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08年,唐宪宗元和三年,暴雪漫天的寒冬,大唐西域戍边史上,迎来最为悲壮的时刻——大唐帝国安西都护府最后一支残兵,困守孤零零的龟兹城。西风烈烈的城头上,飘荡着残破的大唐军旗,旗下是一千多名白发苍苍的老兵,昔日耀目的明光铠已经朽烂,老兵的身躯也不再挺拔,只是眼神依旧犀利,面对着城下漫山遍野的吐蕃士兵,有着视死如归一般的悲壮。
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充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白发苍苍,立于军阵前列,慨然拔剑高呼。
残军似刀剑挺立在苍茫的大地上,老兵们须发皆白,有如漫天飘雪。
他们年少从军,如今已经在远离本土的西域,孤独地守卫了五十三年,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老去、战死,只有他们这些人还跟着武威郡王,日复一日的等待着遥远东方朝廷发出诏令。如同失散的孩子,等待母亲的呼喊声。
此时,距离上一次听到朝廷的命令已经过去了20多年,从此再无音讯。
箭矢如雨,摇摇欲坠的城墙再难抵挡住敌人疯狂。终于,最后的时刻来临,残存的老兵紧跟在郡王郭昕身后,向吐蕃人发动了最后的一次冲锋......
狂风过后,城头上再没有一个站立的唐朝军人,只剩下吐蕃士兵的肆意嚎叫。从此西域远离了中原的版图。
这就是后世传颂至今的铁血郡王郭昕和他麾下数千白发老兵的故事。
公元7世纪,大唐王朝到达鼎盛时期,一度建立了南至罗伏州(越南河静),北括玄阙州(俄罗斯安加拉河流域),西及安息州(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东临哥勿州(吉林通化)的辽阔疆域,国土面积达1076万平方公里。
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起兵造反,渔阳鼙鼓动地而来。
肃宗无奈,招回河西和西域诸军,紧急应对内战。
盘踞在青藏高原上的宿敌吐蕃,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起倾国之兵,从雪域高原上奔腾而下,全线攻击狭长的河西走廊。
吐蕃迅速攻陷河西和陇右,与回鹘争夺北方丝路。
河西走廊,汉武帝麾下天才将领霍去病经过两次大型会战,为汉家打下的领土。它是长安勾连西域的通道,是汉家兴盛的起点,是华夏功业的象征。
汾阳王郭子仪举贤不避亲,主动向朝廷请命,派自己的侄子、在平叛中屡立战功的郭昕戍守边疆。
当热血青年少的郭昕来到西域,面对的是已经摇摇欲坠的局势。外边每年十余万吐蕃人轮番进攻,内部再无援兵。
不仅如此,紧接着来瑱、杨志烈、杨休明三位河西节度使相继战死,河西全境沦陷,中原与广袤的西域从此千里隔绝。
久久等不到朝廷来信的郭昕几次派出信使,穿越敌人的重重封锁,试图与朝廷取得联系。
直到公元781年,一队衣裳褴褛,伤痕累累的老兵出现在长安城内,他们穿越千里,历经艰险,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安西四镇留后郭昕遣信使上告大唐天子,将士们依旧死守西域疆土。
河西、安西诸地,瓜州、沙州、甘州、凉州、肃州还在。
这些老兵经过千难万险,冒死带来的消息。让大唐与西域断绝音信整整15年后,满朝公卿对西域已经不做任何的奢想,却得到这样出乎意料的喜讯。
谁也不曾想到,在那山遥水远的绝域,竟然还有汉家的军旗、大唐的封壤。
朝堂上,天子与大臣想起一去不复返的盛世,分崩离析的山河,依然存续的西域,大悲大喜,感慨痛哭。
可是刚刚平定叛乱的大唐,国内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兵力去支援西域孤军?朝廷旋即派出秘使,穿过吐蕃严密监控的河西,到西域寻找这一支孤军,送上一封安慰信。
足足等待九年之后,天子的使者突破重重险阻,来到龟兹。西域终于收到朝廷的回音。
让敌寇闻风丧胆的唐军将士,东望长安,嚎啕大哭。唐代宗任命郭昕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观察使,封武威郡王。四镇将士均破格提拔七级。仅此而已!
透过信使吞吞吐吐的言语,郭昕也知道朝廷无法给予他更多的支持,一切必须依靠自己。他坚定地接过任命,送走使者,继续担当起守护国土的使命。
他带领这支数千人的队伍,面对吐蕃人年复一年疯狂的围攻。
安西都护府的疆域一天天缩小,部队一年年减少,但每一个军堡的沦陷,都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吐蕃一直希望占领北庭和安西,从未放弃对唐朝驻军的劝降。郭昕屡次拒绝,用战刀和利剑表明态度。
他一直坚信,大唐的王师一定会驰援安西,重现贞观、开元的盛况,届时,他将一统大漠,比肩前贤。
在极其艰险的局势中,郭昕外联回鹘,内修甲兵,铸钱自保,多次打退吐蕃的进攻。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年),吐蕃攻陷北庭都护府。丢失了侧翼,安西都护府风雨飘零,摇摇欲坠。
吐蕃乘胜追击,进攻安西都护府驻节的重镇龟兹。危急之时,郭昕再度联合回鹘,绝地反击,扭转了战局,围歼了吐蕃军队。
大唐在西域的统治又延长了五年。
唐德宗贞元三年(787年),56岁的高僧悟空从天竺回国,路经西域。在龟兹,见到武威郡王郭昕。贞元六年(790年)二月,悟空抵达京城长安,他为大唐王朝带去了西域将士最后的消息。
从此,郭昕和将士们彻底从官方的记录中消失。
直到唐宪宗元和三年(808年),最后的决战后,陆陆续续的消息才传回了中原。人们才知道,20多年前派人回到长安报信的武威郡王郭昕和他的战士们,居然又支撑了20年。只是,这一次再不会有惊喜传来了。
五十三年,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用自己的一生捍卫了大唐最后的尊严和战士的荣耀。
满城尽白发,
死不丢陌刀,
独抗五十载,
怎敢忘大唐?
而郭昕则因其受封武威郡王及坚守西域安西四镇的功绩,被后世尊为“铁血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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