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遇到地头蛇
梳理下时间线,我们可以很轻松地解决上一节提出的问题:桓温出兵是否太迟,若半年前他趁乱而进,不是更好吗?
公元353年六月,前秦爆发张遇之乱。
同年九月,殷浩中了姚襄的埋伏;十一月间,殷浩再遭姚襄反击。
公元354年正月,朝廷废黜殷浩;下一月,桓温北伐前秦。
桓温
不难得出结论:桓温并非不想趁乱北伐,只是殷浩掌着兵权,桓温动弹不了。当殷浩倒台不过一个月,桓温就上路了,他要趁着前秦尚未完全平定内乱之时,给苻健迎头一击。
当是时,四万晋军自江陵而出,溯汉水及其支流至淅川,又弃舟登岸,取道武关穿越秦岭,直逼关中。
但这又产生了一个新问题:桓温集结部队还不足一个月,他准备充分了吗?尤其是粮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凑齐打仗的人也许不难,但吃的粮食和一应辎重能全部到位吗?连《逍遥游》都说,“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答案毋庸置疑:不能。
所以,新的问题来了:既然粮食准备不足,为何还要匆忙北伐?
这个问题桓温自然考虑过了,备粮这种事,谁说一定要在战前呢?西晋时,有位将军叫羊祜,他在行军途中割去了敌国百姓的庄稼,然后赔偿了相应的金额。
至于桓温,打的也是沿途收粮的主意。正因为自己的粮食不多,所以才要匆忙北伐抢别人家的粮食。这一招,叫作“以战养战”。
桓温是在农历二月走的,算下路程,不出两个月就能走到前秦境内,也就是农历四月。而北方的小麦,在没有遇到特别恶劣的气候下,一般都是在农历五月间成熟。也就是说,桓温是在与时间赛跑,打算去抢前秦的小麦,同时,他还可以摆脱运输补给线被秦岭阻隔的难题。
但是,当桓温真正踏上这片三秦大地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无比抓狂。什么?说好的小麦呢?没了。是的,全没了,全被苻健提前收割了。若说桓温是强盗,那苻健这地头蛇也太贼了吧!
提前收割小麦?能吃吗?当然不能。很显然,苻健宁肯让自己人饿肚子,也不给桓温留下一颗小麦。
苻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嘿嘿,没想到吧?你有你的以战养战,我有我的坚壁清野,就问你服不服?
桓温表示,大爷我不服!
是的,我是桓温的话,也不服气。古语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换个角度想,双方还没开打呢,苻健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半,所谓的坚壁清野,只能暴露他的心虚与畏怯。
前文讲到,前秦不只受到桓温的攻击。梁州的司马勋、前凉的王擢也同时发兵,从不同的方向*来。饶是如此,苻健却也认准一条,其他的人不足为惧,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桓温。所以他不惜自损八百,以断绝桓温的妄念。
为了对付桓温,苻健集中力量,聚结了五万兵马,布防于峣关,严阵以待。
四月里,双方在峣关发生战斗,苻健的儿子苻生凭借个人之勇反复冲*,一度占了上风,可桓温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亲自督战,最终大胜秦军。见势不妙,秦军火速退守白鹿原。桓温的弟弟桓冲紧追不舍,秦军只能狼狈应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苻雄的援军来了,不消片刻,便将桓冲团团围住。眼见桓冲顶不住了,苻雄心下暗喜不已,岂知后方骤然大乱,原来是晋将桓石虔率领的援军*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桓石虔的身影如雷霆般闪过,于万军之中救走桓冲,无人能挡。苻雄虽然没能*死桓冲,但也有效地遏制住了晋军的攻势,结果尚能接受。
王猛:扪虱谈天下的男人
随后,苻健抓紧时间部署:雷弱儿领三万精兵抵挡桓温,苻健亲自率六千羸弱兵力驻守长安小城,苻雄领七千精兵对付南边的司马勋。
苻健
不日后,苻雄突袭子午谷,毫无准备的司马勋遭到重创,撤回女娲堡。就此,前秦的一个小威胁得以解除。但是,前秦在正面战场上,依然无法阻止桓温前进。
晋军重新集结后,推进到距离长安仅二十多里的灞水。令人惊喜的是,三辅地区的郡县全都投降,当地百姓争先恐后地带着酒肉迎接慰劳桓温的部队,男男女女夹道围观,有些老人还睁着一双浊眼,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说:“没想今天又见到了朝廷的军队!”(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这叫什么?这叫民心所向,这是时空悬隔也不能改变的民心!
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安,按说桓温的心中该是振奋不已的,然而,面对这大好的局面,他却开始犹豫了:接下来,打,还是不打?
兵将余勇可嘉,打的话,也有那么几分胜算。但是,晋军长途跋涉,孤军深入,能否一战功成实未可料。反过来看,秦军虽节节败退,但未受重创,况且以逸待劳,战斗力仍然不可小觑。
除了军事上的原因,政治上的原因更直接导致了桓温的举棋不定、踌躇不决。桓温深知,朝廷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北伐成功,不想看到他做大做强!
为了有足够的资本对抗朝廷,桓温将所辖的八州的财赋据为己有,朝廷本来极为不满,但因褚裒、殷浩的失败,才丧失了权威,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桓温北伐。
令人无语的是,在那不足一个月的准备过程中,朝廷内部高举偏安论调,甚至有人对他泼起了冷水。譬如说,王羲之竟然认为“保淮之志,非复所及,莫若还保长江”。
王羲之
这是什么话?为了偏安一隅,连淮河也可以放弃,只要老老实实保住长江防线。至于北伐,还是算了吧。桓温不能苟同,表示:呸,这都能“算了”?
众所周知,南宋的爱国知识分子数不胜数,他们时常在借东晋之事以暗讽南宋朝廷“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做派。王应麟所写的《困学纪闻》(被后世称为“宋代三大笔记”之首)就持此观点。想来,若非桓温等人的这种进取心——且不说为公为私,南宋词人也不会以东晋为模板了。
我们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是啊,小到个人,大到家国,都希望得到温暖有力的支持,可桓温背后,却有一个处处掣肘他的朝廷!
一想到朝廷,桓温的内心就更纠结了。冒险攻打长安,倘是胜了,没人说他的好;倘是败了,会不会将殷浩的下场重演一遍。
就在桓温内心无比挣扎之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走入了桓温的军营。
这个人叫王猛。
来画一个重点,“衣衫褴褛”。按说,面见东晋前线最高总司令,不说多讲究自身形象,至少也该搞搞个人卫生吧。这就像求职面试一样,要是你穿衣打扮不整洁,第一印象就不过关,多半不会被用人单位聘用。更何况,王猛是要见桓温这种级别的人。
可王猛这哥们完全不在乎,穿着破烂不堪不说,甚至还一边谈话,一边抓身上的虱子(“扪虱而谈”成语的出处)。这到底是有多久没洗澡了啊!都快比得上流浪街头的猫猫狗狗了吧?
但是,在推崇个性的时代里,桓温并未因此而嫌厌王猛,反而以之为异士,耐心地听他献计献策。
从头到尾,桓温没有关心王猛掐死了多少只虱子,反倒被他的高谈阔论深深打动了。桓温不禁抛出了困扰他内心的死结:“吾奉天子之命,率锐师十万,杖义讨逆,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是的,桓温十分困惑,虽说他得到了箪食壶浆的待遇,但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肯定不是小老百姓啊!
王猛微微一笑,露出早就看穿一切的神情,回道:“公不远数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见公心故也,所以不至。”
百姓尚且如此,试问,三秦豪杰又当如何呢?这是王猛没有道出,也不必道出的话语。
听了这话,桓温默然良久,无言以对。
笔者分析过,桓温为人小心翼翼。他好赌,更善赌博,从不去做没把握的事。这种做事风格的好处是稳妥、稳健、收益稳定,但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敢于冒险。所以孤注一掷这种事,在桓温这里是没有的,无论他做什么,都得先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面对关中坞堡林立的现状,桓温力求稳妥,希望这些地方武装能够倒戈前秦。但这些地方武装也有担心,他们担心投诚之后,桓温不去攻打长安。如果如此,自己就掉进天坑了!
大家都不肯先出手,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互相观望,谁都不肯先挪一步。
桓温该怎么回答王猛呢?面对这个戳穿他心思的异士,桓温真是有苦难言啊!
如果他真有十万大军,那就啥也不怕了。其实,他只有区区四万人,在兵力上根本毫无优势可言;并且他并不是奉天子之命,不可能得到后方的支持。他能怎么办?
桓温依然纠结着,不敢进,也不能退。
由于晋军无法以战养战,两个月后被迫撤退。临走前,桓温对王猛发出了邀请——想把他带回南方,留在自己身边。他看出了王猛有着经世的才略,独到的眼光。桓温甚至当面说江东无人能与王猛相比,因此对他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这回该轮到王猛做选择了:走,还是留?
中道崩殂,国运堪忧
在讲述王猛的选择之前,我们可以先对他的生平加以介绍。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他的选择。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县(今山东潍坊)人。早年家境贫寒,王猛以卖畚箕(类似竹筐)为业,一度把贩卖事业发展到了洛阳。某一次,有人说出高价买畚箕,但身上又没带钱,要王猛跟他回家拿。王猛便跟着他走进了深山,继而被带到了一位须发皓然、侍者环立的老翁面前。王猛向老翁拜谢,老翁也很客气,说:“王公何缘拜也?”末了,他竟以十倍之价买走了王猛的畚箕!
这故事,多半是后世史官杜撰出来的。试想,老者怎知这年轻人姓王?那语气好似和他早就相熟。
后来,王猛出游邺城,但后赵的权贵们没人能瞧得上他,只一个素有“知人之鉴”美名的徐统对他另眼相看,邀为功曹。王猛想都没想就婉谢了。那时,后赵正处在石虎的残暴统治下,王猛一路走来,民生疾苦历历在目。他深知,这种国家长久不了,与其在这里讨生活,不如隐居苦读以待来日。
这大概就是王猛早期的全部经历,非常简单,全无赘言。
晋书说王猛“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但却未提及他的兵书是从何而来的。这不禁令人生出疑问:王猛所处的贫寒之家,莫非是落魄贵族、书香世家?
并且,生活在一个贵族化的时代里,门第关系非常重要,史书中却对王猛的父母祖辈全无交代。这么看来,王猛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按理说,家境贫寒的他,应该接受桓温的热情邀约。然而王猛并未马上表态,隔日,他决定回山里咨询师傅。
何以如此呢?谁都知道,机会难得不可轻纵,跟着桓温干会很有前途,王猛不可能不心动,但同时王猛还是有所顾虑。东晋的门阀政治之下,他一个寒微之士,能恣意地施展才华吗?要知道,桓温与那些士族高门钩心斗角,可没少花心思!
王猛不敢随便表态,他定要去问问师傅的意见。
山里的师傅?莫非是那位买王猛畚箕的老翁?不得而知。
师傅的答复足以改变前秦乃至中国北方的历史走势:“卿与桓温岂并世哉!在此自可富贵,何为远乎!”说得很明白了,王猛的本事不在桓温之下,不必去给他打工。
听了师傅的劝,王猛再次放弃了步入仕途的机会。他知道,他仍需耐心等待,等待着属于他的“真命天子”走上历史舞台,给他大展宏图的机会,给他走上人生巅峰的阶梯。
王猛
人生天地间,远客难再逢!有时候,擦肩而过的,不仅仅是一面之缘,而是一生一世。因为师傅的一句话,此后这两位同时代的人杰再也没能相遇。
永和十年(354)六月,桓温粮尽退兵,徙户三千。
苻雄再次与桓冲在白鹿原交战,并大获全胜。趁着战胜之利,苻健想让太子苻苌立军功、树威信,便把机会让给了他。苻苌也不辜负父亲的美意,紧紧追赶,结果大败桓温,致其损失万余人。
胜利的背后,是惨重的代价。由于苻苌立功心切,冲得太猛,以致中箭受伤,旋后去世。早知如此,这一仗,不打也罢!
桓温走后,司马勋与王擢很快被苻雄所击败,分别退回到汉中、略阳。没多久,王擢又跟前凉王张祚产生了矛盾,兵败后投秦了事。终于,前秦彻底化解了建国后最大的危机。丞相苻雄居功至伟。
由于操劳过度,苻雄还没来得及回到长安,就倒在了前线的军营,一病不起。鞠躬尽瘁,莫过于此。
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坚壁清野的措置,导致前秦小麦几乎绝产,关中出现了严重的饥荒。次年春,前秦又发生了蝗灾,野草都被吃光了,牛、马饿得互相啃食毛发。
内乱、丧亲之痛……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苻健心力交瘁,终在355年六月撒手人寰。
一年来,前秦最重要的三个人相继离世,这个新兴的小国,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呢?
信奉谶言,是有家族传统的
即位的人是苻生,一个令人胆寒的独眼皇帝。
苻生
有一些残疾人,会忌讳别人对他残疾的器官说三道四,时间一长,便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自卑心理。天生就少一只眼睛的苻生,从小就生活在这种自卑的阴影下。
在他童年时,爷爷苻洪曾当着他的面,戏言道:“我听说瞎孩子只有一只眼睛流泪,是真的吗?”侍从点头称是。苻洪无意间的一句调侃,对苻生心理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气愤之下,他直接拿刀割破那只瞎了的眼睛,流着血说:“这也是泪!”
苻洪害怕了,他甚至动了*心。这孩子啊,他的逆反心理太强了,长大后只怕是个祸害。他把事情告诉了苻健,苻健也打了个寒噤,正准备*苻生时,苻雄却阻止了他。
苻洪
成年后,“性耐刀槊,不堪鞭捶”的苻生长成了一员猛将,力大无比,武艺超群。在去岁的桓温北伐战争中,苻生也有出彩的表现,苻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由于太子苻苌已死,苻健又听说“三羊五眼”的谶言,遂立苻生为太子。
“三羊五眼”是什么意思呢?三只羊本该有六只眼,但其中的一只只有一只眼。这不是指苻生吗?苻健已经生病多日,不想再延挨下去,便顺从天意做了决定。大家应该还记得,苻氏本姓蒲,他蒲洪当年也是为谶言“草付为王”,才改姓为“苻”的。所以,苻健信奉谶言,是有家族传统的。
临终前,苻健以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司空王堕、太傅毛贵、尚书令梁楞、尚书左仆射梁安、尚书右仆射段纯和吏部尚书辛牢为顾命大臣。但是,苻健也担心大臣不够忠诚,便在弥留之际告诫苻生:“如果那些六夷酋帅和顾命大臣不遵令,除之勿疑。”
对此,司马光评论道:“顾命大臣,所以辅导嗣子,为之羽翼也。为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无毙乎!知其不忠,则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从而猜之,鲜有不召乱者也。”
这是说,既给太子装上了羽翼,又告诉太子可以翦*他们,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此言实为至理。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诚如是也。
苻健驾崩后,苻生便成了前秦至高无上的人。虽说身份尊贵无比,但身体上的残缺使苻生极度不自信,他害怕大臣以及权贵们对他看不上眼,害怕有人发动政变推翻他,于是,他夜不成寐、难以安身,对他来说,皇宫毫无安全感可言。
这种担心并非多余。
在苻健病危时,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宗室苻菁以为苻健已死,便发动军变,想*了苻生自立为帝。不承想,苻健强自支撑,在端门部署禁卫军,苻菁的兵将见苻健还活着,便纷纷丢下武器四散逃命,苻菁随后被处死。
几日后,苻健撒手而去,安排八位辅臣的事情也发生在这期间。
*人何须理由
怎样才能在短时间树立君主的权威呢?苻生的脑海里浮出了两个字:*人。
于是,他开始了刺激的*人游戏。是游戏就要讲规则,但这个*人不眨眼的魔头,却从不讲什么游戏规则。
首当其冲的是右仆射段纯。
苻生称帝后,随后改元为寿光。以段纯为首的大臣便上奏道,“未逾年而改元,非礼也”。按照传统礼制,新君应在次年更改年号,以示对前任皇帝的尊重。
往后看,宋太宗赵光义通过“烛光斧影”等一系列的神操作后得到帝位,冒天下之大不韪,未逾年而改元,遭到了无尽的非议。对苻生而言,他只是一介武人,你要跟他讲礼仪,他就能让你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段纯就这么被*了。
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又进言:“臣夜观天象,国家三年内必有大丧,大臣被*,希望陛下能修德以避乱。”这是在劝他做一个仁君。
脑回路清奇的苻生却说:“既然天象如此,为何逆天而为?皇后与朕君临天下,可以应验大丧的出现;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左仆射梁安,都是受到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可以应验大臣的结局……”
这么着,梁皇后、毛贵、梁楞、梁安又被苻生给*了。细察这几人的身份,梁安是梁皇后的父亲,梁楞也应该是梁皇后家族的人,毛贵则是梁皇后的舅舅。有可能,苻生是想借此铲除后党,但是——拜托!也要给个像样的理由,好不好?
丞相雷弱儿、司空王堕看不惯苻生身边那几个乱政的奸佞,便向苻生进谏,但都遭到了苻生的猜忌。结果,王堕被斩,雷弱儿全家被*。
*了这么多人,苻生犹嫌不够。
朝堂之上,苻生手把弓箭,携带刑具,大臣们都怀疑自己是走进了刑场,但又不得不来。他们只能胆战心惊地侍奉在旁。饶是如此,苻生稍有不如意,便会随时开弓。尚书令辛牢就因此而丧了命。
那一天,苻生在太极殿宴请群臣,让辛牢做掌酒官。觥筹交错间,苻生发现还有人居然坐着喝酒,顿时勃然大怒。奇怪,坐着喝酒有啥不妥的吗?不,苻生认为,坐着就说明没喝醉,没喝醉就说明没尽力喝,没尽力喝就说明掌酒官失职,没去劝酒!这是渎职!
于是,苻生拉开满弓,射死了渎职的辛牢。
所有的大臣都吓得没了人色,纷纷开怀痛饮。最后,所有人都醉得东倒西歪、满身污渍、衣冠不整,苻生这才满意地笑了。
一次次*戮过后,当初的八位顾命大臣,如今只剩鱼遵还活着,但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我们能认为他是在执行父亲的遗命吗?
父亲的前半句话,他可没听进去。
说白了,苻生是在滥*无辜,他*起人来从来不讲道理。
一两年下来,苻生穷凶极恶、喜怒无常的暴虐性格搞得人人自危。
有时,他似乎也担心这个问题,就问侍从A,外面的人怎么评价我?侍从A拍马屁说,外面都说现在太平盛世。苻生认为这是谄媚他,*。过了几天,苻生又问侍从B同样的问题,侍从B吸取了同伴的教训,说刑罚稍微过分一些。苻生认为这是诽谤他,*。
除了*人,苻生最大的癖好便是酗酒,以及欣赏现场版“不可描述的动作片”。这种癖好到了什么程度呢?
喝起酒来不分昼夜,看起动作片来不管双方是谁。
醉生梦死中,苻生让宫女和大臣一起在朝堂“现场演出”,如果表现得“不卖力”“不生动”“不精彩”,那不好意思,就不要怪生哥无情了。
这已经很过分了,但更过分的是,有一次,苻生微服出行,路遇一对兄妹,强逼他们做那夫妻之事。岂知对方不听他命令。苻生心说,那好办啊,*呗!
无语,这是倒了血霉了!
苻生的暴行,可以说是数不胜数,限于篇幅,就不再辣大家的眼睛了。
东海大鱼化为龙
苻生的统治如此任性,导致前秦国内,上至高官、下至百姓,对他又恨又怕、离心离德。大家战战兢兢、度日如年,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就在他们的盼望之中,前秦乃至十六国中最出色的皇帝——苻坚,即将走上历史舞台。
苻坚,字永固,小名坚头。他是前丞相苻雄的嫡长子,生于晋成帝咸康四年(338)。聪明伶俐、勤恳好学的苻坚,自幼便深得爷爷喜欢。爷爷苻洪单独为他请了一个家教,对其悉心栽培。这与苻生的待遇完全不同。
后来,苻坚深受汉文化的熏陶,也因之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与他幼时的这段经历密不可分。
苻坚
长大后,苻坚博学有才,宽容大度,不断地招贤纳士。逐渐地,在他身边聚集了吕婆楼、梁平老、汪强等本地的人才,以及从姚襄那边归顺来的权翼和薛赞。
权翼、薛赞对苻生的残暴统治十分反感,他俩合计之后,劝说苻坚发动政变:“如今人心惶惶,你不动手,别人也会动手。皇位只有一个,若他人捷足先登,没你的后悔药吃!”
这套说辞言之有据,引起了苻坚身边人的共鸣。
这个人,就是和苻坚搭档,一同击*姚襄的苻黄眉。
原来,苻黄眉、苻坚凯旋之后,不但没有得到苻生的奖赏,反而被他当众羞辱多次。对此,苻黄眉表示,不能忍,不反你我就不姓苻。
不过很遗憾的是,因为苻生向来缺乏安全感,警觉性很高,“先下手为强”的苻黄眉却遭了殃,不仅他自己被反*,连带着很多王公贵戚也被牵连进来……
苻坚骇得冷汗直流。
生活在紧张的氛围中,苻坚能够存活下来,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他父亲苻雄死在了苻生即位之前。不然,位高权重的苻雄,必定会被苻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按苻生的破德行,估计能把苻雄全家砍得连坟头上的草都不剩。
正因为苻雄死得早了一些,苻坚虽袭承了东海王的爵位,但并无实权,这才使得苻生放松了警惕。
某日,苻生夜里梦到大鱼吃蒲草,又听见长安城的歌谣(谶言常以歌谣的方式出现)里唱着 “东海大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心里便是一咯噔:鱼?果然!早就知道鱼遵有问题了!
苻生眼中盈满*气,不由分说地*了仅存的辅政大臣太师鱼遵全家。无辜的鱼遵啊,甚至不知他做错了什么。一个荒诞的梦,一个带有“鱼”字的歌谣,就要了他家七个儿子、十个孙子的命!
其实,就算歌谣所言非虚,那也不是指的鱼遵。因为,这里所说的“东海”指的是“东海王”,而“鱼化龙”,则是说的龙骧将军。彼时,苻坚为东海王、龙骧将军,府邸也在洛门东边。这不正合了歌谣中的谶意?
可是,苻生偏只看到了那个“鱼”字。
“刘备”遇“孔明”,苻坚做天王
这次,捡回一条命的苻坚,是真的坐不住了。于是,他开始认真思考政变的必要性及可行性。
怎么办?他求计于吕婆楼。吕婆楼觉得自己帮不了苻坚,便向他推荐了一个人——王猛。
好了,就是在苻坚十分艰难的当头,苻坚和王猛相见了。
苻坚小的时候,曾跟随父亲在邺城做人质。有一次,他在大街玩闹,引起了徐统的注意。说来,这个徐统也挺神奇的,他在邺城连续看好苻坚与王猛这对君臣,也太巧了。这一次,徐统对苻坚的评价极高:“此儿有霸王之相。”
那么,有霸王之相的苻坚和曾被徐统看重的王猛,见面之后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话说,两人一见如故,宛如旧交。二人谈话的具体内容史无明载,但可以肯定的是,王猛定是把眼下的形势详加分析、抽丝剥茧,甚至给出了具体的行动方案,才会让苻坚乐得眉开眼笑,说他遇上王猛有如刘备遇到孔明。
王猛,终于找到了值得倾心效力的明主!
另一头,苻生也许是嗅到了将死的气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便对侍女说:“阿法兄弟不可靠,明天除掉他们。”阿法,指的是苻坚的哥哥苻法。
苻生说出这话来,可见他已开始对苻法、苻坚兄弟有所怀疑了。
从后事看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侍女是苻坚或者苻法安插在苻生身边的眼线,或者说她被苻坚收买了。得到消息后,她在第一时间里递传给了苻法、苻坚。
正巧,那天晚上,苻法梦到神灵预警,说明早将有大祸临头。苻法立刻吓醒了。侍女的消息,令他深信不疑,他忙召集众人,商量对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决定当晚就行动,来他个先发制人。
守门的禁军见有兵变发生,第一反应本来应该是高声呼喊、抵抗叛乱。话到了嗓子眼里,却又被生生憋了回去,转而笑脸相迎:“大哥,你们怎么现在才动手啊!带的人手够吗?用不用我们这些兄弟给大哥搭一把手,出一份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谁不懂?况说,为一个昏暴之君效死,可博不了什么美名。
这么一来,苻坚、苻法完全没有遇到抵抗,大喇喇地进入皇宫,见到了烂醉如泥的苻生。
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苻生本人也没有任何的抵抗!双方面面相觑,长吁口气。苻生旋即被带到附近的一间小黑屋里,废为越王,很快便下去见鱼遵了。
如今,苻生已死,江山谁主?
苻坚、苻法兄弟二人互相推让。最后,在苟太后的干预以及群臣的劝进下,苻坚得以即位,年号永兴。不过,此时的他没有称帝,自称大秦天王。
十六国政权的*,很喜欢自称天王。“天王”,其实就是事实上的皇帝,但两者还不能完全画等号。天王有其实而名不正。不直接称帝,部分原因是宗室分掌权力,抑制君权。”
就以苻坚为例吧,他的前期统治就受到了宗室的诸多制约,这一点下文还会再说。
说句玩笑话,“天王”这称法,是不是能让今人生出一种如见天皇巨星的感觉?这么说来,委实比那用滥的“皇帝”一称要拉风得多。
桓温的第二次北伐—收复洛阳
苻坚的上台,有一定的巧合性,但这也不奇怪,乱世之中,本就有太多的巧合与不确定性,并因之产生各种蝴蝶效应。往往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一句随口说的话,都有可能放大它的结果,甚至改变历史的进程。
笔者以为,苻坚的成功,除了苻生作死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手桓温扇了几下翅膀。
首先,桓温遇到王猛以后,尽管没得到他的“芳心”,却也一点不着恼,既没对他用强,也不对他耍狠。其实,桓温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次却突然发了善心,任其去留。
说到这一点,不禁想起高欢放走宇文泰的事情。
百年后,大名鼎鼎的北魏丞相高欢,对名不见经传的使者宇文泰赞赏不已,想把他收为己用。可宇文泰坚决请求复命。人走之后,高欢突然后悔了,认为放走此人无异于纵虎归山,但此时宇文泰已经跑得很远了,再也追不上了。后来,宇文泰成为高欢一生的死敌,两位绝代双骄在战场上上演了一幕幕精彩而又惨烈的巅峰对决。
眼下,桓温明知王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没有为难他,苻坚这才有机会结识王猛,并引之为心腹,继而双双走向人生巅峰。后来,桓、王虽未在战场上再次相遇,可王猛却导致了桓温第三次北伐的惨淡结局。
其次,桓温在首次北伐时,射死了前秦太子苻苌。如果苻苌能顺利登基,估计苻坚也只能洗洗睡了。
最后,桓温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北伐,无形之中帮了苻坚的大忙。
现在,咱们就来看看桓温的第二次北伐吧。这件事,发生在苻生统治时期。
从长安铩羽而归后,桓温没有气馁,继续等待时机建功立业。他多次请求朝廷迁都洛阳,修复陵寝。不出他所料,朝廷也多次否决他的提议:桓温你是失了智吗?洛阳现在都还不是大晋的地盘!你让我迁都洛阳,人家肯答应?你想修复先帝的陵寝,OK!请你先把洛阳打下来!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桓温顺水推舟,再次请求北伐洛阳。朝廷没有了借口,只能任命桓温为征讨大都督,负责北伐事宜。
东晋永和十二年(356),桓温从江陵出发,开始了他第二次北伐。
桓温,真是一个相时而动的猎手。此时,前燕慕容恪正包围着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分身乏术;苻生酗酒*人,也不会主动出关,染指河洛。洛阳的拥有者,是后赵的残余势力周成。
这家伙,曾一度归降于东晋,但他趁着殷浩受黜之时,又叛晋自立,好不得意。
谁都知道,洛阳是个好地方。所以桓温想收复洛阳,不能只问周成的意见。此时东晋的老熟人——姚襄,正在洛阳城下跟周成打得难解难分。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且说,姚襄脱离东晋的控制已逾一年,他深知江淮地区羌族势力极小,很难在那儿立足,便打算以洛阳为落脚点,徐图关右。没承想,他打了这么久,也没能攻克城池。
正当双方都已疲惫不堪、相持不下之时,桓温跑来横插一脚。
看到桓温来者不善,姚襄连忙派人款附。桓温当然知道姚襄是虚情假意,于是派人告诉姚襄:要战就战,要投降就亲自来。
想让我把悬在嘴边的肥肉让出去,白日做梦!
姚襄翻了个大白眼,捋起袖子决意一战。
战争的结果没有悬念,姚襄大败,被迫向西北窜逃。
好家伙!洛阳城里的周成,见状也不想再做无谓挣扎,索性举手投降,温驯如小羊犊子。
就这样,洛阳再次回归了东晋的怀抱。
其实,此时的洛阳已经破旧不堪了,但它既是原西晋的旧都,自然拥有非比寻常的政治意味和军事战略意义。随后,桓温修复西晋五陵——宣帝司马懿、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武帝司马炎、惠帝司马衷,向朝廷告捷。
《世说新语》记载,桓温北伐,经过金城(今江苏句容),看到了自己曾经种植的树已经有十围那么粗壮,不由感慨丛生:“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桓温手抚枝条,泫然落泪。
后来辛弃疾在《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一词中也写道:“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正是化用的这个典故。
对于这个典故,《世说新语》没有明确说明是桓温的哪次北伐,《晋书》和《资治通鉴》都认为是在这次北伐洛阳时所发生。清朝人钱大昕在《廿二史考异》以及余嘉锡在《世说新语笺疏》都认为,桓温从江陵出发北伐洛阳,绝不可能路过金城,而桓温第三次北伐从姑孰(今安徽当涂)出发,转赴广陵,一定路过金城,很可能这个故事是发生在第三次北伐,而不是第二次北伐。
这一次北伐,桓温大大地长了脸。
姚襄殒命,姚苌投降前秦
战败之后,姚襄西进至平阳(今山西临汾),与它现在的主人——前秦发生了矛盾。
姚襄
平阳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此地“襟带黄河、汾水,翼蔽潼关、洛阳”,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姚襄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得罪前秦,先打一仗再说。
在匈奴堡一战中,姚襄击退了苻柳的援军,击*太守苻产,称心如意地占据平阳了。
而后,姚襄向苻生派遣使者,声称借道回陇西。
这是真心话吗?不太像。鬼知道他嘴里说着去陇西,半路会不会来个假途灭虢偷袭关中?就算没这个想法,等姚襄真回到陇西,以他的号召力,短时间做大做强似乎不成问题,这可是前秦、前凉的统治者都不愿意看到的。
苻生一直过着喝酒*人的生活,本来不以为意,但在苻坚的谏言下,难得听了一回劝,拒绝了姚襄借道的请求,只赏给了姚襄官爵与财宝。姚襄心有不甘,*了苻生的使者,劫掠河东。
这可惹恼了苻生这个*人魔王,他立刻派镇守并州的张平讨伐姚襄。
张平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墙头草,后文还会对他详细介绍。
在这一战中,姚襄没有悬念地被张平击败了,但没几天,张平就对姚襄笑脸相迎了,这是咋回事呢?
原来,姚襄知道张平有着割据一方、做土皇帝的野心,于是,姚襄对他来了一出卑辞厚礼,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一番拉拢下来,两人从战场上的敌人,居然转眼间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双方约定和平友好发展,互不侵犯。
这个约定之下,收益最大的,自然是姚襄。他得到了十分珍贵的发展时间。
休整半年后,姚襄又开始向关中进发。也真有意思,连桓温都打不下前秦,不知姚襄哪来的这股子勇气。苻生决定派人教训教训他,心说:朕也不谦虚了,苻黄眉、苻坚、邓羌,好惹不好惹,你试试吧!
不多时,一万五千秦军就*到了姚襄的驻地上。看见这阵势,姚襄有点㞞,索性坚守不出,固守不战。
邓羌便对苻黄眉说:“姚襄被桓温、张平打败,已经丧失了锐气,现在不出来和我们打,说明已经是穷寇了。他这人又十分争强好胜,只要我们大张旗鼓向他施压,他肯定会愤而出战,那时候可一战而擒!”
后面发生的一切,印证了邓羌所言,他的确是个智将。
这场战争与《三国演义》中经常出现桥段很相似:邓羌主动挑衅,姚襄按捺不住怒火,悉众出战。邓羌诈败逃跑,把姚襄引到苻黄眉和苻坚提前埋伏好的包围圈内。两面夹击之下,姚襄大败,马倒被*。
有关姚襄的卒年,《晋书》《太平御览》引《十六国春秋·后秦录》,载姚襄二十七岁死,学界对此存疑。根据姚襄的弟弟姚苌的卒年推算,姚苌的生年竟比姚襄早。但姚襄确为姚苌的哥哥,所以说姚襄卒年二十七岁,似乎偏小。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不多纠结了,总之,姚襄死后,姚苌便率领着残部投降了前秦。
值得注意的是,姚襄帐下最重要的两个谋士权翼、薛赞,都归顺了苻坚。他们虽不及王猛之能,但都是前秦帝国的基石梁柱。这么说来,桓温把姚襄赶走的结果,是再次让苻坚获益。这蝴蝶效应也是绝了。这还不算完,多年以后,桓温还把更大的礼包直接送到了苻坚的家门口。
并且还包邮(慕容垂投秦)。
张平的两张标签
话题重新回到前秦内部。
苻坚即位后,迅速组建了内阁,把军政大权、机要部门都交给自己的亲信。至于苻生手底下的佞臣,则被诛*示众,以平民愤。与此同时,苻坚还把无辜丧命的八位辅臣都予以追葬,以此来邀买人心。
至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苻法,位置着实尴尬。
一方面,苻坚封他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东海公,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苻坚本人以及他身后的支持者,都对苻法颇为疑忌。尤其是苻坚的母亲苟太后,认为苻法“长而贤,又得众心”,只怕不会甘居人下。
看见苻法门庭若市,苟太后恐怕他终将对苻坚不利,便狠心下令赐死苻法。
此时,苻坚的心情是矛盾的,他痛心疾首、哭到吐血,但却无法去拯救苻法。先不说主观情感,只说客观效应。想想看,威信未立就拿并肩作战的兄弟开刀,其他宗室心里该作何感受?毫无疑问,此事为日后前秦的内乱埋下了伏笔。
在笔者看来,苻坚的猜忌之心,苟太后的“*伐果决”,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我们都知道,唐朝有一个“让皇帝”李宪。他是唐睿宗李旦之长子,曾被立为皇太子。后来,他本可以坐上皇位,却让位于三弟李隆基。此人恭谨自守,不涉政事,平日里只搞搞文艺,当一个安静的好王爷。最后,他得以寿终正寝。可遗憾的是,苻法没这么自觉,苻坚没那么大的度量。
于是乎,宗室的感觉十分不妙,底下的武将心思也很“活络”。
这一头,苻坚在龙椅上屁股还没坐热;那一边,武将张平已然借机反叛。
此人本是后赵大将,负责镇守并州。如今,他占据着新兴、西河、雁门、太原、上党、上郡这六郡之地,聚众十万、结好三百余坞堡,俨然成为割据一方的豪阀。
可以这么说,如果给张平贴两张标签,那一定是“投降”和“反叛”这两张。同时代里,也只有把“投降艺术”玩到巅峰的吕护可以和他媲美。
在后赵灭亡之际,张平投降前燕,送自己的儿子去邺城当人质——这是第一次投降。
不久,他又向东晋投降——这是第二次投降。
在苻健入关后,张平归降了前秦——这是第三次投降。
如前所述,在姚襄进入山西时,张平一度击败过他(如果姚襄打赢,张平没准就投降姚襄了)。两人约为兄弟,不再发生冲突。没过不久,姚襄为邓羌、苻黄眉所*。
此时张平看到苻坚政变,认为有机可乘,转而决定投晋攻秦——这是第四次投降。
分析前因后果,可以得知,张平在并不了解前秦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为何如此说呢?当苻生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之时,不见张平有任何动作,尤其是有姚襄这个可以联手的外援,张平不知道去利用;如今,他却反了口碑比苻生好得多的苻坚,是何道理?
我们知道,苻坚弑君夺位,来得比较轻松,那是一场波及范围很小的政治斗争。政变前后,苻坚只诛*了苻生及其佞臣,并未牵连任何人——苻法一事是个例外。再加上,他还在第一时间内,为被枉*的王公大臣们平反昭雪。
所以说,无论怎么看,苻坚都不会比苻生差啊!难道之前张平只是在忌惮苻生的狠勇?
不管张平的脑回路是怎样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对苻坚有些看不上眼,心道:真以为我只会投降,喜欢给你苻秦打工吗?今儿个,咱就给你看看爷的手段!
吾儿张蚝何在?
张蚝,本姓弓,骁勇敏捷,力大无比,据说能拉着猛牛倒退。张平对他非常器重,认他当了干儿子。令张平万万没想到的是,某一日,“干儿子”一时没管住自己下半身,竟然偷偷和他名义上的小“干娘”私通了。
纸包不住火,这火很快烧着了张平那片绿油油的头发。
张平愤怒了!张蚝悔不当初,为了宣誓忠心改过自新,竟然主动“自宫”了。
经此一事,父子俩抱在一起,和好如初。令人称奇的是,没有了雄性激素的张蚝,依然无比勇猛——单指作战方面——无论城墙多高,他都能翻越,丝毫不见其力竭势弱。
这就厉害了,张蚝的确是张平的一张王牌。
张蚝的勇武,苻坚也清楚。所以,他也派上同样以勇猛著称的邓羌去应敌。
双方相持十多天,谁都赢不了谁。眼见情势不对,苻坚亲自到达战场,为其助力;张平也尽遣良将,一搏再搏。看到张蚝在秦军阵中反复冲*,如入无人之境,苻坚顿起爱才之意,下令必须活捉。
吕婆楼之子吕光看出了苻坚的意图,只刺伤了张蚝,没有伤他性命。邓羌忙趁势擒人。
就这样,失去主心骨的张平,霎时间兵败如山倒,不得已再次投降。
这是张平的第五次投降。但是,请注意!第五次投降已经来了,第六次投降还会远吗?果然,苻坚撤军没几天,张平再次反叛,投了前燕。
当然,投降只是名义上的,张平仍然有很大的独立性。三年后,张平再叛前燕,袭*守将,宣布独立。只不过,因为无力抵挡前秦的攻势,不日后他又打算投降前燕——这是第七次投降。
前后三次投降前燕,墙头草都不带这样的!
慕容恪深知反复无常的“张投降”难以控制,又不想跟前秦产生摩擦——此时前燕的战略重心在河南一带。于是,他拒绝支援张平。张平得不到救兵,只能硬着头皮挨前秦的揍。
结局可想而知。
末了,张平传奇而不光彩的一生在前秦甘露三年(361)的秋天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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