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傅太太,今日有幸见极光』
「在世界每个角落,寄来我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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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深沉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博尔赫斯』
临近黄昏的市中心街道车子逐渐变多,五点过半,落日和云正是暧昧,整片天空漾着浅淡的曛色,高楼大夏的冷色反光玻璃被映成橘色,身心疲惫的下班人感觉空气中似乎荡出甜味,精神得到暂时的缓解。
季暖轻轻搅拌着手里的咖啡,花瓣拉花早被她破坏,她轻轻叹口气,对坐在对面的男人说:“青玙哥,第三部的脚本我是真的写不来。”
陈青玙想起昨天她凌晨发来的一大段话,争取说:“你四我六。”
“青玙哥,是我的感情戏写得太烂了,怕耽误你。”季暖大胆承认自己写作上的短板。
男人正是和她合作多年的伙伴,网络漫画百万连载大神,自从他画《窥探痕迹》以来,脚本的创作全由她参与,第三部有想法后他第一个找上她,然而陈青玙的想法中有她的短板——不会写感情戏。
“不着急,你再考虑考虑。”陈青玙看了眼时间,“你不是赶着去机场?我们今天到这吧。”
季暖点头,陈青玙侧目看向咖啡厅落地窗外,她注意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捧着一束鲜花走过来,他起身去前台结账,季暖认出是他的妻子,随着他出门和女人简单寒暄,她便拖着行李箱搭上去机场的车。
车上她心里琢磨着陈青玙和她谈到的新灵感,前两部讲述的是天才少女破案的故事,随着世界观的扩大,加入感情戏是不可避免的,可她真的不擅长。
昨天她把烦恼和同样写网文的好友说了之后,对方建议她要不要去谈个恋爱,结束单身的同时还能积累素材,搞不好下一本书能转型成为言情作家。
试想一下一个只写悬疑惊悚小说的作者某天专栏里突然多了本言情小说,怕是会把读者吓到。
经验告诉她,谈了恋爱也不一定能写感情戏。
就像她,谈了也没谈明白,压根扒不出其中的风花雪月是何模样,更写不出其中的细腻。
车子停在机场,她敛起心绪,拖着行李箱走进候机室。
去日本是上个星期做的决定,她没和任何人说,问起也只说是毕业旅行,正逢毕业前夕,大家对此也不觉得奇怪。
季暖英语都说得磕磕绊绊,所以在去之前把所有的攻略全做好了,等落地后,使用翻译器读已经准备好的句子和出租车司机交流,全程不用她多说一句话。
午夜时分飞机降落在机场,坐上接她的车去到下榻酒店。
刚办理完入住,亲切的服务员用英语给她介绍附近的景点和美食,她淡然点头,并不打算前往,她来日本只有一个目的。
找到一个地方,就回去。
因为来办事,所以语言不通对她影响不大。
她步行大概两个街道按照导航去到目黑川。
入眼是成片的樱花,一片浅.白.粉.装饰了冷灰色的城市,季暖站在街道转角被惊艳到。
沿着街道缓缓步行,她拿出包里本子夹着的一张明信片。
不算崭新,却被保护得极好,上面正是目黑川的繁樱。
河面上落满了樱花,顺着河水而下,碧波荡漾,似乎成了粉色的河水在流动。
照着照片在街道穿梭,终于在一座桥上找到了当初拍下明信片风景的角度,她把明信片放在眼前,风景完美重叠,不由得会心一笑。
翻开明信片的背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寄给季小姐,今日有幸见樱花海』
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时间,和今天整整差了三年。
收好明信片,她照着拍了张照片,洗好去最近的邮局邮寄。
做完这一切她退掉酒店,定了最近一班飞机回国。
明明四月的日本恰逢春日喜事,学生开学、赏花踏青好节日,她却格外抵触去碰一切热闹的事,因为在热闹里无所适从,害怕好不容易藏好的缺陷在人海中暴露。
停留不到一天,她离开了这片土地,她知道是带着一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害怕多停留一会儿,她都忍不住深想当初给她寄下明信片的他是什么想法。
那时他们刚认识,应该是开心和快乐,没有满目苍夷。
手机里弹来舍友薛玉晴的信息,她激动得哇哇直叫,给季暖狂发了好几条消息。
薛玉晴:【我们命也太好了!毕业之前能碰上学校百年校庆,刚刚班干部来发纪念章,我给放到你桌子上了。】
薛玉晴:【还有还有,校友会明天要举办,外院神话也要回来,你到时候陪我去看看!】
薛玉晴:【话说你不知道外院神话吧,等住我,我给你发视频,我不允许作为京都大的一员没看过这个视频!】
薛玉晴:【《外交部高岭之花:最具魅力翻译男神》】
薛玉晴:【点开即可获得一枚帅哥。】
季暖没看,她反问:【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签合同?】
薛玉晴在去年年底就找到了工作,今天正式转正要去签合同,意味着马上要加入社畜大军,成为一名苦哈哈的打工人。
薛玉晴:【……】
薛玉晴:【我这不是查资料嘛!】
季暖看着不像,薛玉晴发来长篇大论辩解。
薛玉晴:【我们公司最近接手的项目和日本贸易有关,我负责查时政重要会议,大数据可太懂我了,直接给我主页传送来外交部大帅哥,我也就看看,我也就随手分享快乐给你。】
季暖:【嗯……谢谢。】
薛玉晴:【好了好了,你快点回来,在宿舍等你,拜咯!】
季暖:【嗯。】
季暖说去隔壁市玩,没和他们说自己出了国。
季暖回了再见,收起手机。
思量片刻,她回到两人的聊天界面。
点开薛玉晴分享来的视频,但是微信清晰度太低,她又花了三分钟下载注册小B站,然后跳转观看。
视频里应该是某场贸易谈判,视频经过剪辑,主要集中在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他头发不算长,打理整齐露出冷峻的容貌,下颚线流畅优越,身上有种像电视里常看到的外交人士不苟言笑却不缺儒雅的风骨。
对他像多年未见,又像时常看见,季暖不免出了神。
她印象中的男人的儒雅都是他给人的错像,另一个极端更像真实的他。
主谈人是位鹤发的文雅中年男人,他面容严肃,不徐不慢地陈述立场,男人坐在他的右手边,他在空白A4纸上速记,等中年男人停顿,他神态自若地紧随其后翻译出原话。
说的是日语,季暖听不懂。
但她看得懂弹幕。
来围观的群众一部分是语言专业学生,一部分是语言业余爱好者,大家对他的翻译给予了高度的认可,连中年男子张口即来的古诗词都能准确的用干练的语言翻译出来。
当然,大部分是像季暖这样看热闹的,百分之九十是来舔颜和尖叫的。
大家都太敢说了。
心里认同镇楼的那条评论。
——[入视频者先领鸡笼]。
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也足以抓人眼球,坚毅的目光和从容的气场无一不彰显着他所代表国家的底气。
果然如网上评价的,外交部的高岭之花。
她眼底的涩意渐深,碰到手边的明信片,心底一阵惆怅像失重般狠狠撞击而来,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手机里还有好友发来的好几条从某乎某豆某红搜集来关于恋爱的感想,滑到其中一条是《和前男友在一起到分开都是地下恋,分手也没有朋友圈苦恼》。
季暖失笑心底默想,确实没有朋友圈苦恼,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母胎单身,不喜情爱。
回到学校,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大四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宿舍似乎成了暂时停留的旅馆。
奔波两天,她早早睡下,等到第二天醒来看到对面薛玉晴的床帘放下,知道她是半夜才回的宿舍。
差不多中午,薛玉晴尖叫从床上跳起来,大喊:“十一点了,我的天!校友会议结束了啊!”
季暖才从电脑里抬头,保存了最新写好的稿子,装作不在意地回答:“那就不用去了。”
“不行不行。”薛玉晴从床上下来,快速翻找衣服,“来了一堆大神,我必须去看封神榜奇观。”
季暖被迫跟着出门,薛玉晴一路上确认了三次造型,补了一次口红和练了两次表情管理,季暖忍不住腹诽:“不知道的,我还以为等会是你要上台发言。”
“暖暖呀,这你就不懂了,万一我今天能遇到我心动男生,毕业前能脱单也是好事。”薛玉晴又补了一下眉毛。
季暖问:“好赶潮流在毕业季分手?”
薛玉晴动作顿住,呵呵一笑说:“阿暖,有人和你说过要是法律能给口嗨判刑,你可能要终生监.禁吗?”
她讪笑,倒有人说过她这嘴巴最会惹事,但都是欺负她的借口。
薛玉晴收起小镜子,终于正眼瞧了眼前的素颜美人,她忍不住伸手捏她脸,如同青楼里看见漂亮姑娘就开始乱打主意的老鸨,“我说阿暖,我们是去参加会议,你起码脸上打个底,就算你素颜能打也换一身衣服啊。”
季暖就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不过她不是张扬的深邃五官美,她长相偏小,五官精致可爱,特别是一双杏眼,除去里头经过大学四年洗礼的沧桑,简直像是春日泛滥的梨花,季暖不大喜笑,每当她唇角有弧,脸颊会出现微微的凹陷,验证了一句话,有酒窝的女孩笑起来是醉人那种酣甜。
而此刻的美人穿着简单的水洗发白的阔腿牛仔裤配脏粉色卫衣,头上的丸子头应该是刚刚写稿前顺手抓的。
“我不进去。”季暖似乎想到会场可能会碰到的人物,心跳缓了一拍。
薛玉晴了解季暖的性子,不做强求,搂着她胳膊倚靠着她:“好好好,你在附近写稿子等我,我就进去看一圈。”
季暖把薛玉晴送进会场,她打算到会议厅旁边的林道找个石凳坐下等,重要是那边有个吸烟区。
她走进林道,光线暗了下来,她闻到烟味,感到不妙,兜里捏着烟盒的手拿了出来。
不习惯和人共用吸烟区,主要是不想被人发现她抽烟,季暖便站在不远处等候。
吸烟区站着的是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西装被他搭在手上,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被他挽起露出胳膊,青筋凸起明显,特别是手背上,他骨节分明的手间橘色星火闪动,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烟头被他摁灭,随后抬手拉了拉散开的领结。
季暖背对着他,却不自觉脑补了男人拉开领结的颓废感。
还在猜测略微烦躁的男人是不是因为遇到失意的事情才在这用一根烟打发。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季暖呼吸停滞。
冰冷刺骨的麻感从背后攀爬她全身,她没有任何动作,从去日本到回来压抑住的情感在这一霎就要崩盘。
是傅斯朗。
傅斯朗也注意到她,清冷俊美的脸上神情寡淡,眉宇间透着凌厉,看着她的目光闪过无法捕捉到的晦暗。
他拿出插在裤兜里的手,迈着长腿走向她,眼神锐利,季暖想退开,却发现她站在树丛前,无路可逃。
他好整以暇地把领带整好,又变回视频里那个锐不可当的精英人士,似乎方才漫不经心又懒怠的男人只是一种错觉。
而季暖一直知道两个性格都是真实的他,就像和她在一起时,他会文质彬彬在给她寄来的明信片上称她为季小姐,也会在情浓时分使坏地叫她小孩。
碰到她,似乎再精心裁制的西装都封固不住他骨子里的痞。
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他的每走一步,她的心被紧拽一分。
这是季暖没有假想过的再遇,有些窘迫有些紧促,就像文人常无理由用文字抱怨心有无奈又无可宣泄的感叹。
——要你猝不及防撞上狼狈的就是命运。
但狼狈的是她,坠入无边的无措的也是她。
他墨色眸子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明明是强势的压迫,偏他的表情淡得不行。
林道外太阳正烈,林荫处辟出一片天地,似乎隔绝起来,喧闹全被挡住,静得微弱的春蝉鸣声都格外的明显。
“季暖。”
男人声音清越,不说官方话的时候有低沉嘶哑的感觉。
多年后的再次见面他只是开口叫了她名字。
只两个字,打破了她强装的淡定。
记得到目黑川那夜,她失眠了。
她突然想到关于他的很多事,在文档不愿承认更不甘心地写下了一句话。
——「躲过世人目光,祈求神祗以爱的名义宽恕我们所有情不自禁的欢爱,直到我们分开,我为此失落也无人能理解。
因为关于你和我的一切,无人知晓。」
2. 轻言 斯人如朗月。
这场情不自禁的欢爱发生在季暖的大一。
那时的她确实不喜情爱,但碰上傅斯朗后,她宁愿溺死在清冷的浪漫里。
就像爱丽丝对疯帽子说的,乌鸦像写字台,没有任何道理。
大一刚入学,京都大学活动中心旁的道路全是社团的招新摊子。
季暖单是路过怀里就塞了十多张报名表,不好意思立马处理掉,只能细心地折叠好放到随身的帆布包里。
同行的薛玉晴比她游刃有余多了,愉快地数着手里的报名表,对比季暖更像一个看到什么都好奇的大一新生。
“漫画社诶,我想去,书法社你说能不能遇到文质彬彬的帅哥啊?还有吉他社,玩乐器的男生也很迷人,我听说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是个大帅哥!”薛玉晴积极地同季暖分享收集到的情报。
季暖分神听她碎碎念,一面拿出手机翻找学校的平面地图。
今天是新生选课的日子,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始抢课,大家都赶着去机房抢占一席之地,毕竟校园网是世界上最容易崩的东西,在宿舍抢课只能捡剩,不如去机房搏一搏运气。
“阿暖,你要去什么社团啊?”薛玉晴问她。
季暖淡淡看了眼,“再说。”
大概率不会去。
她对社团没有太大的*。
“下午你和我去建模社看看好不好!”薛玉晴撒娇问她。
季暖抬手看腕表,冷静自持说:“我们再晚就只剩体育魔头的课可以选了。”
他们在选课前和班助打听到,体育课绝对不要选到体育魔头的课。
因为体育类别上写作羽毛球课读作八百米特训。
每次课前都要来一次生死时速的八百米长跑,身体素质再好的学生都顶不住魔头的操.弄。
说到和体育有关的事,薛玉晴反客为主拉上季暖的手,带着她一路狂奔去机房。
毕竟这可关系到她未来一年的体育课幸福感。
好在她们出门早,抢到最佳机位。
时间一到把提前加入预选的课程转为确认选中。
季暖选了传说中最轻松的瑜伽课。
不用被太阳晒到,上课的老师和体育魔鬼一样有名。
不过她是出了名的温柔。
另一边的薛玉晴面如死灰,她没有季暖幸运。
网络卡顿三秒,第一和第二预选全部错过,选到排在第三的舞龙课。
薛玉晴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神情:“舞龙?不是吧?我一个花季少女去舞龙?”
耳边是薛玉晴崩溃的喊叫。
捂着脸成了世界名画《呐喊》。
季暖:“你……为什么选了舞龙?”
预选不是她自己排的吗?
薛玉晴捂脸痛哭,“他们说杨方老师人好,他的体育课可以选。”
季暖看了眼屏幕,指着另一处写着‘上课教师杨方’说:“他们说的是杨老师的太极课……不是舞龙课。”
一句话,彻底让薛玉晴破防。
可她不敢乱动。
体育魔鬼的羽毛球课只有寥寥几人选,多半是挤不上别的课,干脆认命选了。
往好处想,可能选的同学就是热爱羽毛球,无关老师名声。
而大多人暂时还没选,守在电脑前等捡漏,一旦出现其他课程退课立马抢占名额。
大学选课也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你的课外选修呢?”薛玉晴耷拉着脸问。
季暖确认了一遍课程:“国外电影赏析。”
薛玉晴:“可惜不能一起了,我是社交礼仪。”
两人虽然是舍友,但专业细分方向不同,薛玉晴是国际贸易,她是国际商务。
选完课,两人去食堂打饭回宿舍,黎蕊和尹甜森正抱着对方痛哭。
都怪他们不信邪,懒得挪动非要在宿舍选课,结果被卡得只有体育魔鬼的羽毛球课可选了。
薛玉晴平衡许多,拿过上周军训结束她哥从国外寄回来的巧克力分给她们,抚慰她们千疮百孔的心灵。
季暖没有加入宿舍的姐妹友好八卦闲聊会,把电脑和一本专业书收到书包。
出门去图书馆。
舍友都以为她去学习,没有多问。
实则季暖是打着学习的幌子在写脚本。
今天陈青玙要她把最新话的脚本发给他,季暖被选课耽误了进程,紧赶慢赶才把昨晚熬夜写的半成品完善好。
发送过去,他还没有回应。
季暖打开另一个名为《不见雾山》文件夹,着手写第二十章稿子。
季暖开始写小说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缺钱。
正好看到一个科技征文比赛奖金丰厚,便参加了。
她的那篇科技悬疑征文拿了优秀奖,奖金正好够她高三最后一学期的生活费。
尝到甜头后,她还想在学习之余写征文赚钱。
后来网站的编辑找上她,和她说同网站漫画区的大触王与想要和她一同改编那篇科技悬疑文。
改编意味着有钱拿,当时缺钱的季暖同意了。
和陈青玙的合作很愉快,漫画出来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季暖更多把成功归结于陈青玙本身自带的庞大流量。
有了前期的合作基础,在陈青玙主动找写新漫画的脚本,两人一拍即合。
同时也签约同网站,成为小说区的作者。
目前正在写她的第一本书,前期的数据不错。
脚本分成和小说订阅费用能让她不用为大学的生活费发愁。
一旦投入,直到图书馆闭馆她才回过神。
肚子早饿得不行,她去夜间食堂买了一个玉米饱腹,回宿舍洗漱便睡下。
连续两天周末都在赶稿,周一前完成脚本撰写,手边只剩新书更新的任务。
上完课再码字,一天时间也过得很紧凑,本来打算用来丰富课外知识的选修课也成了她赶稿的时间。
选修课当天,她第一个到教室,坐到教室最后一桌最里面的位置。
上课的老师是电影学院的女老师,一身时尚的搭配走进教室得到大家的哄声赞赏,季暖不由得抬了一下头,接着继续纠结凶手的*人犯罪逻辑链。
开学第一堂课无非不是先礼后兵,明说考核方式和考勤习惯,重头戏便是老师的个人介绍。
吹完这些,也过了一节小课。
季暖指节轻轻在桌面上敲着,思绪飘在外太空。
她想要不要往主角团新加一号人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加个什么人物能和主角碰撞出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小节的上课铃响起,女老师终于翻开手边的点名册。
老师:“老规矩,点个名并答到。”
季暖暂时把注意从电脑上收回。
选修课是大型课,共九十多号人。
点名的时间也格外的长,季暖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念到她名字。
紧随她后面,念了下一个同学。
“下一个,傅斯朗。”
听到这个名字,底下的同学激动小声讨论起来。
“是外院的傅斯朗?”
“天啊?外院大神和我们同一门课?”
“他不是研三了?还要上选修?”
“研究生也要修学分啊……”
季暖大概反应过来。
应该和学校名人同一堂课了。
“请问可以坐这吗?”
季暖身后传来一道寡淡的男声。
就在她耳边。
耳朵不自然红了。
她转头对上正弯腰的男人,他应该是从阶梯教室后门进来。
男人面容清冷,五官深邃,眼尾泛着红,在白皙皮肤衬托下有些极端的美感,蓬松的黑发微微凌乱,穿着白净的宽松T恤和休闲裤。
手搭在她凳子靠背上。
她心跳快了一拍。
被他帅气的容貌冲击到。
他们的距离很近。
近到她能看清他懒懒掀开眼皮时是何等的漫不经心。
以及撩人。
就算很久以后季暖也能想起第一次见他的这天。
午后、旭阳、教室最后一桌。
所有语言戛然而止,像高中突然断电的晚自习。
周遭喧闹。
而他悄然落在心间。
白净的T恤和手臂上性感的青筋,这是所有少女都不能拒绝的画面。
起码从这时候开始。
她对穿着干净整洁的男生会心生好感。
“可……可以。”季暖回神,拿起凳子上的电脑包和课本。
空出位置,男人快速落座。
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她嗅到他衣衫好闻的洗衣液清浅香味。
台上的老师让大家安静,又确认一遍名单。
因为她也不敢相信傅斯朗会选她的课。
“傅斯朗,到了吗?”
就在季暖好奇打量周围时,身边的男人举了手,淡淡回:“到。”
原来他就是傅斯朗。
季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斯人如朗月。
很符合他的气质。
他答完到,几乎集体同步回头,季暖对上众人向后望的目光,窘迫地埋下头。
傅斯朗貌似早已习惯。
坦然受下,不慌不忙地拿出平板和课本。
突然多出来一号人,老师并没有察觉他缺席了一节课。
念完名单,维持课堂纪律接着讲课。
季暖瞥见他打开一份写满她只能看出是日文的文件。
就算能认出几个中文字,她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想到刚才有人说他是外院的。
那他的专业应该是日语。
日专生。
不由想偷看一眼。
语言小废物的她,对于有语言天赋的人会不自觉地崇拜。
好奇他们的脑袋怎么能做到两种语言体系的无缝切换。
而此时她有想法却不敢行动。
怕被抓到。
电影的赏析还在继续。
九月烈日炎炎,透着窗户不友好照在人身上。
好在教室冷气充足,昏昏欲睡的人不在少数。
傅斯朗认真地做手头的工作,手机不断有消息弹出,他处理迅速又利落。
恍神的季暖脑子里冒出新灵感。
想到新加人物可以是个气质冷清的法医。
做事的时候十分投入,每当案情涉及到专业知识,解说的他仿佛在发光。
拿着手术刀的手应该同傅斯朗握着钢笔的手一般。
骨节分明,一层薄皮包裹着。
想到这,她侧眸莞尔轻笑,傅斯朗正好抬头。
他们目光碰上。
3. 轻言 第一眼的,还是他。
跟触电一般,季暖飞快移开目光,看向台上的老师。
傅斯朗比她有余许多。
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
有点灼热,季暖想。
定不是因为喜欢,多半他在想别的事情。
而傅斯朗实则很认真地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轻颤的眼睫如脆弱扇翅的蝴蝶,鼻子翕动,小巧可爱,脸上逐渐浮上霞色,像极了昨日橘红的落日余晖。
匆忙赶来教室的烦躁被身边这只惊慌的小猫抚平。
这门课是顾延帮他选的。
那天他要和导师去一个国际会议做同传,不得不拜托顾延帮忙。
知道顾延不靠谱,不知道他能这么不靠谱。
课程编号尾数记错,把先前意向的法国文化史选到国外电影赏析。
而且还是半个小时前告诉他今天有课,他只好从研究室跑来。
今晚客户就要的翻译文件才做了一半,也幸好是选修课,可以坐在最后一桌继续忙。
良久,傅斯朗的眼神才移开。
季暖松了口气。
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老师宣布下课收拾好便走了。
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赶着回到宿舍,薛玉晴正在和男友打电话,腻歪着问对方晚饭吃了没,简单的一个话题,来回聊了十多分钟。
季暖打开文档,出神地想着刚才教室发生的事。
从未和一个陌生男子离得这么近,还坐了一节课。
有些奇妙。
她虽已经离开教室,仍然能记得刚才窘迫的感觉。
当尹甜森和薛玉晴聊到傅斯朗,她忍不住微微侧脸面对着她们的方向。
好奇话题的内容。
面对一个陌生人突生好奇的感觉,让她感觉很新奇。
“我发小是外院的,最近社团招新他们都想去面试傅斯朗在的社团,听她说那里的报名表都有一沓了。”尹甜森夸张的用两手比出厚度。
捧场的薛玉晴瞪大双眼:“竟然有这等好事?哪个社团,我现在写报名表。”
坐在位置上看书的黎蕊忍不住问:“晴晴,你不是有男友了?”
薛玉晴狡黠地笑说:“男朋友是男朋友,男朋友也不能剥夺我看帅哥的乐趣。”
昨晚宿舍黑灯夜聊,薛玉晴和尹甜森两个追星族,把收集到的帅哥如数珍宝倒出来分享,很快又新添好几个墙头,睡前达成一致。
有帅哥要分享,才是真姐妹。
黎蕊当时就不太能理解,就像对薛玉晴刚说的那番话也不是很能理解。
没有纠结太多,继续投入她的课本。
这边尹甜森还在继续。
“口译社。”尹甜森回忆发小说的话,逐渐皱眉:“听说这个社团和其他社团不太一样,入社考核很严苛,进去后的社团活动就是接翻译,可能是国际会议翻译,也可能是文件翻译,而且有报酬。”
薛玉晴瞪大双眼:“大学社团不是进到里面一块疯一块闹就好了?”
尹甜森摇头:“口译社是校内十大精英社之一,性质不一样吧。”
所谓的精英社不同于其他普通社团,其他社团入门门槛较低,平日的活动也很简单,活动范围主要在校内。精英社门槛高,入门要看专业水平,因为活动要用到专业知识,甚至参加的活动级别能达到国际级。
一般能入精英社的人身上都有过硬的本领。
“这样啊……考核是什么,说出来让我死心。”薛玉晴高考英语近满分,此时还怀着期待。
尹甜森:“一轮面试是跟念,二轮面试是随机口翻,三轮面试……”
薛玉晴抬手,“好了,我死心了。”
几轮面试下来,除了外语专业,谁敢去?
“不过能理解,去里面是接活的,得看专业。”薛玉晴面如死灰。
季暖收回注意力。
心里对傅斯朗打上一个新标签。
——精英。
在下午的课程她给他的标签是严肃。
结合一看,傅斯朗应该是严肃型学霸。
但美好的第一印象也仅能是第一印象,等以后她看到傅斯朗的另一面,她只能说这男人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
那时候他刚折腾完她,叼着烟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懒散地望着她。
吞云吐雾,混得很。
他问她:“小孩,要不要抽烟。”
季暖浑身无力躺在被窝里说不会。
他说教她,季暖拒绝。
他吐了口烟,俊容被白雾半遮半掩,他笑说:“是啊,我可不能教坏我们家小孩。”
说完,唇角的弧渐深。
模样和精英、严肃这样的词汇丝毫不沾边。
季暖气呼呼地钻被子里。
不和混蛋辩是非。
嘴上说不能教坏她,不还是老和她说荤话。
-
傅斯朗的社团是没机会进了,薛玉晴立马转头去找寻其他真爱社团。
季暖本不想参加,但面对第二课堂的学分需要,加上薛玉晴一直磨着她,想要和她在同一个社团好有照应,最后选了校学生会的秘书处。
主要是其他部门的条件她不太符合,只有秘书处处理文件和撰写文件她还懂一点。
季暖白天上课,写稿时间全部挪到晚上,还要在一周内参加三轮面试,等到她收到录取短信那天,她报复性地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只是她没想到学生会工作倒是不多,聚会一类却不少,好在季暖所在的部门学长学姐人不错,除了必要的第一次见面会和周例会就没有多余的会议。
传媒部的薛玉晴就没有这么幸运,在季暖第一次见面会结束,她已经和部门伙伴开了第三次会议。
对此薛玉晴特别地羡慕季暖,她走到季暖身后抱住她,狠狠蹭了下:“张老师说的那个国际交流会,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张老师是上国际经济学的老师,这门课季暖和薛玉晴他们班一块上。
昨天快下课前张老师提了一嘴,说有一个国际贸易会议在学校报告厅举办,有意向的同学可以和她报名一同去。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
张老师的科研团队在招人,给本科生留了名额,薛玉晴想进科研组。
若是想要进科研组,那参加会议是必修课,也是为了让老师注意到。
季暖没有意向加入科研团队,但她好奇,想去看看。
答应薛玉晴可以一起去,薛玉晴开心得把囤积的零食拿出来分享。
第二天一大早薛玉晴就起来化妆,特地选了身半休闲西装,卫衣搭配休闲裤和小白鞋的季暖站在她身边格格不入。
薛玉晴搂着她分享昨夜做的会议功课。
她只记下这是和日本水产合作的贸易会议。
到了目的地,薛玉晴要和老师报道,季暖就在礼堂外的小长廊等着。
她瞥见转角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来,认出其中一个是傅斯朗。
短短一周不到,她已经从别人那听说完他个人的事迹。
外院学神,入学至今一直是专业第一,大学毕业那年顺利保研。
加上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好,是很多女生心动对象。
但没听说过他交女朋友或谈恋爱。
用薛玉晴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觉得太优秀,加上他身上有股生人勿进的感觉,无数人仰头望着,不敢采撷下这朵高岭之花。
上次见他是一身白T恤,那时她觉得穿白T恤的男生很清爽。
而穿西装的他简直把禁欲两个字具像化。
只是单调的黑白,他都能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走在人群里,第一眼的,还是他。
傅斯朗翻看手里的资料,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抬头看去。
撞上季暖丝毫不遮掩盯着他打量。
又一次被他碰上,季暖比上一次反应还要慌乱。
直接转身当作个没事人。
好在薛玉晴过来叫她,季暖不敢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入会场。
傅斯朗直到她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顾延顺着他方向看去:“傅哥,你干嘛呢?”
“有什么大宝贝吗?你看得这么入迷。”
“没。”傅斯朗敛起心绪,在心底笑了笑。
没想到能在这遇见选修课邻桌女生。
和上次一样,悄悄盯着他看,眸子又过于清纯。
似乎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给人的存在感总是淡淡的,恬静又素净,但被撞破小心思便慌得不行,一眼就能透过那双杏眼猜到她所有情绪。
有点可爱。
特别是头上扎的丸子头。
顾延不信还想问,傅斯朗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进会场,不忘冷声说一句:“迟到老温要骂人了。”
说到严苛的社团指导老师,顾延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
拍了拍胸膛,顺带给身边的伙伴加油打气,而对方比他淡定多了,继续背着专业名词。
进入会场的季暖乱蹦跳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偷看一个人看被抓包两次,这种尴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啊……
要是傅斯朗发现,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那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偏偏傅斯朗“礼尚往来”一直看着她。
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随时会扑到她面前。
“这个耳机要调频道吗?”薛玉晴正询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微笑说:“1频道中文,2频道日文,3频道英语。”
国际会议多频道是正常的,不止有到现场的观众在看,网络上也有特定收看的人。
薛玉晴调试到1频道,她看了眼季暖,贴心问:“阿暖用帮你吗?”
季暖摇头,自己上手。
傅斯朗三人正好走进来,他指节弯曲搭在温莎结上,往下微微扯动,垂眸查看资料,黑色的头发温顺梳下,遮住一半眉眼。
这样的他,有几分文雅。
貌似发现了某处地方存疑,用钢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字。
傅斯朗握笔的动作很好看,让他的五指得以完美地展现在眼前。
他走进会议角落的“小箱子”,应该是给会议做同传。
季暖鬼使神差地多摁了一下。
频道跳转到2。
4. 轻言 春雨要来的预兆。
耳机同步翻译台上的发言,等到耳机传来一道冰冷质感的声音。
季暖会心一笑。
她猜对了。
他承担的是中翻日的工作。
其实她也不确定傅斯朗会担任哪个频道的翻译,调试前赌了一把。
虽只是一件小事,季暖唇角一直含着微笑。
或许他们真的有缘分。
她往上调了一格音量键,连男人的停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沉,断句清脆,似风拂叶的声响。
傅斯朗的日音带着点苏感,看过不少日漫的季暖觉得他若是去做声优,也是能做到业内数一数二的。
季暖听不懂却沉迷于他的说话声,待到傅斯朗说到“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她才抬起头。
台上致辞的华国代表正好鞠躬下台。
身旁的薛玉晴激动地拉着季暖的手,“阿暖,我我我我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加入老师的项目组,目前这块领域有很多待研究,若是自由贸易区能建成,这又是多大的商机啊!”
季暖不好意思咳了咳。
台上说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只顾着听傅斯朗的翻译了。
一做亏心事,季暖就控制不住地体温上升,像小时候偷吃零食面对奶奶撒谎一般心虚。
“怎么了?”薛玉晴抓着她的手腕,双眼放光:“你是不是也感兴趣了?要不要我们一起加入老师的科研组!”
季暖不会撒谎,一旦遇上回答不上的问题就紧张地抿唇。
薛玉晴狐疑地瞧她白嫩的小脸。
军训结束后,隔壁宿舍的大美女都成焦皮美女了,季暖还是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肤如凝脂,格外被老天爷偏爱。
“你不会开小差吧?”薛玉晴问。
季暖:“嗯。”
薛玉晴放弃,耸了耸肩:“好吧。”
又不甘心问:“你真的不考虑加入老师的科研组?”
季暖微笑,脸颊浅浅的酒窝露出,薛玉晴感知到她接下来拒绝的话一定能甜到人心。
“不了,晴晴你去吧,我不合适。”
声调轻软。
她是调剂专业到商学院,在第一堂导论课之前,她仍然不知道她的专业是学什么的。
当然,现在也不太能知道。
高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考上京都大,现在目标达成了,她反而有点迷茫,学习上也有得过且过的感觉。
薛玉晴急忙点头:“好好好,我去我去。”
特别像鬼迷心窍的酒鬼。
她被酒窝醉到,愿意肝脑涂地。
当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转眼会议接近尾声,耳机里清朗的男声也随之停止。
薛玉晴听完会议有很多想法,让季暖去门口等她,她要去找老师,赶在大家之前报名。
看着薛玉晴的背景,季暖不免惆怅。
羡慕薛玉晴的心态,她才像一个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大一新生,而她却跟每日拖着疲惫身子找工作的大四差不多。
她没敢往会议角落的箱子看去,怕又被傅斯朗撞上。
会议清场得差不多,身后傅斯朗一行人的交谈声格外明显,季暖就坐在原地,呼吸不免放轻,把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听完。
“完美结束。”顾延勾着傅斯朗的脖子,嬉皮笑脸说:“今晚一定要去吃一顿!”
傅斯朗拿开他的手,冷淡说:“你们去吧。”
顾延:“不是吧,今晚是社团聚餐,你也要缺席?”
傅斯朗:“我买单。”
顾延不拘泥于他到底去不去,开心说:“没问题!我们后面见!”
季暖听到脚步声消失在后门,清吐了一口气,收拾好站起身。
转身撞见站在门旁的傅斯朗。
他还没走。
季暖心一紧。
傅斯朗就站在后门,低头处理手机消息。
一身西装,像传说一样。
温文尔雅。
季暖不敢再坐下,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他在的方向,路过他时假装淡定。
两人的距离半米不到,他倚靠在墙上,插在裤兜里的手突然抬起,季暖屏住呼吸。
时间似乎被拉慢。
就在她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傅斯朗说话了。
不过是和电话里的人说的。
“会按时到。”
“放心。”
短短三秒不到,季暖身子都不敢顿,快步掠过他离开会场。
在擦身的瞬间,听到他浅浅的鼻息哼笑。
很轻、不浮,是他处理人情世故惯有的模样。
季暖如被一种魔力猛地一拽,她也不知道处在哪个天地里,一片茫然。
一直往前跑看到光亮才镇定下来。
-
薛玉晴得到了老师的面试允诺,一路上话特别的多,季暖为了甩掉刚才那个不经意的擦肩,搭着她的话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回到宿舍写完稿子接到了秘书处学姐的电话,让她赶去办公室把一份资料打印好,赶着明天要下发给各个社团。
季暖穿上一件牛仔外套往外跑去。
虽然夜间的大学生活动中心是最热闹的,但也仅限楼前的活动操场。
轮滑社和街舞社还在训练,季暖没有时间驻足观望,跑到办公室按照学姐的要求打印资料。
她没接触过打印机,但她擅长运用百度,在几次的努力下,终于弄懂了打印格式的调整技巧。
靠在打印机旁等四十份文件出炉,手机微信弹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她点开她爸妈最新发给她的消息。
白沄敏:【小暖,妈妈国庆要带你妹妹去隔壁市参加比赛,你去你爸爸那边哦。】
白沄敏:【等到妈妈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季山:【小暖啊,国庆我们去几个著名景区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季山:【你放心,爸爸已经和你苏阿姨说了,她绝对的欢迎你。】
季山:【你弟弟也很期待你过来的。】
看到最后一句话,季暖自嘲笑了笑。
这是上大学后白沄敏第二次联系她,也是季山第一次联系她。
两人早在她两岁那年离婚组建了新家庭,她从小和奶奶住在县城,这几年白沄敏只和她见过寥寥几面,季山倒是每年都回去过年,但和她不亲近,他们一家三口更像一家人。
每次他们回来,季暖便站得远远的,不希望自己讨嫌。
同样的,这次她也很识趣。
季暖面无表情回复:【我国庆有社团活动,就不去了,你们玩。】
季山回答得很快,似乎就等着她的答案。
季山:【好好好,你有需要的记得和爸爸说!】
季暖:【嗯,谢谢。】
放下手机她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国庆要一个人在学校过了。
不过正好,她可以多写一点稿子。
想到还有事情做,她心底浮现的小闹心瞬间无影无踪。
装订好资料,她放到部门柜子里,拍照发给学姐报备。
她下到楼下,街舞社正跳得火热,摇滚音振得季暖难受,她走到岔路口选择绕操场的远路回宿舍,起码不受魔音荼毒。
夜间的操场也是热闹的地方。
靠近宿舍区的操场是情侣校内约会的第二圣地,第一圣地是宿舍楼下。
今天季暖走的是靠近教学区的操场,人少得可怜。
她刚走到红色跑道上,中间的绿茵草地有一帮人正起哄。
有人带头喊了一声‘来一个’,坐在下面的十号人也跟着喊。
最后坐在后排穿着帽衫的男人只好站起身,季暖好奇看去,应该是社团小型聚会。
这种情况在大学很常见,有时候突然来兴趣,加完班的几个人会去夜宵摊畅聊人生,也不管第二天是否满课,颇有不疯狂伪青春的感觉。
男人坐在高脚凳上,一脚撑着木制凳撑,接过一个女生递过来的木吉他,放在屈起的大腿上。
他修长的手指扫过琴弦,底下的人有开始嗷叫,格外的捧场。
男人勾唇浅笑,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有些无奈。
季暖没想到拨琴的人是傅斯朗。
过于出乎意料。
傅斯朗淡定地调音,手法很专业。
季暖没有打算立马离去,退到光照不到的地方,站在不远处看着。
另一个男人站起来,拿过连接着音箱的麦,自信满满说:“那就由我为大家演唱一曲。”
底下人‘吁’了一道长音,就像看相声演员得意洋洋吹牛时反对泼冷水时发出的调侃声。
傅斯朗小弹了一段,五指勾着琴弦的速度很快,突然五指压住琴弦,所有的声音停止。
不到五秒,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季暖也是。
很快,他弹起了曲子。
季暖第一次见有人弹快曲没有那种疯狂的甩头或激动得乱蹦,傅斯朗只小幅度踩着节拍点头。
唱歌声打断了美好的伴奏。
对于狼嚎日语的男人季暖心里只有一个评价——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还是往好的说了。
好在副歌前有段伴奏不需要唱歌,又成了傅斯朗的专场。
而他每一次都出乎季暖的意料。
忽地,他身子弓了些,指节敲打在吉他上,木吉他中空传来空灵的脆响。
和节奏点完美合拍。
原来吉他也能用作打击乐器?季暖想。
后来傅斯朗和她科普,她才知道这个是吉他指弹。
最后一段他的五指飞快的游走在六根琴弦上,下面的人喊成一团。
季暖犹如翻开一本书崭新的一页,满是惊喜,也满是反转。
明明早上的他还一身西装在国际会议上做翻译,而晚上的他穿着随意的帽衫在草坪上玩着乐器,带着几分不羁,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洋溢着少年感。
季暖心跳如雷,这是春雨要来的预兆。
早已躲不及,不自觉深陷。
像极了一个星系的荒芜星球上,一朵玫瑰破土生长,对着星星在绽放。
5. 轻言 朗月的朗。
季暖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慌得不行,蓦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控制不住的乱跳。
薛玉晴和尹甜森躺在床上,头对头的瞎聊。
两人从第一晚宿舍夜聊后,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兴趣和爱好高度重合,一直称对方是彼此异父异母的姐妹。
“我最近看了一个暗恋贴子,给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爱情真他妈的感人啊。”薛玉晴感叹。
尹甜森:“暗恋的感觉不要太美好,但是我也只能看看,我要是对一个人心动不已,却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那我可能会自闭。”
季暖听到这猛地一顿。
是不是她对号入座了,怎么感觉就像目前她所处在的情况。
不过不能说暗恋,她只觉得傅斯朗很优秀,莫名地想要靠近。
“话说你们有过暗恋的人吗?”薛玉晴提高音量,拉对面还在伏案的季暖和黎蕊加入话题。
黎蕊急着赶实验报告,心不在焉回答:“没有,不打算有。”
“你问阿蕊问不出什么的,在她心里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尹甜森撑起上半身说。
这栋宿舍楼是商学院和农学院共住的,黎蕊专业是农学,因为班级床位安排单出她一个,就住到季暖她们的宿舍。
薛玉晴看了眼黎蕊整齐的桌面,柜子上一整排农学书,当下正值丰收的季节,农学专业的学生恨不得每天泡在学校后面的三亩地,不问世事。
“真好,什么时候我这脑子里只有学习。”薛玉晴羡慕问。
尹甜森拍了拍她肩膀,“相信我,期末就会。”
说的是实话,大学生学习是限定的,限定时间就是考前前一周。
“阿暖呢?”薛玉晴转而问季暖。
季暖摇头:“没有。”
薛玉晴:“谈过恋爱吗?”
季暖摇头。
薛玉晴:“有人追你吗?”
季暖摇头。
“我不允许我们舍花还单身,我们给你学校表白墙征求男友。”薛玉晴斗志满满。
季暖无奈笑笑:“不用了,暂时没想法。”
谈恋爱什么的,性子孤僻又沉默的她不适合,害怕对方和她在一起有压力,也怕达不到对方期待中恋人的样子。
“好了,你别整天嚯嚯人家。”尹甜森拉住躁动的薛玉晴。
薛玉晴放弃躺平,“算了,谈什么恋爱,就远观优秀的帅哥不快乐吗?在无人知晓处默默集邮,这才是女大学生的快乐。”
尹甜森伸手点赞,很是认同。
远观优秀帅哥……
季暖觉得可行。
手机里弹出写文好友的消息。
刚从疯狂复习牢笼里出来的泱泱,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泱泱激动:【浮阳宝贝,我终于终于终于解放啦!】
季暖莞尔一笑:【恭喜。】
泱泱是她写文后认识的,虽然一个人写科幻,一个人写悬疑,但刚加好友第一天晚上熬夜聊了很久,关系一直要好。
泱泱:【话说你的文都更新一半了,我大纲还憋不出来。】
季暖:【哪里出问题了?】
她们除了唠日常,在写作上也相互帮助。
泱泱:【一个单元故事,讲的是女配很喜欢男配,为他做过很多事情,直到她为帝国献身她也未能说出口。那种感觉太难写了,我找了好多资料啊。】
季暖:【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
泱泱自暴自弃:【我知道我们都不擅长,所以删掉感情戏。】
接着泱泱发了个‘我是不是很聪明’的猫猫表情包。
季暖被逗笑,确实是个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宿舍熄灯季暖躺在床上思绪四处生长,不知道是不是对某个人格外关注后,不仅连碰见他的次数增多,就连能戳中心事的话题也逐渐变多。
第二天季暖就验证了这个想法。
——或许真的会变多。
-
难得下午没课,季暖在电子阅览室敲键盘码字。
明天就是榜单截至日期,她还有小部分字数没写完,脚本也没有写,怕耽误陈青玙那边的进度,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写。
她的位置在走廊连接大阳台的地方。
位置是她特地选的,因为就算用的是软键盘但还是会弄出不少声响,大阳台是图书馆可以说话的地方,有人接电话或者背书都会在这块区域,所以她吵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专注看着电脑的她感受到一个人快步走过她桌前,她下意识抬了头,认出男人的背影是傅斯朗。
京都准备入秋,不仅晚上降温,白天的温度也逐渐下降。
今天的傅斯朗穿着干净的黑色帽衫,从背后望去能看见露出的一截白皙脖子。
他正说着电话,季暖隐约听见对话。
他说日语的嗓音比说中文低哑些,很好听,林籁泉韵如一股清泉潺潺流淌过她心间。
她似乎被蛊住,就这么听他说完这通电话。
在他收起电话时,季暖低头假装注视电脑,十指放在键盘上没有动作,静等着他经过她桌前,不然这颗心无法安静写作。
对面位置的凳子被拉开发出轻微声响,季暖以为是有人要和她共桌子,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共坐,打算收拾离开,当她抬头却被吓了一跳,往后紧靠在凳子靠背上。
坐在她前面的是刚打完电话的傅斯朗,他自然地落座在她前面,望着她的黑眸如宇宙的奇点,唇角扯出一抹淡笑,“季暖?”
他叫了她名字,季暖心脏倏地一紧,气息不禁乱了。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继续说:“亲吻和性是心动的加速器?”
季暖愣在原地,从原先的紧张变成脑子空白。
还在纠结他竟然知道她名字,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尺度提问弄得面红耳赤,不自觉地轻咬住下唇。
他是什么意思?
傅斯朗勾唇浅笑,似乎得逞了某事,接着他才说:“对于期末课题你有什么想法?”
季暖才意识到他的问题不是他要问的,而是影视赏析课老师给的期末课题考核。
她还是没有动作,傅斯朗把手机递到她眼前,说:“我应该没记错你名字吧?”
他给她看的是一份选修课老师发的组队文件,两两组队,老师为了方便直接按照教务系统导出的名单安排临近的两个人自成一队,季暖的名字在傅斯朗前面,他们名字合并成一个单元格,共用序号40。
“嗯……”季暖急促不安看了他一眼。
傅斯朗:“外院研三,傅斯朗,其斤斯,朗月的朗。”
季暖小声回:“商院大一,季暖。”
没有说是哪个暖,毕竟名单都有着。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哂笑:“大一啊……”
季暖撞上他的眼神,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傅斯朗抱手靠在凳子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说:“我以为是高中生。”
眼前的女孩是可爱类的长相,站起来才到他肩头,像他嫁到南方的小姨生的女儿,娇小玲珑,一双大眼水汪汪的。
“今年上半年,我确实还是高中生。”季暖认真回复。
傅斯朗淡笑,“嗯,确实。”
然后又问:“小孩,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季暖重点放在他的称呼,抱怨碎碎念,又不敢表现过于明显,“我也没有很小吧。”
她成年了的。
傅斯朗眉目清明,含笑看她不说话,但又不像认同她的说法。
微信很快加上,傅斯朗的头像是一轮半月,没有简介,朋友圈设置是一个月可见。
近一个月过于干净,一条没有。
但他却好意思地问她:“你一条朋友圈都没有,还是把我屏蔽了?”
季暖收起手机:“我不发朋友圈。”
她的生活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听完她的话,傅斯朗挑眉。
他的电话又一次震响,他说了句‘你继续忙’便再次走去阳台。
季暖在他走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短短十分钟不到,她一个颗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仿佛在坐过山车,不是此起彼伏,而是处在峰点,一直往下冲刺,肾上腺激素持续飙涨。
-
她回到宿舍,为了让心情平复下来,她拿出西经习题出来写,想要过于感性的脑子理智起来。
买饭回到宿舍的薛玉晴好奇凑过来,看到她把课后习题算了一大半,惊慌说:“明天有老刘的课吗?他布置作业了啊?今晚截至吗?”
同样吊儿郎当洗完澡进门的尹甜森也慌了,“不是吧,我第二页还没给看明白啊!”
季暖从作业里抬头,揉了揉眉心,“这周西经调课,不用上。没有布置作业,我自己想写。”
薛玉晴拍了拍胸口:“阿暖,你吓死人了。”
不过她也成功被卷到,斗志满满说:“我今晚也写!”
尹甜森加入行列,立志要做模范宿舍,全员学习。
季暖写到一半,微信弹出新消息,她顿了片刻,点开了微信。
不是一轮月亮的头像冒红点,是老家同在京都念书的一个朋友说明天给她送吃的,季暖拒绝了几次也抵不过他的热情,只好约在明天中午见面。
她躺在床上习惯睡前看朋友圈,因为泱泱很喜欢发朋友圈,很多搞笑的日常和段子,季暖也成了她点赞的常驻。
刷新页面,最新的动态是五分钟前傅斯朗发的风景图,拍摄得很有技巧,是校园的落日余晖,至于拍照的方向……
是今天他阳台站的位置。
季暖保存这张图片,出于友好给他点了赞。
可惜微信没有□□的点赞击掌回应,她也不知道贸然点赞他朋友圈,他是怎么想的。
突然觉得唐突到对方,她埋头在枕头里。
一旦做了某些后悔的事,她莫名有羞耻心,短时间内不想碰到那个人。
但明天下午就是影视赏析课,注定要碰到傅斯朗……
6. 轻言 问我也一样。
来给她送东西是县城高中的学长,他比她高一级,现在在几个地铁站外的京都理工大学读大二,听说她考上京都大学之后就一直约她吃饭,季暖和他的关系一般,高三他主动给她送过很多复习资料,暑假她请他吃了顿饭,但频繁的和不算特别熟悉的人外出季暖是抵触的。
因此这袋特产她拿在手上格外沉重。
赶到选修课的教室,她习惯从后门进去,先前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傅斯朗一如往常,有处理不完的文件,伏案忙碌着。
季暖打量四周,打算坐到另一边靠近教室走廊的最后一桌。
在她行动之前被傅斯朗发现。
他微微侧身,窗外的旭阳打在他肩上,似乎半藏在光里,能看光圈晕在他身上,一圈一圈,带了点梦幻色彩。
傅斯朗没有说话,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寓意明显,季暖又不是真的小孩,听不懂暗示,她只好迎着他直白的目光走过去。
怎么说两人也是小组合作关系,直接忽略组员的示好不太礼貌。
她最后坐在了上一次的老位置。
和他相距不到二十厘米。
“你买特产送人?”傅斯朗注意到她拎着的袋子上京都特产四个大字。
季暖收到桌子下面,“别人送我的。”
傅斯朗第一次见有人送礼给在本地常住的人送特产,他好笑问:“送你京都特产?”
季暖也很无奈,搞不懂为什么韦封华要给她送京都特产,直接去吃就好了,搞得她像来京都旅游一样。
毕竟是别人送的东西,季暖没说太多,淡定翻开书本:“能吃就行。”
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不过有薛玉晴这个吃货在,一切不是问题。
傅斯朗微信给她发了一个片单,“我列了一个电影单子,大概十部电影,看完应该能写了。”
老师要求课题小论文要举例论证,所以观影量是必不可少的。
他指的是写作业。季暖点开他的聊天框,除去上面加好友两人互发的名字备注,便只有这份文件。
文件名是挺正经的,但是总有诡异的感觉。
季暖对着课题命名的文件,身体温度爬升。
前两桌坐了两个女生,她们毫无顾虑地聊着天,讨论关于分组的问题。
“我当初怎么抢课这么快,我就应该晚一点,万一我的序号就在傅斯朗的前面呢!”
“怎么,很嫌弃我吗?”
“不是啊,谁不想和学霸亲近点啊。不过想到学霸的要求一定很高,我也不怎么心动了。”
“每周有这么一个下午能和帅哥上课你就知足吧!”
她们的声音不小,季暖听着都羞得不行,毕竟没有什么比谈论正主,正主就在你身后更尴尬的事情了。
想到这,她瞥了眼傅斯朗。
傅斯朗则刚把一份翻译资料保存好,无动于衷忙着自己的事。
季暖也不开小差,利用这段时间把脚本写了。
一整节课,第二次坐在一桌的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忙着工作的,忙着写作的。
似乎这样互不打扰、各自忙碌的相处早也融入每一个分秒里,再正常不过。
临近下课的前十分钟,季暖微信弹出部门学姐的消息。
李筱绵:【小暖,对接出了点问题,有几个细节没确认好,我等会给你推这个社团的负责人,你去问问他们周末展演的PPT做好了没,是否还需要修改,然后你和邓曲曲说一声,这是她负责的。】
李筱棉:【我还有急事,你先问,问好了给我留言。】
没给季暖机会问为什么邓曲曲不直接问,她应该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前期也交流过,对接起来方便又容易。
季暖点开李筱棉推过来的名片。
【Yan】。
季暖懊恼,她最不擅长社交,所以特地在分配工作时主动承担了资料各项的撰写。
但眼下也不能耽误,毕竟明天就要举办了。
“你认识顾延?”身边的男人瞥到她盯着手机出神,头像是顾延的,当初顾延换头像还臭屁很久,说过是他女朋友拍的。
男人声音夹带几分疏和冷,季暖反应过来【Yan】应该指的就是傅斯朗口中的顾延。
“不认识,我学姐要我对接他,问一些社团的事。”季暖又发现一个大问题,她连对方是哪个社团的都不知道。
傅斯朗了当说:“问我也一样。”
季暖:“你?”
傅斯朗:“我和他一个社团。”
季暖做事追求严谨,说:“我们是要明天报告的PPT,他是社长。”
意思是,问顾延比较稳妥。
“我是副社长。”傅斯朗第一次主动说自己的职位,语气生疏还有点不自在。
季暖也不想再加其他人,干脆说:“那你们的PPT还要修改吗?我们这边需要统一汇总。”
傅斯朗点开了和顾延的聊天框,“你等等。”
季暖:“……”
貌似没有区别。
安慰自己还是有区别的,不需要她亲自面对陌生人就是最大的区别。
傅斯朗对于自己的一番操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神情坦然,把问到的消息转告给季暖,“还有一个细节修改,好了我给你发。”
“谢谢。”季暖敛起目光,起码她算完成了任务。
晚上洗完澡收到了傅斯朗发给她的文件,她转发给邓曲曲,对方没有给她回复,季暖盯着聊天框叹了口气。
两人以前就认识,同一所高中,不过关系不算好。
泱泱那边催她上线,连麦写稿,季暖就没有想太多。
周五薛玉晴和尹甜森回家住,学霸黎蕊扎在实验室到门禁才会回来,整个宿舍只剩下她,方便她和泱泱聊天。
泱泱建了一个房,甩过一串号码,耳机里是和她少女身份不符的嘿嘿猥琐笑声,她捏着嗓音说:“这是房号,宝贝快来!今晚没有三次,我们不结束,疯狂到天亮!”
听得懂她的暗语,但季暖心还是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因为她们写稿子的速度很慢,所以每次开码字房都是1000字为拔旗目标,而泱泱语气说出来给她感觉她们真的有一腿,做的全是需要打马赛克的事。
季暖刚进到房间,泱泱又问:“你大学感觉还好吧?”
季暖:“挺好的,能适应。”
泱泱:“有没有什么奇遇,我最爱听这种故事,快告诉我!“
和其他人敞不开心聊,有了网络这层保护罩,季暖便把傅斯朗的事情告诉泱泱,掠过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客观的角度讲述和他的相遇。
“然后你们就聊上了?”泱泱稿子都不想写了,拉着她狂问:“然后呢?”
“没然后,毕竟我们搭上话才不到三天,不熟悉,见面也是礼貌性的交谈。”季暖还是很清醒的。
泱泱又问了句:“就没可能?”
季暖:“别想太多。”
泱泱不好再问,也没有心情纠结季暖说到的那个男人,因为季暖已经率先完成字数,泱泱急得挠脑袋,不敢再瞎聊。
季暖让她先写着,穿上外套去超市买个东西。
-
超市在宿舍区中央楼,路程很近,规模也很大。
季暖突然很想吃甜的,她一口气拿了三罐甜奶又顺带买了各种口味的糖果,结账出门太急,迎面走来的人比她更急,两人撞了满怀。
傅斯朗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站稳发现是季暖,又看了眼她怀里的东西,哼笑问:“半夜吃甜不会长蛀牙?”
发生得太突然,缓过来的季暖僵在他怀里,顿了一会后退一步,抱紧袋子,小较真说:“你才长蛀牙。”
傅斯朗紧了紧拳头,手心还有她头发的触感,细腻柔软。
季暖怀里袋子空空,才注意到散装的糖散了一地,最近天气闷热,老板刚在门前洒水,所以她的糖全部掉到水坑里,一看就是不能要了。
傅斯朗也注意到,他连忙说:“我给你买新的。”
随后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把脏了的糖全部处理干净。
等到他从超市重新买好,她才回过神。
其实不小心掉她不吃就好了,而且糖吃多了会有罪恶感,正好能减少她的罪恶感。
季暖是为了每个口味尝一点买了散装,而傅斯朗直接给她每个口味买一袋,共五袋。
季暖感觉补偿给她的过多了,受之有愧说:“吃这么多会长蛀牙的……”
傅斯朗笑着说:“别一晚吃完就好,是我不小心撞到你,就当我包了一学期的糖行不。”
他的话语明明不轻佻,季暖却燥得不行。
她掐了掐自己手心,劝她冷静下来,这只是平常的对话。
本来他想放到她怀里,提了提,感觉挺重的,傅斯朗说:“我送你回宿舍。”
季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声。
傅斯朗转身去前台买了要的东西,季暖看清楚是一盒烟。
原来他抽烟啊。
有点意外,但和他在图书馆说的第二句话给人的感觉又完全一致。
“走吧。”傅斯朗主动走在前,季暖就慢他半步跟在后面。
“你不是有急事吗?”季暖记得他进门时步履匆匆。
傅斯朗想到研究室里那几张仿佛面对世界末日的脸,和眼前的女孩顾盼生辉的模样一比,当下有了决断。
他说:“送完你,再急。”
季暖不敢搭话,不得不说被取悦到了。
谁都喜欢听好话,她也不例外。
“你住梨园?”傅斯朗回头问。
他记忆中商学院女生住梨园。
“嗯。”季暖跟上他步伐,怕气氛尴尬扯了别的话题,“你住兰园吗?”
傅斯朗:“我住校外。”
季暖出门看了眼时间,大概九点了,问他:“晚上你不回去?”
“我们组的论文没写完,还在熬。”傅斯朗说完这话,季暖能看到他眼睫下一片阴翳,还有淡淡的乌青,应该是几天没睡好。
季暖不会安慰人,走之前把幸存的一支散装糖塞他手里,在他凛冽的目光里淡定说:“吃点甜的就不困了,加油。”
说完她就跑了,留下傅斯朗站在楼下。
手掌里是一颗可爱包装的糖果,他蓦地觉得熬了三个晚上的他今晚能把剩下的做完。
他唇角微扬,其实他不喜欢太甜东西,最后还是把这颗糖放到兜里。
吃甜的真的能不困?
他想,或许吧。
7. 轻言 那先记着。
季暖回来把他送的那五包糖果收起来,屏幕上泱泱发了好几条消息。
泱泱:【我的宝贝,第二次快来。】
泱泱:【啊咧?你该不会还没回来吧?】
季暖没有回答她,问了别的问题:【如果有人送你糖果什么意思?】
泱泱:【啊?有男人送你啊?你等我一下,我度娘。】
泱泱:【代表想和你分享甜蜜的生活。】
泱泱恍然大悟:【有人要追你啊!】
她答不上来,因为情况并不像她问泱泱的这么简单。
傅斯朗弄掉了她的糖,为了表示歉意才送了她。
心中的天平摇摆,最后还是停在他是感到抱歉才送了这么多糖果给她。
才起的潮,没有浪,归于平静。
季暖略过话题:【不是,是认识的人送的。我们继续写吧。】
泱泱知道季暖比她还不喜欢社交,只当她是困恼才问的,泱泱继续打鸡血:【来来来,快进房。】
季暖写到十二点,准时爬上床睡觉,明天一大早她还有社团活动,泱泱因为速度太慢,还继续在房里写,时不时给季暖留言。
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季暖起床碰到挂着黑眼圈回来的薛玉晴,被吓了一跳。
季暖问她:“你昨晚去哪了?”
薛玉晴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厕所换衣服,一面说:“和我妈去唱了一晚的K,我才想起来周六学生会有工作,急忙赶回来。”
等到薛玉晴出来,她换下短裙,一身运动装,马尾扎得高高的,就是困得眼睛睁不开,一路上都趴在季暖肩膀,她说这样也能补个眠。
季暖把兜里的糖分给她几颗,“吃点甜的就不困了。”
薛玉晴把糖放在掌心看了又看,问她:“吃完真的能不困?”
季暖:“你试试。”
薛玉晴想竟然还有比咖啡更好的东西,必须要试。
等到糖和她味蕾亲密接触,她人果然精神很多,丝丝甜入喉,心情都好了起来。
“吃甜就不困?这是什么魔法啊!”薛玉晴激动叫。
季暖莞尔一笑,“嗯,是魔法。”
就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吃点东西就不会总想着困。
其实是她喜欢吃甜的才这么说。
薛玉晴分走了她兜里一半的糖,决定要靠着糖撑到结束。
-
到大型礼堂两人分道扬镳,薛玉晴要去拍照写报道,季暖先去秘书处帮忙,她今天的工作不重,文件出问题负责修改就可以,没问题就候在外面。
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一直站在后门。
转角走来两个女生,季暖认出一个是部门副秘书长李筱棉,一个是邓曲曲。
走到她跟前。
李筱棉面露难色,开口的话强势,“小暖你怎么回事,口译社那边你没有去确认吗?他们的演讲人确认文稿的时候说这是旧版本,他们昨晚就给我们发新的了。”
季暖愣了一下,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
她回答:“确认了,全部按照学姐你的要求完成。”
“为什么曲曲说没收到,你有再三确认吗?还是一遍就过?”李筱棉又问。
季暖只发了一遍,因为每个环节没有什么大纰漏,不需要再三确认,她也不会忘记某个环节的。
季暖:“我给邓曲曲发了。”
候在一旁的邓曲曲小声辩解,带着几分委屈,“没呀,小暖你是不是没发过来,误以为你发了,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没收到消息?季暖不记得微信消息有红色感叹号。
邓曲曲怕她说的话没人相信,拿出手机点进两人的聊天,停留在两个月前的信息,全然没见昨天的记录。
季暖拿出手机调出记录,指着上面的文件:“我真的发了。”
邓曲曲惊讶啊一声,“那为什么我没收到?”
语气要无辜有多无辜。
李筱棉脸色不好看,但是错误已经发生了,目前状况来看,是季暖过失多,她便开口数了两句,“小暖你下次做事多注意,你就发一份文件,连个留言都没有,对方收到或者没收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文件发送对方收不到的事情常发生,你要尽量避免。”
季暖双唇紧抿,她并不觉得她有做错。
事先邓曲曲也知道她负责帮忙问了,若是在规定时间没见文件发送,是个正常人都会问两句,更何况邓曲曲有顾延的联系方式,再次问对方一次不是难题,她不是很懂怎么文件就不能按时上交。
“好了,下次小暖你多多注意。”李筱棉不敢说太重的话,毕竟季暖有去做她交代的事情,只是不够完美。
邓曲曲听到李筱棉这句话脸上挂上微笑,季暖目光冷冷扫过她。
可以肯定,邓曲曲一定是故意的。
她收到了,但删掉了,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但现在处在僵局,谁都有理,季暖不能撕破脸面闹,里面的社团年终总结还在继续。
“注意什么啊,应该是邓曲曲多注意吧。”
不远处走来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她脸上表情不多,胸前挂着工作牌子。
是部门的秘书长宋落。
“昨晚小暖完成后又给我发了一份,邓曲曲那边对接情况也报备了。”宋落走到三人中间,语气沉了几分:“你有什么特别忙的事?问个修改文稿得要其他人帮?”
邓曲曲这人就是欺软怕硬,加上宋落的身份在这,她很快低下头不敢说话,怕露出破绽。
其实昨晚她和舍友出去聚会了,临时接到工作不想做,就撒娇让同时也是她班助的李筱棉帮她找人替了。
她收到了季暖发给她的文件,但玩得太开心给错过截止时间,她怕担责就把记录删了,造成收不到信息的假象。
“写一份说明。”宋落对邓曲曲说,接着看向李筱棉,“不需要监场吗?”
李筱棉很怵雷厉风行的宋落,没敢说其他,灰溜溜跑回会场,宋落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似乎她到来就是来澄清误会。
季暖心里明白,她没给宋落发过文件,至于她为什么这样说,季暖是个明白人,打算私下问她。
人走完,邓曲曲也懒得装了,直接摆脸色给季暖看。
邓曲曲:“没想到你留了一手啊。”
季暖:“毕竟替你做事,我挺怕被碰瓷的。”
碰瓷不是一次两次了。
邓曲曲眉毛快要竖起来,不开心瞪她一眼,吃了闷亏不敢闹,回到会场继续工作。
小插曲过去,季暖也回会场,她想找宋落问清楚,她算欠了她一个人情。
做了心理工作,她忍耐着沸腾的人群声步入报告厅,往宋落的位置走去。
走近看到宋落正和傅斯朗谈笑风生。
季暖怔忡,没想到他们认识。
此时宋落脸上洋溢着笑容,全然没有方才的严厉,聊起天眉飞色舞。
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她瞬间明白。
这个忙是傅斯朗帮的。
她退回走廊,不去打断交谈。
望着户外光秃秃的枝桠,风一过,几张枯叶落下,整片天亮得沉闷。
她琢磨着发生的事。
所以是傅斯朗看到她被发难,然后去找宋落救场。
心间某种情愫暗生,她垂着眉眼,指节敲在石柱上。
想要把多余的想法一下一下敲出去。
报告会正式开始。
后门在同一时间被推开。
傅斯朗出门和她打了照面,他礼仪性颔首微笑。
今天是报告会,他又换上了得体的西装,像个翩翩公子。
没有停留,他迈着长腿走往旁边的林道。
季暖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他站的地方是个吸烟区,因为学校常承办大型会议,会有很多外来的社会人士参会,特地设立了吸烟区在林道。
他从烟盒拿出一支烟,捻了捻烟尾,火机轻擦,烟点燃,他吸了一口,骨节清晰的食指勾开领带,有几分颓丧的美感。
他似乎隐在烟雾里,就算距离不远,季暖也看不清他神情。
抽了一半,他把烟摁在垃圾桶烟灰缸里,戏谑问:“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季暖被抓包,从树丛后出来,在他凌厉的目光中走近他。
被他看得紧张,她说话磕巴:“我……我是想和你说谢谢。”
傅斯朗单手插进裤兜里,往她的方向凑近一点,季暖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烟味不是很浓,身上的木质香令人觉得舒服。
“嗯?”他嗓音清冷,发出一个单音。
季暖抬眼看他,态度诚恳:“邓曲曲的事,谢谢你。”
傅斯朗轻淡一瞥,“我还以为我要做不留名雷锋了。”
也是凑巧,跟顾延来会场正碰到李筱棉带人来找季暖,昨天的事情他是亲历者,他心里第一想法就是季暖不会出这类小纰漏,当时她还严谨想要亲自问顾延。
他见不得季暖无缘无故吃了哑亏,所以才找人帮了忙。
若真的是文件问题,他也算有一半过错,是他主动要帮忙联系在前。
此刻,眼前的女孩至纯得可爱。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季暖拎得清,而且傅斯朗确实帮了她,不然她有苦都说不出。
“这样啊。”傅斯朗没想过和她要什么人情,从烟盒拿出一支烟,没有抽,就夹在指间把玩,他眼底如一汪深潭,他说:“那先记着。”
季暖没多想,认为理所当然,她认真说:“以后你有需要一定和我说。”
好让她良心过得去。
傅斯朗俊美的脸庞多了些表情,没刚刚那般严肃。
8. 轻言 有着崇高道德的痞子。
季暖没有马上回到会场,傅斯朗主动找了话题,两人就坐在林道的石凳上。
“我和邓曲曲是高中同班,以前关系还算可以,现在没以前好了。”季暖把轻描淡写说,“也不怎么交流了,估计她没有处理对接的事情,所以动了歪心思推卸责任。”
季暖了解邓曲曲这个人。
有点自命清高。
邓曲曲确实有小本事,高中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才女,每次的晚会唱歌跳舞好几个节目,还有不少追求者,她和邓曲曲关系还不错的时候,被迫帮忙收了几次情书。
而邓曲曲喜欢的是高她们一级的韦封华,所以在毕业的暑假碰到韦封华约她出门彻底和她撕破脸,觉得是她抢了韦封华。
毕竟她在所有认识人的眼里,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人,一旦得到某个人的喜欢,似乎冒犯到了其他人。
季暖没有和傅斯朗说这些,因为她自己都不是很放在心上。
她不喜欢韦封华,也不喜欢邓曲曲。
不喜欢韦封华是单纯情感上的不喜欢,若是韦封华对她没有这个心思,或许他们能做朋友。不喜欢邓曲曲纯属是对她唯利是图的性格感到害怕。
害怕被伤害。
邓曲曲可以为了韦封华不顾情面和她撕破脸皮,这次也可以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她。
傅斯朗懒散地靠在凳子上,把手里玩弄了一会儿的烟丢进垃圾箱,问她:“那什么关系才算和你要好?”
关系要好?
季暖第一次深想这个问题。
她抱歉一笑,淡淡说:“不知道。”
她的朋友圈很简单,舍友关系不错,唯一能多聊两句的泱泱对她也很好。
没有特别要好,但也没有特别糟糕。
这样的人际交往让她很有安全感。
女孩脸上的神情不假,傅斯朗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季暖注视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在烟又要被他玩弄丢弃前,她忍不住问:“你不抽吗?”
傅斯朗笑得儒雅,“没有习惯在女生面前抽烟。”
虽然心有点痒痒的。
季暖心里默默给他加了一分印象分。
还是很绅士的。
但对他的印象已经从原先严肃的精英变成不着调的精英了。
傅斯朗才没有传说中的这么温文尔雅。
他啊,更像个痞子。
有着崇高道德的痞子。
季暖没有停留太久,给他留出空间把烟抽了,不然那一盒烟要被他浪费完,怎么说都是钱买的。
-
年度社团汇报会议结束,秘书处作为本次工作的主力部门,宋落打算举办部门的第一次聚会,在群里发了地点,让大家完成好手头的工作自行前往。
季暖犯难。
她不喜欢聚会,但又是部门的第一次聚会,拒绝不太好。
思量片刻,决定去走个过场。
她走到校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主驾驶降下车窗。
是穿着深灰色冲锋衣的傅斯朗。
有力量的手腕上是一支运动手表,眉眼透着慵懒。
又一次和早上见到的他截然不同。
“万水湖?”傅斯朗如墨的双眸紧锁在她身上。
他准确说出了季暖部门本次聚会的地点,季暖点了点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后座的车窗降下来,宋落出现,她热情笑说:“小暖上来吧,搭顺风车。”
季暖借着缝隙打量了一眼车内。
副驾驶还空着。
犹豫要坐哪个位置,宋落和傅斯朗关系不错,坐后座正常,她若是坐后座岂不是把傅斯朗当司机了?
“副驾驶。”傅斯朗就像有读心术,帮她拿了主意。
处在尴尬中的季暖仿佛被解救,她马上绕过车身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傅斯朗把车开进主干道,淡漠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着路况,按照导航的引导变换车道。
他穿运动装和休闲装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运动装多了些严谨感,和他身材很搭,调试车内温度时,稳住方向盘的那只手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桡骨和青筋透着勾人的性感。
“小暖你和我表哥认识?”宋落把头凑到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他们。
傅斯朗没有说话,季暖解释说:“选修课一个小组的。”
宋落挪揄的眼神乱飘,“这样啊,我妈说我表哥从小就喜欢助人为乐,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说的全是反话,弄得季暖一颗心高高悬起,不太能适应成为话题中心。
“还是要谢谢学姐你帮我。”季暖借此感谢宋落。
她‘害’了一声,“确认人员名单那天我正好有事,李筱棉就给邓曲曲开了后门,我早发现她们关系不一般了,碍于情面我没说什么,想着不作妖就好,谁知道才第一次活动就开始玩忽职守。”
宋落手搭在她肩上,“放心,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收到前辈的照顾,季暖心里暖洋洋的,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你还是谢我表哥吧,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有这种事情。”宋落已经计划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季暖还是礼貌的对傅斯朗说了声谢谢,他笑而不答。
一路上的气氛还算轻松,等到了目的地,季暖才发现这个区域全是酒家,宋落另外约了人,先走了一步,季暖跟着傅斯朗去泊车。
抵达万水湖的酒吧区,夜幕降临,正好是这处最热闹的时候,霓虹闪烁,宛如不夜之城。
两人走进酒吧街,她跟在他身后,落了几步。
这条街多是社会人士和性感辣妹,穿着一身鹅黄色背带裤搭配帽衫的季暖像个误闯了大人世界的孩子。
风格显眼,引来不少目光,季暖默默地垂头看路,忽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走了几步差点撞上一个大汉。
大汉笑得轻浮,无辜地举着双手,“不好意思啊。”
季暖不答,他又要起话头,她明了是搭讪的老套路。
就在她苦恼要怎么躲开,骨节清晰的手搭在她肩头,力一收,季暖仿佛撞进一片洋溢着木制淡香的幽冥森林。
男人的气息很快抢占了她的领域,她就被傅斯朗亲昵地抱在怀里,虽隔着几层衣衫布料,她紧贴着他的胳膊传来他的体温,不算特别高,震撼她的是男性野蛮生长的身体,他应该经常健身,能在脑子里构出男人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流畅,不是过分的健硕。
心控制不住地狂跳。
“没事吧?”傅斯朗垂眸问她。
季暖抬头看到他眼底的深沉,慌张地缩着身体,“没事。”
他看着汉子的目光犀利,沁着寒意,无声地宣誓着主权。
最后是汉子败下阵来。
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他心底一阵发麻。
看样子勾搭到别人的女朋友了。
男人和女人互动亲密,汉子不爽地砸吧嘴,还以为今晚能勾搭一个纯妹,走前叹了声气。
傅斯朗环着她掠过汉子走远,季暖为了缓解小插曲带来的尴尬,问他:“你……你也有聚会吗?”
傅斯朗:“没有。”
又没话说了,重要的是他怎么还不放开她。
季暖一颗心似乎被反复的耗着,再下去就要生出不该有的期待了。
“你要去参加聚会?”傅斯朗问她。
季暖当然不想去,若是其他人她可能会含糊过去,不过现在面对的是傅斯朗,她觉得再荒谬的想法,他不会讨厌的。
起码他良好的教养不会让人太难堪。
季暖承认:“不太想,我不喜欢聚会。”
更不喜欢热闹的场合。
傅斯朗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浅浅鼻息带着笑意:“宋落也是过分,她自己不见得多喜欢,攒了局就跑。”
季暖:“学姐她不去吗?”
秘书长不需要到场?
傅斯朗:“她去附近见朋友,估计又是让手下的人善后。”
季暖羡慕宋落,她若是能这样就好了。
而她只是刚有想法,男人却助长了她的想法快速生长,他问:“要不,不去了?”
季暖失守。
她心里认同,却还不敢松口。
傅斯朗借着和她近距离的接触,微微弯腰,像贴着她耳骨,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后敏感的肌肤上。
耳朵瞬间染了粉。
“去和他们说有急事就好,以宋落的名义。”傅斯朗说。
季暖受宠若惊,“总不能老搬学姐做挡箭牌。”
傅斯朗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和她说:“好了。”
季暖没明白,“什么好了?”
傅斯朗把手机递给她,季暖看到傅斯朗给宋落发了信息:【季暖我带走了,和你说一声。】
那边的宋落没有多问,回了:【好哦,上次欠你的一顿饭就不用还了。】
“这,好吗?”季暖迷惘偷看他一眼。
傅斯朗勾唇哑笑:“我可是损失了一顿饭。”
季暖抿唇思考,而后说:“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斯朗:“一天欠我两个人情,算下来你不怕还不起?”
季暖没欠过人情,她改了说辞,找了更容易兑现的。
季暖:“那我请你吃饭?”
傅斯朗眉骨微挑:“嗯,记下了。”
一顿饭和一个人情,理所当然前者还起来更好些。
“去吃饭?”季暖问,想离开这条满是DJ音乐的街。
傅斯朗:“你的解决了,我的还待解决。”
季暖:“你不是没有聚会吗?”
傅斯朗无可奈何说:“是没有聚会,但有个失恋买醉的酒局要去处理。”
9. 轻言 输了我喝。
季暖进到酒吧前还不懂傅斯朗话是什么意思,当去到卡座,一个男人扑过来搂住傅斯朗哀嚎,她猜应该是别人失恋找他借酒消愁来着。
男人早已喝得半醉,说话大胆又放肆,他头埋在傅斯朗肩头,可怜兮兮哭:“为什么和我分手?我没有每天都很忙啊!”
认出是经常出现在傅斯朗身边的面孔,应该叫顾延,口译社的社长,操场上唱歌靠吼的男人。
傅斯朗先前躲不及,被他蹭了下衣服,待他一句话问出来,吸引了酒吧里无数人的目光。
大家八卦地竖起耳朵,以为一场分手闹剧即将上演。
傅斯朗推开顾延,带着季暖在他另一边入座。
卡座的凳子长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店家故意的,一个人坐过宽,两个人坐又有点挤。
坐下,他们衣衫似有似无的摩擦,在酒吧这样充斥着诡秘的地方,暧昧肆意生长。
季暖强迫自己适应,其实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经拧到一起。
顾延坐下,瞧见傅斯朗身边坐着一个好看的女生,瞬间变成苦瓜脸,“傅哥,你带你侄女来酒吧,你太不是人了吧!”
正扫码看饮料的傅斯朗指尖一顿。
一个抬眼,瞬间把气氛降到冰点。
刚上头的顾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又看了眼季暖,抚掌大笑:“我说呢,这位小姐真年轻,看我都开始说胡话了。”
也不怪顾延,她常被误认为还在上高中,望了眼傅斯朗,俏皮眨了眨眼睛。
似乎在笑他说,看吧,有人说你老。
“嗯,我们家小孩,季暖。”傅斯朗敛起目光,语气沾着笑意给顾延介绍。
季暖被他说得脸颊通红。
什么是我们家小孩,谁是小孩,谁和他一家了!
季暖给他面子不反驳,主要是她要怎么反驳,来一句‘我才不是小孩’,怎么听都是在撒娇。
不知道大佬玩的是哪一出,顾延把季暖当成傅斯朗带来的女伴,但是傅斯朗也从不带女伴,他还是狠狠地惊讶了。
顾延是属于好奇就要问,不问出口就会死的人,所以他借酒壮胆,侧击旁敲说:“傅哥你过分了,明知道我失恋还带女朋友赴约,看我不够惨是吗?”
“你……误会了。”季暖不好意思解释,语气软软的。
做傅斯朗的女朋友,这是她想都不敢的事。
也觉得不可能。
顾延尴尬住,语言艺术课他压线及格不是没有道理的。
傅斯朗身边除去沾亲带故的女性,第一次见他带着女人出来赴约,多少也有那个意思,他这样问,季暖否认岂不是打脸了。
“大一,商院季暖。”傅斯朗不在意季暖的否认,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寡淡介绍。
“原来是学妹啊,你好你好,我叫顾延,今年研三,外院的。”顾延举起酒杯,“我就先自罚一杯啦!”
希望对面的男人能看在这杯酒的份上不要把刚才他的*操作放在心上。
接下来顾延觉得,傅斯朗不仅放在心上了,还记恨上了。
“开始吧,喝完早点回去睡觉。”傅斯朗把卡座旁边的骰盅拿过来,放到顾延手里。
随后拿过酒给他把空杯缓慢倒满。
都知道啤酒慢慢倒,气就没有倒出,喝下去胃胀气,特别的难受。
顾延双腿打颤,傅斯朗没有给他自己倒酒,说明他动真格了。只要开始,喝到懵的只会是他顾延。
顾延赖皮说:“这……这多没意思啊!”
就他喝,多没意思啊。
为了保全自己,顾延把战火蔓延,脸不红心不跳胡扯:“季暖学妹就坐在这看我们玩吗?多不好啊,来者是客,傅哥你可不能冷落了人家。”
傅斯朗侧目看她,问她:“玩?”
季暖不懂怎么玩,摇头说:“我不会。”
“不会不要紧,我和你玩两局就懂了!”顾延直接把傅斯朗剔除出去。
季暖还要拒绝,傅斯朗凑近她,耳语说:“和他玩,我教你。”
她微微歪了头,怀疑他话的可信度,傅斯朗浅笑:“输了我喝。”
第一次这么近看傅斯朗,不是坐在她对面,也不单是坐邻座,而是肩膀相抵,温度相贴。
承认男人清冷俊美的容颜是勾人的,慵懒黑发,薄唇挺鼻。
更吸引她的是他身上清冽夹带着放浪的气质,他过于鲜活,起码在她心里是这样的。
酒吧也不是她印象中DJ吵得脑子疼的蹦迪酒吧,而是放着各式音乐,喝酒聊天的酒吧,比清吧闹腾一点。
这样的环境下。
她形容不出他说完这句话内心的感受,感觉像余晖后的天,红橘、蓝粉、蓝紫,接着有星星,每一个瞬间都是一副不可传述、油画般的美景。
夜幕来临的整个过程,比暧昧更暧昧,比心动更心动。
季暖笑了,她说好。
顾延摆脱危机感,开心拍手,招呼季暖熟悉一下,完全看不出他今晚是失恋借酒浇愁的。
骰子的玩法有一点复杂,顾延为了增加胜率,要求每人六颗骰子。
属于是难上加难。
傅斯朗说了两遍她还处在云雾中,他直接说:“开始吧。”
季暖不安拉他衣角,“我还没学会。”
傅斯朗:“没事,一面学,让他一面喝。”
顾延早被算计,却毫不知情,他奸笑想着马上要登上人生巅峰,彬彬有礼做出‘请’的姿势:“摇吧。”
季暖学着顾延摇了摇骰盅,打开对着三个1和三个6懵住,傅斯朗凑过来,看完唇角有浅弧,和她说:“真乖。”
“乖?”季暖疑惑眨眼。
是夸她是好的意思吗?
“三个6。”傅斯朗告诉季暖,她没有过多思考,跟着喊出来。
顾延接话迅速:“四个6。”
傅斯朗:“加一个。”
季暖喊到五个6。
顾延犹豫片刻:“六个6。”
傅斯朗:“加。”
季暖已经飘了,这哪里能有七个6啊。
最后还是喊了七个6。
顾延迷茫了几秒,傅斯朗也不急,等着他喊。
“开!”顾延拿了主意。
季暖打开,顾延看到她的点数惊讶一喊:“我滴个乖乖,你也太会摇了吧!”
不需要看他的点数,因为1可以是任何数,季暖等于有六个1,因为清一色爆子加一,所以她等于有七个6。
“再来再来!”顾延不信邪。
而新一局季暖用实力证明什么是天上什么是地下。
1、2、3各两个。
“是不是很不好?”季暖凑近他问。
两人挨着。
傅斯朗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心底一阵热流淌过,哑声回答:“很好。”
顾延砸吧嘴:“看来牌很烂啊,学妹你别怕,输了傅哥给你喝。”
傅斯朗右手把玩着烟,意味深长笑笑。
输家先喊数,顾延撸起袖子颇有大干一番的风采,“三个2。”
季暖看向傅斯朗,他说三个3,季暖复述给顾延。
等到顾延喊到六个3的时候,季暖紧张得不行,傅斯朗紧贴上她胳膊,看了眼数,淡声说:“摘,三个3。”
季暖压根听不懂意思,数不是往上喊吗?怎么减少了。
她不多问,乖乖按照他的话说给顾延。
顾延听到傅斯朗的喊话,紧张得不行,慌神几秒后,故作镇定地往上加了1个。
“开他。”傅斯朗云淡风轻说。
季暖急忙说:“开!”
结果是顾延一个3都没有,四个1和两个2。
季暖又赢了。
虽然是傅斯朗带她玩的,但是她笑得很开心,就像小时候收到同桌分享的糖果那般开心。
那时家里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会在乎她一个小孩喜欢什么、想吃什么,这颗糖是没有零花钱的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从那以后,她就喜欢上吃糖果。
傅斯朗被她的笑容感染,粉嫩脸颊有个小小凹陷,她的酒窝仿佛盛着馥郁的佳酿,嘴里刚抿的那口酒索然无味。
他喝过很多酒,这一次却有了微醺感。
玩了几局下来,酒全部进了顾延的肚子,他喝得醉醺醺的,喝到了一个点,他的社牛症发作,站起身笑嘻嘻说:“我要给你们唱歌!我要祝你们长长久久、甜甜蜜蜜,我也要和你们长长久久、甜甜蜜蜜哦!”
然后他上台和服务员点了歌,有点中二,唱的是当下热血漫的曲子。
来喝酒的都是年轻人,听到激昂的前奏,也不管看没看过原作,听没听过原曲,很给面子的鼓掌捧场。
可把顾延嘚瑟坏了,唱跳来了三首歌。
季暖开了眼界,愣在原地,心底佩服。
“他和女朋友从大三到研三,四年了。”傅斯朗说起了今晚顾延来酒吧的原因。
季暖缄默不言。
四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数字。
对于她而言,爱情能维持一年就很厉害了。
她记事以来,父母就闹离婚,风风火火闹了两年,他们终于解脱了,她却被关到了对于建立亲密关系的恐惧当中。
她不是爱情的信徒,比起长久的爱恋,她更倾向于疯狂的、炙热的、短暂的爱情。
不求长情,只求存在过。
她也无法想象,爱一个人好多年,能爱些什么呢?就爱好多年。
而她绝对也想不到,后来她真的爱一个人很多年,推翻了她曾经所有的假想。
现在的季暖依旧不信情爱,更愿今朝有酒今朝醉。
等顾延闹累了,傅斯朗起身去把他扶回来,对着季暖说:“走吧,送你回去。”
季暖拿过东西跟着他出去,为了避免被人不怀好意的搭讪,她紧随傅斯朗身后。
顾延睡到车后座哭得特别难看,抱着车上的抱枕念念有词,任性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也不要喜欢了,而后又哭说自己真的好喜欢啊。
“你先上车。”傅斯朗指了指对面的便利店,“我给他买些东西。”
不得不说傅斯朗是个很尽职的朋友,顾延喝得不省人事,他有条不紊把他安排好。
季暖站在车边透风,望着傅斯朗跑远的身影,她霎时冒出一个想法,傅斯朗一定也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移开一直看他的目光。
街道口走出一行人,邓曲曲喝得头有些晕,不过她很开心,喝酒、交友、熬夜,这才是大学必须做的,不然就还是没上过大学的乡巴佬。
她和小姐妹攀着肩,瞥见不远处季暖站在一辆黑色车面前,是辆大G。
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帮她拉开车门,季暖坐了上去,男人走往主驾驶,她没看清楚男人的容貌,但从身形和侧颜判断,是个优质男,还是个有钱的优质男。
她心底对季暖的不屑多了几分,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怪不得今晚不屑来聚会,原来跟男人厮混去了,不过季暖有什么好的,明明总是无辜脸骗取别人心软的可怜鬼。
她把照片发给微信的顶置联系人,等到对面的男人问她,她才把偶遇季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他听。
通过回复能猜出男人很生气。
邓曲曲笑了笑,本就该就这样,季暖不配被优秀的人喜欢。
另一边的季暖抵达靠近宿舍的侧大门,她不敢让傅斯朗把她送到宿舍门口,会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今晚谢谢你。”季暖下车前礼貌说。
才起身,被他拉住,他轻易地环住她的手腕,季暖如惊吓的小鸟,小小惊呼一声。
傅斯朗放开她,展颜微微笑了笑:“请吃饭还作数?”
他是指今天她说请他吃饭,但后来因为顾延的事情耽误了。
“作数!”季暖又补充说:“改天我请你,时间你定。”
傅斯朗微笑说好,她合上车门,低下身子看着她,说:“晚安。”
声音带着几缕秋风的萧瑟和缱绻。
季暖没有回答,点头应下就跑走了。
晚安可不能认真说,听着太像别的意思了。
10. 轻言 他们都说你是个绅士。
不知道偶遇会不会也像旅游景点一样有淡旺季之分。
自从上次傅斯朗送她回来,他们一个多星期没再碰到,朋友圈倒是有他最新的动态,但也只是分享随手拍的风景,没有任何配文。
经历过上次贸然点赞后,她没有再点赞,倒是在闲暇时反复把他朋友圈的那几张风景图翻阅。
国庆的前一晚,薛玉晴和尹甜森早早就收拾好回家欢度假期,黎蕊也难得兴奋,因为大多数同学出门旅游,实验室使用的人少,她就可以尽情地泡在里面。
季暖在晚饭时间收到白沄敏的电话,电话里她语气欢快,告诉季暖在学校大门等到,给她送些吃的和用的东西。
人都到了学校,季暖也不能不见,再说白沄敏确实是来给她送温暖的。
白沄敏说的大门地点有点远,和她宿舍在相反的方向,正是下课高峰期,季暖没扫到共享单车,她只好步行前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按照导航需要穿过教学区,她越往里走,周围的人越少,大家都赶着去吃饭或出门约会了。
来京都大学一个月,她对教学区不是很熟悉。
每个学院是划分好一定的区域,她勉强能记得商院对面是文院,左右两边分别是农院和理院,其他就不知道了。
走过商院,她来到一个环形教学楼的天井里,一时之间不知道出口在哪。
试了几次,她还是退到天井中间。
想着要不还是退回去到商院,再换条路走。
头顶上传来一道男声。
顾延挥着手,“学妹学妹!”
季暖抬头往上看。
正看到他跟个二傻子一样激动摇手,精神状态不错,大概是已经消化完失恋的情绪了。
随后傅斯朗出现在顾延身边,穿着黑色冲锋衣,面容严肃,还透着几分疲惫。
他垂眸望着她方向,两人视线碰上。
季暖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和她说话的顾延。
季暖不习惯大喊大叫,而且她处在的位置传声很好,挥手礼貌回应了顾延。
顾延继续问:“你要去哪?”
季暖正想和人问路,她蹉跎一会儿,问道:“学长知道西大门怎么走吗?”
音量控制得刚好,回声不算大。
顾延正想指路,傅斯朗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顾延双手放在嘴边喊道:“你等着,傅哥送你去。”
拒绝都来不及,傅斯朗从电梯出来。
季暖看清他衣着。
黑衣黑裤,整个人气压低沉,过于严肃。
他双手从兜里拿出来,开口问她:“西大门?”
嗓子有点哑,特别像她熬夜赶稿一夜没睡的声音。
怪不得整个人阴郁又令人感觉生疏。
季暖点头,傅斯朗走往一个楼梯道,她紧忙跟上。
顺利出了环形楼。
“你也去西大门吗?”季暖怕麻烦他特地送自己。
然而是她想太多了。
傅斯朗:“去法学院拿文件。”
法学院就在西大门附近。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
越往前,周边越发安静,季暖不安问:“这里怎么没人?”
不像大学校区,更像荒郊野岭。
傅斯朗淡声反问,语气微扬:“怕了?”
季暖:“啊?”
意识到他是在问她,和他去没有第三人的地方害怕了吗?
季暖:“有什么好怕的,这不是学校吗?”
她看过很多悬疑谋*剧,理论上来说作案地点选在学校的白天是很容易曝光的。
他突然停下,季暖离他太近,没刹住,差点撞到他怀里。
季暖小退了半步,仰头看着男人。
他眼底升起玩味,笑容含着深意:“真的不怕?”
这时季暖脑子里才想起另一个可能性。
不一定都是谋.*案,还有种案件也可能发生,说得好听就是耍.流氓。
“他们都说你是个绅士。”季暖眸子似乎覆上了一层雾,水漉漉的,特惹人怜。
听到她说的最后两个字,傅斯朗哑然失笑,放柔几分声音,像哄人一般。
傅斯朗问:“你觉得我是?”
宛如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提问,季暖最害怕此类环节,在众人注视下发表自己想法。
然而男人的目光比他们还要炙热。
可不是期待她能说出真知灼见的炙热,就是单纯的撩拨人。
她虽害怕,但她也最为实诚。
季暖淡定说:“你是,也不是。”
傅斯朗懒怠地哼笑:“那是还不是?”
此时的他追问起来像个无赖。
而季暖最抵不住追问。
这种感觉,
就像,他是在乎她想法的。
“我希望你不是。”季暖说完粲然一笑。
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他的多面性,或许别人会喜欢西装革履的傅斯朗,又或许有人会喜欢散漫慵懒的傅斯朗。
而她喜欢处在两者之间切换自如的他。
与其说喜欢他,季暖更喜欢他给她带来的感觉。
一种难以言喻,疯狂想触碰美好的感觉。
毕竟,谁不爱关于美的事物呢。
傅斯朗也笑了。
读懂她话里的晦昧。
转身继续往前走,对她说:“走吧。”
-
季暖赶到西大门给白沄敏打了电话,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打开主驾驶的车门下来,笑着冲她招手,喊着她名字。
“小暖,来!”白沄敏一年没见女儿,此时看见长得落落大方的女儿,唇角掩不住的笑意。
季暖小跑过来,白沄敏嗔怪说:“慢慢走来,妈妈又不着急。”
停在白沄敏前面,她先叫了人。
“妈。”
这个称呼她叫得很陌生。
毕竟用到的频率屈指可数。
白沄敏从后备箱拿出两袋吃食,塞到季暖手里,热情说:“这是妈妈特地买的,你拿回去和舍友分着吃。”
一个袋子上写着大大的“京都特产”四个大字,和韦封华送给她的一样,甚至是一个牌子。
另一个袋子是零食和日用品,季暖不是很感冒。
收到亲生母亲送来的这些东西,她心里苦涩,又觉得她不应该这么想。
送了总比没送得好。
以前的季暖可享受不到。
“谢谢妈。”季暖微微一笑。
白沄敏心里对大女儿有亏欠,如今她长成大女孩,还上了京都最好的学府,慰藉了许多。
她说:“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下次有空到妈妈家里吃饭。”
季暖还没有回答,车后座传来一道骄横的女声,略显烦躁催促,“妈,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劳忻忻不爽,明明就没有多少时间,还非要送东西,而且季暖来得又慢,耽误了她比赛怎么办。
白沄敏收住眼眶里的热泪,低头宠溺对女孩说:“好好好,你过来和你季暖姐姐打个招呼,我们就走。”
而劳忻忻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女人。
听说过她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但劳忻忻对她没有印象,更没有好感。
昨天她妈妈为了见这个姐姐特地买了一堆吃的,让她很不开心,感觉这人分走了她妈妈的关爱。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来京都,以前互不干扰不是好好的吗。
她把车窗升起来一般,遮了一半的脸,没有喊季暖。
季暖也不恼,这个妹妹对她抱有敌意,她也不喜欢这个妹妹。
心里没有太大的不痛快,因为她在乎的母爱,季暖在很多年前就不奢望了。
有或没有,不能为她增添任何意义。
“忻忻就这脾气,她还是喜欢你的。”白沄敏出来缓和两人的关系。
季暖的动作一僵,余光看了眼坐在车里赌气的女孩。
长得和白沄敏很像,比她还要像。
原来她叫忻忻啊……
季暖苦涩得扯不出一抹笑。
她的小名叫星星。
巧了不是。
白沄敏想给季暖留下好印象,又拍了拍她肩膀,说:“妈妈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给妈妈说。”
季暖点头:“慢走。”
快速消化冒出的负面情绪,麻痹地告诉自己,不过是小事,不值得多想。
劳忻忻又催了一次,白沄敏开着车急着赶往机场。
整个见面不到五分钟,季暖抱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走往校门。
母亲突如其来的关爱并不能掀起她太大波澜,倒是平添了烦恼。
是的,自从父母亲重新组建家庭后,他们所有对她的关爱都是烦恼。
敛起思绪,她思考等会去吃些什么。
不能坏了心情,今晚还急着写脚本,需要好状态。
踏入林道碰上站在路灯下的傅斯朗。
他正从兜里拿出烟盒,看到季暖走近他把烟放回去,然后把文件袋放到她怀里,单手拎过她的两大袋东西。
季暖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想着反正有人给她做苦力,离宿舍还这么远,不用白不用。
“你朋友都喜欢送你京都特产?”傅斯朗瞥见袋子里的字。
季暖也很无奈:“我妈给的。”
傅斯朗大概能猜到一些,怕冒犯到她,便没有再深问。
“我爸妈离婚了,都在京都,我不常和他们见面,难得一次给我送关爱,京都特产有总比没有好。”季暖神色自若,看不出端倪。
前面的路有点黑,季暖主动打开手机灯照路,“等会送我到环形楼就好。”
小路不算特别宽敞,两人站一块总会不小心碰到,但谁都没有退一步,就这么走在林间小道上。
傅斯朗笑了笑:“就没了?”
季暖:“啊?还有什么?”
傅斯朗故作怅然:“我都主动到这个地步,我还以为季小姐会请我吃晚饭。”
季暖记起欠下的人情,讪笑:“怕你有事忙,而且饭哪天都能吃。”
傅斯朗看样子是几夜没好好休息了。
“季小姐请吃饭,再忙都能抽身。”傅斯朗说。
季暖不是真的不识趣,话都到这了,她再含糊就过分了。
“那一起吃个饭?”季暖问。
傅斯朗:“嗯。”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怎么感觉傅斯朗心情不错。
11. 轻言 他,就是个混不吝。
傅斯朗和她去地下停车场。
再次坐上傅斯朗的车她自若许多,干脆地选了副驾驶。
傅斯朗把车里的暖气打开,手覆在风口试探温度,他问:“去哪吃?”
季暖拉上安全带,思考片刻,说:“这不该你定吗?”
她请吃饭,他选餐厅。
理所当然。
季暖:“我对京都不熟,你选比较好。”
傅斯朗没有再推脱,补充问:“有什么要求?”
季暖倒是有一个。
她说:“明天国庆,今晚街上的人肯定多,找个人少的地方吧。”
主要是等会她赶着回去赶脚本,不能在排队上耽误时间。
傅斯朗很快有了主意,驾车开往学校隔壁区的一个商业街。
他对吃的不是很讲究,但和季暖出来,特地发短信问了爱出门玩的宋落有没有推荐的餐厅。
最后在宋落的建议下选了一家平价的连锁店。
季暖进门小小惊讶一下,傅斯朗注意到她表情,含笑问:“怎么了?”
这是家小炒家常,菜单的价格便宜,她看了眼傅斯朗,又看了眼菜单。
傅斯朗:“嗯?”
季暖:“我还以为你要吃西餐。”
虽然请客是她提出,但她手头紧。
白沄敏和季山每人给她500块,一个月生活费正好一千,她的稿费不算太多,每个月到手全部存了起来,因为她的学费是申请国家助学贷款的,毕业了要还,肯定是要自己还的,所以就算赚到了钱,也不敢大手脚花了。
如果傅斯朗选了一家昂贵的餐厅她也会出钱,因为是她提要请吃饭在先,他的所有选择都不过分。
在看到餐厅时,有点不敢相信在昂贵的商业区竟然有家餐厅价格如此“平易近人”。
她并不想让傅斯朗看出她内心的想法,才换了一种说法。
他淡笑解释:“宋落推荐的,试试。”
傅斯朗和服务员取了号。
两人落座在窗边,从这望去能看到远处繁华的街道。
华灯初上,灯火如豆,一粒一粒并在一起,像对应着天空星星一般。
季暖有些移不开眼。
这是她在小县城见不到的风景。
繁华、热闹,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城市。
后来她在这所城市漂泊,她再看此番瑰丽风景,只觉得,纵容它再大,也不一定人人都能融入。
她看着风景,眸子里有光闪烁,似盛了天上的星辰。
傅斯朗看着望着美景的她,也有点移不开眼。
“有忌口吗?”傅斯朗打破沉默。
季暖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摇头,“我都可以。”
傅斯朗按照推荐选了三个菜。
两人相对而坐,不知道聊些什么。
貌似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幸好傅斯朗起了话头,捡了两人都能聊的内容。
傅斯朗:“电影看了多少?”
话题很好,很可惜季暖不是学霸。
她所有事情都能做得刚刚好,并不能拔尖,在得到文件也并没有马上去看上面的电影,打算作业截止前最后一个月再刷完电影。
季暖不敢含糊其辞,诚实说:“我还没看。”
说完有些紧张,傅斯朗是学霸,碰上她可以算是碰上一个爱拖拉的队友,怕他不悦。
“那就好。”傅斯朗哼笑说,能听到微弱的气息声。
他接着说“我也没看。”
季暖手在桌上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我以为你要说我拖后腿了。”
傅斯朗蹙眉,故作严肃:“这么严重?”
季暖回想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你不是科科优吗?我怕是不能达到你的水平。”
傅斯朗:“事有轻重,选修课开心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季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她这人实力一般,怕真的坏了他名声。
“既然没看,改天一起?”傅斯朗问。
他的要求过于意外,季暖愣在凳子上,心里倏地一紧。
这算是另一种含义上的约会要求吗?她想。
而男人神情淡然,就算坐在堂食的餐厅里,身上矜贵的气质丝毫不影响,甚至因为他,这家餐厅都上了一个层次。
“不方便?”傅斯朗不见她有反应,又问。
季暖莞尔:“方便。”
得到她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唇角浮现浅弧。
季暖敛神,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整个胸膛又空得难受。
未知的情绪令她慌神。
不知是怎么了,一遇上傅斯朗就这样。
明明只是简单几句话,明明他语气时而无赖时而漫不经心,她却不能自已。
好在菜上来,他们吃饭话题也仅围绕着菜讨论。
吃完饭,傅斯朗送她回学校,他把车停在南大门,散步送她去宿舍。季暖说自己可以,傅斯朗问她放在外语研究室的东西不用拿了?
才记起来白沄敏给她送来的“关爱”,季暖只能麻烦他再多走一趟,傅斯朗笑着说乐意至极。
去到环形楼,傅斯朗和她说了地形结构,季暖才懂这是科研楼,研究室和实验室都在这,研究室生每天都会到这儿跑数据,傅斯朗他们组最近就在熬一个项目。
“怪不得。”季暖打量四周。
傅斯朗:“怪不得?”
季暖:“你看起来很累。”
傅斯朗轻笑了声,说了最近的事情:“准备要上交毕业论文的初稿,没做好不敢睡。”
季暖觉得难以置信,问他:“你也会为毕业论文苦恼?”
他不该是最游刃有余的人吗?
“当然,上次中期检查,我导师还说小学生的逻辑都比我好。”傅斯朗苦笑耸肩。
这话逗得季暖发笑,她微微抖擞着肩膀,又怕笑出声不礼貌,笑声压得沉沉的。
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傅斯朗的专业成绩实打实的好,单是国奖,他一个人就拿了好几个。
傅斯朗见她笑,弯着唇,很是大方说:“想笑就笑吧。”
季暖不好意思笑,抿了抿嘴唇,恢复原来的表情。
还不至于到小学生的文笔,纯属是傅斯朗说玩笑话逗她。
从晚餐到现在,觉得他也不是特别难相处,说话幽默。
重要是,不会让人感觉不自在。
傅斯朗带她走的是环形楼的侧通道,他说这边离她的宿舍楼更近,可季暖怎么感觉用时更久了。
在京都大学,一个待了七年,一个半年都不到,季暖不敢质疑他说最短路径的说法。
临近月拱桥,季暖回想这不是大礼堂附近吗?大礼堂离她们宿舍还有两公里远,才意识到傅斯朗走了远路。
没有问出声,她也不介意和他多同行几分钟,享受这份自在。
倏地,她瞥见月拱桥另一边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认出是韦封华和邓曲曲。
她把傅斯朗拉到桥旁的柳树,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站好。
一切发生得突然,傅斯朗微微低头看眼前的女人。
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呼吸声的存在。
他开口要叫她。
季暖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先别说话。
交谈声越来越近。
此时的邓曲曲宛如思春少女见到心上人,俏皮地背着双手在身后,迈着小步伐跟着男人,开口的声音是从未见过的娇。
邓曲曲说:“封华,要不要在去西门的夜市街逛逛再回去?”
韦封华板着脸,冷淡回答:“不了,我只是给你送东西的。”
邓曲曲微笑苦涩,拉住他。
两人就停在季暖和傅斯朗的侧后方。
傅斯朗闲散问她:“熟人?”
若不是熟人她不会这样。
季暖点头。
还是不想碰到的熟人。
看样子是了,傅斯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草丛上,同季暖站着观察那对男女的动静。
“封华,我知道你想去宿舍区那边找季暖。”邓曲曲逐渐变得委屈,“季暖现在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或者还……总之,你能不能别老追着她了,她可不会念着你的好。”
韦封华不相信反驳:“我要亲自去问她,万一是误会呢。”
邓曲曲:“有什么好误会的,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韦封华不愿多说,“这是我季暖的事情。”
傅斯朗也听到他们的对话,干站着略微无聊,找了话题和季暖聊。
“京都特产?”傅斯朗嗓音低冽,听出几分戏谑的味道。
抬眸对上他玩味的表情,读懂里面的意有所指。
问她,男生是不是那天给她送京都特产的人。
季暖点头:“嗯。”
傅斯朗眉头舒展,端着的模样像极了新闻报道里的那些专家,他评价:“不见得他对你有多喜欢。”
季暖当然懂,虽然韦封华总做出一副爱她情深似海的样子,也不知是她心铁还是怎么,觉得这份喜欢更偏向自我感动。
以为她学习有困难,把高中所有的笔记硬塞给她,以为她对陌生城市害怕,一定要她假期出门听他介绍京都,以为她在京都孤苦伶仃,非要送那几包京都特产。
“是吗?”季暖对话题兴致阑珊。
喜不喜欢她都懒得去想,对此不感兴趣。
读懂她的态度,傅斯朗被她闲散的语气取悦到,笑容渐深。
-
韦封华坚持要去季暖的宿舍区找她,不想和邓曲曲再纠缠,他抽身要走,微微侧眸时看到柳条摇曳下对立而站的男女。
“是季暖?”韦封华问邓曲曲。
纵然声音不大,但全被季暖听到。
本还是漫不经心的她忽地不安起来。
女人急躁情绪被他看在眼里,紧要关头他起了挑逗的心思,沉着嗓子问她:“需要帮忙?”
季暖望着男人,他眉宇间的不羁丝毫不掩盖,被他激得心跳快了几分。
“怎么帮?”季暖喃喃问。
说完,只见男人缄默浅笑,抬起手,勾住她脖子,轻轻一扯,她扑到他怀里。
清浅的木质香包裹着她,淡雅又馥郁。
被他圈到怀里,季暖羞赧得不敢动。
男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脊骨上,开口的话就像个混不吝。
“这样?”
季暖无法思考,只怕他感受到她胸膛里那颗怦跳的心。
想要藏好,可心早听不到她的话。
心脏跳动,一下又一下。
因为他的举动、话语,似乎丧失了理智。
季暖想。
他,就是个混不吝。
12. 轻言 他怕他控制不住要吻她。
相拥的男女过于亲密,韦封华打住了想法。
他知道的季暖是不太喜欢和人在外过于亲密的人,所以那个女生一定不是季暖。
“封华,那不是季暖!”邓曲曲挽住他胳膊。
就算那个人是季暖,她也绝对不允许韦封华去找她。
邓曲曲透着河边昏黄的夜灯,瞥见男人隐在明暗交错光线里的俊美脸庞,愣了几秒。
她记起来男人是身边姐妹手机里人手一份照片的外院男神,傅斯朗。
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和季暖在一起。
季暖就是乡下来的乡巴佬,哪里配得上傅斯朗这样的天之骄子,站在优秀的人面前,季暖只会无地自容。
她有几分得意,晃着韦封华的胳膊软声软气说:“那是外院的学长,季暖压根不认识他。”
韦封华听到外院,悬着心放下,季暖商院的,确实不可能认识。
但背影真的太像了。
怕邓封华真的上去打扰人家花前月下的约会,邓曲曲拉着他的手,娇滴滴说:“封华,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季暖脑子乱成一团,终于在他收回落在她背上的手时,才缓了过来。
傅斯朗从抱她的那刻起,目光便追着她。
越是紧张,她的神情越淡。
不符合他印象中很多女孩受到惊吓的刻板记忆。
他喉结上下一滚,倒是自己有点紧张了。
收回的手捞出了口袋里的烟盒,他拿出一烟根捏在手里,缓解脑子里多余的妄想。
路过的韦封华没有任何羞耻心,紧盯着他们不放,想要看到女人的容貌,季暖偏了头,这个姿势就像靠在傅斯朗的胸膛。
像足了热恋男女。
而她的头发只是轻擦过他薄唇。
都说唇是人类最薄的皮肤,所有的东西覆在唇上的感觉比在其他处放大十倍。
清晰感受到她发丝带着的凉和顺。
鼻尖还有樱花香。
这是傅斯朗能准确捕捉到她身上的第一种味道。
耳边飘来韦封华吐槽的一句话:“季暖最讨厌烟味。”
这下子韦封华完全放心了。
那女的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季暖。
听者有意,傅斯朗悻悻地问:“讨厌?”
食指和中指正掐着烟屁股,捻了捻。
季暖清澈干净的双眸里全是桥边水色的美景,以及他。
“喜欢。”她说完莞尔一笑。
承认这一声喜欢有点和韦封华唱反调的意思,他们觉得她是什么样,而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季暖不认识傅斯朗,那她就去认识。
季暖讨厌抽烟,那她就去喜欢。
实话说,她并不讨厌傅斯朗抽烟。
傅斯朗伸手轻捏住她脸颊,拇指正摁在准备漩起的酒窝上,用舌头顶了顶后牙槽,雅痞笑着:“季暖,别笑。”
季暖不明所以:“为……什么?”
昏黄的路灯洒在他慵懒黑发上,漾出的光如同湖面上的粼粼波光,眼睫下的暗影,总透着无端的魅,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把禁欲感渲染到了极致。
季暖移不开眼。
她还是想笑。
想笑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两人还没拉开距离,他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不为什么。”傅斯朗放下手,把她乖顺的模样收入眼底。
敛起眸中潋滟水光。
他怕他控制不住要吻她。
脑子里都是第一次见她的记忆。
不是在第一节选修课上,而是新生开学第一天。
他被顾延强迫去社团摊位坐着,说是为了社团招生考虑,作为副社长的他也要付出点什么。
傅斯朗问付出什么?
顾延厚颜无耻强调,例如美貌。
为了增加社团在新生群体里的好感,他们也会帮忙搬运行李。
季暖那批来的时候,他正好分到帮她拿,可她好像不知道有学长学姐帮忙,一个人搬着箱子往宿舍走。
傅斯朗感觉奇怪,女孩长相明明很甜,性子却很安静,不和任何人交谈,默默走着。
他就跟了一路。
傅斯朗那一瞬间想到一个词——兰心蕙性。
和那时的她很贴切,那一瞬间,他嗅到的空气都是甜的。
人群中的她很安静,安静得过分。
当时也没多放在心上,后来的选修课开始,她的表现如一张白纸,承认激起了他坏心。
总想要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他的痕迹。
季暖没注意到傅斯朗的恍神,退回到原先和他的礼貌社交距离。
傅斯朗压下心口的占有欲,把烟丢到垃圾桶里,拎着袋子送她回宿舍。
因为先前肢体接触让季暖不敢走得太近,落了他半步,一前一后回到宿舍。
-
季暖回到宿舍,打开码字软件收到泱泱的邀请,她进了房间,同时间泱泱的语音发了过来,季暖戴上耳机接通。
泱泱无精打采问:“浮阳宝贝,你今晚要写很久吗?”
“嗯,王哥那边要得紧,写完再睡。”季暖注意到她心情不好,问道:“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嗯,有点。”泱泱苦笑一声。
季暖把脚本文件打开,拿过水杯去阳台接温水,边说:“说吧,我听着。”
听她说完这句话,泱泱吸了吸鼻子,她难受说:“挂科了。”
季暖:“……”
看来挺严重的。
“没复习好?”季暖小心翼翼问。
泱泱:“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考试一个公式没想起来。”
季暖记得泱泱是学制药化学的。
“你该不会考前……追星了?”季暖回到宿舍,拉上帘子开始码字。
泱泱吞吞吐吐:“在?摄像头拆一下?”
季暖:“……”
她就懂,泱泱做事容易分心,特别在复习表现尤为明显。
泱泱有读书计划,一个月两本,一个学期就八本,但她拖拉,每个月撑死就看完一本,剩下四本全部能在复习周七天内看完。
因为看专业书看不下去,玩手机会有罪恶感,干脆看课外书,有时候专业复习都没到一半,开始书荒了。
“好好补考吧,总不能重修。”季暖再放任自己,挂科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泱泱乖乖说好,她问了别的话题,“浮阳,你说的那个研三帅哥,你们还有再见面?”
季暖想起晚上的经历,盘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拥抱,淡淡雪松味。
扯动着心弦。
她佯装淡定,“有。”
泱泱来劲了:“快说快说,你们到哪步了?”
季暖冷静自持说了晚餐到桥边的解围。
这一次,她没有忽略掉细节。
“卧槽了!宝啊!你这是心动了?要恋爱了?”泱泱激动得哇哇叫。
季暖突然浑身发热,她浅笑否认:“没吧……”
泱泱嘻嘻笑说:“有!就是有!就帅哥开车这个细节,怎么你连他单手打方向盘都能口头上描述300字?”
“听完你说,经过我的脑补,他开车的样子也太令人血脉偾张了吧!”
季暖:……
知道作家对字数敏感,没想到能想泱泱这么敏感。
“就,还好。”季暖无声笑了。
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没有压力的相处,若即若离,但暧昧不断。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泱泱断言。
季暖倒是冷静:“你不会觉得是我各方面的描述让你产生误会吗?”
泱泱:“不会!偶遇多次发生,他也会对你格外关注的,不信你走着瞧。”
季暖不深想,她从不做假想的梦。
“随缘吧。”季暖压住内心的冲动,说出口的话不咸不淡。
泱泱不耽误时间,和她赶稿子。
两人时不时聊上两句,多是季暖提醒她不要分心。
赶在十一点前把脚本发给陈青玙。
对方接收耽误了几分钟。
很快通过审核,陈青玙打算自己完善细节,然后明天给季暖返工。
因为这部漫画陈青玙也参与了脚本创作,但是故事的逻辑和质量重点由季暖保证。
回了个好,季暖打开文档写她手头的书。
微信左上角冒出浅灰色的圆圈,数字1变成2再变成3。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谁给她发消息。
退出陈青玙的聊天框,发现是傅斯朗的消息。
傅斯朗:【图片】
傅斯朗:【刚刚回来路上拍的,今晚的街景很好。】
街景确实很好,因为放假,夜越深,城市越热闹。
傅斯朗:【还有这张。】
季暖好奇回复:【哪张?】
他惊讶问:【没睡?】
或许是夜深人静是人思绪过剩,分享欲过多时,她拍了一张书台的照片。
小说的内容被她马赛克掉。
季暖:【图片】
季暖:【赶工,不敢睡。】
半分钟后,傅斯朗也发了一张书桌的照片。
背景是百叶窗,桌子比她的大上一圈,桌面上有绿植,欧式的复古台灯明亮,但电脑两边资料堆叠,没这么整齐。
傅斯朗:【同样不敢睡。】
他的显示屏没有打码,上面是日文,外行人压根看不懂,已经起了打码作用了。
季暖发了一个笑的黄豆表情。
她回到原先的话题:【哪张图片?】
傅斯朗发过来。
季暖指尖一顿,无意识地扬了扬唇角。
照片里的女人是她。
在他们吃饭的地方,她望着窗户略微出神,霓虹的多彩灯光映在她眸子里,像梦幻水晶灯,发丝乖巧落在小耳朵旁边,卷曲勾勒着她下颚,整个人美若琉璃。
还拍到了玻璃窗映出的影子,男人的半个身子入镜,他正聚精会神地拍照。
两人在一张照片上意外合拍。
季暖笑得欢喜,回复他:【很好。】
傅斯朗:【夸自己还是摄影师?】
季暖故意没有秒回,随后发:【这次夸摄影师吧。】
傅斯朗:【那谢谢季小姐?】
两人装勉强的夸对方,她忍俊不禁,看了眼时间,催促发:【赶工吧,不然真要熬夜了。】
傅斯朗发了个ok,两人没再说话,忙着手上的活。
新文写了一大半,季暖打开百度查资料,面对空白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地打下‘如果男生出去玩时偷拍了女生,意味着什么’。
度娘弹出来第一条,红字标着答案显眼。
——他对你有着接近告白的好感度。
季暖愣神。
她耳机里早没泱泱的说话声,应该是睡过了。
犹豫几秒,在泱泱的聊天框打下一句话:【他或许……对我有意思?】
回神,她自嘲笑了笑,把这行字删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毕竟他是外院大神傅斯朗,天之骄子。
但是她对他身上这份干净的少年感心驰神往,谁都想靠近优秀、美好的人,她也不例外。
她讪笑。
不管了,该来的,总会发生的,总要来。
13. 轻言 虚无,错觉。
她睡到自然醒,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洗漱。
刚把飞行模式关掉,屏幕上方频繁弹出微信信息提示。
一阵阵颤动震得她手心发麻,嘴里的泡沫差点脏了手,干脆放下手机,专心刷牙。
去食堂的途中,她边走边浏览信息。
薛玉晴和尹甜森在群里聊得正欢,季暖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首楼。
薛玉晴:【看表白墙了吗?】
尹甜森:【有瓜吗?马上到!】
尹甜森:【男女朋友交往三年撕逼3.0,这个吗?】
最近京都大有对情侣闹分手,两人在表白墙撕得轰轰烈烈,交谈全部通过表白墙互挂,蹲在表白墙吃瓜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消遣的娱乐方式之一。
薛玉晴:【这不是日常必吃嘛?你看第十张图!】
尹甜森看完顺手转发:【图片】【我去?真的假的?】
季暖点开图片,是一个匿名投稿。
【墙墙你好,想要和大家分享一个爆炸事件!刚从外面回来,经过月拱桥看到外院大神和一个女的在路灯下拥抱,怀疑是大神有女朋友了!】
季暖恍惚了一下。
外院大神是傅斯朗,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地点是月供桥的话,抱的那个女生……是她。
她不爽地蹙眉,邓曲曲有这么闲?私下议论就算了,还挂到表白墙。
退出图片,薛玉晴慷慨激昂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薛玉晴:【吃到这个瓜很震惊,但是我有点无语……今天但凡是大神去和墙墙自曝恋爱我都不说,这人怎这么闲,都管到人家恋爱不恋爱了,无语。】
尹甜森应和:【是啊,我看完也有点无语,表白墙下面有人说吐槽了,我发小也说他们外院院群都在讨论,都是不爽。】
薛玉晴:【为啥?吃醋啊?】
季暖看到这紧张了一下。
尹甜森调皮回:【他们是生气,大神来京都大快七年了,第一回见有绯闻,万一对方是暧昧对象,被这样挂到墙上,他们大神女朋友跑了可怎么办?】
季暖不禁一笑。
外院的人真风趣。
薛玉晴:【啊哈哈哈哈哈,懂了,大神脱单,人人有责,给我我也骂!】
季暖不掺合,让他们继续聊。
事情闹得不大,也就是口述的八卦,她去看过,蛮多人都持怀疑态度。
因为有人说,都单了六年,不信大神非要赶最后一年来一个校园恋。
校友的评论笑后便过了,季暖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因为大家都想错了。
在大神怀里的不是女友,而是一个不大熟时的晚辈。
他们之间暧昧滋长,又像水中皎月,虚无,错觉。
微信记录停留在昨晚他回的ok,忙完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似乎昨晚只是一个短暂的交流罢了。
风月不复存。
她也放下了深夜冒出来的荒唐想法。
庆幸没有把那句话发给泱泱,不然要惹出自作多情的笑话。
-
一个小插曲,季暖并没有放在心上。
打完饭回到宿舍,她吃完接着忙脚本和稿子,晚上去了趟图书馆借书,顺便补作业,晚上睡前登陆作者后台。
这是她的第一本书,数据中规中矩,很多小天使给她留言,认真地看起大家的推理,发现书粉的脑洞比她的还要大。
国庆七天,她每天都是这个作息,除了偶尔联系的泱泱,她似乎与世隔绝,就连黎蕊最后两天都和实验室的学长学姐去迪士尼玩,她依旧窝在宿舍赶稿子。
晚上,她准备开飞行模式入睡,手机弹出几条微信消息。
本想忽视,奈何弹得太频繁,她只好点开。
韦封华邀请她明天出门玩,她没有回答同不同意,他发过来好几个链接,让她自己去看看喜欢哪个景点,里面介绍得很详细。
恼意骤升,季暖很讨厌自顾自的人,不在乎她的想法,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喜欢、会同意、会接受。
季暖没有回复,退出了和韦封华的聊天框。
不小心触碰到“发现”,朋友圈后正显示的是傅斯朗的头像。
他发了新动态。
季暖点进去查看。
依旧是老风格,一张风景照,没有配文。
是野外篝火的照片,猜测他这几天应该和朋友出门野营了。
生活丰富多彩。
季暖指尖点了点手机角,发觉这七天她过得单调了。
紧接的前一条是白沄敏发的。
白沄敏:【朗诵比赛拿了一等奖,过程再艰难但也没有放弃,你的努力妈妈都看在眼里。忻忻宝贝,你就是妈妈最棒的女儿!(图片)】
照片里劳忻忻捧着奖状笑得开心,白沄敏亲昵地搂着她肩头,露出了端庄的笑容。
季暖方才唇角扬起的笑,一点点压了下去,涩味渐浓。
她把手机丢到床角,迫使自己不去多想,侧睡向着墙,脑子里还是回想了很多在县城念书的事情。
住在学校,周末去一趟小叔家陪奶奶吃饭,她的世界貌似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讨厌这种孤独,但她害怕这种忽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天她给韦封华回了消息,说社团有事不能去。
起先韦封华嘟囔几句,最后让她多注意休息,有机会下次约,季暖客气说了好。
社团确实有事,校运会在即,秘书处负责计分表格的打印和联系广播站,季暖先领了打印的任务,怕被安排去和人打交道。
她根据要求修改几遍给分管她的学姐发过去,确认最终版后去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办公室打印。
-
校运会是在十月下旬举办的,季暖被安排坐在大本营值班,只要坐完上午,她就能解放。
校运会共举办三天,从周三开始全校停课,所有的课程移往后。
三天校运会加上周末可以算有五天假期,所以没有比赛项目的学生大多都跑出门旅游了。
季暖不是很在意,她连出校门的*都没有,所以几天假对于她来说就是可以多悠闲写几天稿子。
正撑着头在废表上写写画画,构思后面的剧情,突然一个人大喊:“秘书处的人呢?”
季暖把纸塞到包里,站了起来,“我是。”
男人大汗淋漓,穿着一身跑步装,叉着腰喘着气,应该是刚跑完比赛项目,他满脸凶相嚷嚷:“就你?你们秘书长呢?”
“宋学姐在主席台,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季暖说话有些紧张。
男人应该不好打发,多半是硬茬。
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季暖僵硬站在原地。
“叫秘书长过来,和你说有什么用。”男人说完,愤恨地踢了一脚帐篷的细铁柱。
瞬间,本在寒风之中勉强能稳住的帐篷摇摇欲坠。
这一脚似乎踢出男人心里的怒气,他又吼:“学生会就这么垃圾?值班处放一个说不上话的部员,忽悠谁呢?”
他又一脚下去,帐篷崩塌下坠。
季暖行动之前,手腕被大掌环住,把她往外一拉,退到安全领域,下一秒帐篷倒在她脚边,吓得她魂要出来了。
熟悉的木质香袭来,她抬眸看到傅斯朗立体的侧面,下颚线紧绷着,蹙眉看着眼前的男人。
“刘附,你的申诉已经提交到裁判组,你来这闹什么?”傅斯朗冷声说。
叫刘附的男人不爽,讥讽嘲笑:“你们裁判组仗势欺人,和你们说有用?”瞟了眼站在一块的两人,嗤笑说:“秘书处也是一伙的啊,怪不得。”
“你要是有不满可以直接申诉到组委会,甩脸色给其他人算什么本事。”傅斯朗往前一步,把季暖挡在身后。
刘附是故意闹大的,被傅斯朗拆穿,不满说:“怎么?说不得,你相好啊?”
傅斯朗没有立马接话,助长了刘附的威风,他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口无遮拦地调戏季暖,“你还真的是他马子?”
污言秽语让季暖感到不适。
在她要开口时,倏地,身前的男人比她动作更快。
一拳直接往刘附脸上揍去,逼得他连连退了几步狼狈摔到地上。
傅斯朗手背的青筋凸显,指节泛着白,可见这一拳的力度有多大。
刘附显然被打懵了,鼻血止不住地流,嚣张习惯的他到嘴的脏话也说不出来,被男人夹冰的眼神吓退。
站在他跟前的男人,周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他只能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人跑来,他失控闷叫,声音就跟在绝望里的乌鸦一样难听。
像濒临死亡,挣扎活命。
不远处纪检部的值班人员注意到异常,叫几个组委会的成员一同赶来。
突发矛盾事件,一顿审问少不了。
“傅斯朗。”季暖不安地叫他。
想和他说等会她和组委会交代,毕竟他帮的是她,怕他那一拳会被记过。
她出面就事论事,不会有太重的责罚,也的确是刘附有错在先。
他后退半步,她的肩膀抵在他的胳膊,灼热的体温传来,木质香再次涌入她的鼻尖。
她一颗紧张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这没有监控。”傅斯朗只留下这句话,很快站回原位。
过程短短三秒不到,赶到的同学并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
刘附红着眼控诉他们,傅斯朗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刘附的眼神却很浮。
淬着冷,比刀还利。
组委会让两人先跟着去附近调解室,这事不易在外闹大,后半场还有比赛,怕有影响。
傅斯朗跟上,从头到尾没有看季暖一眼。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脑子里盘旋着他留下的那句话。
——没有监控。
默念了三遍,揣摩着用意。
她猜不透,但心里有了想法。
几个同学正忙着把帐篷恢复原状,她目光锁定戴着红肩章的纪检部成员,她主动上前叫了人。
14. 轻言 这小嘴真不饶人啊。
季暖交完班站在调解室门口等着,整个人焦急不安。
半小时前她找到纪检部的同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对方听完急忙去调解室帮忙转告。
所谓的来龙去脉是她编的。
因为傅斯朗的一句“没有摄像头”,她把整个事件说成刘附动手在前,傅斯朗见义勇为在后。
一颠倒,傅斯朗成了完全清白的那个。
但过去这么久,仍然不见傅斯朗的影子,她怕出岔子。
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说辞被看出破绽时,傅斯朗从调解室出来了。
她没有立马上前,而是站在原地。
傅斯朗看着她,双眸幽深,唇角噙着坏笑,接着从包里拿出烟盒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犹豫片刻,季暖跟上他的步子。
随着他去到大型报告厅的林道吸烟区,那有个人等着傅斯朗,不好意思上前,她站在尽头不显眼的地方等着他们说完话。
男人抽完一根烟,他起身拍了拍傅斯朗的肩膀,然后从另外的方向离开。
季暖探出身子查看情况,他单手插着裤袋,正好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睨她。
“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抽烟的缘故,他嗓子嘶哑,但不稠,很好听,像细沙粒粒分明的感觉。
季暖走近,站在吸烟区的边缘,他伸手环住她手腕,轻轻一拽。
她踉跄走进吸烟区。
浓呛的烟味迅速包裹,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染了她一身。
她嗅到傅斯朗身上清冽的烟味,她想她身上应该也是和他一个味道。
因为脑子里还想着他让自己打配合的事。
总有种他们是一伙的想法如春草猛长侵占思绪。
就像她染上他的烟味。
他们串通一气,朋比为奸。
“小孩,做得不错。”傅斯朗挑起唇角说,大掌落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掌心摩挲着。
那晚给她买糖赔罪也摸过,现在她的模样比那晚要乖,温软的触感让他嘴角的弧度加深。
季暖拉下他的手,碰到他的桡骨,心漏了一拍。
“别乱叫小孩。”季暖嘟囔。
显得她真的很小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补充说:“我成年了。”
傅斯朗点头,像敷衍又不像。
“小朋友说谎会不会心虚?”他含笑问。
季暖可以肯定了,他方才的点头就是敷衍!
说回正事,季暖忽略他给的称呼,说:“是你给我的暗号。”
傅斯朗啧了声,“这么说来,是我教坏了小朋友?你要这样想,我进调解室岂不是有点亏?”
她神色自若,辩解:“也不亏吧,我都给你塑造正面形象了。”
全学生会怕都知道傅斯朗见义勇为了。
傅斯朗意味深长:“是提醒我刚才的英雄救美是假的啊?”
季暖哑口无言。
也算真的英雄救美了吧,是刘附口出狂言侮辱她,傅斯朗才动了手。
她还未答,傅斯朗戏谑道:“那我争取下次。”
季暖说不过这个话语里有着几分无赖的男人,鞠躬和他道谢:“总之,还是谢谢你!”
动作幅度太大,额前的碎发擦过他衣领,浅樱的味道浓烈钻进他鼻尖,眼前浮现一片粉林,还有日光懒懒洒下。
像他那晚吃的那颗糖一样甜。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靠近她头绳,勾住一扯,乌发散落在她肩头。
脸颊贴上头发,季暖怔住。
当她缓缓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神透着几分危险和……恶趣味。
她小退半步,凝眉望他,似乎他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傅斯朗压下心口道不清的侵占感。
特别像他小时候发现花园静谧一角有只猫常在午后跑来小憩。
那只猫通体雪白,漂亮美丽,看见它那一瞬,他决定独自享有这个秘密,不愿告诉任何人。
清楚季暖并不是那只雪猫,而他却产生了微妙的似曾相识感。
他摊开掌心放到她前面,漫不经心说:“抵消。”
他帮了她一个忙,他捉弄她一下,一来一回算抵消。
怎么想这笔交易都怪怪的。
他可是进了一个小时的调解室。
而她只需要再把头发扎起来。
他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在她眼前扬了扬,季暖看懂暗示,退出吸烟区,但并未走远,就站在他视线范围。
呆站着显得奇怪,她难得主动找了话题。
她问:“你今天有比赛项目吗?”
才想起他出现在田径场的原因。
耳边是火机轻擦声音,一会儿,他叼着烟,回了她:“在裁判组工作。”
她下意识回头,一身黑色运动装和运动腕表以及脖子上挂着还未取下的哨子说明了这一点。
睨到他把烟搭在烟灰缸边缘掸了掸,灰烬跌落,他单手抄兜,吐出的烟消散一半,他俊朗的脸隐在烟后,有几分不着调。
第一次见人抽烟是赏心悦目的。
冒出的想法有点怪,季暖转回头继续说:“不需要再回去吗?”
记得秩序册上安排裁判的工作很多。
傅斯朗漫不经心说:“回,不急。”
季暖没再问,他抽烟后的嗓音低哑,就像附耳的呢喃,耳热得厉害。
“刘附……他应该不会找你麻烦吧?”季暖问出心底的忧虑。
傅斯朗难得没开她的玩笑,正经说:“刘附是校足球队的,刚刚那人是他师兄,刘附恐怕没有胆量再找过来。”
她惊愕转身,对上他深沉的眼眸,讶异问:“你找人威胁他?”
烟被他摁灭丢掉,阔步走到她身旁,拉开她和树*距离,大掌轻轻地拍开她沾到泥土和木屑的帽子。
他说:“不然等他威胁我?”
换位一想,季暖站在他这边,“那还是你威胁他吧。”
刘附有错在先,一次不断干净,怕是要缠着傅斯朗搅乱他生活。
“我倒是没事,刘附欺软怕硬,找上你怎么办?”傅斯朗清越的声音在她左耳响起。
她的左手边就是他,离心脏无比近。
在各类想法生出前,她拇指指甲狠狠扣进食指,痛感让她冷静。
不想在他面前表现任何异常。
傅斯朗紧盯着她素雅的面容,不见有第二种表情,心底升出一点失落。
试图想聊起别的话题缓和气氛。
季暖转身对他淡淡说了声谢谢你,接着说还有事要忙便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傅斯朗把手收回袋子里,笑了笑,他可能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
校运会结束后,她虽有意避开傅斯朗,但还是期待能在选修课上碰到他,这种感觉就像大饱一顿后的负罪感,明知不可再吃,却忍不住嘴馋。
对于他,季暖是纠结的。
越是有好感,就越不敢前进。
可能好感是错觉,暂时不见面,或许她能冷静思考这个问题。
接着连续两周没在课上见过傅斯朗,老师点名跳过他,季暖猜他应该请假了。
慢慢地,她也不会偶尔开小差想到他。
生活照常的四点一线。
上完课她去图书馆写脚本,陈青玙因为案件的细节安排持有不同意见,她蹲在楼梯间和他打电话。
季暖坚持设定:“调查后凶手返回现场的细节还是需要延伸,他是一个变态*人狂,如果在现场安排徐问和他正面交锋更能体现这个设定。”
徐问是漫画里的女主,目前正写到一个连环*人案。
对面的陈青玙顿了几秒,在思考可行性。
季暖在等他的回复,另一边耳朵传来楼梯间背书的声音,听不懂的外语令她心乱如麻。
“欣赏成果……”陈青玙念着凶手的动机,他提议:“能不能再写一起连环案。”
季暖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说:“作案后挑衅一次比一次过分,把所有案发现场当成他制作的艺术品。”
“对。”陈青玙笑答。
两人达成一致,季暖挂了电话,转身碰上傅斯朗站在她身后,她吓得后退半步,身子贴到阳台的栏杆上。
傅斯朗打量着她的表情。
有惊吓,却丝毫没有任何外显表现。
顾延一个大老爷们看到突然跑出来的老鼠都被吓得跑到一百米开外,叫声响彻云霄。
而季暖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
这姑娘,有点与众不同。
“你怎么在这?”季暖镇静下来问。
这半个月压下的思绪,因为他的出现又悄无声息地发芽。
傅斯朗扬了扬手里的书:“学习。”
原来方才楼梯间的读书声是他的。
季暖也不知道说什么,偏开身子往里走:“你继续吧。”
傅斯朗感觉她像是有意避开他,转身跟上了她。
-
季暖刚打下一行字,对面的凳子被拉开,傅斯朗落座在她对面。
一张桌子不大,他们的东西一摆,几样免不了相碰。
特别是桌子之下,她的脚尖若是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他。
想起酒吧那晚,他们相贴而坐。
虽没有昏黑的环境,暧昧却丝毫不减。
她反而觉得,暖阳照进的图书里,此刻的暧昧,更禁忌、更禁欲、更情不自禁。
他五指微微转着笔,从小指到拇指,反复来回,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旋转得灵活。
傅斯朗没有搭话,就换了一个位置,继续阅读日文材料。
她敛起思绪写完一个小情节,傅斯朗在纸上书写,笔摩擦纸的沙沙声传到她耳里,悦耳动听。
抬起头,季暖压低声音好奇问:“写作业?”
傅斯朗没有回,反问:“写小说?”
日常能在图书馆看到她敲字,在纸上画脉络图,加上楼梯间她聊天的内容,他大概推出她在做什么。
季暖不答。
其实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写小说,对她来说写作属于很私人的事情。
他没有追问,把草稿纸往她前面一推,一堆奇怪的符号写满上面,他点了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解释说:“口译速记符号。”
多用于交传当中,发言人说一大段话,翻译人员为了能准确翻译出整段话的中心内容而在纸上用速记符号记下。
季暖:“你们翻译官的日常都是这样的?”
她对职业有好奇,考虑下个案件可以写。
傅斯朗痞笑问:“怎么?你要写?准备把他吹得很厉害吗?”
这个语气,似乎她写的翻译官原型就是他本人。
能成为她笔下的人物,理所当然有几分嘚瑟。
面对他的三连问,季暖浅淡回:“准备写死。”
傅斯朗:“……”
这小嘴真不饶人啊。
15. 轻言 小朋友的祝福收下了。
傅斯朗没坐多久,一通电话打来他便先走了。
人一走,她莫名心空落落的,稿子里的剧情完全对接不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手机微信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出于隐私考虑,弹出的消息没有显示具体内容,以为是陈青玙有新想法,指纹解锁点开消息。
韦封华:【已经冬天了,我们周末一起吃个火锅吧!】
韦封华:【京都的冬天和南都很不一样,我带你逛逛,顺便给你介绍京都。】
韦封华:【有几家店便宜又好吃,我朋友推荐我的,我们一起去吧!】
韦封华:【链接】【链接】【链接】
随着他新消息不断弹出来,看得她都快忘记呼吸。
这个邀请也太窒息了……
良久,韦封华等不到她消息安静了下来。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
暑假已经拒绝过韦封华,难道是她说得还不够明确?
邓曲曲没少说她坏话,韦封华还对她抱有什么期待?
韦封华坚持不懈发来消息:【小暖我知道你在京都交了一些新朋友,初来大城市我们都会被外面的乱花迷了眼。你是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被物质迷了眼。】
季暖忍不住回复:【??】
他有事?
交了新朋友、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别拜金。
这几个字眼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在韦封华眼里就是那种物质女,为了利益出卖身体的没见识乡巴佬?
得到她的回复,韦封华激动:【小暖,你快看看上面的消息!我们一起吃饭吧!】
季暖觉得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她回:【嗯,哪里见?】
跳过选餐厅,她并没有打算和韦封华共进晚餐,她可不想吃到一半突然跳出来一个邓曲曲破坏心情。
她给的回应让韦封华欣喜若狂,也不缠着她非要选一个出来。
实话实说,不管她选哪个都无济于事,在韦封华心里早有选项,她选到他心仪的还好,若是选不到他会贬低她选的各种不好,最后只剩下他说好的那个。
伪君子装出绅士风度,蹩脚要死。
韦封华和她约周六下午七点,说吃完顺便去逛街,她可以买喜欢的东西。
-
回宿舍前她去了一趟快递点,她有一个老家寄来的包裹,寄件人名字不认识。
兴冲冲地捧回宿舍,用手工刀划开,打开一股辣香扑鼻而来。
尹甜森第一个被吸引,她大力地嗅着空气找寻过来,趴在她肩上笑嘻嘻问:“我们暖暖背着我们吃了啥?”
桌子上有两个盒子,不是崭新的,应该是二次利用的盒子,盖子边露出保鲜袋,用作瓶子的封口。
尹甜森没见过,好奇凑近,指着问:“这是什么?”
闻着香,又有点怪异,像是酿酒的醇味。
熟悉的香味袭来,季暖立马知道是老家的奶奶给她寄的,应该是托邻里帮忙寄的。
“牛辣巴。”季暖打开,拿过筷子和碗夹了几块,喂到尹甜森嘴边,“你试试。”
尹甜森一口咬到嘴里,感觉韧劲大,咀嚼起来有点费力,但特别地入胃,她吞下竖起了大拇指,笑说:“好好吃啊!”
从卫生间回来的薛玉晴跑过来,扒开两人,兴奋说:“是什么?让我尝尝!”
薛玉晴吃完露出和尹甜森同框表情,“好好吃,还有辣味,简直太对我胃口了。”
她又问:“阿暖,你去哪买的?”
打算自己也买两盒。
季暖把保鲜袋封好瓶口,拧好盖子,浅笑回答:“这是我奶奶自己做的,按照我的胃口调的。”
两人羡慕地看着两瓶家常配菜,抱在一块嚷嚷奶奶真好一类话,季暖会心一笑,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她奶奶确实很好。
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虽然奶奶不常表现和她亲近,但她知道奶奶是在乎她的。
她把两瓶牛辣巴放到宿舍的公共架子上,对她们说:“以后你们吃饭可以放,吃多会很咸,千万别一次吃太多。吃多的话,记得多喝水。”
两人又涌上来抱着她一口一个宝贝,季暖被她们蹭得头发和上衣全乱了,废了好大力气才推开她们,飞快地爬上床。
收到来自奶奶的关心,季暖心情特别好,点开冒着红点的微信,忽视韦封华无聊的话题,回复陈青玙的留言。
顺道把收到特产的事情和泱泱分享。
冲浪达人没有秒回,大概猜到她是在实验室,没空看手机。
朋友圈栏显示了傅斯朗的头像,她不做任何思考,快速地点开,想要知道他发了什么。
依旧是一张图,没有配文。
图里是蛋糕,写着【25岁生日快乐】。
反应过来是傅斯朗的生日,犹豫了一下,她点赞并回复:【生日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被会带着情感的感叹号赋予了更深的含义。
抑制不住地激动和期待。
他会回复吗?
若是留言的人太多,是不是只会统一回复?
纠结的时间是漫长的,将近三分钟后,弹出了他的回复。
傅斯朗:【谢谢。】
她莞尔轻笑。
简单的互动,她心中放晴,金色阳光倾洒而下。
退出朋友圈收到了傅斯朗的私信。
傅斯朗:【最近有空吗?】
季暖不明所以,回复:【除了周六,都有。】
傅斯朗:【我周六也有事。】
傅斯朗:【下周一起刷电影吧,作业也该写了。】
看电影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见到他,季暖无声弯了弯唇角:【好,你定时间。】
傅斯朗:【把你课表给我一份。】
季暖配合说好,截图发送给他。
傅斯朗也发了一份他的课表过来,然后说:【下周四下课后?】
那一天两人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到四点下课,周四不是社团活动时间,正好都有空。
约好时间,在结束聊天前,季暖敲下一句祝福:【看到你朋友圈了,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蛋糕)】
傅斯朗:【其实生日在上周四,忙得刚有时间发。】
随手翻开日历。
上周四,11月22日。
早过了。
季暖尴尬揉了揉头发:【不好意思啊!】
傅斯朗:【又不是你错,道歉干嘛。】
【小朋友的祝福我收下了,下次见面请你吃蛋糕。】
氛围被他化解,季暖松了口气,心中有了计划,他都说请她吃蛋糕了,她肯定要送礼物。
直到睡前,她一直在各种软件上搜寻适合送给男生的生日礼物,才发现送礼物给男生也太难了,压根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
很快到周六,她在图书馆写完作业,回宿舍简单洗个脸清醒一下便出门了。
见面地点在韦封华的大学,京都理工大学。
韦封华非要带她逛他的校园,让她在学校的大学生活动中心广场等他。
正合季暖意,借着散步的时间把话说清楚,省去后面累赘的约饭和逛街。
出门前她只祈求半路别*出来一个邓曲曲。
而遇不到邓曲曲,碰到的情况也是她没碰到的。
走到小树林边缘的草地,四下人少了许多,季暖打断从见面就絮絮叨叨扯话的韦封华。
“韦学长。”季暖叫住他。
韦封华满脸笑容,殷勤问:“怎么了?口渴了吗?我们先去看这片林子里的建筑,然后再去买喝的。”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季暖提高音量,严肃说:“韦学长,我们聊一聊吧。”
“小暖有什么非要现在说吗?我们等会去餐厅可以慢慢聊的。”韦封华伸手要拽她,季暖偏了身子,他抓了空。
季暖盯着他认真说:“韦学长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但我现在并不想考虑恋爱的事情。”
直截了当的语言揭开虚假的前后辈关系,被拒绝的韦封华脸恼羞瞪着她,“季暖你什么意思?”
季暖:“我今天来就是想明确拒绝你,不好意思。”
最后四个字她放轻了声音,虽然韦封华给她的好印象不多,但她不想用语言伤害他。
“为什么?因为邓曲曲?”韦封华激动问她。
季暖:“并不是的,只是我们不合适。也谢谢学长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先走了。”
说完季暖转身离开,韦封华快步追上去握住她手腕把她往回一扯,大嗓门喊:“谁允许你走了!”
痛感袭来,季暖不悦蹙眉。
心中抵抗和他产生身体接触。
她往后推,他拽得更用力。
“季暖你是故意的吧?从你高中开始我就特别照顾你,你受了我的恩还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你对得起我的付出?邓曲曲说的果然对,你肯定是跟了有钱人,你也不看看你,性子孤僻活得像个小透明,你以为你能融入有钱人的圈子?他们只会玩弄你!”
嘶吼的韦封华面目狰狞,季暖被吓到。
他掐着她手腕,似乎给予了她天大的恩泽,高高在上地说:“季暖,除了我谁还会忍受你、喜欢你!”
季暖惊恐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身旁不知何时聚集看戏的同学,窃窃私语传入她耳里。
“怎么回事哦……”
“听这个男的话,女的是个拜金女,估计出卖自己和有钱人混在一起。”
“而且男的应该对她很好,很喜欢的那种。”
“那就是出轨?”
“不是男女朋友吧……我还挺讨厌男人的语气的。”
“你放手!”季暖深呼吸几次才反应过来,她拼命挣脱,韦封华得寸进尺靠近她。
男女力量悬殊,被掐的地方越来越疼。
咄咄逼人的韦封华准备张口颠倒黑白,霍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韦封华的手腕。
一用力,指节泛白,青筋若隐若现,韦封华吃痛地尖叫,双腿弯曲,身子矮下来。
季暖手腕得到自由,背过手,抬眼看清楚出手相救的男人。
阳光晃眼,傅斯朗侧身站在她面前,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但一见是他,季暖惴惴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16. 轻言 我家今晚没人,去我家吧。
季暖没想到偶像剧的虚无以及幼稚闹剧有一天也会在她身上上演。
背着她的傅斯朗甩开韦封华的手,嫌弃地擦了擦手。
韦封华不甘心站起来:“你谁啊!”
怒气冲冲走向傅斯朗。
傅斯朗阔步走到季暖身边,搂着她肩膀,季暖猝不及防跌入木质林间。
仰头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颚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轻笑,漫不经心说:“这位同学,大马路上拉我女朋友,应该我问你才对。”
女朋友。
三个字眼,季暖讶异不已。
不敢有表现,安静地站在原地。
就在他怀里。
“怎么可能?”韦封华不相信,要把季暖再次贬低得一无是处,傅斯朗冷漠打断。
他微微低头,声音很近,就在她头顶。
“暖暖,你昨晚和我说出门有事,结果就是见这玩意?”傅斯朗轻蔑说,“只会送你京都特产的男人,哪能对你安好心。”
他怎么知道韦封华就是送她京都特产的人?
季暖满腹疑惑,目光紧锁着男人。
傅斯朗像看透她的心思,头又低了一点,差点就要吻在她发丝上,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吊儿郎当说:“这次算英雄救美了吧?”
愣神的季暖好不容易接受当前混乱的局面,一颗心悬浮不安,被他一句话逗到。
心情转晴,回想到那次院运会林道里关于英雄救美的话题辩论。
其实那次也是英雄救美。
季暖对上他视线,莞尔一笑:“都算。”
酒窝浅浅,傅斯朗眸中的寒冰消融。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季暖不想成为话题中心,顺着傅斯朗起的戏唱下去。
韦封华目睹平日里总是自动和身边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季暖楼上男人的胳膊,倩笑:“只是以前不太熟的人,突然说这些话,我也很懵……别理他,斯朗哥我们走吧。”
傅斯朗噙着笑,开口宠溺说:“好。”
看戏的人目睹画面扭转,接着女人亲昵搂着男人,怎么看,两人都更像情侣,对韦封华的话存了疑。
韦封华被在人前打击得体无完肤,如丧家犬。
赶在议论声变大起来前羞怒跑走。
-
季暖和傅斯朗走到校门口,她才讪讪放开他,同他道谢:“谢谢你。”
往外退了一步,却依旧觉得身上有着他清冷的木质香。
傅斯朗问:“没打扰你约会?”
“明知故问。”季暖努嘴不爽说。
今天韦封华的这一出是意料之外的。
以及后来韦封华一股脑倒出他对自己的看法,季暖听完只感到一阵恶寒。
原来她在他眼里是不堪的存在,而他把自己放到救世主的位置。
爱她,就是种施舍。
心里嗤笑,鬼稀罕这种施舍。
冷静下来,她才想起问傅斯朗:“你怎么在这?”
傅斯朗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衬得他身子欣长,傲然挺立,背着同色系的双肩包,双目间有藏不住的疲惫。
“考试。”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期间读得到他的几分无奈。
季暖心想,难道学神面对考试这么悲观。
考差了?
季暖不敢问,怕说错话。
傅斯朗迈步走向地铁站,迈出几步,他侧身偏头望她,懒洋洋地问:“不回去?”
理工大学和京都大学距离五个地铁站,季暖快速地跟上他步伐。
“没开车?”季暖以为他这类矜贵公子,是不会搭乘地铁之类的交通工具。
傅斯朗买了两张单程票,把蓝色的感应币放到她掌心,一本正经说:“绿色出行。”
跟着他过安检,站在过道旁等地铁。
正是饭点,又是周六,大学站聚集很多人。
被挤了几次,差点掉队,季暖勉强跟上他。
走在前面的傅斯朗停下步伐等她,而有对情侣牵着手挡住了季暖的去路,他大手一伸,把她扯到身边。
同他站在黄线外等候区,身后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差一点要贴上她,傅斯朗拉着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和她换了个位置。
他站在她身后,护出了一个安全的位置给她。
不过一小时,他已经替她解围几次。
季暖微微凑近他,“傅斯朗谢谢你啊。”
他哼笑打断她,“刚刚还斯朗哥,现在就傅斯朗?”
季暖羞赧,“不是情势所逼嘛……”
叫哥,太亲昵了。
他没接话,季暖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傅斯朗又问:“不会是想请我吃饭?”
“嗯。”季暖点头。
不然她也想不到其他感谢的法子。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吧。”傅斯朗主动提道。
唇边的笑容越发不正经。
总有种她即将要被套路的感觉。
季暖怯懦点头。
地铁正好到站,玻璃门打开,一堆人涌下车,她趄趔几步,他胳膊搭在她耳边,她倚靠着他稳住了身形。
乘务员提醒可以有序上车,他带着她往里走去。
车厢没有位置,他们站在角落里。
“那请我看音乐剧吧。”傅斯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季暖不明所以:“音乐剧?”
傅斯朗解释:“下周剧院有巡演,还可以作为我们选修课题分析参考剧目。”
随后补充名字:“《红与黑》。”
季暖看过这本书,音乐剧倒没看过。
提到和选修课有关,季暖倒觉得可行,应下了他的要求。
一致同意周四的观影往后挪,改成周五看音乐剧。
趁着时间富裕,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票,在填写购票人信息把手机递过去,傅斯朗正在回复短信,没注意到。
季暖小声叫:“傅斯朗填一下你的信息。”
他不经意地微微抬眸,淡棕色的瞳孔美得似阳光下的琉璃瓦,季暖深吸一口气。
傅斯朗食指和拇指一用力,抽走她手机,低沉的嗓音带着坏坏的戏弄,“季暖小朋友,真不考虑叫哥?”
直呼他名字的没几人,傅斯朗倒不介意,就是想捉弄她。
她抿唇,而后说:“你比我大七岁。”
傅斯朗颔首:“嗯。”
季暖:“不能叫哥。”
傅斯朗提交信息成功,听到这句话疑惑挑眉。
季暖轻描淡笑:“应该叫叔。”
后知后觉她是在说他老。
到站点地铁停下,又涌进一波人,两人被挤到角落,双腿碰到一起,傅斯朗单手撑着她腰边扶手才没有完全贴在一块。
体温相贴,季暖怔忪。
男人的体温偏高,带升了她的温度,特别是脸上,灼热难耐。
“小孩,故意的?”傅斯朗沉声问她。
季暖虽被他以暧昧的姿势壁咚,不愿服软,硬撑说:“本来就是叔。”
老家比她大七岁的,都属于叔叔辈了。
旁边的几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特别是称呼上的距离和实际两人的距离严重不符合,余光一直往他们的方向瞟。
傅斯朗发现异样的目光投向他们,他伸手想扶她站好,在抬手时,季暖眼疾手快覆上他手背,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娇嫩的脸庞。
她大胆的行为,让他心猛地一跳。
暗中看戏的人全都把他们的互动收入眼底,吸气声此起彼伏,在车厢里尤为明显。
季暖当然也注意到,紧盯着他帅脸浅笑道:“小叔,我家今晚没人,去我家吧。”
邀请直白,笑时风情万种。
看戏的人在听到这句话都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用咳嗽声掩饰他们偷听到一场禁忌之恋的尴尬。
一时之间,车厢里都是清嗓声。
傅斯朗先是讶异,清晰地看到她清凌凌眸子里的捉弄。
在她准备宣告自己胜利时,傅斯朗掌握主导权,贴着她脸颊的拇指摩挲着她唇角。
时轻时重,挑逗着她。
季暖耳热。
他坏笑说:“可以啊,侄媳的邀请小叔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称呼一出来,季暖瞪大双眼,瞳孔缩小,震惊得一句话都吐不出。
大掌抬起轻柔地揉了揉她脑袋,建议道:“以防万一侄子他回家,还是去开房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事。”
站在他们旁边的人被迫听完所有的对话,他们再也压抑不住八卦的心,不断扫视而过。
迫不及待窥见车厢一角的不.伦爱情。
季暖斜他,警告别玩脱了,傅斯朗撩唇一笑,痞气贴在她耳骨旁说:“乖,以后叫哥。”
她偏开脸。
才不要。
她在心中反驳。
好在地铁很快到站,他们终于逃脱其他人的打量。
“傅斯朗。”季暖转脸严肃叫他。
他眉目分明,掩藏不住的喜悦外显。
看在季暖眼里,心中的火噌地出现。
知不知道,刚才他们差点就要被拍下,说不定明天就要上京都头条了。
傅斯朗招惹完小姑娘,知道人还是要自己哄,勾着她肩膀,轻声说:“请你吃饭就当道歉行不?”
一说吃饭,季暖确实饿了。
“行。”而后她补充:“下不为例!”
称呼梗也是她玩心突起,哪里懂被他反将一军。
两人相视一笑。
默契把地铁上的事情翻篇。
他们肩并肩走出安检,她看到她尹甜森和薛玉晴正过安检,吓得她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顺手拉过傅斯朗,心想绝对不能被发现她和傅斯朗认识。
要不然,今晚她会成为全宿舍拷问对象。
肯定会让她把认识的细节一五一十说清楚。
想到那个场面,她脚步加快。
傅斯朗没反应过来,被她扯着,迈大步跟上。
身后传来薛玉晴声音,嗓门不小,问:“那是不是阿暖?”
捡起过完安检的背包,尹甜森眯眼看了看,“不是吧?她还拉着一个男人,我们家暖暖可无心恋爱。”
薛玉晴坚信自己,而且衣服特别像季暖,她说:“肯定是,阿暖今天穿的是粉色羽绒服。”
说完她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阔步追上。
17. 轻言 我心悸动难平,你呢?
在薛玉晴有行动前, 傅斯朗拉过他的大衣把娇小的季暖包住,圈到怀里,带着她拐往校门对面的地铁出口。
男人和女人的互动亲昵, 显眼关系不浅。
尹甜森拉住一直要上前的薛玉晴,嗔怪说:“别去了, 不可能是暖暖。”
薛玉晴眼看就能解开心底的疑惑,嘀咕问:“为什么啊?”
尹甜森捏了捏她脸,“你傻啊,暖暖什么人你不知道?”
薛玉晴:“什么人?”
尹甜森:“封心锁爱啊。”
听着有些道理, 聊男人的时候季暖连头都不偏, 不像会谈恋爱的人。
一个小插曲薛玉晴和尹甜森没有放在心上, 手拉手去市中心逛街。
这边的季暖不敢抬头。
黑色羽绒服他穿在身上板正,衬得他肩宽身长刚好, 没想到还能容纳下一个她。
他里面穿的白色毛衣, 布料柔软, 时而擦过她炙热的脸颊。
心率节节攀升……
似在迷人的国度走失。
国度名为暗昧。
心动泛滥。
两人的互动惹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她埋头不让脸露出。
京都大学站几乎是本校学生,大家不认识她,但是认识傅斯朗。
傅斯朗把她带到美食街无人的转角才放开她。
退出他怀抱时,庆幸夜幕已低垂,天光渐暗, 四下朦胧,能把她的羞涩藏起来。
没了宽大的羽绒服遮风,同样身穿羽绒服的季暖竟然觉得有一瞬间寒风凛冽。
“谢谢了。”季暖舒了口气。
傅斯朗好笑问:“你怕你舍友看到你和我在一块?”
季暖点头。
傅斯朗轻笑:“有点伤人心了啊, 小孩。”
他见不得人?傅斯朗苦思。
季暖坦诚说:“我舍友很能八卦的,我可不想今晚被迫熬夜接受她们的拷问。”
而且他们不过就是一学期选修课小组伙伴,等选修课结束, 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何必多生是非,等到结束还需要给其他人解释交代。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搞得太隆重,没必要。
傅斯朗缄默不语,换了个话题。
“走吧,去吃饭。”傅斯朗走向街口,季暖跟上他步伐。
两人食欲不高,选了家面馆,吃完他送她回学校。
去往女生宿舍路上,谁都没说话,错落半步往前走着。
进入到女生宿舍区域,季暖顿住脚步,出声说:“就送到这吧!”
傅斯朗抬手看了眼时间,“送你到楼下。”
不差这三分钟。
季暖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傅斯朗问。
季暖讪笑解释:“夜晚的女生宿舍楼下,真的没什么好去的。”
特别是晚上九点往后。
傅斯朗:“嗯?”
他借着身高优势扫视几栋楼的大门。
好几对男男女女拥抱在一起,有几对嘴巴黏在一块。
……
他摸了摸鼻子,文雅淡笑:“没经验,不好意思。”
并不知道每天女生宿舍楼下都会上演牛郎织女不舍分离的深情场面。
季暖听他说没经验,愣神片刻,紧接问:“你没有女朋友?”
问完她就后悔了。
他们什么关系,还问起了恋情。
空气静默几秒,以为他准备讥讽她没礼貌,随意打听别人私事。
只听到他忍俊不禁道:“我要知道,一定能回答亲吻和性是不是心动的加速器。”
“我们还能少看几部电影。”
提起选修课期末课题,她霎眼单纯说:“课题还是需要找资料支撑的,哪能单有实践就行,总不能和老师说整篇论文来自于我的实践吧。”
傅斯朗:“确实不行,但实践能减少资料方向错误的出现。”
实践永远是真理,资料的存在不过是深一步阐述实践的正确性。
季暖悄声问:“你该不会想去实践?”
要去交个女朋友之类的?
“小孩时间不早了。”傅斯朗没有回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回去吧。”
她当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拉下他弄乱她头发的大掌,转身跑走。
傅斯朗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在宿舍大门。
想不想实践?
如果对象是她,貌似不错。
傅斯朗笑了笑,良久才转身离开。
-
季暖周五选修课没见到傅斯朗,昨晚朋友圈看到他发了张夜景照,定位在海都。
猜他应该是请假出差了。
研究生请假出差是常见的,老师不会很严格,说一声就好。
她下课接到尹甜森和黎蕊的晚饭“订单”,她教学楼靠近三食堂,顺路帮她们买了回来。
微信里尹甜森说她们有急事不能去,和她卖萌装乖,季暖还以为遇上紧急大事情,例如作业还有两个小时截止,一个字没写的特大情况。
进门只见尹甜森拉着黎蕊八卦校园表白墙的事情。
尹甜森划拉着手机图片,“你看,有人爆料碰到外院大神和一个女生逛美食街,我怀疑上次的爆料是真的,大神可能真的有女朋友了。”
季暖一顿。
美食街?
这么凑巧……不会被拍到了?
正当她紧张得不行时,黎蕊一句话让她松了口气。
“没有照片啊,假的吧。”黎蕊不信。
尹甜森:“上次那个爆料外院的人激动得不行,这次再爆料谁敢上照片,怕是想收到外院的二十国语言的小作文问候吧。”
黎蕊:“……”
学语言的,会整活,不敢招惹。
尹甜森继续说:“而且不止一个人,其他人评论也说看到。”
“还有几个外院的人也承认了,八九不离十,大神恋爱啦!”
季暖心虚把饭放好。
八九不离十,她也猜到了那个女生可能是自己。
让大家失望了,只是吃饭关系,不是女朋友。
她上前打断他们,问:“‘每日批阅’校园表白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尹甜森被抓包现场,笑笑背过手,“暖暖你回来啦!”
黎蕊终于从尹甜森的八卦魔爪逃脱出来,她跑到季暖身边,拉着她到阳台的玻璃门,指了指外面。
衣着单薄的薛玉晴站在冷风中,有几分孤独。
“她怎么了?”季暖担忧问。
尹甜森打开手机,划拉了一下图片,“她男朋友和一个学姐好上了,两人在表白墙互动。”
其实她们表白墙看的是薛玉晴男友的表白,顺道聊到傅斯朗的事情。
这也是她们不敢离开宿舍的原因,怕薛玉晴想不开做傻事。
她接过手机,大致浏览。
男生把两人交往一个月甜蜜的点点滴滴写成便签,投稿到表白墙。
满满三页,底下无数人为神仙爱情叫好,还称男生为最佳男友。
盯着头像,季暖冷声问:“没有匿名?”
尹甜森:“这是渣男的小号,他以为玉晴不知道,其实他的三个小号玉晴都知道。”
黎蕊听不下去,平日里温婉安静的一个人瞬间变得暴躁,“科技大学的?直接过去把他撕了,敢背后乱来!”
尹甜森抱住她,“你别,先把玉晴劝进来。”
两人拿不出主意,季暖也是第一次面对感情问题,蹉跎须臾,她拿起一件外套打开玻璃门走进阳台。
她把衣服披到薛玉晴身上,嘱咐:“别着凉,不值得。”
“嗯。”薛玉晴红着眼点头。
安慰人季暖不在行,而且薛玉晴没有要死要活,反而表现得很冷静,她问:“你还好吧?”
薛玉晴木讷地点头。
季暖没有再问,陪着她站着。
或许行为触动到她。
好一会,薛玉晴哭腔浓厚说:“其实……我早预料到了,上个月他和我吵架,他说我们根本合不来,他和他的朋友阔谈哲学问题,而在他眼里我是个没有内涵的无脑追星族。”
“他表白的这个学姐是我们哲学系的,可能他们更合适吧。”
季暖陷入深思,呼吸沉重,胸腔闷得难受。
她虽然体会不到薛玉晴说的两个世界融不到一起的感觉,但她能体会薛玉晴此刻被孤寂包围的感受。
“玉晴。”季暖伸手拉过她冰冷的手,用尽她所有的温暖驱散寒气,“他们抛弃了你,那你也把他们抛弃好了。他们这么开心,凭什么只有你在难过、受伤。”
“把他们抛弃了,就不会难受了。”
薛玉晴神情松动,她怔怔地转头看她。
为了鼓舞她,季暖对她莞尔一笑。
寒冬里的陪伴薛玉晴情绪彻底爆发,她抱着季暖委屈地哭着,发泄遭受到的不公。
一直观察外面的尹甜森和黎蕊推门进来,两个人也抱上来。
四个人紧紧相拥。
尹甜森这人感性,跟着落泪,嚷嚷把渣男千刀万剐,黎蕊骂得更厉害。
哭也哭够了,面对舍友的暖心行为,薛玉晴冷静下来,决定整理好情绪就把渣男踢走。
尹甜森出主意说走之前还要狠狠打他脸,薛玉晴信心满满说好。
离开阴冷的阳台,进到有暖气的宿舍,一块讨论怎么整治渣男。
一场分手的事情,姐妹同仇敌忾,无声地把她们的距离拉得更近。
-
深夜爬上床,把床帘拉起,季暖靠在墙上任由无法控制的一种失望在她脑海里游荡。
把她一次又一次拽入冰天雪地里。
刺骨,要夺走她生命般。
阳台上她安慰薛玉晴的话是她一直奉行的做法。
白沄敏和季山离婚,他们带着欣喜奔赴新家庭,她被抛弃了。
从小她就告诉自己,那她也把他们抛弃好了。
就算这样想,她还是免不了的失落。
心想,可能一辈子她都过不去这个坎。
同样悲伤的情绪不止一次两次,她应对自如,心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床头的手机闪动。
深夜的消息她不敢不看,大部分是陈青玙发来的脚本文件。
没想到是傅斯朗的消息。
季暖点开。
晚上七点,傅斯朗留言:【音乐剧七点开始,明天五点见?】
记起明天周六,他们要一块去看音乐剧。
迟迟得不到她的答复,傅斯朗十一点又问:【睡了?】
季暖盯着那句话,回复:【没】
傅斯朗刚把一份文件翻译完,靠在阳台抽烟,吹冷风提神。
终于在十二点前收到她的消息。
虽然两人在微信上交谈不多,但他看到这个【没】字,他猜到她应该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踪迹可寻和话语暗示,但他就这么认为。
傅斯朗:【不开心?】
被点到心事,季暖先是迟钝几秒,可能是一直在做倾听者,突然有个人问她怎么了,这一刻,她想成为倾诉者。
季暖:【如果,你被在乎的人抛弃和遗忘,你会怎么做?】
傅斯朗:【你?】
季暖惴惴不安,并不想承认。
对面的傅斯朗并不纠结是谁,回复:【那就找到不会抛弃和遗忘我的人,不好的人不值得消耗情绪。】
傅斯朗说得对,可下一个感情寄托者哪能说找到就找到。
为了不让他起疑,季暖回复:【正在梳理主人公感情,你说得对,谢谢啦。】
她连忙岔开话题:【去看音乐剧衣着有要求吗?】
没去过,就怕要求穿正装。
傅斯朗:【明天穿裤子。】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季暖疑惑看音乐剧就不能穿裙子?
演奏会都还能穿礼服呢。
她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她还是乖巧地听从有经验人的话。
第二天穿了黑色加绒牛仔裤,毕竟是冬天,她还是倾向于要温度。
她套着一件奶黄色的羽绒服,尹甜森在她身后踱步,啧声问:“我们暖暖这是要去约会啊?”
正往包包里塞东西的季暖慌神一秒,接着掩饰不自在,继续收拾,“去亲戚家吃饭。”
“去亲戚家化妆?”尹甜森突然冒出来。
放大的脸把季暖吓了一跳。
她顺了顺长发,欲盖弥彰说:“和同辈聚会,可以……化。”
想着去影剧院也是正经的场合,就稍微上个淡妆。
平日不常化,怕妆容突兀,她紧张问:“很奇怪吗?”
尹甜森打量她。
目光不断扫视,她挺直腰杆站在原地任由她看,就像军训时接受教官检查仪容仪表一样。
她噗嗤一笑:“不奇怪,好看!”
尹甜森发自内心的夸,伸手帮她整理耳边凌乱的头发,“我们暖暖本来就长得可爱,稍微一打扮,简直是甜妹本甜甜。”
不是尹甜森盲夸。
季暖是长得真的甜,甜到心窝窝的那种。
五官精致好看,一双灵动的杏眼,花瓣唇惹眼,美人胚子标志的唇珠丰满,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型的邻居乖妹妹。
“谢……谢。”季暖拿起背包,转身逃离,“我赶时间,先走啦!”
尹甜森欢快摇手送走她,“我给你留门哦!”
季暖一路小跑,试图耗掉脑子里满是尹甜森夸奖带来的羞意。
去到先前约好的地点。
南大门外的校训石旁。
因为是周六,除了靠近地铁口的东大门,其他地方人烟稀少,看门的保安叔叔都昏昏欲睡。
等了大概五分钟,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
季暖催泱泱赶紧去把稿子写完,然后把手机塞回包里。
一辆车子停在她跟前。
以为是挡了别人的道,她准备后退几步。
校门外一片空旷的地方是新铺好的柏油路,一双黑色的皮靴踩在白色的虚线上。
正好在她的视线范围。
她顺着修长的双腿往上看,坐在黑色机车上的男人正脱下头盔。
他用手撩开遮住视线的头发,风微微一刮,黑发凌乱,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冲击她的视线。
身上是冬款皮衣,露出他白皙的一截脖子,能看到骨感明显的锁骨,他喉结上下一滚,侧眸看她。
傅斯朗唇角微勾,眉目清朗,帅气十足。
应该是四下天暗了,身后路灯过亮,他的墨色眸子里映出了她的模样。
对此刻的他,很入迷。
随意坐在机车上的傅斯朗落拓不羁,他递给她另一个头盔,雅痞一笑:“上车。”
“上……车?”季暖惊讶问。
他们今天坐机车?
傅斯朗拍了拍后座,“有证驾驶,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好吧,季暖确实怕。
她没坐过这种机车,唯一说接近一点的,就坐过电驴。
傅斯朗的车一看价格就不菲,九成新,保养得不错。
瞄到车的标志。
川崎。
上次泱泱想学开机车和她科普过,这个牌子一辆车的价钱能在她家县城买下一套房。
才想起来,原来他和她说穿裤子是这个意思。
方便坐机车……
看出她的不安,傅斯朗脱下手套,不让手套上携带的冷风温度碰到她。
他伸手。
季暖犹豫一下,虎口抵上他的小指,交握一起。
借力顺利坐到后坐。
递给她头盔,季暖自己戴不进去,傅斯朗起身下了车。
支撑着她重心的人突然离开,季暖僵硬住,生怕掉下去。
好在他只是下车帮她戴头盔。
因为怕磕碰到她,傅斯朗调整的时候凑得很近,呼吸洒在她脸上。
是头盔挡了风,里面变闷了还是怎么的。
她脸一直在发热。
拉下护目镜,隔绝了外界一半的声音,他说话声听到耳里沉闷许多。
“半路有不舒服的地方和我说。”傅斯朗熟练地戴上头盔,长腿垮上车。
等他把车身扶正,季暖害怕掉下去,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傅斯朗无声浅笑。
他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他两边衣袋子里,他说:“等会冷。”
头盔虽然隔绝了他们的声音,但是他们身体相贴,她胸腔被震得酥麻。
她羞得不敢开口,只能以紧紧环着他精瘦的腰身表示她知道了。
车子启动,傅斯朗身子微屈,她贴着他后背不敢乱动,重心全部放在他身上。
顾不来其他,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去影剧院的路大概二十分钟,季暖庆幸今天穿的是棉裤,不然她肯定要冷死。
不过身前的男人帮她挡掉了大部分的风,她还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终于在她混乱的思绪中,车子驾入了影剧院的停车场。
季暖还是傅斯朗扶下来的。
“这么紧张?”他玩笑问。
季暖怒瞪他,“你给我打个招呼好不好,这个大家伙我第一次坐,能不紧张?”
傅斯朗失望啧了声,拍了拍大家伙,对她说:“本想的是兜兜风,给你散个心。”
冬天出行,小车当然是最优选项。
昨晚她借口说是写文,但他想肯定没这么简单,才想着坐机车感受速度,释放压力。
没想到弄巧成拙。
散心……
原来他是想带她散心。
季暖打马虎眼转身,“走吧,快开始了!”
一句微不足道的抱怨,他却记到心里。
心间洋溢着几分欣喜和不知所措。
被人记挂,挺好的。
-
季暖和傅斯朗寄存完头盔,接着验票进场。
音乐剧的票开售得早,他们是临时起意要来看,加上这部音乐剧抢手,只剩下边缘的位置。
场内能坐下几百人,季暖站在人海中张望,年轻面孔很多,她新奇说:“我还以为很少人会来看音乐剧。”
傅斯朗算半个经验人,他解释:“其实在国内大部分音乐剧的上座率不高,但这部剧的卡司阵容很火,口碑不错,所以上座率高。”
季暖没有事先做过功课,他说什么她就点头。
他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的位置不仅靠后,还在最边上。
去时贴近他们位置坐的是个男人,傅斯朗先坐下,扬了扬手里热乎的奶茶。
是她领票的时候他去隔壁奶茶店买的。
季暖接下坐好。
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户外的寒气一瞬间被驱散,坐在场馆内十分的舒适。
还有手中的这杯温热的奶茶,联想到在车上,相碰的大腿他传递来的体温。
——狂烈、滚烫。
很快开场,等到开唱的那一刻,听不懂的语言钻进她耳朵,她急忙看向身旁的傅斯朗。
他自然地搂着她肩膀微微侧身,指向旁边,说:“字幕在那。”
红色的字幕紧跟着卡司的节奏滑动着。
实时跟进,就是来回两边看,怪累人的。
剧情和台词差点脱轨。
她松了口气,不说话。
怕傅斯朗看得扫兴。
这语言她听不懂,不像英语也不像日语,更像欧洲国家那边的语言。
和她不同,身边音乐剧粉似乎早已习惯,视线在字幕和舞台之间穿梭得游刃有余。
傅斯朗应该也一样。
想到这,她望向傅斯朗,立体的侧颜帅气逼人。
他的穿扮和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或许因为机车和皮衣的搭配,毫不掩饰地把他痞气外显。
就算坐在优雅的大堂内,他依旧像个流气的痞子。
怪不正经的。
全是离经叛道。
感觉微妙,她竟很是喜欢。
傅斯朗偏头,目光缠上,他撩唇一笑问:“好看吗?”
季暖火速移开目光看向字幕,强装淡定说:“好看。”
他问他好看吗,她答道好看。
傅斯朗才不管,全当她夸他好看。
这部音乐剧不愧是近期上座率最高的。
剧情吸引住季暖,她一个不懂音乐的人,听着摇滚乐如痴如醉。
翻译很有感觉很到位。
她是第一次听音乐剧,相比起来,旁边的字幕翻译出来的优美语句更能带她去领会这个故事。
正看到男主和女主深情对唱,字幕一闪接着一暗,没有及时跟上,季暖环顾会场,没有任何人感到疑惑。
她不禁问:“为什么大家都不反馈?”
傅斯朗这才看了眼字幕屏,“来现场的大多都是几刷了,台词熟记于心。”
回想起他也没怎么看字幕。
季暖:“你也熟记于心?”
傅斯朗摇头:“记得一点,但我能听懂。”
季暖惊讶:“听懂?你不是学日语的?”
傅斯朗轻笑,“二外是法语。”
原来他们唱的是法语。
她的认知只有,这门语言的发音很好听。
不由得佩服傅斯朗,会四门语言,怪不得是外院的神话。
没了翻译,季暖看得不得劲,傅斯朗察觉到她的小失落,凑近在耳边。
他声音缱绻说:“给你翻译。”
他靠得很近,比那次戴着耳机听他翻译还要清楚。
那时只有冰冷的机器声,现在他轻微的呼吸都是清晰的。
这一定是她这一辈子,听过最心动的同传。
一颗心,狂跳不已。
他缓缓启唇。
“美人我曾聊表情意
你的魅力让我一见倾心
我不幸的灵魂被你救济……”
这首《Les maudits mots d’amour(爱情诅咒)》翻译来的台词……很羞人。
他突然停下,季暖好不容易入了戏,蹙眉望向他,关心问:“怎么了?”
是……翻译不出来了?
正打算不为难傅斯朗,他温柔笑笑。
“没事。”
他继续往下。
季暖为他后面翻译出来的字句怦然心动,感叹歌词的妙。
现在的她全为的是那句“背弃了上帝只因我爱你,一生一世沉迷于这场游戏”的禁忌之爱触动到。
后来和他分开的日子里,她没有再看过音乐剧现场,她害怕字幕再出问题,在语言里无措,不会再有个人像傅斯朗一样。
轻言软语,为她耐心解释。
渐渐地,习惯一个人看官摄。
字幕不会延迟,不会出问题。
很久后,再刷到这部剧。
她看着台词能回想起那天他的翻译。
每个字从他薄唇跌出,耳畔里他的声音清润、低柔,似玉石之声。
对着字幕,她才懂停顿的那几秒他漏掉的话是什么。
——我心悸动难平,你呢?
-
音乐剧结束出来,漫步在影剧院旁边的公园,季暖还在回味刚才的唱段,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
好喜欢这种感觉。
激昂、瑰丽、无与伦比的情绪传递。
勾出了她少女心——对绝美文字的热爱。
“喜欢?”傅斯朗觑她一眼。
笑容灿烂,无法忽视。
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好。
季暖点头:“喜欢,第一次听。”
接着不忘记夸,“你翻译的也很好。”
傅斯朗的翻译让她不用手忙脚乱地来回张望。
回想到方才他的“职业失误”,谦虚说:“还好。”
对他会日语和法语这件事,季暖好奇说:“你同时学英日法,三门语言,脑子里的信息能处理过来吗?”
像她,上周英语课被点名起来,磕磕绊绊才回答上老师的提问。
切身感受独一人特有的同传,对他的佩服又多了许多。
傅斯朗不愧是京都大学外院的学神。
实至名归。
傅斯朗:“英语从小学,小学到高中每个假期都会去日本小住,日语还可以,法语是上大学后学的。”
其实傅斯朗一直觉得在学习语言上他走了捷径,因为别人进入大学还在起跑线上,他早已跑了半个路程。
他的经历让她咂舌。
这是她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高度。
他家庭情况好,从小接触多门外语,也是情理之中。
谈起人生经历,季暖感觉矮了他一个头。
他是真的太优秀了!
优秀到,越发的触不可及……
忧愁不过几秒,季暖今晚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看了一部非常满意的音乐剧,她来了兴致,巧笑倩兮问:“能不能带我去兜风。”
她双手笨拙地画圆比划,“就坐那个大家伙。”
来的时候太紧张,没有认真地享受。
秉承着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原则。
今晚,势必要感受一下抚摸风、感受风的快乐。
脚步轻快的她走在前面,傅斯朗双手插兜跟在后面,帮她注意着脚下有没有障碍物。
她高兴的时候,神采奕奕,杏眼宛如梨花绚烂,春意盎然。
以及,永远让人微醺的酒窝。
这种醉,是头脑清醒着,却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
十分的令人喜欢、无法自拔。
-
卸下心口的大石,脑子还处于感性的季暖再次坐在傅斯朗机车的后座不再紧张,还把手从傅斯朗的口袋里拿出来。
不到三秒,被冷风吓到。
不妨碍她笑得开心。
等玩累了,她消停了下来。
因为安全的原因,她和傅斯朗一直是亲密相贴的。
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季暖觉得此刻的暗昧胜过以往任何一次两人肌肤接触。
他的体温清晰,心跳清晰、触感清晰。
拨开重重云雾,她窥见了自己第一次冒出的念头。
她喜欢这种感觉,以及带来这种感觉的他。
风呼啸凛冽,本该是冷得哆嗦。
她清醒地明白着悄然滋生的心意。
-
车子停在江边的公园。
季暖奋力拔下头盔,头发乱糟糟的。
熄火完的傅斯朗走过来自然地抬手替她整理头发。
没有镜头照看,为了形象考虑,季暖接受他的好意。
跟前的傅斯朗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她眼睛勉强能和他肩膀平齐。
这个姿势看他,不得不仰头。
傅斯朗垂眸,目光在她容颜上轻描淡写。
氛围暧昧。
季暖出口的话却很扫兴。
季暖愣愣说:“傅斯朗你这样好像——叔叔照顾孩子。”
顺着她柔软发丝的傅斯朗被气笑,好心被当成玩笑话调侃。
他痞笑占便宜:“那我们家小孩还不谢谢叔叔。”
季暖才不想又被他污蔑成侄媳妇。
人家音乐剧是禁忌之恋,他们这是违背伦理的勾搭。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好学生,绝对不能干!
冬天江边的风大。
昏黄灯光下,身影绰绰交叠。
他顺着她耳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下颚线。
肌肤柔软,歹念四起。
虽然他把唐突的情绪压下,站得离他很近的季暖还是感受到了。
他的双眸幽幽似山间深谷里绽放的一朵淡雅兰花,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生生不息。
季暖问:“不会在想怎么能让我叫你叔叔吧?”
傅斯朗无声笑笑:“我有这么不正经?”
季暖:“正经……”
季暖:“难道你还在想学习?”
她可不信。
傅斯朗挑眉,慵懒随意说:“嗯,想学习。”
蓦地,她嘴巴反应快过脑子,无意识说了句:“亲吻和性是不是心动的加速器?”
本是垂眸的傅斯朗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意味深长看着她。
含笑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风带走所有的理性,她感性占据上风。
她问:“要试试?”
声音很低,语调微小的起伏几乎捕捉不到。
但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的傅斯朗感受到了。
一清二楚。
就在她马上要从摄人心魄的晦昧中跳出来,傅斯朗弯腰微微偏头吻上了她。
第一次亲吻,直击而来的是他唇间淡淡的薄荷味。
接着是他柔软的唇。
他很温柔地轻吮着。
简单的唇相贴,被他含着。
她的初体验只有一个。
这个男人,似乎……很珍重她。
感觉强烈,强烈到不需要去问他。
她就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微微退开,他们额头相贴,鼻尖亲昵蹭着对方,呼吸交缠。
傅斯朗哑声问:“这样?”
季暖脸瞬间变成玫瑰色,羞赧不已。
娇媚的模样无疑是催化剂,傅斯朗侵占欲愈发外露。
他哼笑看着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就在季暖要退开,腰间突然多出了他有力的胳膊。
被强迫和他对视,受下他玩味的目光。
轻而易举地被他抱起,下一秒她坐到机车上,他强势地站在她双.腿.间。
天旋地转,她占了上位,主导者仍然是他。
“小孩,别开小差。”傅斯朗抚摸着她脸颊,玩笑说。
又难堪又羞愧,她反驳的话一句说不出。
他再次吻上她。
别人都说他没交过女朋友,但是季暖觉得他的吻……很有技巧。
薛玉晴曾在宿舍里破口大骂渣男前任,其中罪该万死的一条就是——和他接吻就像被狗啃。
傅斯朗的吻不是。
他比春风还柔和。
咬着她下唇时,力度轻重点到为止,她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心房震得酥麻。
砰砰砰——
她腿发软。
被吻到腿软了。
他环着她的力度更紧了些,深入时,他的贝齿没有碰到她。
更深入的亲吻只让她犹如身处天堂梦境。
美妙得不可思议。
亲吻是心动加速器吗?
季暖双手攀上他肩头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
此时此刻的她,心动不已,浅浅回应着他。
不知道多久,或许也没有很久。
这个吻让他们深陷和遗忘所有。
分开时她气喘吁吁,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他抱着她,大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背,耳骨全是他喷洒出的气息。
抬眸打量四周。
孤寂无人的江边,和一个开着机车的混不吝忘情地接吻。
在她前十八年的人生从未有过的经历。
迈出那一步,撕毁乖巧,彻底喜欢上这种离经叛道、背叛循规蹈矩的感觉。
这一刻,季暖某种喜爱刺激的念头被他炽热的吻点燃。
一发不可收拾。
于连和市长夫人在窥探私密纵情欢爱是什么感觉,她模糊不清。
但她着迷和傅斯朗在无人知晓的欢爱。
解放了天性般。
“实践证明,确实心动。”季暖直白说出亲吻的感受。
傅斯朗失笑,她怎么没心没肺的。
要是谁被亲肯定害羞得说不出话,她倒是一本正经得很。
傅斯朗:“小孩,你这样倒是显得我像个流氓。”
季暖蹙眉,故意说:“啊……你不是吗?”
正人君子可不会亲她。
“嗯,是。”傅斯朗把视线从她略微红肿的唇移开,笑得太耀眼了。
季暖摊手:“没事,谁也没占便宜。”
傅斯朗眼中光影晃动。
“要是按照薛玉晴说的。”季暖回想片刻,笑说:“和帅哥贴贴,是我们占了便宜。”
被她浮夸的语气逗笑。
季暖,比他想象中的活泼可爱。
谁也没有提其他话题,或者去给他们的关系下定义,都在享受暧昧的温存。
季暖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过包包,“你等会,给你个东西。”
傅斯朗耐心等着,季暖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是典雅的浅灰色。
她笑着说:“生日快乐傅斯朗!希望不晚。”
语调高扬,像给他送天大的惊喜般。
确实也是天大的惊喜。
因为是她准备的。
没想到她会补送给他生日礼物,傅斯朗笑了笑。
季暖小心翼翼地把礼物放到他大掌。
他手骨好看,透着淡淡的、令人沉迷的男性荷尔蒙。
礼物盒被他衬得娇小。
傅斯朗好奇会是什么礼物。
傅斯朗问:“可以打开?”
季暖点头。
他扯开丝带,打开只见一只复古的银质打火机躺在里面。
这个礼物是季暖做了很久的功课买的。
无中生友和薛玉晴打听,最后听从建议买了一只打火机。
做工精细,特别是复古的格调,意外地符合傅斯朗的气质。
傅斯朗轻轻一甩,盖子打开,他拇指轻擦,微小的橙色火苗在黑暗中摇曳。
“谢谢。”傅斯朗心情愉快,补充了句,“我很喜欢。”
她送的,他都喜欢。
“重点不是这个。”季暖又在袋子里摸索,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有点大,她的手掌都握不全。
送到他眼前,傅斯朗垂眸瞧了瞧。
是烟盒。
不是市面能买到的,看得出是她DIY的。
银色的金属盒子,背面的右下角有一轮弯月和一颗不认真看都不能发现的星星。
他仔细的观察盒子,季暖咽了咽口水,心里紧张。
手工活是她的短板,虽然送了一只火机,但也不是什么大牌子,只是个小牌子的轻奢风格,想着凑个心意,便起了念头给他做一个烟盒。
而且图案……
她动了些歪心思。
月当然是他,那微弱的星星便是她。
星星绕着月。
她绕着他。
傅斯朗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季暖没有解释,她想偷偷地藏住爱慕的心思。
“咳咳咳,手工不好,也不是非要你用,在家做装饰也可以。”季暖不自在地为自己解释。
傅斯朗打开盒子,看到顶部写着三个字——少抽烟。
挑了挑眉,傅斯朗盯着她看,季暖挺直腰杆接受审视。
“吸烟有害健康,少抽些。”顶着压力,为自己说话。
傅斯朗嗤笑,“小孩,给我送打火机和烟盒,目的是为了让我少抽烟?”
季暖点头,“也不说不抽。”
而且她觉得傅斯朗并不是吸烟成瘾的人,倒是感觉他是打发时间和缓解压力倾向比较多。
“嗯,知道了。”傅斯朗又揉了揉她脑袋。
季暖伸手捂住头,“头发又乱了。”
好不容易才整好的。
傅斯朗把她的礼物放到衣服的内层口袋,决定往后就用她送的打火机和烟盒。
-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傅斯朗停了车,季暖站在路边等他。
十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盒子出来。
“明天早餐?”季暖问。
傅斯朗摇头,“请你吃生日蛋糕。”
上次就是提了一句,他还未来得及实践便收到了她的礼物。
怎么说,他也要送上一份蛋糕。
“给我的?”季暖眼里闪着光。
她对甜品没有抵抗力,蛋糕更加。
带着她去到旁边的一个小公园,傅斯朗打开盒子。
是一块三角形的草莓蛋糕。
季暖欣喜不已。
可能很多人想吃就能去买,但对季暖来说却很少有。
她看着那颗红艳的草莓,舌头能感觉到它的酸甜是怎么样的。
季暖:“其实,我没吃过几次生日蛋糕。我唯一有记忆的一次就是我两岁那年,往后的生日都没吃过蛋糕。”提起往事,苦涩萦绕心头。
不仅自己蛋糕没吃过,没有朋友,亲戚们也不大亲近她,所以也没吃过别人的蛋糕。
季暖冲他莞尔一笑,“虽然这块不是从你生日蛋糕里切出来的,但你说它是,那它就是。那……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过生日。”
吃了寿星蛋糕,送给了寿星礼物。
完整的程序。
那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过别人的生日。
眼前女孩的话听到他心里,很不好受。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就是很心疼她。
甚至懊恼想,刚才应该把店里最后一个成品蛋糕买了,让她的第一次更完美。
“嗯,吃吧。”傅斯朗把叉子递给她。
季暖伸手,“打火机。”
傅斯朗不明所以,听从她的话把打火机拿出来。
季暖擦燃,清了清嗓子,“虽然没有蜡烛,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
幼稚的行为逗笑他。
傅斯朗问:“要我许愿?”
季暖摇头,“你肯定许过愿了,我给你唱生日歌。”
话音一落,她唱了起来。
期间火灭了几次,她又擦亮,坚持要把这一首生日歌给他唱完。
最后一句特地改成“祝傅斯朗生日快乐”。
把火机递到他前面,雀跃说:“吹了。”
整个过程,他一直看着她,目光炯炯,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这个生日庆祝,应该是他过得最幼稚的生日。
但他愿意配合。
轻轻一吹,打火机熄灭。
然后她开心地解决完整块蛋糕。
实不相瞒,看完音乐剧她早就饿了,这块蛋糕刚刚好能饱腹。
把垃圾清理完,心想着散步消食,季暖拿出手机一看。
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她拉着傅斯朗走出公园,焦急说:“要回去了,十二点宿舍门禁。”
上课的晚上是十一点半门禁,周末延迟半小时门禁。
大二开始就在外面住的傅斯朗压根体会不到她这种心情。
而且男生宿舍的阿姨很好说话,晚归只要和阿姨解释清楚,就能进门。
女生不一样,倒是听说阿姨很严格。
季暖在学校表现一直很乖,夜不归宿从没干过。
坐在车后座紧张得不行。
计算着,到学校需要半小时,从大门到宿舍门口十分钟肯定不行。
这么一看,受不了一顿阿姨的担忧数落和晚归记名。
一想到下周一纪检部的红头通报文件,商学院季暖的名字即将登榜,她就欲哭无泪。
傅斯朗知道她急,车速提了上去。
周遭都是引擎声,害怕掉下去,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他把车子直接开往梨园,现在四处还有人,他的机车无疑是惹眼的。
季暖拍了拍他,不敢拉开护目镜,说:“傅斯朗你别开到门口啊!”
要真的停在门口,怕今晚学校表白墙就能为她盖起一座高楼。
加上前面的两次投稿。
她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绯闻女友的身份。
傅斯朗拐进旁边的一个林道。
这里去往教学区,这个点已经没人了。
季暖火速下车,明明上车还要他扶着,现在的动作行云流水。
她把头盔拔下来,塞到傅斯朗怀里,左顾右盼确定没人。
“你路上慢点。”季暖确定不会突然蹦出个人,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被他伸手拉住,季暖拍开,小声问:“怎么了?”
跨坐在机车上的傅斯朗雅笑,“晚安。”
语气轻淡,和十级警戒的季暖完全不一样。
哪有什么心情和他说晚安,季暖敷衍重复几句晚安,小跑离开。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傅斯朗笑容越深。
其实不回去也可以。
和她在这座城市疯狂一晚,也没有什么不行。
季暖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她进门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
蹑手蹑脚拿过睡衣要去洗澡。
京都大学唯一的好处就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方便很多。
她抱着洗漱用品往阳台走,上面突然探出三个脑袋,吓得季暖一愣。
大家齐刷刷看向她,打开手机电筒照在她身上。
薛玉晴哈哈一笑:“老实交代,和哪个男人鬼混去了?”
18. 轻言 初雪快乐。
季暖不禁挺直腰背, 楞站在原地。
尹甜森摇了摇手电筒,灯光唤回季暖的思绪,她严肃问:“季暖同志, 赶快向组织坦白从宽!”
就连一向不热衷八卦的黎蕊也出声,“连续好几次躲躲藏藏的, 你不对劲。”
季暖蹙眉,无奈扯了扯嘴角,“好几次……有点扯了吧。”
每次都是偶遇傅斯朗,哪里像今天特地出门, 说好几次, 确实扯了。
但, 重点不是这个。
三人铁面无私,好似她再不说实话, 她们就要下床把她生吞活剥了。
季暖依旧我行我素。
“和亲戚吃晚饭, 别想太多。”季暖淡定迎着光亮看他们。
脸不红心不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就这个本领, 特别是在面对一些不想参与的社交,她能很淡定的说出还有其他事情忙,偏神情认真,大家都不得不信。
薛玉晴的目光就像X光线,把季暖全身透视个遍, 想要抓住她的马脚。
十几秒过去,季暖还是原先的那副无辜神情,不像撒谎。
薛玉晴不确定说:“或许我们想多了?”
尹甜森才不信, 今天的季暖格外的反常,出门化妆和挑衣服就不正常。
她争辩,“不可能, 你看她那樱桃小嘴,红得啊……”
差一点季暖就要下意识捂住嘴巴了,理智把她条件反射的动作压了回去。
漫不经心地抬手,抹了抹唇瓣,抿唇说:“今晚吃火锅,有点辣,很明显吗?”
她说完,尹甜森躺回床铺,一脸无爱说:“不是吧不是吧,开学三个月了,我们舍花还没脱单,京都大学的男人们瞎了吗!”
聊到这,黎蕊插话,狠狠点头:“我也疑惑,暖暖这么水灵灵的南方姑娘,大家都看不见?”
季暖:……
她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谢谢你们看得起我。
谢谢你们为我的脱单事业着想。
季暖叹气:“我脱单,你们图什么?”
薛玉晴掰手指,可怜巴巴说:“图早八有人帮你占座,图有人每天给你送早餐。”
季暖:“真的?”
全部为她考虑?
大学生有三件最痛苦的事,期末复习、上课点名、早八满课。
其中,早八是最痛苦的,不仅要克服外界天气的阻碍,更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碍。
如果有男人在你早八的时候帮你带早餐和占座,那这个男人一定是同类中的佼佼者,抢手男友。
“别听她瞎扯,她不过是想要蹭福利罢了。”黎蕊拆穿两人心中的小九九。
季暖明白了。
有人追她,但凡有眼力见,都知道从身边的人下手讨好。
给她带早餐的时候,不忘舍友份,占座位的时候,也不忘她舍友的份。
薛玉晴眼巴巴看着天花板念叨,“要是有哪个最佳男嘉宾舍得在我们这些娘家人这里刷好感,我每天给他吹彩虹屁。”
尹甜森:“我还可以给男嘉宾制造偶遇机会。”
薛玉晴支起身子看季暖,严肃申明:“当然,要是他是个渣渣,不用你出马,我们姐几个直接把他废了。”
尹甜森认同点头,“一定废了!”
季暖被她们逗笑。
知道是玩笑话,并没有当真。
“知道了,睡觉吧你们。”季暖推开门去卫生间洗漱。
收拾好爬上床,三人的床帘还透着微弱的光亮。
不用想都能猜到,黎蕊在看书,薛玉晴和尹甜森不知道今晚在哪个哥哥的超话里遨游。
她躺好习惯性睡前翻看消息。
陈青玙十点给她发来了新想法的信息,回复完她退出,并没有期待今晚能和他把存在争议的细节敲定好。
从陈青玙日常聊天的言语间推测,他最近应该结婚了,在线的时间几乎只有白天,晚上不怎么处理工作。
在熄灭屏幕前,傅斯朗的聊天框出现在顶部。
傅斯朗:【刚到家。】【睡了?】
季暖:【嗯,差不多了,你快去洗漱休息吧。】
回想今天坐在机车上看到的城市夜景,季暖又发:【今天的机车体验很好。】
傅斯朗:【怎么说?】
季暖:【很减压,心情好了很多。】
当然没有忘记他开机车带她出行的目的。
季暖:【被你看穿了,不是主人公的烦恼,是我的烦恼。】
点到为止。
她并不想把消极的一面展现给他,她甚至自私的想,只把好的一面给他看。
继续说:【这个烦恼一直都在,偶尔冒出来困扰人罢了。】
正在输入显示几次,以为他写了什么大长篇。
许久他才回复:【暖暖,开心些。】
简单五个字,季暖感觉很安抚人心。
季暖:【好!晚安啦。】
怕再聊下去,她的思绪就会像春生的枝桠,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展……
他也回了晚安,季暖盯着两个字,指腹碰到微肿的唇瓣。
上面似乎还有他的温度,以及他不动声色的撩拨。
宿舍开了暖气,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被子里,被脑海里的画面弄得浑身发热。
侧睡把被子推到一旁,露出白皙的肌肤,强迫体温下降。
吻不是个意外。
季暖不相信情动是意外,更倾向于蓄谋。
她并不是亲亲之后就嚷嚷着让人负责的女孩。
知道自己动了心,但她并不敢去确定傅斯朗的心意,也害怕确定后并不是理想的结果,倒不如维持目前的关系。
一起沉沦在浓情蜜意的暧昧里。
所以她才岔开话题。
通过傅斯朗的反应,他应该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
季暖越想,越肯定心中的想法。
那就暗隐于世。
纵情欢爱。
-
大学许多挑战意志力的活动很多,例如每日打卡健康跑。
现在的打卡全部使用的是和校方合作的APP,绑定学号,精准定位和配速,压根不能敷衍了事。
少部分人是晨跑,大部分学生都是下课后到饭前这段时间打卡。
所以一下课,全校十个大大小小的操场上全是人。
也有人选择绕学校跑,只要完成每日三公里的运动量就好。
季暖和尹甜森每人拿着两部手机在跑道快走。
尹甜森哀怨:“我的天,怎么会有一项活动和八百米一样逆天!”
季暖抬手擦汗,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两公里了,还有一公里就能休息了。
今天黎蕊实验室走不开,薛玉晴的部门需要熬夜剪辑元旦晚会用到的视频,两人的运动打卡重任就落到季暖和尹甜森身上。
“暖暖,你说句话啊!”尹甜森耐不住一圈又一圈的寂寞。
季暖摇了摇头,就算是快走,她也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意味着要用嘴巴呼吸,那她肯定跑不下最后一公里。
尹甜森一直歪头看季暖,没注意前面有个人,被绊了一跤。
耳边是尹甜森一身惊呼,季暖来不及拉住她,直挺挺地摔到跑道上。
膝盖瞬间见红。
季暖赶忙蹲下来,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关心问:“甜森你没事吧?”
尹甜森被吓得魂都飞了,呼吸急促,呆滞左顾右盼,瞥见出血的膝盖,哽咽喊疼:“暖暖,好疼!”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绊倒她的是个男生,听到女生哭得梨花带雨的,手足无措地蹲下,抱歉问:“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尹甜森理智回来,她咬着下唇,忍着疼说:“没事,是我没注意看路。”
季暖顾不来这么多,她作势要背起尹甜森,“我送你去医务室。”
伤口发炎可不好。
尹甜森走不动路,但是她还是拒绝:“暖暖你背不起我的……”
季暖虽然有165,背170的她还是很吃力的,弄不好两人要再一起摔一跤。
季暖犯难了,心想要不要叫熟人。
路过的同学并全部没有围上来,只有三两人站在一边看着。
跑道上人流量大,大家有意识避开,给受伤的同学腾出空间,不去添麻烦,毕竟关乎人的生命健康。
就在她打算给宿舍另外两人打电话,男人主动说:“我背你去!”
说完他蹲在尹甜森跟前。
男人体格健硕,北风呼啸的冬天穿着黑色的球服也不见他喊冷,一看身体素质就不错。
犹豫一会尹甜森爬上了男人的肩膀,两人都是大汗淋漓,谁也没嫌弃谁。
季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收拾好要跟上。
尹甜森把另外两部手机全部塞到季暖怀里,说:“暖暖,你把剩下的一公里跑完再说,我没事的!”
季暖:?
是不是该夸她敬业?
这下全宿舍的打卡重任全到她身上,今日打卡没完成可是要被体育委员微信小框做思想工作的。
权衡之下,季暖点了头。
尹甜森犯错在先,她对男人说:“送我去医务室就好,同学麻烦你了!”
江肃爽朗一笑:“应该的。”
而后他转脸对旁边的男人说:“老傅,剩下的你帮个忙。”
季暖顺着看去,才发现傅斯朗也在现场。
他一身黑色修身的运动装,身姿挺拔,宛如迎风的白杨。
抬手扯下运动耳机,挂在脖子上,被叫到名字后才懒懒地掀开眼皮,缓步走过来。
傅斯朗走到中央,尹甜森眼睛都直了,她疯狂地给季暖眼色。
季暖沉默地抿唇。
读懂了尹甜森的暗示。
她眼睛发着光,在说:抓紧机会搞到联系方式,机不可失啊!
季暖:……
要是被知道她不仅有联系方式还和傅斯朗认识,尹甜森是不是能立马满血复活,把剩下的一公里跑了。
知道是肯定不能被知道的了。
江肃不费力气地把尹甜森背起来,阔步往医务室走去。
而尹甜森还不停地回头看季暖,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恨铁不成钢摇着头。
目送两人消失在操场门口,季暖在宿舍群大概说了事情经过。
黎蕊和薛玉晴放下手里的事,说马上赶去医务室接尹甜森,还不忘交代她先把剩下一公里跑完。
季暖:……
最佳舍友,不给她们三颁发,给谁颁发?!
看戏的人散开,傅斯朗瞟了眼她手包里的其他三台手机,另外两部是旧机,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能同时登陆多个账号,大家都是一部手机一个账号,大多数人叫代跑会用旧手机绑定账号,好方便他们继续可以用自己的手机,
收起手机,季暖才看向他。
“你舍友?”季暖指那个男生。
傅斯朗气定神闲:“朋友,足球队队长江肃。”
他一提,季暖想起来这人就是能管着刘附的人。
“你也要打卡?”季暖注意到他手里拽着的两部手机。
其中一部是江肃刚交给他的。
说起这个,傅斯朗冷峻的脸上有了些表情,唇抿成一条线:“嗯。”
季暖不信,“研究生,也要?”
傅斯朗苦笑:“京都大学的学生都要。”
别说他研究生,隔壁实验室的博士们也得每天打卡。
三公里,一毫米都不能少。
季暖眨了眨眼,傅斯朗捕捉到她微妙神情的变化。
傅斯朗问:“怎么了?”
季暖小声叨叨:“突然觉得研究生也不怎么样嘛。”
照样要跑步。
他勾唇哑然失笑。
看来高学历滤镜被万恶的每日打卡碎掉了。
女孩苦恼的模样特别的可爱,直戳人心,他抬手想要揉她脑袋,最后碍于在操场,手指蜷了蜷,插到兜里。
傅斯朗:“还有多少?”
季暖看了眼手机,“九百米。”
傅斯朗也看了自己的手机,“我还有五百米。”
季暖以为他是要一块跑,傅斯朗说:“去二食堂,刚好。”
季暖‘啊’了声。
不是跑步?
怎么就到食堂了?
傅斯朗从兜里拿出饭卡,“请你,走吗?”
知道的,懂他拿的是饭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的是黑卡。
不过也是他气质好,矜贵优雅,才有这个感觉。
修长的两指捏着饭卡,指节泛白,手背凸起的青筋特别勾人视线。
回神,季暖仰头瞧他一眼,不好意思垂头,点了点。
同意的意思。
傅斯朗走在前,她落后两步跟着他。
有人关注这边,毕竟傅斯朗可是校园的名人。
大家也没有多想,小意外在前,只以为他们赶往医务室找朋友了。
傅斯朗带的路。
来京都大学三个多月,地形大致熟悉,知道他走的是远路。
手机播报满三公里,她立马把四部手机的打卡APP退掉。
二食堂靠近教职工小区和兰园,来这边的多数是老师、研究生和博士生。
这个点已经没几个人。
傅斯朗带着她往二楼走。
“打包?”他问。
季暖点头,“她们去接甜森了,我给他们带饭。”
心里还是担心尹甜森的情况。
傅斯朗点了点头,然后到窗口给她点了四份饭菜,然后刷卡支付。
季暖拉住他手腕,“不了!我来吧!”
没打算真的让他请客。
“说好我请客。”傅斯朗漫不经心说。
季暖惴惴不安:“很破费的。”
四个人的饭钱,也是不小的开支。
傅斯朗提了江肃,“就当是帮江肃给你舍友赔罪。”
季暖疑惑,赔罪也该是尹甜森赔罪,她当时没看路才造成的碰撞。
“放心,我会找他报销的。”傅斯朗浅笑说。
她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斯朗又补充到:“当然,你的那份算我的。”
因为他暗昧的语言,季暖心一紧。
在他强制下,季暖接下了四份晚餐。
接着傅斯朗送她回梨园,察觉到她变得沉默许多,识趣地把她送到宿舍区附近。
走前季暖认真道谢,“谢谢你啊。”
目光闪躲,不敢再看他。
“季暖。”傅斯朗叫住她,“什么时候看电影?”
想起来两人还有作业,季暖时间充裕,最后说:“你定就好。”
傅斯朗微笑,尾音拖长,“说好了。”
似乎她给他做了什么承诺,季暖急促点头,转身跑回宿舍。
当她提着四份饭回来,三个人正叽叽喳喳讨论着江肃,一看到她,立马扑过来。
“天啊,田螺在世吗?”薛玉晴抱住季暖。
季暖拉开她,“我全是是汗。”
薛玉晴:“那也是香汗!”
果然有吃的是大爷,都能闭眼盲夸了。
季暖告诉她们饭是江肃请的,没有提傅斯朗的事。
有了吃的三人开心得不行,哪里顾得上细节问题。
薛玉晴说:“我觉得江肃学长不错,武装学院的,阳刚帅气,可冲。”
黎蕊吃人嘴软:“我也觉得是。”
这一出之后,大家再把争取早八福利这件事放到了尹甜森身上,坐等一个舍友男友的刷好感早餐。
-
说好一块看电影,临近年底傅斯朗忙得不可开交。
最后电影还是季暖一个人看完了。
因为不常看爱情片,整个过程只能说是有点……痛苦。
好在她带着写作业的目的去的,勉强能坚持到最后。
傅斯朗早把课题提纲写好,给季暖分的部分写好备注。
详细到哪部电影的哪个情节如何分析。
看完他的文件,不得不说,学霸带着躺赢的感觉——真好啊!
跨年夜当晚,三人都不在宿舍过,季暖没有约,打算在一个人凑合。
泱泱和朋友去农家乐,两人没聊几句。
季暖也没闲着,收假当晚有元旦晚会,就算不去参加,怕突然有急事找,毕竟有傅斯朗这层关系在,宋落和她关系突飞猛进,也意味着要得到的部门锻炼更多。
她赶着把稿子写出来设定好发表时间,起身伸了个懒腰,宿舍楼突然一阵*动,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季暖套上针织衫拉开门。
冷风吹过,她打了个抖,拉紧衣服站到走廊边。
隔壁宿舍也有人出来。
楼上有人喊了句:“下雪啦!”
季暖抬头往着白色沉闷的天空,雪像鹅绒,随着风凌乱的飘飞、下坠。
南方成长的季暖是第一次见到雪。
她怔住,移不开目光,小嘴微张,讶异不已。
看过关于雪的视频,也看过很多关于雪的描写,但在亲眼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像极了武陵渔人初见桃花源那一霎那。
豁然开朗。
雪没有想象中的纯白,但它又是实实在在的白。
内心复杂的情绪无法言语,更多是激动和欢喜。
北方的雪天,特别美。
季暖一直笑着,说不出的开心。
她拍了张照片,溢出来的分享欲促使她发了条微博。
[@浮阳:初雪。(图片)]
作者号是今年签约后注册的,关注的粉丝不到二十人。
这是她的第一条微博,并没有人点赞和评论。
朋友圈也有许多人发了动态,都是在分享初雪和辞旧迎新的。
其中就有傅斯朗发的风景图。
雪覆盖了图中的建筑物,认出背景是学校的自习室。
她没顾虑太多,想着也会有人给他留言,她也就是其中之一罢了,便点赞评论了。
今天跨年夜,点赞和评论应该不会突兀的。季暖劝慰自己。
她本想留言新年快乐,但还没到新的一天,便留了一句初雪快乐。
等了三分钟不见回复。
傅斯朗人气高,说不定无数人给他留言祝福,他可能最后只会统一回复:谢谢祝福。
如此老干部的做法……
不是傅斯朗会做的吧。
外头风大,她拉着衣服跑进宿舍,全身都给冻僵了。
黑屏的手机不断地弹出微信消息。
她划开。
意外的,竟然是傅斯朗发来的。
他发了近十张的雪景图。
傅斯朗:【初雪快乐。】
季暖会心一笑:【谢谢,很好看!】
礼尚往来,季暖把自己刚才拍的图片发给他。
坐在自习室窗边的傅斯朗点开图片。
背景是一角天空,雪如飞絮,背景不小心弄成了虚幻。
拍摄没有一点技巧,却很真实。
傅斯朗唇角翘起,问她:【还在学校?】
季暖:【嗯。】
季暖:【你在自习室?】
傅斯朗拍了张室内图发给她:【嗯,只有五个人不到。】
年底的自习室人特别少,大家都跑去市中心跨年了,倒是有考研人还在奋斗,考研有专门的教室,在图书馆区域那边,所以现在的自习室看起来有点萧条。
季暖好奇:【你不去跨年?】
傅斯朗回复快速:【明天中午12点截至(图片)】
图上正是两人先修课的课题,以及一张图是老师发布关于作业要求和作业截至时间的。
季暖简直地挺直腰背,跑去群里确认。
确实是明天截至提交。
突如其来的DDL,她慌张问:【怎么办!我们展示的PPT还没做!】
方才还想着上床看两本小说躺着休息,这会如临大敌,不敢松懈。
这次的作业不仅需要提交一篇论文,还需要做一个展示文稿上台讲解他们的作业,但他们前半部分都没做完。
傅斯朗:【是啊,怎么还敢玩。】
傅斯朗自然问:【要来自习室吗?】
发完傅斯朗指腹抵着手机角,有点怕她会拒绝。
那边季暖应好飞快。
傅斯朗笑容放大,放下手上的活把旁边的位置清理出来。
静待女孩的到来。
19. 轻言 没事,哥哥我喜欢。
季暖是用跑去到的自习室。
从没见过雪的她压根不知道雪天出行要怎么办, 甚至路上还在惋惜万恶的作业,害得如此美妙的雪景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
傅斯朗提前五分钟在自习室门口等她。
远远就见女人乌黑的头发染了点点白,口中呼出白雾, 鼻头微红,吸了吸鼻子, 那模样犹见我怜。
傅斯朗拿过靠在置物架上的黑色长柄伞,撑起走入雪中。
待她靠近把伞倾向她那边,把要落在她肩头的雪挡住。
“怎么不打个伞?”傅斯朗眉目温柔,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碎雪。
垂眸, 看到她精致的锁骨, 肌肤胜雪, 细腻白嫩。
他喉结上下一滚。
雪中的季暖,怎么说呢……
傅斯朗失了神, 她笨拙在雪中奔跑的模样, 娇憨可爱得紧。
对她喜欢的情意又多了些。
季暖胡乱揉了把脸, 不让表情僵住, 单纯问:“雪天也要打伞吗?”
傅斯朗无奈,“雪融化变成水,衣服不会湿?”
她恍然大悟,碎碎念:“原来雪天要打伞啊。”
记起她是南方人,应该是第一次碰上下雪天?
傅斯朗勾了勾唇, 直勾勾盯着她看,她朋友圈的那句留言萦绕在心头。
他轻声说:“初雪快乐。”
季暖整理衣衫的动作顿住,仰头对他扬唇大笑, 露出一排好看的贝齿,“谢谢。”
旁边的树丛早覆盖上一层厚雪。
风景过美,加上他的那句祝福, 一阵暖流淌过。
-
两人回到自习室,季暖惊讶,没想到这么冷清。
一眼望去,四个人不到。
他们并排坐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专心致志地学习,完全屏蔽了外界的打扰。
傅斯朗正把她发送的文件合并,着手修改。
季暖小声问:“我做些什么?”
傅斯朗保存文档给她发送过去,压低声音回答:“你把课题论文修改一遍,检查修改字句和语意。”
他随后打开一个已经半成品的幻灯片模板,开始往上添加内容。
“我不用做展示文稿吗?”季暖问。
小组作业分工的展示文稿和课题论文都是由一个人负责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再由一个人整理汇总。
傅斯朗语气微挑:“你想做?”
季暖摇头。
她可以写一万字论文,绝对不能做一页PPT。
不为什么,个人审美不好,加上对功能不熟悉,她做出来的文稿丑得没眼看。
傅斯朗拖长语气,“那——”
季暖不客气说:“麻烦傅学长了,我现在就改论文。”
说完不等他说其他,她接收文件开始认真揣摩字句。
她逃跑的样子逗笑傅斯朗,他无声笑笑,敛起眸中不经意浮现的宠溺。
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忙着手里的作业。
等到自习室的白炽灯取代天光,季暖才把论文修改完成。
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认真做事的傅斯朗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魅力。
室内暖气充足,他单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衫,领口露出白色的单衣,肩膀宽阔,男性的荷尔蒙爆棚,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骨节分明的五指随意搭在键盘上,指甲修得方正,整个人气质干净。
忽然想到无云的夜晚,一抹皎月高挂。
最瞩目的存在,清冽又明澈。
他十分地投入,季暖没有打扰他,拿出复习试卷出来写。
再过两周就是考试周了,她的高数才复习完三分之二,加上薛玉晴每天在宿舍嚷嚷要挂科,她整个人如临大敌。
写题的她不免变得沉重起来。
傅斯朗保存完文稿,往后靠上凳子,手碰到一张草稿纸,他拿过展开。
女人秀丽的字体写出的数学符号仿佛充满了怨气,写的解字笔墨比其他都重,感受出对数学题很厌烦。
除了一个解字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题过程了。
傅斯朗拿过钢笔把解题步骤详细写出来,在使用到某个公式或原理时,贴心地备注好。
做完,他递给季暖。
正在痛苦写高数的季暖又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选了商科,为什么商科要学数学!
胳膊被轻轻一碰,她不耐烦转头,男人眉目清朗,下巴抬了抬,两指间夹着一张白纸。
她拿过,仔细一看。
困扰她快半小时的压轴题被他轻而易举解出。
所有的步骤她都能看懂。
扫过一眼,她完全吃透了这题。看向傅斯朗的目光带着敬佩。
她也曾向学霸请教过难题,大多学霸都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他们觉得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讲题也就略过很多,像季暖对数学反应慢半拍的人十分的不友好。
鲜少有人能做到傅斯朗这样,舍得把最基础的原理使用详细写明。
越看,越开心。
她心里都给傅斯朗封神了。
可也太贴心了!
自习室不能说话,她拿出笔在便利贴上写:谢谢。
接着推到他前面。
傅斯朗提笔写下:不用谢。
字迹和他手腕到手背青筋给人的视觉冲击一样。
——苍劲有力。
季暖不客气把另外两题递过来,傅斯朗全给她写了解题步骤。
季暖感激不尽,双手合十,用口型对他说谢谢。
傅斯朗哑笑。
小姑娘的行为搞笑又有趣。
整个学涯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觉得学数学能给他带来成就感。
还是建立在她表现对他敬佩之上的。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两人把作业发送到老师的邮箱已经快十二点了。
傅斯朗催促她收好东西,送她回宿舍。
季暖不紧不慢,知道自习室可以通宵后,她也就不这么紧张了,心想着大不了就在这凑合睡一晚。
等到两人步行在校园大道,季暖站在傅斯朗的伞下,目光紧锁着和她擦肩落下的雪。
季暖停下脚步,觑了一眼傅斯朗,说:“你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傅斯朗:“雪大,我送你。”
季暖坚定摇头,“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斯朗不强求,准备把伞塞到她手里,季暖背过手,摇头:“你撑吧!”
察觉不对劲,傅斯朗眯着眼睛,透着探究的光,“你想干嘛?”
虽然没被道出心思,季暖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最后老实交代。
季暖:“淋雪。”
说完她俏皮笑了笑,申明一遍,“我想淋雪。”
傅斯朗嗤笑出声,“我还以为想干嘛。”
想法蠢萌蠢萌的。
顺着她的心意,傅斯朗把伞合上。
雪落在他们的头发、肩头。
季暖仰着脸,闭着眼睛感受冰冷的雪落在脸颊。
冷——
但好开心。
她跑在无人的校园大道,手裸露在外,轻触白雪。
跑远后才回头看去。
傅斯朗拿着长柄伞,搭配着身上的大衣,像个贵气的公子,绅士有礼。
傅斯朗也看到女人脸上的表情——笑得像个小傻子。
也是难得一见的,内敛的她情绪外放。
树丫光秃秃的,路灯昏黄,女人似黑暗中发光的宝石。
今晚关于她的每个细节都弥足可贵。
她蓦地停下脚步,呆望着石台上高高堆起的雪堆。
傅斯朗深感不妙,快步走向她,行动比脑子反应更快。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女人早把脸埋到雪堆里。
他拉着衣领把她拽出来。
小脸被冻得通红,她却笑得开心。
傅斯朗擦掉她脸上的雪,她扑扇的睫毛挠着他掌心,傅斯朗心头一紧,冲动地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而季暖完全没感受到危机的来临,傻笑说:“雪也太棒了!”
傅斯朗唇角下弯,心底嘲笑了自己一声。
“小孩。”傅斯朗沉声叫她。
季暖洋溢着笑容,“怎么了?”
傅斯朗:“冷吗?”
季暖太放纵,忘了保暖,身子都是僵硬的。
“冷啊。”季暖点头。
傅斯朗搂着她到怀里,拉开大衣把她紧紧包裹住,季暖怔住。
“冬天不兴这样玩,容易生病。”傅斯朗压下冲动,苦口婆心劝。
他怀抱很暖,她压根拒绝不来,缩在这个“避风港”里。
季暖感叹:“我是第一次见雪。”
傅斯朗理解了。
说起这个,同样是南方来的顾延,第一次碰上下雪的那天,他到宿舍楼下躺在雪地里不愿起来,吓得舍管阿姨给辅导员打了电话,以为他失恋想不开,要冻死自己。
季暖……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天边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是一声爆炸声。
一朵盛大的烟花绽放,色彩斑斓。
一朵接着一朵。
反应过来是新的一年来了。
季暖微微推开傅斯朗,大声笑着说:“新年快乐!”
傅斯朗缓慢转脸看向她。
个子很高,把烟花的光亮全部挡在了身后。
逆着光的他像神祗一般,发丝都在闪着光。
他捧着她脸,说了什么,不大听得清,声音全被爆竹声覆盖。
大概一分钟后,四周安静下来。
季暖紧忙问:“你说什么?”
傅斯朗唇角翘了翘,“不二售。”
季暖蹙眉:“肯定是祝福,怎么还不二售?”
“祝福也不二售。”傅斯朗挑眉,扛下她眼里的嫌弃。
季暖哼了声,“我才不信只有祝福。”
他嘴巴明明张张合合了好几次,肯定不止“新年快乐”这四个字。
“嗯,不止。”傅斯朗承认。
季暖更好奇了,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说吧,大过年的,大方些。”
被她“大过年”的话术逗到。
傅斯朗清了清嗓音:“听好了。”
季暖期待站好。
幻想着,是不是准备来个三门语言的新年问好。
外院的,就要整点不一样的。
“刚刚,”傅斯朗弯腰附上她的耳边,痞笑说:“我是说,只有祝福哪够。”
季暖小脸一红,瞟他一眼,“怎么……怎么不够。”
“是不是吃雪了?”傅斯朗跳了话题。
她傻愣愣点头又摇头。
一个激动差点吃了,理智让她只是嘴唇碰了碰雪。
他使坏说:“我还没尝过雪。”
食指在她唇瓣上点了点。
活生生的流氓举止。
寓意明显。
作为成年人的她当然懂什么意思。
季暖从他怀里出来,羞着脸说:“哪个傻瓜要吃雪啊!”
打马虎眼略过话题。
傅斯朗无奈笑,心里说,当然是你这个傻瓜。
不再停留,季暖赶着门禁回去。
早过了门禁,她站在门口可怜兮兮地求饶,最后使用大过年的话术才让阿姨放了她一马。
回去收到泱泱的烟花视频,坐在桌子前又和她聊了好一会。
直到后半夜才想起来要去洗澡睡觉。
-
第二天一早,季暖全身发烫,以为是暖气太足的原因,当她下床走路漂浮,才意识到她……可能发烧了。
淋雪回来,进到暖气房雪都成了水,湿哒哒的挂在身上这么久。
她不发烧,谁发烧。
幸好是放假日。
她先是给奶奶打了电话说新年快乐。
付佩安不像别人家慈祥的奶奶,她对季暖的形象一直是严肃的。
付佩安:“星星,我搬到了你小叔家,要帮他带你小堂弟,过年你看看去*家还是你爸家。”
季暖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听到这番话略微烦躁。
一个家她都不想去,可奶奶的话不能不听。
叔娘性子比较泼辣,自从她爸妈离婚,她跟着奶奶,叔娘怕要多养一张嘴,一直很抵触和季暖亲密来往。
虽然奶奶总是严格要求她,但也是奶奶怕别人亏待她,愿意带着她两个人住在老房子。
现在奶奶老了,小叔一家愿意接奶奶过去住,她不能去做拖油瓶。
季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嗯,我会和他们说的。奶奶你放心。”
付佩安欣慰,语气放轻,“好好学习,脚踏实地,做好自己。”
“知道了奶奶。”季暖心头苦涩。
挂了电话,眼眶热得难受,鼻子堵住,埋怨吐槽怎么发烧还感冒了。
她擦掉泪水,不想一次又一次为这种事情落泪,奶奶很小就和她说过,反复为一件事情哭是不值得的,人要往前看,活好了才能被人瞧得起。
不想被人发现心里的脆弱。
整理好情绪,她套了件大衣打算去附近药店买退烧药。
路上掏出手机准备给季山打电话,和他说寒假住宿的事情。
没有手机号码,打的是微信电话。
很快接通,她鼻音浓厚,“爸,在吗?”
对于接下来的话,光是想就烦得不行,有点问不出口。
对方沉默不言,季暖心想季山已经到连她的话都不想搭理了?
“爸。”生着病的季暖耐心消磨全无,她闷闷又叫了声。
这次对面接话很快,轻挑地笑声通过电流传来。
“嗯,爸在。”
季暖拿开电话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意识模糊翻找联系人,不小心点到了傅斯朗。
回想她刚刚做了什么……
殷勤叫了两声爸!?
被占便宜,季暖气得脸更红,呼吸紧促。
“一肚子坏水!”季暖挂电话前吐槽。
傅斯朗懒散说:“乖女,你连骂人都这么温柔?”
季暖暂时不想和他说话,傅斯朗预料到,叫住她:“身体不舒服?”
他是第一个发现她不舒服的,一个人扛事情习惯的季暖生出微妙的情绪。
没有挂电话。
季暖:“嗯……有点发烧了。”
傅斯朗叹气,“该不会回去没及时洗澡?”
季暖像个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嗯……”
“我去药店买退烧药,吃完回去睡一觉就好。”
“在哪?”傅斯朗问。
季暖磕巴:“在……农学院B教学楼后面。”
傅斯朗:“站屋檐下等我。”
随后又严肃说:“不许乱走动。”
季暖挂完电话,反应变得迟钝。
她应该拒绝啊!
他来能干嘛?
还没摸清傅斯朗的目的,一身休闲羽绒服的傅斯朗找到了她。
假日的校园比昨天还冷清,加上是雪天,这处空无一人。
傅斯朗阔步走向她,大掌摸向她额头,脸瞬间变黑:“你是烧傻了?”
这个温度一摸就知道是高烧。
女人还眨巴着眼,单纯无辜蹙眉。
就套了一件厚外套,里面应该是珊瑚绒的睡衣,傅斯朗把围巾和帽子取下,细心地为她戴好。
“给我,那你——”季暖慌张拒绝。
傅斯朗收起平日的漫不经心,厉色说:“戴好,不许脱。”
季暖懦懦点头,半张脸埋在他的围巾里。
有他身上的木质香,似一阵凉风袭来,她的燥热缓解不少。
他蹲在她跟前,“上来。”
季暖不动,“我自己可以走。”
傅斯朗回头看她,“走得稳?”
走不稳。
从宿舍出来都是扶着墙撑下来的。
她乖乖地趴上他的背,傅斯朗轻松地把她背起,疾步走向学校停车场。
季暖环着他脖子,靠在他肩头,傅斯朗走得稳当,她整个人昏昏欲睡。
“你怎么来学校了?”为了不睡着,季暖找了话题。
傅斯朗:“来写论文。”
本来不想来的,想着在公寓写也一样,后来还是出了门。
庆幸自己出门了,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她乖顺地挨着他,触感让他不安的心冷静了下来。
紧紧搂着女人的手用了力往上轻抛,抱得更紧一些。
傅斯朗把她放在后座,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火速赶往区医院。
元旦的医院急诊也满是病患,傅斯朗护着她去挂号,坐在等候区和护士要了体温针和降温贴。
傅斯朗捞开她碎发,认真把冰凉贴贴好,配上季暖恹恹的神情他被逗笑。
季暖拍他肩膀一巴掌,软绵绵的。
更像撒娇。
她愤怒说:“笑什么啊!”
傅斯朗刮了刮她鼻子,“笑你可爱。”
季暖鼓起腮帮子,“哄人。”
傅斯朗双手捧她脸,冷意一阵,季暖打了个激灵,红着眼控诉他:“不安好心的坏蛋!”
“季暖他们有没有说过,”傅斯朗顿了会,双眼弯弯,“你骂人像调情。”
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的坏蛋……
季暖:……
他一说,还真的有内味。
天地可鉴,她绝对没有。
她又在懊恼,傅斯朗捏了捏她脸,“没事,哥哥我喜欢。”
季暖脸红心跳加速,还好发烧,别人看不出来。
身后有护士喊到:“季暖在吗?”
傅斯朗举手,“这。”
护士赶过来,忙着写病单,一面说:“你是她男朋友吧,等会要先验个血,你先去缴费。”
季暖瞪大双眼要否认,傅斯朗慢条斯理接过单子,不怀好意盯着她瞧。
“嗯,”走前揉了揉她脑袋,“我们家小孩乖乖等着。”
20. 轻言 那我也会给你糖吃。
傅斯朗顶着“病人季暖男朋友”的身份和医生以及护士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事无巨细地询问关于她身体的情况。
见他心细和认真,给她上吊水的是老护士,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 慈眉善目笑着。
季暖感觉这个目光过于熟悉……
就像是以前过年隔壁家的哥哥带女朋友回来见家人,凑热闹的大人就是以这样挪揄的眼光看着他们。
老护士的表情坐实了季暖的想法。
她生着病, 没耐性去解释,想着误会就误会吧,今晚出了医院的门,谁还知道有个叫季暖的病人来看过病。
老护士上完针, 给她调输液的速度, 不忘和傅斯朗交代:“半个小时后我们来给你女朋友测个体温, 在这之前你要她把药吃了。”
傅斯朗正研究着药单上的医嘱,点头说好。
季暖不说话, 拉着身上外套把脸遮起来, 外套是傅斯朗的, 还着干净的清香。
老护士回到护士站, 一堆小护士围过来,好奇问:“那个帅哥单身吗?”
长发护士推搡她,“你小声些,整个输液厅都要听到了。”
短发护士嘟囔:“就问问,不行嘛!”
老护士把医用棉签处理掉, 叹气说:“没机会咯,他带的不是他妹,是他女朋友。”
“怎么问到的?”短发护士犹如晴天霹雳。
半个小时前男人背着女人急冲冲跑进急诊, 男人气质不凡,长相俊美,瞬间成了整个大厅最亮眼的存在。
他背着的女人看起来很小, 大家一致以为是妹妹,但又不敢去问。
身为医院的老前辈最担心的还是小辈的婚嫁问题,毕竟做医护人员太忙了,找对象也成了难题,便亲自上前帮忙探口风。
遗憾的是,人家是情侣。
“你管吴姨怎么问到的,”长发护士继续敲着电脑写病例,“就死心吧,等下半年新来一批新实习生,你再物色物色?”
短发护士浑身泄劲趴下。
她吐槽:“算了,都来了四批,我也没看上一个弟弟。”
季暖坐得离护士站近,前面讨论关于傅斯朗是不是单身的话题全部听了个遍。
甚至心里想,是不是有过类似经历这才拿她做挡箭牌?
脸上的大衣被拉开,季暖的脸红彤彤的,傅斯朗用手背探温度,轻声问:“好点了吗?”
他手不冷,但她烧得太厉害,所以感觉他的触碰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季暖微微摇头,“还是好热。”
傅斯朗把盖在她身上的大衣拉好,“等会给你换个冰凉贴。”
头上的冰凉贴都开始变温热了。
季暖生着病,但是丝毫没有睡意,缩在凳子里,小声控诉:“傅斯朗,你占我便宜。”
傅斯朗刚配好药,笑问:“怎么,不可以?”
知道她指的是他自称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哼了一声,季暖偏过头,“看在你送我来医院的份上,懒得计较。”
主要是也计较不过。
脑子正常运转都辩论不过他,何况现在。
“乖一点。”傅斯朗给她换上新的冰凉贴,起身说:“我给你去倒热水吃药。”
季暖‘哦’了声。
傅斯朗盯着她把药吃完,接着出了趟门,回来见他手里拿着平板和一个袋子。
注意到他肩头有雪,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大雪纷纷,窗户起了雾气,看不清远处。
“傅斯朗,”季暖坐起身子,伸出空闲的右手,“过来。”
傅斯朗疑惑,以为她坐得不舒服,弯下身子。
她小手在他肩头拍拍,她娇憨的神情落入眼底。
认真把深灰色毛衣上的雪拂开,她说:“你肩膀上有雪。”
傅斯朗打住她的动作,怕她着凉,快速地自己上手,很快把雪清理掉。
傅斯朗:“别碰雪了。”
这姑娘是忘了自己怎么发烧的?
季暖软糯说:“你要是出门就把外套穿上,外面冷。”
占用他外套的季暖十分不好意思。
万一他因为自己生病了怎么办。
傅斯朗没把她的话放心上,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毛毯,这是他放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毯子是绒毛的,盖起来比羽绒服舒服。
一下子,身上盖着毯子和外套,季暖就像盖着宿舍的大棉被一样。
安顿好她,傅斯朗坐下来打开平板接着忙工作,季暖无聊没事做就呆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输液厅里有点吵,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井井有序地处理每一个待办事项。
傅斯朗的下颚线紧绷着,眉宇有几分凝重,观察他几次下来,季暖知道这是他认真做事时惯有的神情。
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似乎蕴藏着令人沦陷的魔力,肩膀结实宽阔,像山颠之上的青松,巍峨耸立。
想象不到男人是个总爱捉弄她的性子。
这样的傅斯朗,她也好喜欢。
不知不觉,她眼皮变得沉重,闭眼睡了过去。
正在润色毕业论文的傅斯朗感觉到肩膀一重,他垂眼看到女人靠睡在他胳膊上。
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因为生病而显现的脆弱感,特惹人心疼。
他放轻动作,换了个姿势,让她睡在他怀里更舒服,接着继续忙。
到了护士交代的时间,他向护士站示意。
听到季暖的体温有在下降,他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
不禁把她搂得更紧。
还真的有点怕她给烧傻了,本来就有点小迷糊,更迟钝以后保不准被人骗都反应不过来。
-
季暖一觉无梦,睁开眼是刺眼的白。
缓了好一会记忆才对接上。
“醒了?”
头顶上传来傅斯朗的声音,她慌张坐好,伸手整理头发,不让自己看起来乱糟糟的。
傅斯朗伸手帮她把翘起的发尾压好,笑着说:“看来精神不错,都开始注意形象了。”
季暖睡了一觉确实好了许多,除了身上有汗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其他发烧的眩晕感全部不见了。
她嗔他一眼,傅斯朗耸肩,季暖扬手要拍他,他另一边手扶上肩膀,“小没良心的,想好再动手。”
揉的正是她一直靠的那边。
怎么说他都是照顾了生病的她,季暖当然下不来手。
讪讪收回。
季暖问:“几点了?”
傅斯朗看了眼手机:“晚上十点半。”
季暖咂舌。
大概在医院耗了十二个小时。
从头到尾,他陪着她寸步不离。
傅斯朗穿上外套,女人的目光太炙热,他蹲在她面前,恣肆轻佻问:“被我感动到了?”
季暖愣愣点头。
确实被感动到了。
记忆中生病时除了她奶奶,傅斯朗是唯一一个在生病期间对她嘘寒问暖的。
她木然且坦诚的神情令傅斯朗心疼,收回玩笑话,揉了揉她脸,拇指摁在她酒窝上,“那就多感动一点。”“哥哥请你吃顿好的。”
季暖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冷傲地走在前面。
走到大堂的落地镜面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
她如死水的心狠狠地一震。
怎么就穿睡衣出门了?!
还是当着傅斯朗的面!
走入镜子的男人一身大衣,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黑发慵懒,相貌俊朗,姿态闲雅,身上有着一种隐于市的凉薄气质。
他像从片场回来的帅气男明星,而她压根不忍直视。
傅斯年懂她在想什么,嗤笑出声。
“好笑吗?”季暖瞟他一眼。
傅斯朗正经点头,“很可爱。”
季暖才不要可爱的夸奖,冷漠转开头,不去搭理他。
两人并肩走向门口,她拉紧围巾和帽子,这还是傅斯朗的,她出门太急,没记起要御寒。
前面不远处,一个女人拎着一个大袋子,给前面疾走的女孩挡着伞,担忧嘱咐:“忻忻,你走慢点儿啊,妈妈跟不上了。”
女孩堵气躲开挡在头上的伞,偏要站在雪中,女人满面愁容,柔声细语哄着:“乖女儿,没事的啊,等会见到医生就好了。”
季暖突然停下脚步,傅斯朗跟着停下。
只见她愣神看着进门的母女,他顺着望去,还未问怎么回事,女人先注意到这边。
“小暖?”白沄敏顿住,站在十米外看着季暖,问:“你是生病了吗?怎么在医院啊!”
季暖没说话,她拽着袖子,胸口闷闷的。
已经走远的劳忻忻在看到同母异父的姐姐,脸上的不耐烦放大,她拔尖音量不爽喊:“妈妈!”
白沄敏心系小女儿,但又不放心大女儿,左右看了几下两个女儿。
季暖指甲叩进掌心,淡淡说:“不是,是我朋友,我陪他来的。”
指向傅斯朗。
白沄敏舒了口气,望了眼女儿的朋友,发现是个帅哥,没时间多问,另一边的劳忻忻开始耍脾气。
“那就好,”白沄敏立马迈开脚步往小女儿身边赶去,“你妹妹生病了,妈妈改天再联系你。”
季暖没应声,就这么看着。
劳忻忻原地嘶吼跺脚,因为生病不舒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白沄敏给她擦眼泪,不停地说好话哄她。
原来孩子生病时,妈妈关心人是这样的啊。
季暖哽咽,嗓子似有千金重,坠到胸腔里,堵了起来。
有一点嫉妒,但却不渴望。
对不属于她的东西和情感,她不会妄想,最多会难受。
傅斯朗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了季暖和那对母女的关系,加上之前帮她拎的那两袋东西,猜得出母亲对她的情感有疏忽,以及妹妹对她的敌意。
眸光霎时覆上一层薄冰。
他冷冷说:“她也信?”
季暖穿着睡衣,面容苍白,手背上还有取针后留下的止血贴,一看就是病患。
季暖松开手,悠悠放到袋子里,并不在意被傅斯朗看了笑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洒脱,“她只是相信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她说是她生病了,那白沄敏肯定要分心关心她,劳忻忻可能就要炸了。
也看得出白沄敏是不是真的关心她,比起她,从小生长在她身边的劳忻忻更令她忧心。
傅斯朗:“季暖,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季暖掀开眼皮,双眼似空洞,“要是就不哭呢?”
她没哭过。
爸妈离婚被留下跟奶奶,她没哭过。
别的小孩有亲人的关爱,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时,她也没哭过。
哭能有用?
那怜惜她的人,是怜惜泪水,还是怜惜她。
不管是哪个,她不希望怜惜她的人因为她哭才不忍心。
“那我也会给你糖吃。”傅斯朗温柔一笑。
大手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拉开她的手,他把糖放在她掌心。
一颗大白兔奶糖。
莫名的,季暖想哭。
她打开包装把糖塞到嘴里,不让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季暖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糖?”
一个大男人兜里揣着糖太奇怪了。
傅斯朗:“怕某个小孩打针会哭,提前准备。”
季暖就是那个小孩。
她笑说:“我哪有这么胆小。”
傅斯朗跟着笑起来。
当时安顿她太急,挂号途中看到便利店,等到缓过来手里就买了一小包大白兔奶糖。
确实怕她会哭,后来自嘲笑了笑,哪能几颗糖就哄得好。
“不过吃完心情好很多了。”季暖贪恋唇舌间的甜味,回味着。
傅斯朗颔首,她眉眼盈盈,不像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舒心许多。
撑起伞,和她一同走入雪中。
-
剩下的两天假期季暖全在睡觉,等到三人回来,她精神十足,看不出是生过病的。
薛玉晴正在化妆,今晚学校有元旦晚会,她需要去现场工作。
季暖的工作在举办前就完成了,所以不需要到现场。
“好羡慕你啊,”薛玉晴夹着头发感叹,“早知道当初我也去秘书处好了。”
正在吃蛋糕的尹甜森阴阳怪气玩笑说:“某人写一千字专业论文就自闭,还想去秘书处写公文,痴心妄想差不多。”
薛玉晴丢下卷发棒,扑向尹甜森,作为惩罚,抢过蛋糕塞了两大口,瞬间一大半没了。
尹甜森怔住,嘴里含着蛋糕有想哭的冲动。
“薛玉晴你不是人啊!人家排队一小时才买到的!”尹甜森放下蛋糕,捞起衣袖,“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两人立马掐到一起,季暖汗颜坐在旁边看她们闹。
傅斯朗发来微信,季暖点开。
L:【今晚去看晚会?】
季暖:【不打算去。】
她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晚会的活动能避开就避开。
L:【我也不打算去。】
L:【吃饭了?】
“L是谁啊?”尹甜森本来要和季暖借东西,不小心瞥到她的正在和某个叫L的人聊天。
吓得季暖差点要掉下凳子。
庆幸自己先前把傅斯朗的备注改成L。
L,朗。
他说过朗是朗月的意思。
季暖改完备注之后,捧着手机心里酥酥麻麻的。
有一种用着她才懂的语言隐晦记录关于他的事。
“一个老乡。”季暖淡定掩饰慌张,放下手机问,“要借东西?”
她表现平淡,尹甜森没有多想,点头:“针线,我要补我的娃娃。”
尹甜森有一个布偶老虎,听她说是两岁买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一直是它陪着她。
烂了她就补,小心翼翼保护着。
季暖给她递过针线,以防万一再被发现,承认有点做贼心虚地爬上床。
季暖:【没吃。】
季暖又发:【我请你吃饭,要去吗?】
问她这话,说明他也没吃。
上次的看病的费用是他垫付的,季暖说给他钱,他没说收,干脆请他吃顿饭好了。
L:【好,商学院A楼后面等你。】
季暖爬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画了眉毛和口红,然后拎着干洗好的袋子出门。
黎蕊刚从实验室回来,穿着白大褂,两人差点要碰上。
“小暖,去哪?”黎蕊第一次见到如此迫不及待。
季暖放缓步子,扬了扬袋子,“去还东西。”
里面是傅斯朗借给她的帽子和围巾,洗干净还给他。
“好,早点回来。”黎蕊把宿舍门关上。
季暖转身跑下楼,奔向他说的地点。
去到时,傅斯朗刚和一个女生说完话。
那人穿着隆重的礼服,妆容精致,披着小皮草,优雅大方。
元旦彩排她见过一次,是晚会的主持人鞠紫曼。
她站在转角看着女生走远,想起这人也是外院的。
“季暖。”傅斯朗走向她,把她拽出来,无奈说:“你是墙角爱好者吗?”
每次都是探着个脑袋,睁着清凌凌的眼睛张望着。
“你们说话,不好意思打断。”季暖清了清嗓子。
傅斯朗:“怎么不想去看晚会。”
季暖诚实:“我不喜欢热闹。”
纯属和她气场不搭,融不进去。
“你现在要去吗?”心想是不是学妹亲自来邀请他了?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
心思凝重。
那,他会不会去?
“不去,”傅斯朗带着她去往停车场,“比起晚饭,小朋友请的饭局比较有意思。”
季暖笑了笑,“那就去吃好吃的!”
生病几天也给她憋坏了。
把袋子递给他,傅斯朗望着透着洗衣液清香的毛巾和帽子含笑,接了过来。
路上她收到季山给他的消息。
奶奶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让她和季山过年。
季山:【小暖,爸爸今年要去苏阿姨家过除夕,不在京都,你先去*妈家住几天好不好,爸爸回来就去接你。】
季暖:【嗯,好。】
还贴心的说:【我自己和妈妈说。】
季山:【好的,回来后爸爸带你逛京都。】
季暖收起手机。
马上就要放假了。
学校寒假不允许申请留校,意味着她要么在季山家住一个寒假,要么就在白沄敏家住一个寒假。
好想自己回老家啊,又怕奶奶担心。
想着咬咬牙就过去了,别太敏感。
“怎么了?一脸沉重。”红绿灯间隙,傅斯朗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她。
季暖问:“你今年回老家过年吗?”
傅斯朗:“我是京都本地人,但是我家人今年在日本过。”
季暖眼睛闪着光,这说明有人和她一样了吗?
而傅斯朗的话让她失望。
傅斯朗笑笑:“我要和导师出差。”
见她悻悻地靠在凳子上,他勾唇戏谑问:“怎么?想约我?”
21. 轻言 仅她可见。
季暖不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更准确来说是不敢想她和他的可能性。
好在他没有再追问。
一顿简单晚餐,吃完两人对明天的展演稿子。
若单单是傅斯朗一个人上台,没有对稿子的必要, 他完全可以脱稿,但要求的是搭档展演, 季暖怕拖后腿,主动提出一起过一遍。
傅斯朗把她带到研究室。
研究室是导师的名义申请下来的,使用教室的都是同一个导师的学生。
傅斯朗的导师是全国知名的教授,一年就带两个学生, 甚至有一年只要了一个学生, 所以偌大的研究室, 经常使用的也就五个人。
季暖去到傅斯朗常坐的位置上,是一个小格间。
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很有仪式感, 特地把研究室布置成企业员工办公室的样子。
傅斯朗给她拿来一张凳子, 两人挤在格间刚刚好。
这个间隙, 季暖观察他的桌面。
第一印象是干净、整齐, 一沓沓资料堆在一起被他用标签标记好,方便查找。
笔筒里的笔除了黑色就是红色,是路边随便一家文具店都能买到的按动中性笔,其中还有几只她叫不出名字的钢笔,外表精致, 做工细腻,价格一看就不便宜。
整个书桌布置很有他的风格,单是看这些, 她能想象他在做专业相关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
严肃的精英外表,话术毫无破绽, 谈判中能轻而易举拿捏对方的软肋。
锐不可当,是个难以攻略的对手。
“你来引话题,我来说重点?”傅斯朗坐下,问她。
季暖收回目光,捧着平板认真浏览文稿,不好意思说:“你会不会说太多了?”
整个展演共四个部分,前两个是铺垫,三张幻灯片,后两个部分是重点,大概七张幻灯片。
别看量少,幻灯片简洁,说起来的内容可不少。傅斯朗问:“换一换?”
季暖不说话了。
良久,她咳了咳,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说:“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可以。”
她是能说,但说得肯定没有他好。
整个作业都是傅斯朗在操纵总体走向,虽然两人不分谁是组长,傅斯朗在无形之中已经承担了组长的职责。
一躺到底不太好,万一拿了优,她就更心虚了。
想了想,她也该做出表现,而且和他学习……应该可以学到很多。
她想说,傅斯朗是赞同的。
“八分钟,那我给你匀六分钟。”傅斯朗计划如何合理使用时间。
季暖小声嘟囔,“我怕我三分钟都说不到。”
傅斯朗把她的碎碎念听了遍,笑说:“我们一起写大纲稿。”
季暖不懂什么是大纲稿,傅斯朗详细的给她解答。
主讲人的稿子不需要具体到该说哪句话,只要把整个脉络写出来,接着在每个大点列出重要的小点,重点把握这些内容,上台之后脱稿自由发挥,如何衔接全看个人。
这个做法不仅能提高效率,也能在主讲人脑海里形成一个大概,保证上台不卡词,提高流畅度,也能把中心内容传达给每一个观众。
傅斯朗大局观特好,不到半个小时,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和她说完整个大纲,季暖听完,觉得她不需要再过第二遍,可以直接上台了。
“你不用怕漏说或者忘词,”傅斯朗调出PPT,对着稿子给她说:“你要是不记得的时候就看幻灯片,我们的演讲要跟着上面走,也对你有提示作用。”
季暖把他说的话全部记在本子上,打心底的崇拜他。
差不多收尾,研究室的门被推开。
顾延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他进门一面骂骂咧咧说:“是谁离开没有关灯啊,真缺德,改明儿我上老温那告状去。”
转头对上傅斯朗寡淡的神情,吓得他烤串差点要掉在地上。
“傅哥,啊哈哈哈哈,你在啊!”顾延在傅斯朗不带感情的注视下,缓慢挺直腰杆,收起不着调的作态。
也不怪他这样想。
今晚是校元旦晚会,大家不是出门玩就是去大礼堂那边看晚会了,鲜少有人大晚上来研究室。
当然,除了他这个大怨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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