有此,今不可行。」歧曰:「其若负信,县令当坐。」竟如期而反。——《太平御览·冬至》
《梁书》曰:席阐出为东阳太守,在郡有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太平御览·冬至》
故事里面都是冬至的时候把死刑犯放走回家探亲,后来犯人都守信用地回来。
这个故事与皋陶画地为牢的传说相似,渊源甚古,我们可以推断这个故事在西周以前就有了,故事突出强调了犯人的诚实守信,正好与《中孚》卦名里的“孚”吻合。
孚的意思,就是诚信。
徐锴曰:“鸟之孚卵,皆如其期不失信也。”
冬至,也是天行有孚有信的象征。天行终而复始,年年都在冬至如期而至,故曰“孚”。
在这一天“缓死”的犯人,都会如期守信归来,强调的就是“中孚”的“孚”。
说完“缓死”,接着说冬至“议狱”的月令传统。
汉代已经明确有冬至议狱的说法:
京房《易》曰:冬至坎王,广莫风用事,人君决大刑,断狱讼。——《太平御览》
那么,冬至“议狱”这个传统在月令中是什么寓意?
《周礼》记载:
司寇聽其成于朝,群士司刑皆在,各麗其法以議獄訟。獄訟成,士師受中,書其刑殺之成與其聽獄訟者。
獄訟成,士師受中;協日刑殺,各就其縣肆之三日。若欲免之,則王命六卿會其期。
獄訟成,士帥受中;協日刑殺,肆之三日。若欲免之,則王會其期。
注意,在这段周礼的议狱记载里,反复出现了两个关键字:“中”和“成”。
“成”,就是诚,是孚的同义词。
“中”,就是中孚的“中”,“中”是刑罚狱讼的核心。
《尚书·吕刑》“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祇德。
所以,《中孚》卦这个冬至“议狱缓死”的传统,实际上都和“中孚”二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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