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民作家井上靖著作颇多,包括小说、诗歌、文学评论等,其中以小说成就最高,这其中尤为受到推崇的是他的历史小说。作为日本战后历史小说创作第一人,井上靖的历史小说超越了单纯地叙述历史故事的层次,提高到了以人文主义的高度提炼出更具美学意义的层次。其小说集《异域之人》就题材而言,涵盖了中国题材、日本题材和其它国家题材。
《玉碗记》是井上靖的早期作品,被称为“现实框架中的历史演绎小说”,这已经初步奠定了井上靖历史小说的风格。玉碗产自波斯,翻越葱岭、穿越沙漠,经丝绸之路进入中国,然后又经朝鲜来到日本,为当时仍是储君的安闲天皇所得,通过这件文物,井上靖折射出了日本与大陆之间悠久的历史交往。而这里惊鸿一瞥般闪现的西域在未来将成为井上靖历史小说创作的重要主题。
《异域之人》是以班超为主人公,讲述他以三十六骑出关经营西域,至死方归故里的故事。这篇小说依据史料进行“史”的叙述,结构相对较为松散,人物形象较为单薄,故事性不强。但是井上靖并非仅仅停留在“史”的表面铺叙,而是更多地深入到历史故事和历史事件之中,通过历史的镜像折射出社会和人生的现实。在结尾部分,年老的班超终于回到帝都洛阳,看到满街胡风胡俗,西域物产盈市,“自己在异域所受的劳苦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洋溢在洛阳街头”。这时,耳边传来街头玩耍的儿童“胡人”的呼声,他知道这说的是自己,“三十年的异域生活让他已俨然一个老胡人”。这个为中原去征服西域的人,竟被塞外的胡俗改变了面貌与风采。故事由此深入到了民族、国家的文化本源,这种现代意味的象征无疑大大加深了作品的内在厚度。之后一篇《僧行贺之泪》与此类似,讲述了长期异域生活造成的悲剧——在唐朝修行了三十多年的留学僧行贺将无数经卷带回日本,但因久居唐土日语生疏,在辩论中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主张,以致为人所诟病。僧行贺如同班超一样,长期生活在异域他乡,却在回归故土后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文化碰撞,虽然从个人来说多少带有悲剧色彩,令人感伤,但他们都为本国带来了异域文化,这又是文化的幸运。
《明妃曲》是以赴匈奴和亲的汉代美人王昭君为主题。虽然都是我们熟悉的历史人物,但井上靖基于他者身份,跳脱出了传统的中原中心主义视角,作出了别样阐发。不同于元代杂剧《汉宫秋》等作品中的王昭君为了大义和亲,在到达华夷分界的黑河后悲不自胜,投河自尽。井上靖以书中人物口中讲述的故事则是王昭君出于对匈奴青年的爱慕而自愿嫁入匈奴,塑造了一个具有女性意识,追求个人幸福,对汉朝毫无留恋的形象。
书中还收录了几篇战国题材小说。《信松尼记》构思巧妙,虽然是战国小说,却不是正面写武将的智略和武功,而是以武田信玄之女松姬的闺阁视角,带出了甲斐武田家诸人的形象和复杂关系,勾勒出了武田家的没落,再现了纷乱战火中的尔虞我诈和情感纠葛,从侧面展现了战国乱世的残酷。《幽鬼》截取了明智光秀发出“敌在本能寺”号令前后到最终身死的短短时间中发生的故事。不屈居人下,想要成为“天下人”的光秀为是否起兵反叛而纠结。曾经因他而死的波多野家武士的幽魂成了困扰他的心魔,并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平蜘蛛釜》以弑*了将军的恶人松永久秀为主人公,刻画了其阴暗的性格,松永靠背叛起家,却最终失算,因背叛而死。但在面临最后结局时,这个恶人竟意外地展现出武将的不屈,拒绝交出织田信长觊觎的平蜘蛛釜以乞命。这几篇战国小说的共同之处是写出了身处战国乱世之人的*和无奈,即便是对松永这样的恶人也透出了一股悲悯。
《圣者》取材于中亚地区的古老传说,讲述了赛克族的一支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盆地之中,圣者守护着这里唯一的一眼泉水,部落民按规定每天只能打一罐水。而当一个自小被当做人质在异族长大的年轻人回来后,改变了以往泉水的分配制度和原有的生活秩序,却引发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最终泉眼被破坏、泉水横溢淹没了整个村庄。这近似寓言,无疑是对所谓先进文明取代落后文明的叙事模式的质疑,也引发了人们对传统、进步等相关概念的思考。
《异域之人》中的故事带我们穿越于中土、西域和日本,在严谨贴近史实的基础上,井上靖以冷静理性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宏大却不失细腻的充满浓郁历史感和人文底蕴的历史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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