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张孤
与作家、评论家与报人金庸先生相去十万里,距离广阔,但他10月30日逝世的噩耗,还是让我心痛,感觉是近在眼前的前辈去世,失去最为亲近的人,枯干了半生江湖。
在十多年前的一篇小文中,我曾说起金庸及其武侠小说,对于我的启蒙与开智意义,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给我背后一掌,传递神奇武功,而我开始学会认识汉字,懂得读信,敢于用汉语认识这个隐秘的世界。是的,我是在补习六年级的那年(1996年)夏天,在贵州深山里的村寨,无意间阅读金庸的《碧血剑》,而开始试着“写字”,表达少年的迷茫,山高水长的梦幻。后来到了县城读初中,最初的表达,也是给同学复述袁崇焕及其儿子袁承志家破人亡的《碧血剑》,吹牛地说,几乎是从头到尾游荡明朝的野史,山河破碎的悲凉与苍茫。这是我最初的“演讲”,是金庸先生给予的神游,想入非非的神奇感觉,仿佛《神雕侠侣》中杨过的“黯然销魂掌”,始终令我销魂。
虽然,我在十多年前的文稿中也说,后来的我发现金庸没有想象中那么传奇与高妙,其文学没有一些人,比如孔庆东和刘再复,说的那么完美,但我从未放弃阅读金庸,从未抛弃其小说艺术,甚至经常推荐给人妙趣横生的江湖。
我在许多文稿中,也总是提到金庸,甚至在去年(2017年)的《武侠文化》时评里,还从家国情怀、历史幽情与现实关怀等角度,分析了他行侠仗义与阴谋诡计的小说,或卑鄙下流,神魂颠倒,或以武行侠,忧国忧民,或华山论剑,群英争雄,或蝇营狗苟,草菅人命,或江湖逍遥,千古绝尘。
因此,可以说金庸先生从未离开过我的视野,他的武功秘籍一直隐藏在我的精神世界,他的江湖一直是我流浪的山河,他赋予乔峰的降龙十八掌,一直是我“指手画脚”的口诀,更是“传授”给儿子的天下第一功夫。
除了书本与精神世界中从未离开金庸,现实生活中也很靠近。
大学时代,听过有关解读金庸及其小说的课,与同学无数次聊过金庸及其小说,且在日记里不断记录。比如2005年6月22日,听讲座:大陆金庸研究综述。2009年8月12日,购得孔庆东的《金庸评传》,当天日记中说:“关于金庸的传,我已有两版本,但一直不满意。读不到配得上金庸文学成就的传记,实为一憾,今日再购号称‘北大醉侠’孔庆东的版本,看似乎名副其实,是否玷污金庸的美名。”
2013年秋天,我在杭州学习,有幸听了张圭阳先生的一堂课,作为曾经的《明报》记者,金庸先生的助手与同事,张先生在话语间偶尔泄露的信息,都让我感到新奇,且知道金庸写社评,总会寻找奇特角度,发现不一样的论点,就像发现江湖中的武功秘籍一般,有新的东西给读者,不会把话讲死,留余地,有空间,总给读者新鲜与神秘,有非凡的功力。张先生说,金庸是老顽童,写社评常常会拉开话题,突然之间写到其他的问题去。——他的社评同样拥有着大量的读者。从此,我“亲眼所见”地明白,金庸不仅活在我的武侠想象中,活在我的回忆里,更是身边的老师与战友,毕竟我也从事媒体工作,偶尔也写些乌七八糟的“评论”。所以,到了杭州,走进浙江大学,就仿佛听到了作为浙江大学文学院曾经的院长金庸的演讲,隔着江湖看见他的江湖,目观钱塘江的潮起潮落,耳闻香港之香江狂澜。
所以,讨论金庸的武侠小说到底算不算“文学”,是严肃艺术,还是通俗读物,是虚构,还是写实,是垃圾,还是黄金,对于我来说都毫无意义,因为金庸和他的作品,早已超出了文学意义,拥有了宗教般的升华与哲学的意蕴,早已是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最为崇高,最有魅力。《书剑恩仇录》的传说及其陈家洛的优柔寡断,《碧血剑》的国恨家仇及其袁承志的壮志飞扬,《雪山飞狐》的冰天雪地及其胡斐与胡一刀的深情宝刀,《侠客行》的诡异及其狗杂种的因祸得福,《射雕英雄传》的开阔、浪漫及其郭靖的大智如愚,《天龙八部》的敢作敢当及其英雄豪杰乔峰,《神雕侠侣》的孤高及其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绝唱,《倚天屠龙记》的爱恨情仇及其武功盖世的张无忌,《笑傲江湖》的神秘及其令狐冲的超越与豁达。等等——只能用等等、等等来省略,实在举不胜举,琳琅满目,气壮山河,每一部小说都是读者的无限世界,每一个故事都是读者的“亲身经历”,每一个人物都是读者的兄弟姐妹,或是深仇大恨的大奸大恶之人,都有说不尽的离奇内容,不尽言说的逍遥故事,且都转化为无数人生命中的无数部分,不只是看得见的信仰,表象的疯癫,更是看不见的血液流淌,生命中的潜意识,洞悉读者的心灵,人们又用“它”其洞悉人世。
于是,享年94岁的金庸先生的逝世,并不意味着他波澜壮阔的江湖远去,再也没有恩将仇报的满城风雨,而是到另一世界去创造新的宇宙,千秋万载,腥风血雨,狂澜无数,让人世间的人们难以眺望“狗杂种”的浩渺烟波,听闻老顽童周伯通自我双手互搏的滚滚涛声,满街大侠的世界。
2018年10月30日晚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