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这场线下狂欢的门槛并不低,它建立在多类作品和兴趣之上,也是B站用户辨别同类味道的标准和依据。
7月11日,上海出梅并入伏,上海中心气象台再次发布高温黄色预警信号,但走进国家会展中心,即使有空调降温,展馆内的气氛却比屋外还要火热。
BiliBili World(以下统称为BW)展会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互联网大厂员工蛋卷也来到这里,最初目的只是好奇B站的漫展会是什么样,“来让我见识下真正的二次元吧。”
现场没有让他失望,甚至远超预想,“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图片来源:BW官方
早在当日凌晨五点时,展馆外便已大排长龙,对身心的高强度考验被参展用户吐槽“比军训还要军训”;展馆里,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来进货的,手中至少提着两个花里胡哨的大纸袋。
今年的BW大手笔包下四个展馆,年轻人们只能痛并快乐着——把所有展位玩明白都够呛,更别提还要看舞台节目、排嘉宾签名,为了提高效率,不少人骑着电动行李箱来回穿梭,一看就是有多年逛展经验的老二次元。
让蛋卷“不明觉厉”的还有BW的部分展台。“三坑衣橱”展区放置的装置中,摆放了9排共300条 JK 格纹裙,按照色号划分并由浅至深排列,没有一位女生能逃出这堵“JK快乐墙”。
图片来源:三秋mitsuaki/微博
年轻人对表达自我的渴望,使得展馆成为大型行为艺术现场。上一秒,《火影忍者》的佐助和鸣人还在对峙,下一秒,俩人就跟着《新宝岛》的BGM跳起“加减乘除舞”;《fate/staynightubw》主题曲响起后,数位观众已不顾他人眼光,围成一圈,抡动胳膊,集体打起WOTA艺。
图片来源:渡渡_chobits/微博
最难下定论的事不再是情感问题,而是他人的性别。梳着马尾、穿着裙子、元气满满跳着宅舞的赛马娘“东海帝王”,转过身来才发现是男孩子,而下方这位cos 《电锯人》早川秋的“帅哥”,其实是一位乌克兰美女,女儿都已经五岁了。
图片来源:卡琳娜和揉西/微博
这份快乐的辐射范围远比蛋卷想象得更大。离开展馆,坐2号线回家时,蛋卷发现,一节车厢里,三“坑”齐全,着装四季不分,头发五颜六色。但大家低头不语,刷着手机的状态,让他意识到,大家已经回归到现实世界。
在场馆外的世界中,这些年轻人当下的穿着和言行也许并不能、甚至不想被他人理解,总是游离在主流之外。一旦进入场馆内,在这个由B站及B站用户一起搭建的世界中,得到回应的年轻人才会渴望进入圈层,以获得身份归属。
某家上海互联网公司的员工大花生同样是不怎么了解ACG文化的三次元,他的BW观后感则是:“搭建一个‘场域’让人发生联接,依旧让人激动。”
一B站最早进入大众视野时,已有无数人试图用数据和文字向主流群体描述B站用户——他们是Z世代,看动漫,玩游戏,更注重精神消费,他们使用“网络黑话”如拼音缩写“yyds”。但不得不说,这仍是一种隔靴搔痒式的、甚至是带有俯视视角的观察。
想要了解一个群体,最好的方法是走入他们之中,关注他们所关注的内容,才能明白他们因什么而笑。与他们发生对话,站在你周围的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而非大数据所告诉你的数个模糊暧昧的标签。
事实上,B站副总裁杨亮此前对二次元用户的概括或许更为贴近:“他们(二次元用户)的特征是追求个性的离心力和害怕孤独的向心力。”既要与众不同,又要获得共鸣。
图片来源:网络
参与这场线下狂欢的门槛并不低,它建立在多类作品和兴趣之上,也是B站用户辨别同类味道的标准和依据。
Cos “东海帝王”的那位男生,在自由舞台挑战《うまぴょい伝説》舞蹈时,舞台下的观众不仅激情打call,还在同一时间自发喊出那句标志性歌词“きみの愛馬が(你的爱马我呀)”。不了解《赛马娘》的用户可能很难理解,现场观众对这首歌及这句歌词的喜爱、熟悉程度。
诸如此类的“梗”数不胜数。在号称名字最长的游戏《坎特伯雷公主与骑士唤醒冠军之剑的奇幻冒险》展台,玩家获得奖品的前提条件是向工作人员说出游戏全称;已演变成同人社区的网易Lofter则为用户提供了一堵白墙,任他们写下自己爱磕的CP 。
图片来源:网易Lofter官方微博
国产乙女游戏《光与夜之恋》的展位前,全网寻找未婚妻的查理苏仍在“千里追妻”。游戏中,他的设定是世界知名财阀的继承人、被玩家拒绝过的未婚夫、热衷“丫头文学”的欢乐喜剧人。饰演查理苏的coser也同样霸道,向前来合照的女生说“土味情话”,甚至连男生都不放过,“女人,你也想来和我合照吗?”
不难理解BW用户获得的快乐来源于何处。在公司的同事眼中,他们也许只是一个用着卡通小人头像的打工人。但在这里,他们能通过投向他人的认同,轻快地获得群体文化认同——表达自我后,对方无须多言,一声惊叹外加举起手机拍摄的举动就已等于对上暗号,他们也由此获得“一种熟悉自身的感觉,一种从我们信赖的人中获得所期待的认可的内在自信”。
比如在《原神》BW 展台中,一位“女装大佬”上台后怒吼出无数玩家的心声,“我来这个展台只有三句话,加强刻晴!加强刻晴!加强刻晴!”一语引发现场大量玩家附议,无疑是当日最有排面的玩家之一。此视频被上传到B站后,无数玩家为他刷起弹幕,“谢谢你,陌生人。”
二BML(BiliBili Macro link)的建立初衷是想做一个能够跟用户连接起来的地方,让用户能够在线下与他们喜爱的UP主见面,或者可以称为“将B站搬进真实的世界中”。
2017年,BiliBili World作为BML外场展区开始运行。与当年的BW相比,今年的BW无疑阔气了许多,四个展馆循环相接,并且都被厂商展台和装置占得满满的。其中不止有游戏、动画等ACG企业的展台,快消品也在这里找到了“财富密码”。
靠主题曲“血洗”B站的蜜雪冰城,并没有在展会现场贩售奶茶,而是开始卖周边。年轻人们排队哼着“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购买联名奶茶桶,然后背着印有“雪王”的土味红色蛇皮袋离开。现场的小伙伴说,如果不怕“社死”,还可以用扩音喇叭献唱蜜雪冰城主题曲,唱完便能收到一盒袋泡茶。
当然,这并不稀奇。在前几年的BW中,高洁丝、美的、美宝莲等品牌都曾不遗余力地尝试与年轻人建立联系。
一个近几年被不少媒体注意到的趋势是,B站已经成为诸多品牌打造“人设”的主战场。站内年轻人占比大是获得品牌青睐的原因之一,但对于品牌来说,更难得的是B站用户的二次创作能力。
前几日,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蜜雪冰城营销宣传负责人王伟龙回顾主题曲走红过程,也称UGC(用户生产内容)的能量远超过PGC(专业生产内容),品牌应该让粉丝去生产内容,而非被动地接受品牌方的信息。
为B站用户量身定制官方内容的品牌已不罕见,视频风格大概分为两个方向,要么经费爆炸,要么土得清奇,这样才能有话题性。不怕用户“猝不及防”,就怕大家点都懒得点,再经过诸多UP主二创,不断放大、加深受众认知,使得传播效果裂变增长。
如果以上两种内容方向都较难实现,那么品牌方不妨使用最简单但有效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让美少女跳宅舞,让清秀小哥穿女装跳宅舞,企业人力资源实在无法支持的话,也可以让猛男穿女装跳宅舞。最重要的是,要和年轻人玩在一起。
招商银行算是把B站玩会了
在这个过程中,无需担心UGC难度过高。B站用户生产内容的形式不止鬼畜视频一种,弹幕才是大家最常用的参与方式。媒体“刺猬公社”在分析B站广告业务时称,“弹幕,是对内容的补充和再传播,它所营造出的共创氛围带来了强大的造梗能力,甚至能把硬核“恰饭视频”玩成梗。”
三7月9日-11日,BML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办,距离国家会展中心20多公里。今年的BML依旧分为三个不同的版块:虚拟主播所在的 Bilibili Macro Link-VR 2021,海外嘉宾的Bilibili Macro Link-SP 2021,和B站UP主所在的BiliBili Macro Link 2021。只要你的精力和体力跟得上,也可以去体验白天逛漫展,晚上看晚会,全身心被二次元包裹的生活。
图片来源:BW官方
很显然,今年的BML,从嘉宾到歌曲都“二次元”了很多。唱起《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的中岛美嘉,让无数用户再次刷起“爷青回”;滨崎步演唱的《犬夜叉》片尾曲《Dearest》前奏一响起,老二次元的DNA便闻声而动,现场伴奏的笛子、古筝等乐器则为歌曲添加了不少中国风韵味。
《奥特曼组曲》被B站用户称为最惊艳的节目,他们熟练地辨认着当下演奏的歌曲对应哪一位奥特曼,热泪盈眶,“特摄组站起来了”;节目《狂盗组曲》中,Lyn Inaizumi唱起《女神异闻录5》插曲,LED屏中的游戏主人公摘下假面时,现场立即响起观众的欢呼,而在节目间隙里,你还可以听到,不少观众在喊“P5天下第一”。
节目《狂盗组曲》
“大魔王”谭晶的演出片段是今年 BML 最“出圈”的节目,当晚登上了微博热搜。上一首歌,她还在温柔演绎《Fly me to the moon》,仙气十足;下一首歌,《进击的巨人》插曲《Ataek On Taitn》前奏响起,谭晶站在聚光灯下,身后的LED播放的是黄昏下的城墙,不少看过现场的观众隔日仍在回味,“国家队出来了,震撼,这太强了。”
谭晶演唱时的直播画面
严格来说,BW并不完美,单是入场就已不易,虽然这是许多漫展的通病,但BW的人流劝导和疏通工作无疑需要再次加强。从展馆内部来看,BW试图将多种青年文化囊括其中,但难免会给部分参展用户带来冗杂的感受。
同样不完美的还有BML,并非科班出身的UP主们依旧难以经得起全开麦的挑战。微博用户@子一Joey的观感是,节目质量两极分化严重,“精彩的分贝拉满,拉胯的折磨耳朵”,从这一角度来看,BML产生了与BW一样的问题,“他们要的实在太多了。”
但在BML录播视频的评论区中,并没有多少人对UP主实力和BML制作组表示不满,反而大部分用户都认为这是2019年BML之外,质量最好的一届BML。
也许,相比那些更在意嘉宾咖位和赞助商Logo、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晚会,尊重用户和真实其实是种难能可贵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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