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曰:“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
——节选自《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
青梅煮酒论英雄这一段是 《三国演义》里我最喜欢的部分,煮酒当歌,人生几何,豪气冲天的曹操笑傲天下群雄;寄人篱下,一味谦恭,装疯卖傻的刘备不露一丝痕迹,他们两人的心态在这段对话中被描写得淋漓尽致,这一段故事发生在曹操在白门楼打败吕布后,带着刘关张三人回到许昌,刘备在大殿上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这本来就是一个根本无从考证的谎话,没想到汉献帝借坡下驴,直接和刘备论上了亲戚,封为皇叔。这引起了曹操的猜忌,于是就发生了青梅煮酒这精彩的一幕。
彼时,梅子青青,天外龙挂,曹操指天为题,以龙的变化、升隐来比喻英雄的作为,这正指刘备的痛处,刘备担心的就是曹操把他当做对手,当作英雄。如果那样,别说刘备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连小命都会不保。于是在曹操问他天下谁为英雄时,他假装糊涂,处处设防,用一些虚有其表的人物来搪塞,比如袁绍、袁术、刘表等。以刘备的胸怀,此等碌碌之辈,怎能入他法眼?而这些人物都被曹操一一驳回,针针见血。 从三国后面的故事来看,曹操的这番话充分体现了一个政治家的高瞻远瞩:袁家兄弟和刘表、孙策俱应其言。
刘备正在卖力韬光养晦时,曹操却一语道破:天下英雄,使君与操耳。一言而石破天惊,枭雄刘备者也胆战心惊,箸落于地。忽传惊雷,这才掩饰过去:“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刘备虽应对及时,但此时曹操已经洞穿了刘备的内心世界。
曹操如升龙,跃于云上,虎视天下,所谓视天下无一物。而刘备似隐龙,因为时机没到,羽翼未丰,在谈吐中步步后退,巧度难关,也不愧为英雄。
光阴的流逝,把很多东西一洗而空,昔日高贵的铜雀台早变为黄土,当年的赤壁古战场也成了一缕青烟,但三国英雄的风采和故事却始终心口相传。如今常常看见龙挂的天气,却再也找不到和你青梅煮酒的人,再也没有惺惺相惜的知己和你纵论天下。很多时候只能埋头独酌,正如一首歌所唱: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乡愁,今宵酒醒无梦,沿着宿命走入迷思,梦里回到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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