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書颜 公众号:書颜槿城
彼时那得晴芳好,唯有相思慰寂寥!
——题记。
一.梦若飞花娴似水,似曾相识颜归来
他说,颜儿,你知道么?其实我……
回忆是一段无法言语的伤。流连不去的过往,在往昔里徜徉,一寸一寸的绽放。最终,还是描摹不出一段完整的念想。
多年以来,苏槿颜一直都那么清楚地记得。
很多,很多事情。
那年的夏天。苏槿颜从天虞岛学成归来,踌躇满志,满面春风,好不得意。特地,路过了九黎大地最是繁华的南门。
车水马龙的官道,连声叫卖的商贩,还有金碧辉煌的秦楼酒馆,醉生梦死的歌舞。如斯热闹。让苏槿颜多年来为求学而沉寂的心,一下子填了个满。
苏槿颜的马车,是在云来楼门口停下来的。
槿凉说,这云来楼,可算得上是九黎的第一楼。既是附庸的了风雅,又能寻欢作乐。这不,一楼的大堂的高台上,浓妆艳抹的舞姬水袖斜抛,腰肢款摆,正在翩翩起舞。高台之下,也有不少的文人墨客,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作赋。
苏槿颜向来自诩风雅,正想再走近一些。却是被一名女子拦住了去路。仔细一瞧,竟然是这云来楼的当家花魁,千妃雪。
既然能担的起这当家花魁的名头,这千妃雪的容貌自然是极好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两片柳眉远若青山黛,一双清眸似若秋水剪瞳,半点朱唇更是娇艳欲滴。只需微微一笑,便是倾国倾城。
莫说平常男子,连苏槿颜这向来自视清高的女子,也醉在了她的一颦一笑之中。连连咽了好几口口水,让了草问出了一句话,
“姑娘这是?”
美人倒是笑了。扬起的水袖遮掩了半边脸颊,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的,柔声细语道,
“姑娘可是回来,公子等的,心儿都碎了都。”
这才领了苏槿颜上了二楼的厢房。
见到厢房内的颀长身影时,苏槿颜本能的转身就走。不料,被千妃雪一把推入了房中,还贴心的顺手带上了房门。
落跑无望,苏槿颜只好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在房内雕刻木槿花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对着跟前的人灿灿的笑了笑,气定神闲地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自顾地开口,
“慕庄主,如今你与我苏府已无干系,你我这样私下见面,终归是不好的。”
“颜儿,”听的慕洛城一声轻唤,
“你还怨着我么?”
“阿洛……”苏槿颜正想说些什么。
慕洛城已经挑了苏槿颜身边的位子,径直地坐了下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定定地盯着苏槿颜,接过了话,
“不过幸好,你终于回来了,你若不回来。我做的这一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槿颜猛地,就愣了。端在手中的茶盏,在半空停留了许久才被放回到了案上。平定了下被惊诧了的神色,苏槿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想着走开几步,竟然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整个人朝着地面倾了过去。亏得慕洛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了怀中。
于是,苏槿颜便整个人陷入了慕洛城的怀里。他的手,一只握着苏槿颜的腕,一只环着苏槿颜的腰。这情形,说不出的暧昧。
“公子。”更为该死的是,千妃雪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目瞪口呆的模样,已然惊呆在原地。
苏槿颜慌忙推了几把慕洛城。踉跄着后退几步,才使自己的身子站稳。白皙的脸颊,片刻之间红到了耳根子。
“姑娘莫要误会,我们……”
话未完,又是被慕洛城接了过去,
“你慌什么,不懂越描越黑做何解么?”
“你……”苏槿颜一时语噎,竟是被呛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狠狠的瞪了慕洛城几眼,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望着苏槿颜逐渐远去的身影,慕洛城双手托着腮,狭长的桃花里泛着几许得意与狡黠。
这些,苏槿颜自然是看不到的。
后来,苏槿颜忽的又想起。
那年。苏夫人带着槿凉接回在青云宫清修完的她。
在经过杏儿岭的时候,遇到了凶悍的马匪。苏夫人将她与槿凉藏在了草垛之中。
那天晚上天好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见了苏夫人吟唱咒语的声音跟兵器碰撞的声响交织在了一起。
当苏家老爷赶来的时候,苏夫人的风刃,刚好透过了自己的胸口,鲜红的血,染红了她最爱的那件白色襦裙。那一刻,苏槿凉的眼中呈现的是恨,而她,却只有泪。
再后来。清风观的清徽道长路过中原,曾为她与槿凉批命。
槿凉,乱世;而她,避世。
这也便是苏家老爷为何把苏府交给她,而非槿凉的最主要原因。
槿颜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在祠堂内,槿凉眼中的悲怆与决绝。她说,
“苏府从来都是你的,既然如此,我还给你。”苏槿颜的心,猛的一疼。
若不是房内摇曳的烛光,苏槿颜还陷在思绪里回不来。原来是苏槿颜的贴身姑姑,凝云。凝云脸上凝重的神色,让苏槿颜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也是想了许久,凝云才想好的怎么开口,
“颜儿,当家的几位主事,说是要随着凉凉而去,让你清算一下旧账。然后,再找一些顶替的人。”
“呵。”苏槿颜深叹了一口气,
“如此便随他们去吧。姑姑,明日你便去将苏府名下的产业都变卖了,府里的人若有想留下的,便留下,想离去的,给些银两让他们走吧。至于那些变卖来的银两,全换成银票,送到忘尘山庄吧。”
“颜儿,这……”凝云自是明白苏槿颜话里的意思,寻思着怎么让她打消念头,却是又听的苏槿颜道,
“姑姑,这苏府是我的,也是姐姐的。这个家,没有了姐姐,还是家么?姑姑,就照我的意思去办吧。”
知她主意已定,凝云只能轻叹一声,福身一礼,退了下去,
“是。那我这便去办。”
二.红筏小字托锦书,闲观云舒写相思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凝云姑姑做事,向来很得苏槿颜的心。看。不过这几月的光景,以往门庭若市的苏府,如今门庭冷若,唯剩了一处空荡荡的宅子。
无一,不在倾诉着这人情冷暖,世情如霜。然,这一切却又是苏槿颜一心所求的结果,因而,她想找一个埋怨的人都不能。
只能,站在这种满了木槿花的院落里,用眸光收拾着秋风肆虐过的荒芜。角落里,幼时用花藤编织的秋千,还好好的悬挂着。偶尔吹来几阵晚风,才跟着轻轻的摇晃几下。
“颜儿,摇高点儿,再高点儿。”苏槿颜耳边依稀传来了熟悉的,清脆如风铃般的嗓音。
眸底,本能的泛滥成了海。烟雾朦胧的深处,恍惚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倩影,正在秋秋上笑面如花的轻唤着她。
“姐姐。”心下的欣喜,难以抑制。苏槿颜懵懵懂懂的,一边擦着泪,一边向着秋千的方向奔了过去。未想,被地上的花藤绊了一脚,整个人朝着前方,扑倒在地。手掌心的位置,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这才清醒。秋千之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
倒是手掌心的位置,被花刺划开了一道口子,晶莹剔透的血珠,正接二连三的从伤口的处冒了出来。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酸的。苏槿颜蓄在眼底的泪,一颗一颗的砸了下来。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颜儿。”当苏槿颜受伤的手被人细心的握入掌心的时候。苏槿颜诧了的眉眼,有些惊讶的望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人。狭长的桃花眼里,竟然,是满满的心疼。
“这药粉洒下去的时候,会有些疼。忍着些。”然后,便见他往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白玉的瓷瓶子,拧开盖子,就往苏槿颜的伤口处洒了些许白色的粉末。接着,又抓着自己的衣角,扯下了一块布条,将苏槿颜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阿洛。”
“嗯。”慕洛城这才抬起了头。瞅着眼前的人梨花带雨的可怜的模样,好看的眉眼皱成了一个疙瘩。不由得扬起了衣袖,轻轻的拭去了苏槿颜脸上的泪。
“你看你,还疼不?”
苏槿颜摇了摇头。
“走。”慕洛城搀着苏槿颜自顾的起了身,顺带着将苏槿颜一把拦腰抱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苏槿颜好一阵惊吓,赶忙搂住了慕洛城的脖子。惊呼出声。
慕洛城却好似偷着了糖的孩子,清澈的眸子泛着几缕亮光,笑的好不得意。
“带你离开这儿。”
“可是,我伤的是手,不是脚。我可以自己走。”苏槿颜早就羞的小脸通红。说话时,头一直低低的埋入了慕洛城的怀里,连同声音都一齐低了下去。
而慕洛城,没有再回复她。抱着她的身子,足尖一点,轻身一跃,翻过了苏府的高墙。
在两个人落到苏府外的马背上时,苏槿颜又是一记惊呼。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驾!”双手环过跟前的苏槿颜,慕洛城把苏槿颜圈入了自己的怀里。扬了扬马鞭,轻喝一声。座下的骏马,立刻往前方奔腾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停下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枫树林。红色的,黄色的枫叶纷纷而下,铺了大地一层厚厚的地毯。璀璨夺目的颜色,真真是好看的紧。不时,还有几只松鼠在林间窜来窜去。
为这安静的景色,添了几分活力。
“来。”慕洛城已经跳下了马,伸手将苏槿颜抱了下来。
苏槿颜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闭上眼睛,有风在耳边轻声的低语。
“这里倒是好看。”
瞧着苏槿颜脸上的笑意。慕洛城也跟着笑了,并没有去接苏槿颜的话,只是很自然的牵起了苏槿颜的手,往枫树林的深处走去。
枫叶在身后一片一片的飘落,苏槿颜安静的任由慕洛城牵着。心里,是从来都没有的安宁。
谁都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林子的最深处。
那是一座很别致的庭院,木造的小楼,临溪而建,在漫天的枫叶与碧水的掩映中。苏槿颜跨入门廊时,忽而听到了几声莺啼,放眼望去,满院的枯丫上跳跃着几道灵动的影子,有点像黄莺,又有点像百灵。
来到这里,经过了漫长的路途。漫天的红叶,溪水琤琤淙淙,水面倒映着天光云影。院子里的木槿花已经过了开花的时候,就剩了摇曳着几片黄叶的枯丫子,瞧着倒也好看。小溪的两畔,零零落落的种着几棵桃树,此时,也是剩了枝桠上的几片叶子。
虽是萧条,总归让人觉得是宁静的。片刻之间,一些别有的情愫,慢慢的爬上了苏槿颜的心窝子。说不出口,也道不明白。
只听得慕洛城沉稳的嗓音,在耳边不停的旋转。他说,
“槿凉的心里,从来都是踌躇满志的,她属于这江湖。这些年来,她为了你,做了这些个隐忍很是不易了。现今闹成了这般,也是极好的。她傲视天下,征战江湖,你与世无争,闲云野鹤。也算随了你俩的心愿,你也莫要再伤心介怀了。”
自然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苏槿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是落下了泪来。
慕洛城哪里见的了她落泪。一边扬着衣袖帮她擦泪,一边轻声哄道:
“怎生的又落泪了。我不说了,乖,别哭了。”
苏槿颜却是矫情。慕洛城倒是哄着,她的泪落的就越发的欢快,哭的慕洛城的心,都沉了下去。只好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穿过光秃秃的木槿花树,踩着木梯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楼的门口。
一脚推开门。进了屋,才把苏槿颜放了下来,
“那年,在刑天谷地,你说若是能寻一僻静之处,抚琴煮酒,闲云野鹤。避开那江湖的诸多纷纷扰扰,人生定也是痛快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记得。”
苏槿颜。终于安静了下来。转了一个身,一下子抱住了慕洛城的腰身。
“阿洛。苏槿颜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
然后。慕洛城懵的一下就呆了。傻愣的僵直着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三. 香江水暖丹青冷,一夕难尽故人愁
这安生的日子过的就是欢快。蓦然回首,秋季就这么过去了。
某天醒来。苏槿颜突然发现,门前的木槿花枝桠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凌儿,真是好看极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本该是漫天飘洒着红色枫叶的世界,已然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素白。
原来,已经入了冬。
苏槿颜欢喜的跑去用力的敲打着慕洛城的房门,清灵的嗓音借着风,摇落了树桠上的不少雪花,洋洋洒洒的模样,有些像柳絮,又有些像九黎孔雀坪的蒲公英。在冬阳的装饰下,说不出的俊俏。
“阿洛,阿洛。下雪了。”
这个时辰,慕洛城自然是没有睡醒。听得苏槿颜急促的语气,随意披了件外衫,朦胧着一双睡眼,就起来开了门。
本就是刚起身的模样,边幅哪能齐整到哪里去。只见慕洛城歪歪扭扭的披着罩衫,裸露着大半个胸膛,就这么出现在了苏槿颜的眼前。
“呀!”苏槿颜向来身处深闺,哪里见得了男子的这般身段。匆忙的蒙着眼,转过了身去,
“这天儿冷,你且把衣服穿好。”
“噗。”慕洛城掩不住唇角的笑,还是笑出了声来。他是练武之人,这点风雪,难以冻伤他,却还是转身回了房中。
再出现在苏槿颜跟前时,已是穿戴整齐。手里还拎着一件白色的狐裘。
苏槿颜正一个人坐在房门口的木阶梯上,盯着眼前的冰天雪地,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慕洛城把狐裘裹到了她身上,才回过了神来。有些直巴巴的望着慕洛城。
慕洛城不自然的笑了笑,
“怎么这般看着我?”
然后,就听的苏槿颜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雪。那时候姐姐说,她得空了就带我去东海看雪,终究,是没等到。”
听的慕洛城心里。猛的一疼,
“真那么喜欢看雪?”
却又听的苏槿颜话锋一转,
“阿洛。我记得云来楼的妃雪姑娘与你素来交好,怎么这次没有见到他的?”
于是,慕洛城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挑了挑眉,
“怎么?”
苏槿颜被他突然变了的脸色有些吓着了,吞了吞口水,才是道,
“妃雪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配你,也没辱没了你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苏槿颜虽是说的很认真。慕洛城还是跟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大声笑出了声,
“你竟是关心这事儿。我倒是觉得我跟某一个狠心的人才是天生的一对?”
“谁?”苏槿颜挑了挑眉,转过头,有些好奇的望着慕洛城。
“嗯哼。”慕洛城没有作答,反倒是拉着苏槿颜的手,将苏槿颜从木阶梯上拉了起来,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少不得的一番车马劳顿。慕洛城带着苏槿颜来到了望川镇。
巴蜀的小镇,虽然没有九黎城都的繁华,中原城镇的大气,却多了它自身特有的温情与宁静。就像藏身于夕阳里的浣纱女,没有倾国倾城,只有清新秀丽,娴静温婉,怡然自得。
青石铺就的小道,在时光久远的洗礼下,边角处显露着藏青色的青苔。中间的地方,倒是光滑的闪亮着柔光。许是行人行走磨出来的。越是往里边走,就越是听到了热闹的声响。小道一侧的大榕树下,几个稚嫩的孩童,正在开心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不时,还能听到商贩叫卖的声音。
慕洛城拉着苏槿颜,挑了一间幽静的茶馆,坐了下来。掌柜的是一位年过半旬的妇人,穿着暗红色绣着大叶牡丹的百褶袄子裙。见慕洛城进来,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招呼道,
“许久不见公子,公子可是来了,公子再不来,可是想煞了这镇上姑娘的心窝哟!”
“掌柜的就爱埋汰我,这不是来了么。”慕洛城跟这掌柜的倒是熟,一来二往的搭着话,瞧的苏槿颜有些含糊,
“掌柜的,就给我们两碗你最拿手的千丝面吧。”
“好嘞。”掌柜的爽快的作了答,在慕洛城跟苏槿颜身边转了一圈儿,瞅着苏槿颜笑的极是暧昧。才进了后边的厨房。
这时候的客人并不多。所以,掌柜的手脚很快,半晌的功夫,面就端了上来。
从这面的卖相来看。苏槿颜着实瞧不出有别致的地方,除了有些晶莹剔透外。慕洛城也没有跟她做太多的解释,接过一碗,直接就推到了她的跟前。
“尝一下。保证你下次还想再来。”
慕洛城果然没有忽悠苏槿颜。那味道,确实美味。带着清新的鲜味儿又没有腥味儿,面条入口丝滑带着韧性。竟是比苏府的厨子的手艺还要好。
“真的很好吃。”苏槿颜不由自主的称赞出口。
“那是自然。”掌柜的站在一旁,摇着白色的羽扇,笑的一脸得意。
苏槿颜接连着吃了好几口。最后,连碗底都给掏了个精光,喝完汤后。苏槿颜一手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托着香腮,若有所思的望着慕洛城,
“阿洛,我发现跟着你,天天都有惊喜。”
“嗯。”慕洛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的满眼的宠溺。
过了有一伙儿,慕洛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掌柜的。拉着苏槿颜,走出了茶馆。
早已有马车在门口候着。赶车的是一青衣的小厮,年纪不大,长相也清秀,白白净净的。看见慕洛城牵着苏槿颜出来,恭敬的喊了一声,
“公子。”
慕洛城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转身把苏槿颜抱进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苏槿颜,有些茫然。
“阿洛。”
“嗯。”似乎慕洛城摸她的头摸上瘾了,又是摸了摸她的头。道,
“不是想看雪,带你去看雪。”
苏槿颜还想说什么,又听见慕洛城道,
“睡一伙儿吧,早上起身的那么早。到了我叫你。”经他这么一说,苏槿颜真的觉得有点困了,枕着慕洛城的肩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苏槿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的时分。细心的帮苏槿颜披好狐裘,慕洛城才将她抱出了马车。
下地的时候,进入苏槿颜眼中的,除了周身一片纯净的白。就是天际漂浮的彩色霞光,和若隐若现的星辰。原来,他们竟是站在悬崖上,下边,是海。
还可以很清楚的听见潮水涌动的声音。
“看那儿?”慕洛城的手,划过虚空,指向天际金光迸出的地方,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五彩的霞光给旁边的云潮染上了一层粉色的胭脂。连同地面上的海都是粉色的。
“啊……”苏槿颜突然朝着大海的方向,一声大喊,接着张开手,在霞光里转起了圈圈,
“大海,雪原,还有日出。我喜欢这里。”然后,笑的无比满足。她说,
“阿洛,谢谢你!”
第一次,慕洛城的眼中泛滥着温暖如阳光的笑意。悄悄的,他靠近了苏槿颜,轻轻的将她圈入了怀中,
“颜儿。你知道么,伊人天下是为你而建的,如今我已有能力护你周全,许你一世无忧。嫁给我吧。”
刹那间,苏槿颜的动作定格在了霞光里。
慕洛城的唇,就这样欺了上去。他说,
“我要娶你。我是真心的。”
四.暮染风河乘一怒 ,半朝执剑为红颜
苏槿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是真心。
她只知道。那一年,慕洛城陪她东海看了一个冬天的海,看了一个冬天的雪。以至于到了后来,每次不开心的时候,苏槿颜都会跑到东海的冰心莲,看着漫天的星辰,跟自己说。曾经有一个人,对她,是真心的。
在慕洛城提出要回伊人天下的时候。苏槿颜想也未想,就应允了。
说到底,慕洛城毕竟是伊人天下的一庄之主,总不能放着整个伊人天下不管陪着她游山玩水的。所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细软,苏槿颜就陪慕洛城启了程。
路过燕丘的时候,正好到了春天。满山的桃花开的非常的好,十里桃林,落英缤纷,粉嫩嫩的颜色,让苏槿颜惊叹不已。
慕洛城便让人停了下来。
那日。苏槿颜穿的是浅蓝色的流仙裙,广阔的袖子跟下摆,边角的位置用水蓝色的丝线描着细致的云纹。站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很是好看。
苏槿颜跑的已经有些远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双手撑开放在唇角处,朝着慕洛城大声呼喊了起来,
“阿洛。你说这么那么多的桃树,夏天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来这里摘桃子吃。”
慕洛城眼底含着笑,点了点头。答,
“那是自然。”
就这样闹着,太过欢快。回过神儿的时候,居然就到了夜晚。慕洛城只好在御庭园那里找了户人家,借宿了一晚。
也是在那儿,苏槿颜再一次见到了绯染月。
在苏槿颜的记忆里。绯染月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她喜欢穿着大红色的袍子,裙摆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描着边,她喜欢梳着一段梅花妆。艳丽的妆容,让苏府所有的女子望而失色。
而苏槿颜对她最深刻的记忆,是在那年的中秋。
那时候,苏槿颜刚刚执掌苏府。槿凉为了打开门路,借着中秋佳节,宴请了江湖了很多排的上名号的当家。七夕阁的阁主绯染雪就在宴请的名列之中。
而绯染月,正是绯染雪的妹妹。
那晚。绯染月穿着一件暗紫色的对襟小衫,裙子是热烈的红色,金色的腰带。再搭上脸上艳丽的梅花妆,不管走到哪儿,她都是全场的关注点。好像,那晚她还给大家弹奏了一首曲子。
时间太过久远。曲子的名字苏槿颜已经记不得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曲子很好听。
但是。就是那么清高的一个女子。此时,正落魄的站在了苏槿颜的跟前。
褪去了一身鲜艳的红妆,也没有了梅花妆,她就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襦裙,乌黑的发就用了一根丝带系在身后。见到苏槿颜的时候,她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扑到了苏槿颜的跟前。
着实,把苏槿颜吓了一跳。
她说,
“颜儿,你说爱一个人有错么?”
她的问题。苏槿颜没有办法去回答,却是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这段时间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牵扯了,几个家族。
慕洛城对这些事情向来没有太多的耐性,早早的就回房睡下了。
留下了苏槿颜,在听着绯染月说着过往。
绯染月自小便跟木家庄的木子影有婚约,苏槿颜是知道。苏槿颜还知道,在苏府没落之前,两家便给他们定了婚期,让他们把婚事给办了。估摸这时候,他们该是已经成了亲才是。
只是可惜,苍天弄人。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绯染月遇上了清寒。翩翩公子,妙龄佳人,两人一见倾心。从此,竟是私定了终生。
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回头把木家的婚退了就是。可坏就坏在,绯染月是在她与木子影成了亲之后才遇上了这清寒。一闹,坏了自己的名声事小,还让偌大的木家颜面扫地。木家自然是不肯罢休。
偏生的,绯染月也是个固执的性子,就认定了清寒,逼着木子影跟她和离。
可是,这世间。哪有这等事,彻底的把木子影惹恼了。
这不,连追*令都下来了。
说到这儿。苏槿颜不禁挑了挑眉。
“月儿,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上你。木家的人,我根本就不熟。”
“不。”听着苏槿颜这么一说,绯染月的神色突然激动了起来。一下子握住了苏槿颜的手,道,
“下追*令的,是你姐姐苏槿凉,清寒此时就在忘尘山庄。只要你去,只要你去,清寒就有救了。”
木家与苏槿凉素来交好,这些苏槿颜是知道。但是苏槿颜不明白,下追*令的,为何是苏槿凉。既然事情关系到苏槿凉,那苏槿颜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也是被绯染月缠的没有办法,给慕洛城留了一封书信。两人就前往了忘尘山庄。
这是苏家没落后,苏槿颜第一次见到苏槿凉。她好似,清减了不少,清秀的眉目间,染着些许疲惫。
绯染月小心翼翼的带着苏槿颜走过小道,径直的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
见到来人是苏槿颜,苏槿凉猛的,就笑了,她说,
“颜儿,你回来了。”
苏槿颜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若不是身旁的绯染月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想起,她是来帮绯染月救清寒的。
于是,苏槿颜笑着跟苏槿凉说道,
“姐姐,染月的事情,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呵。原来,你来找我,是别人有求于你。”苏槿凉低低笑出了声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过了许久,才道,
“可是颜儿,这事儿你来了也没用。绯染月跟清寒我是*定了。她若不找上你,我或许才会放她一条生路,如今,是她自己找死。”
听见苏槿凉这么一说,绯染月再也不能淡定了。怒吼着,
“苏槿凉,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呢。你凭什么。”
苏槿凉倒是不介意绯染月的质问,轻飘飘的答,
“就凭我能*了你。”
然后。就这么僵持了下来。直到,一个婢女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小姐,不好了。慕洛城带了人在南门闹事,我们死伤了不少兄弟。”
苏槿凉一听,神色就变了。不再理会绯染月跟苏槿颜,匆匆就走了出去。苏槿颜一听是慕洛城,也匆忙跟了上去。
她们都走的太过匆忙。所以,没有看到绯染月脸上,一闪而过的算计。
到达南门的时候,真的看见了慕洛城。他还是那身白色的衣裳,此时,手里正拿着剑,剑端还留着未*血迹。
苏槿凉一下子就火了,快步走到了慕洛城的跟前,
“慕洛城,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洛城敛了敛眉,冷冷的望向了苏槿凉,
“苏槿凉,你从来都是这么自私。你自以为你可以帮颜儿决定一切,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她的感受。”
苏槿凉被他说的有些蒙了,却也恼了,
“我不知道你发的是哪门子的疯。但是慕洛城,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我们苏家的事,你也没有资格插手。在苏家最危难的时候选择离开,那么你就跟苏家再没有干系。还有,我知道这些时日你把颜儿带走了,但是,颜儿只是在你那里暂住一段时间罢了,我始终是她的亲姐姐。”
“呵呵。”慕洛城突然就笑了,
“是啊,那你慌什么,这么着急的将颜儿从我身边带走!”
“你……”苏槿凉瞬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伙儿。又听见慕洛城道,
“苏槿凉。无论怎样,我都要*你。”
竟然。两人就真的动起了手来。
“不要,不要打了。”苏槿颜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还是没能拦下两人的争斗。
慕洛城的武功有多高,苏槿颜比任何人都清楚。果然,苏槿凉渐渐的处在了下风。
“阿洛,不要打了,她是我姐姐。她是我姐姐啊!”苏槿凉不停的在两人的身边呼喊着,但是慕洛城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眼看着,慕洛城的长剑,就要刺入苏槿凉的胸口。
苏槿颜彻底的慌了。想都没有,就朝着慕洛城扔出了银针。
趁着慕洛城手颤了的瞬间。苏槿凉反败为胜,一剑穿过了慕洛城的胸膛。
“阿洛。”苏槿颜紧紧的捂着唇,却止不住泪。她想跑到慕洛城的身边,被苏槿凉一把给扯住。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
慕洛城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声声的笑着,然后。自己将长剑从胸口拔出,鲜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后来,慕洛城在手下的搀扶下,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苏槿颜一眼。
苏槿颜似乎听到了他心碎的声响。
五.龙门客栈青衣客,蜡炬成灰夜半寒
一灯如豆。烛台上的烛火,摇曳了室内一地昏黄的光影。
苏槿颜正伫立于书案前,隽秀的小字跃然纸上,赫然写着,
“梨花浅笑云初落,醉染莲华畵锦年,相思渡;
红叶轻叹风晚林,墨殒青烟写空书,流年误。”
流年误相思,哪得情如故?自那日南门回来后,苏槿颜便是一直呆在了房内,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这伙儿还是初春的时节,夜风还是有些凉。苏槿凉批了一件水纹蓝色的披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待她靠了近,苏槿颜才是发现,她竟是饮了酒。连言语间,也染了微薄的醉意,单薄的身躯,摇晃在柔和的烛光里。脚步,都是踉跄的。她说,
“颜儿。我从来没有想过从你手中,拿走苏家的一切。清徽道长说的真对,我生来就是乱世的。当年父亲把苏府给你,是想保你一世平安,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让你安安稳稳的人生,从此腥风血雨。我以为,只要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就跟苏家没了干系,”说着。苏槿凉一步走偏了,向前倾了去。
苏槿颜急忙搭了把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可我没想到。你会把苏家就这样送到了我这里。在整建忘尘山庄的日子里,我没一天不在盼望着你来找我,可我得到的消息,是你被慕洛城带走了。那段时间,你过的很开心。所以,我就任由了你们去。绯染月的追*令,确实是我下的,你们到了燕丘,也是我透露给了绯染月,我就是让她去找你,然后,你才会回来见我。可我没想到,绯染月会把慕洛城给招了来,她倒是精明,算准了慕洛城对你有情。”
许是听苏槿凉说的有些烦了。苏槿颜再次靠近了苏槿凉身边,伸手去扶她,
“姐姐。你喝多了,休息吧!”
未想。苏槿凉一下抓住了她的肩膀,神色染着笑,却是怆然的。她说,
“颜儿。我怎么都不会同意你跟慕洛城在一起的,不是因为他背叛了苏家。而是,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良人。”
听到这儿,苏槿颜也笑了。低声的苦笑着,
“那姐姐觉得,我的良人,该是何般模样呢?英俊潇洒,还是气宇轩昂?还是位高权重,富可敌国?”
然后。苏槿凉的泪,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伤心的模样,是苏槿颜从来都见过的悲凉,
“呵呵,你果然怨着我。但是颜儿,我还是不能让你们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护着你远离这江湖,又怎么可能让你跟他在一起。这些年来,你活的太干净,太安静,可他慕洛城呢,伊人天下短短的数月之间,傲视了大半的世家大族,他慕洛城凭什么。凭的就是他的算计跟野心。他逼着尹家许下他跟尹红的婚事后,回头又娶了蔚然,在不过一月光阴,蔚家没落,他立刻就休了蔚然。这样的男人,我怎么安心把你放在他身边。怎么可能!”
“姐姐别说了。”突然之间,好似是谁,在苏槿颜的心里放了一根针。扎的隐隐作疼,虽不致命,也是不能安生。苏槿颜终于将宿醉的苏槿凉,扶到了的床上。
躺下来的苏槿凉安静了不少,慢慢的,也就睡下了。
望了一眼苏槿凉沉睡中的容颜,苏槿颜抓起一旁挂在屏风上的披风。跑出了门外。
生平第一次,苏槿颜觉得自己是漫无目的。漆黑的夜,裹着披风的苏槿颜没有的方向的乱走。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竟然走到了幽州的龙门客栈。
苏槿颜从来都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慕洛城。
他没有再穿那件白色的袍子,而是一身青衣。狭长的桃花眼,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苏槿颜的眼光望过去的时候,慕洛城正好望了过来,他正坐在一楼大堂乐台的下方。手里端着一杯酒,嘴角没有当初的若隐若笑。
苏槿颜突然很想冲过去,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杯子。大声喝道,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喝酒。”后来想想,才发现,此时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
想着离去。却看见慕洛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扯开了一道比哭更为动容的苦笑。他说,
“你还好么?”
苏槿颜傻傻的愣在了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话。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慕洛城不知何时已经牵来了马,抱着苏槿颜,一跃上了马背。策马扬鞭,在龙门客栈外留下了一片烟尘。
这一回。苏槿颜没有再问慕洛城要带她去哪儿,静静的窝在慕洛城的怀里,安静的像个乖巧的孩子。他们一路从龙门客栈西行,经过了盘蛇谷,进入了忘川,最后,在奈何桥前停了下来。
“阿洛。”苏槿颜知道,奈何桥后边就是朔方城。魔君七夜的地方。
慕洛城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驱使的胯下的骏马,一路前行。
终究,还是进入了朔方城。
大荒关于朔方城的传说很多,无一不是妖魔鬼怪横行,凶险异常的。今日一见,倒是与传说极为不符。这偌大的朔方城,居然空无一人,根本,就是一座空城。
踏过城门,就是传说中的鬼街,冷冷清清,倒是有许多的店铺,但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连鬼都没有。
慕洛城将苏槿颜抱下了马,拉着她进了一边的偏殿。那里有个模样可怖的雕像,仔细一看,才看清,雕像手中执的戒尺上,写着不堕轮回。
“颜儿,凡事都有轮回的。”慕洛城这时,才开了口。
苏槿颜凝了凝眸,望着他,问,
“如果错过了轮回呢?”
却听得慕洛城轻叹了一口气,答,
“那,便只有等下一世了。”
于是。苏槿颜立马就落下了泪来。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么。明明自己心里该是开心的,可为何,还是落下了泪来。
过了许久。才又听见慕洛城道,
“你去过囚龙山么,那山下有个湖,就在盘蛇谷。传说当年,蛇灵爱上了天上的龙子,后来被压在山下成了盘蛇谷,龙子念其痴心,为其请命,被囚在了盘蛇谷的山上。最终成了囚龙山,而蛇灵,成了承接龙泪的湖。颜儿,你就是我的龙子……”慕洛城还想说着,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匆忙拉着苏槿颜进入朔方城的内城。
外城虽是空城,内城却是有妖灵把守。慕洛城一跃而起,拔出腰间的佩剑,刀光剑影之下,妖灵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他也因此伤口迸裂,溢出了血迹。
“你的伤口,”苏槿颜赶忙扶住他的腰身。
“慕洛城。”苏槿凉此时已经赶了过来。
苏槿颜一下子就挡在了慕洛城的身前,她说,
“姐姐,不要*他。”
苏槿凉居高临下的站在他们跟前,眼里一片阴霾,苏槿颜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倒是慕洛城,居然笑了,手里的佩剑被他随手一扔,插入了身后的墙内一寸之深,
“苏槿凉,你根本就不懂。颜儿是我手中的剑,一辈子都不可能放的下,你只是不信。你本就不是我,又怎么可能深悉我的想法。不过你放心,我会离开的,我会祝她,幸福。”
后来。慕洛城真的走了。伊人天下也在那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慕洛城。
六.烟波江畔灵隐寺,遗泪千行乱华年。
几年之后。幽都的魔军越发的猖獗,俨然有越过太古铜门之势,苏槿凉带着十大门派的精锐,配合着王朝的军队,奋力抵抗。
苏槿颜心里担心,便住在了灵隐寺,日日为他们祈福。
倒是没想到,还会遇到绯染月。
岁月的时光,在绯染月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没有年少之时的张扬,也没有了年少时的英气。此时的绯染月,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妇人。大腹便便的模样,让人不难看她已怀有身孕。
只是。她似乎过的不好,前来还愿都是只有她一个人。瞧她的身段,已似即将临盆的样子。清寒怎么放心,让她一人舟车劳顿的。
这些,苏槿颜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在灵隐寺的厢房里,绯染月拉着苏槿颜说了很多。包括当年的南门之乱。
往事已矣。苏槿颜不愿揪着旧事多做纠缠,便起身告别离去。然后,听得绯染月道,
“颜儿。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跟我离开御庭园后,我派人传话给了慕洛城,让他带人来救你。说你被苏槿凉所困。”
苏槿颜确实如绯染月所想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情过了就过去了,你也无需介怀。是我跟他,没有缘分。”
接着,又听的绯染月道,
“可是我没有想到,槿凉会跟慕洛城打了起来。更没想到,会因此断了你们的缘分。那时候,我就想着,该怎么救清寒。这些年来,我也算遭了报应。”说到最后,绯染月脸上浮现了几丝苦涩。
想来,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
岁月的磨砺,让苏槿颜早就没有当初的悲天悯人。所以,她没有再去询问跟安慰绯染月。只是淡淡的道,
“阿月,我们每个人都选了自己要走的路。好自为之,各自珍重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门。
苏槿颜本来就打算给苏槿凉他们做十天的祈福。今日,刚好是最后的一天。收拾了下细软,苏槿颜离开了灵隐寺。
在江南的小路上无所事事的行走着,本是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苏槿颜匆忙跑到一处屋檐下躲避,等了许久,雨却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都说烟雨中的江南,也是一番独有的风景。可此时,苏槿颜除了烦躁还是烦躁。正寻思着,要不要冒着雨跑过去算了。她与管家早已约好,在木渎镇的茶庄相见,灵隐寺似乎与木渎镇离的也不是很远。
可转念一想。虽说灵隐寺与木渎镇离的不是很远,却也不近。若是真冒雨跑过去,估计得淋了一身的病。
正懊恼着。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道清澈的男音,
“姑娘可是想前往木渎镇,在下可以送姑娘一程。”
苏槿颜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青衣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后。剑眉星目,瞧着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这不是当年慕洛城身边的墨秋泽么。那时,也在苏府当过差的,后来苏府危急的时候,跟着慕洛城去了伊人天下。
都说世事多变,果然不假。苏槿颜笑了笑,便迎上去,
“这不是墨先生么,许久不见,倒是风流依旧。”
墨秋泽此时也认出了苏槿颜,抱拳点了点头,还了一礼,
“苏二姑娘好,还真是许久不见。”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的一路同行。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当年的局势上面去。苏府出事的那段时间,墨秋泽正巧被慕洛城派去了雷泽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伊人天下已是物是人非,慕洛城也不知所踪。所以,墨秋泽根本不知道苏槿颜跟慕洛城之间的渊源。
倒是提到慕洛城的时候,苏槿颜很清楚的看见了。墨秋泽脸上的敬佩与崇拜。他说,
“阿洛,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仗义的人。那年,尹家当家贪图权利,欲送尹家小姐尹红给权臣当妾侍。尹红素来与阿洛交好,阿洛就那样孤身一人*进了尹家,居然逼得尹家当家的允他与尹红的婚事。后来,成亲的时候,他又陪蔚家小姐演了一出戏,还了尹红自由,自己担了这见异思迁的罪名。也许世人只觉得他风流无度,其实,他心里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别人或许觉得他对不起蔚然,可是,是蔚然自己请求的离开。他们的那场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蔚然心有所属,阿洛索性放她离开……”
说起当日旧事,墨秋泽眉飞色舞。也不知道苏槿颜心里已是一片苦涩。而后,又听得墨秋泽几声轻叹,继续道,
“就是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纵使阿洛一身豪情,终究过不了美人关。他整建伊人天下,就是为了许那女子一世无忧。倒是没想,他们的缘分那样的短。阿洛自己,也落得了个远走他乡的下场。”
说来也奇了,刚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在他们走到木渎镇村口的时候,居然停了。苏槿颜停在了木渎镇的村口,转身跟墨秋泽告别。
“先生就送到这儿吧。管家已经在镇内的茶庄里候着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那好,就此别过。姑娘珍重!”墨秋泽点了点头,双手抱拳又是一礼。才转身离去。
然。苏槿颜,却在那转身的刹那,泪流满面。
“小姐。”久候多时不见苏槿颜前来,管家心下忧虑,竟也来村口。见到苏槿颜,匆匆忙忙就迎了上去。见着苏槿颜一双蒙泪的双眼,瞬间就愕然了,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姐可还好?”
“无事,刚风大,被沙子迷了眼。”轻轻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苏槿颜云淡风轻的做了答。
连同那段往事,也一同埋了那片云淡风轻里。
只是。终是前世的姻,来世的缘,错在今生相见,徒增了一段无果的恩怨。
长按这里,我说流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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