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黎明右眼黄昏（作妖计小妖贵姓）

左眼黎明右眼黄昏

周毓麟

昨天我照例在医学院与资深球友打篮球，好强逞能，一个纵跃深情扑向大地，右眼吻成“一线天峽谷”。

今晨，行道树绿意重重的叶子遮不住仲夏刺眼的阳光，急匆匆的人流车流搅动城市空气躁动起来。我警惕地睁大左眼，形似荞麦馒头的右脸上的眼睛极力撑开一条厚重略显痛感的“一线天峡谷”。通过“峽谷”，我试图透视外面热情的世界，视觉神经反射的却是铁血黄昏。

我的座驾犹如独眼海盗驾驶的小舢板小心谨慎地游荡在街道上潮起潮落的车海，左眼让我看到了阳光灿烂的城市早晨，右眼让我祈祷同行车辆保持安全距离，以免爱车受伤，缝针疼痛。因为昨天治疗时，我反复提醒学生，缝针应该注意的细节。可能是学生太紧张，伤口缝合有点紧，每次眨右眼都有点刺痛。哎，后悔让学生练手。继而自问，老师都信不过学生，病人信吗？

考虑到脑袋绑得像个棕子，坐诊有碍观瞻，我告假休养。早上起床，一个大棕子在客厅晃来晃去，素然寡味，我决定做第二职业。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背负各种猜疑和异样的眼神，随人流挤进电梯，绷着荞麦馒头僵硬的右脸从容打开了世间心理咨询所（不了情婚姻介绍所）大门。我花几分钟清理内务，便开启功夫茶具，双眸朝煮沸的红茶看过去，左眼看到的是满满通透清沏的黎明霞光，挤入右眼的却是峽谷远处幽幽的冬日晚照，类似情感和财产理不清晰的黄昏恋。诺，一不小心，我把伤疼扯上了婚姻，扯上了黄昏恋，乱点鸳鸯谱。可以自信地知会你，我并没有撞成痴呆傻，扯上婚姻，属于条件反射。医生开办心理咨询所也是辅助治疗的需要。

昨天那场约定俗成的篮球三人制，玩球过程跟过往没有两样，如同瓷婚锡婚，年轻人（几个四十挂零的中年人，相对我们几个五十开外的油腻大叔，称作年轻人）仍然口无遮拦拿那个年轻女球星开我的玩笑。我俩一对位，特别是我进攻，女球星防守，几个年轻人干脆变成站桩，欣赏女球星用厚实的胸脯阻拦我的进攻。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狂笑撩拨着彼此愉悦的情愫。我说，小的们，有什么好笑的，篮球不分性别。女球星抹一把红扑扑脸上的香汗，发出挑战，有本事来撞呀！年轻人抬手开了一把臭汗，怪笑道，两球对两球，谁怕谁呀！上！几个人又开始争抢。年轻人多么期待欣赏包括我在内的油腻大叔在女球星面前折戟沉沙的滑稽表演。当真正遇上折戟沉沙，我没有悲伤，反而幸福的快感油然而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还能与一个四十挂零，曾经的专业篮球运动健将激烈对抗，至少证明我的身体结构还行，况且雄雌对抗的过程是无邪的，释放多巴胺也是愉悦的。这样的享受几乎隔一天发生一次（约定每两天玩一次篮球）。可是，昨天夸张表演玩大了，就在我背后运球摆脱女球星，转身变向跨步上篮的瞬间，横*出一个愣头青，高高跃起，送给我一个严丝合缝的大帽。说老实话，玩球过程，我被盖是大概率事件，总是一笑了之。球被重重地扇出场外，我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抢球，不慎踢到一个台阶，当时失去重心，紧接着一个嘴啃泥，我迅急偏头自保，正好形成了一个侧撞，顿时头破血流，人或景物全是闪动的血色。

现场寂静了，楞头青跑过来，扶起我，慌忙解释，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意识地摸了伤口，感觉需要缝合。女球星有急救经验，她扒开围观人群，用矿泉水清洗了伤口，再用消毒纸捂住，又令伙伴扶我坐上球场附近坐台，一会儿，整个现场血水一片，怪吓人。有人呼120，我制止说，不用，上学院医务室。

几个实习的学生，看见客座教授负伤了，吓得惊叫。我捂住头说，叫什么叫，这是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我一边指导学生，一边咬牙接受学生们轮番练手。当时，我觉得自己不是蜡烛，俨然一个无私无畏的战士。

包扎完毕，女球星第一时间通知我夫人，夫人打得过来，看到棕子头洇出了血，吓得哭哭泣泣。埋怨包括女球星在内的玩友，不照顾我这个老大哥。大伙尴尬地围着我转来转去，我劝同伴各自散去，却没有一个人先离开。直到我的外甥，儿子媳妇闻讯赶过来，卫生室实在容不下闲人，大伙才各自散去。我一边打消炎水，一边琢之磨之，思之忖之，用鲜血体会了人世间的真情：危难时刻，你想起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的亲人或者最值得依赖的人。时刻掂记，甚至啰唆的人，一定是你的至爱或者亲朋。一个人在滚滚红尘中实在微不足道，没有人能够替代你的存在或者疾苦，自己的伤口还得自己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自疗，康复之后拔掉血痂，整理行装重新打拼......

忽然听到中介所大门“哗啦”一声响，大门被一种干脆利落的力量拉开了。我甫一抬头，一个过度使用化妆品变成冬瓜霜粉底、粉白露黑、黑里透红的脸，黄中泛红的波浪头，粉红色运动套装的大妈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在办公室中央。我的右眼看到了一簇燃烧的火炬，左眼理智地告诉我，这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阿妈。然而，她的皮肤黑亮充满弹性，四肢发达健壮，略显粗糙的中指上一只锃亮的大黄金戒指夸张地炫耀财富和自信。我问，大姐，有什么需求？她拉开座椅，自信地坐了上去，伴随惯性和吱吱声向后仰了几下。此时，两只硕大的白色粉球不安分地撞击我的眼球，感觉有点刺疼。这绝对不是篮球，我身体荷尔蒙开始作妖，同时不禁为她健康的身体心生由衷地感叹。别看大姐外表黑黝黝，胸脯却保护得完美周到。她先开口说，兄弟，我慕名而来，听说你是名医加上名媒，做成了世上千人姻缘，求你给姐报个好媒。我按惯例查录身份证，询问基本信息。她武断地转换话题，城里人叫黄昏恋，乡下人叫找老头。我递过一杯茶水，诚恳地问，大姐，好老头条件呢？她没有正面回答，低头从红色手提包中顺溜掏出两千元钱现金放在桌上，介绍费，请笑纳！看到她的系列动作，我猜想大姐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顿时对她产生了打破砂罐问到底的想法。我问，大姐，你的职业？她爽朗一笑，反问，你猜。我指了指我的双眼，自嘲，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心情猜谜哟。她拖椅前倾，椅子又发出吱吱响动，关切地问，大兄弟被大妹子打了？我笑了，说，大姐猜错了，打篮球弄的。她顿时蛾眉高挑杏眼圆睁，模仿年轻人腔调，哇塞，兄弟能打篮球，身体倍棒！接着提出好老头条件：少灌酒，不抽烟。少打麻将，不撩*。人品好，身体好。我说，这个条件不算高，祝大姐梦想成真。说完，我从求婚男人档案中取出一张退休三年的男人的生活近照递过去，推介说，这位大哥当过集体企业法人代表，城市有房，子女有工作，个人有退休金，独居。大姐警惕地问，他女人呢？我说，早年病逝，单身十几年。大姐恢复了平静。

她接过照片，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温柔，右手庄重地把头发向后捋了一下，两下，三下。赞歌从她口中情不自禁地唱了出来：这个人长相厚道，不错嘛！第六感觉告诉我，有戏。我顺水推舟打气问，邀请先生过来，你们见面聊一聊？她麻利回答，要得。

手机震动，客户银行男来电，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这对由我中介成婚的中年男女近期因财产管理权及子女教育开支掰扯得比较利害，几次吵吵嚷嚷找上门来要求调解。调解不成，他们吵到民政局要求离婚，现正置离婚冷静期。我回银行男的话，昨天玩篮球打破了头，正在休假，在中介所。银行男兴奋地说，他过来看望我，顺便咨询一下了断婚姻的办法。我提醒，网红老婆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珍惜。

我们与大姐边谈话边等待，大姐看到大门拉开，突然起身，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推门进来的企业老头，连说几个你好！我在后面介绍，这是钟总，老帅哥。钟总很绅士地向爆炸头大姐点头以示礼貌，并恭维道，资深美女，你好！请问贵姓？她挺胸昂头大大咧咧地回答，不用说免贵，皇姓。你猜！钟总含笑片刻，尽情舒展的眼角的层层括号，组成了一排列整齐的感叹号，他语速平缓回答，李姓？爆炸头大姐双手一挥，吓了钟总后撤一步，他半开玩笑说，大姐气场足，力道大。爆炸头爽朗一笑，对不起，老帅哥。本人种田，创办了几家农业公司，会开汽车、拖拉机。一生风里来雨里去，野习惯了，不到之处请海涵，今后小心就是了。接着说，本人姓赵，大宋朝赵皇帝后裔。钟老头笑得矝持，哟，皇族后裔，遗老遗少，真是鸭子过海——不捡蛋（简单）。双方的几句玩笑滋润了彼此的心田。我乘机鼓励说，你们先上滨河公园玩玩，增进了解。赵大姐盯住钟老头，说，好啊，走一走，沟通沟通。生意不成，人情在。钟大哥纠正说，资深美女，婚姻可不是生意啊，有必要深入了解。他俩满怀憧憬上滨河公园了解去了。

由赵大姐寻找幸福，我联想网红女与银行男曲折寻爱之旅，不禁感叹婚姻如同左右眼，本来是用来欣赏彼此的，一旦受伤就变成了希望与绝望，朝霞与夕照，生的祈盼与死的煎熬。他们在婚姻磨合期不断地制造麻烦，网红女模仿俄罗斯打击乌克兰使用的精确制导武器制裁银行男，她收缴了银行男的存折及工资卡。

赵钟两位朋友走出电梯口，迎面碰上了银行男。赵大姐眼尖手快，一把抓住蔫头耷脑银行男的右手，抬高音量说，王行长，你好！怎么在这个地方遇上了你？银行男纠正，赵总，我不是什么行长，是信贷部部长，不可以开这种玩笑。赵姐兴奋地说，客套什么呀，银行改革了，过去的部全改成了分行，支行，还有很多整不明白的行，见到银行的人叫一声行长不会错，就算错了也错不到田沟。

王部长没有兴趣聊，低头往电梯挤。赵总知趣地说，再去我的农业基地钓鱼哟。说完，她顺势挽起钟厂长的手臂。

王部长垂头丧气蹩进中介所，仿佛复原了再婚前的面容憔悴，着实吓我一跳。四十五六岁的男人，前些时见面还是春风沐浴，浑身阳刚，咋变成了一株枯萎的狗尾巴草？我戏谑道，兄弟，第二春四十岁的女人猛如虎，男人需保护。床第之事，慢慢享用，悠着点！

王部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喃喃地说，天下最毒女人心，半路夫妻险情多啊！接着他痛苦地讲述了结婚三个月以来，家庭成员之间的磕磕碰碰。他说，老婆是电商网红，能力爆棚会赚钱，可是大手大脚不会划算，家庭开支一塌糊涂。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心血来潮，就叫外卖，下馆子，吃大餐，买买买。红彤彤的老人头往外数，卡往外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是，她对我及我的女儿特别吝啬，千方百计克扣我的工资，一个月只给我一千元零花钱，搞得我在外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还追缴过去替女儿存的教育经费，我一气之下干脆五万元教育经费全缴了，她还怀疑我有私房钱。我女儿正冲刺高考，有时用点钱，她还唠唠叨叨。她儿子上初中，今天上这个补习班，明天上那个补习班，资料营养品成堆成堆往家采购。女儿几次哭着质问我，她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好硬着头皮向父母要钱补贴女儿。王部长说到伤心处，眼泪花花往下流，周正的脸庞一片汪洋。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问，你们认真沟通几次？他欲言又止，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沟通？除了上床，她从没有与我认真谈过一次正经家务。一上床，她一会儿变成一只温顺浪漫的小猫猫，一会儿又疯狂得惨人，俨然一个性虐待狂。莫非这位仁弟真的遇上了如此糗事。我时常听妇科医生讲，女人哭诉这种男人。第一次亲耳听说如此强悍的女人。看来我的心理咨询还没有触及当事人心底，仍需努力啊。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冷冷地问，老婆有这个爱好，是你的福气呀。王部长憨厚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憔悴的羞涩。他小声说，上了床，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我工作忙压力大，有时借故推诿，她就发脾气......

电话打断了我俩之间的交谈。他说，她又在查岗。说完拿起手机，一溜烟跑步下楼。

我用热面巾敷了红肿的眼睛，然后，沏一杯绿茶，尝试轮番使用左右眼玩味杯中翻滚的茶叶，联想到中介所遇到的人生百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左眼观察绿茶，它透出清沏气息，一股轻香沁人心脾。右眼观察，它却显示混浊的假相。看来，饮食男女无论做什么抉择都要睁开慧眼，把这个红尘滚滚人生沉浮的世界看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千万不能被一时的*遮挡了双眼。人到中年，贵在醒悟。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女球星来电话寻问伤情，并邀请我晚上参加球友为我在湖光山色烧烤店举办的压惊酒宴。我说，谢谢关心，刚受伤不可以喝酒。她说，不是强求我喝酒，而是球友喝洒给我看。我心里一阵热流掠过，幸福笑道，天下岂有此等强人？女球星爽快的笑声差点刺破我的耳鼓，命令式知会，下班接我。

第三天上午，我照例闲坐中介所。网红女叽叽喳喳的声浪提醒我，她们来了。网红女先推开门，人高马大的王部长被拽进来，他踉跄几下，不好意思咳嗽两声，红着脸对我说，医生大哥，不好意思，见笑了。我红肿的右眼，已经能瞅见王部长脸上的熊猫眼睛。昨晚他们肯定干仗了。究竟在室内，还是在床上，不得而知。就在我恍惚之际，莲藕般的东西伸到我眼前焦躁地晃动，伴随一股茉莉花香味浸入鼻腔，我确认这是网红女人的手臂。我故意轻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意在缓和现场紧张气氛。心想，如此尤物玩弄床上手段，谁能抵抗？憨憨的兄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调侃说。网红女见我替她抱不平，故作优雅坐在我办公桌对面，平静诉说。专家，你刚才看到我手臂上的伤痕，快给评语理，这是一个大男人做的事吗？我盯住王部长下意识地眨了一下右眼，正想说只顾欣赏你的手臂，哪晓得眨眼过力过猛不慎扯动了缝线的伤口，不由自主地发出哎哟。网红女关切地问，咋了？医生大哥。我捂住伤口，露出左眼盯住发呆的王部长说，一个大男人动手打一个弱女子，大逆不道，应该骟了。骟字刚出口，网红女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她掩面窃笑，朝霞镀上了娇羞俏丽的脸庞。我趁机戏谑，可惜啊，如此美人，不知道去爱，这种男人不是有那种病，就是呆子一个。我的戏说使网红女激动起来，她妩媚起身，嗔怒道，大哥，别说我家男人有哪种病，他是一个猛男。女人是百变妖怪，刚才还与男人水火不容，一旦外人诋毁她的男人，马上出面护驾。我抓住和解的机会，漫不经心地说，狼爱上羊并非传说。好了，你们也不必争吵了，回家好好反思，双方没有绕不过的坎，只是缺少磨合。记住心理学大师的不朽真言：婚姻就是相互妥协，相互信任，相互包容。世上没有不争吵的感情，只有不包容的心。选择婚姻与打篮球选择伙伴同理，都需要一颗包容心。

王部长是篮球爱好者，说到篮球，他的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他挪动椅子朝我凑过来，请求说，改天你的伤好了，我参加你的队伍。我说，这么大的身板，参入我的球队，一定能增加球队实力。网红女推开王部长，问，大哥，婚姻与打篮球有联系？

组队必须选择队友的技术，禀性，身体条件。当然，几个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人选择伙伴，起初主要看身体外在条件，就像当初你与王部长一见钟情，一见面就突然产生了想犯错误的非分冲动，于是就粘上了。玩篮球选到意中人，必然会滋生赢球冲动。她的粉脸再次镀了一层红粉，慌忙解释，当初我没有这种想法，可能他这样想。我说，男人遇上心仪的女人没有想法，是男人吗？她说，那是。我切入正题继续开导，几个身材高大的人组合一个队，对身体相对弱小的球队肯定不公平。然而，为了球队长期存续下去，就要公平竞争，适当调整队员，保持彼此势均力敌。这种相见——相识——相恋，正是饮食男女恋爱的三步曲。当然，彼此相互欣赏，不一定能组成一个团队。我与女球星就属于后一种情形。她原是省青年队前锋，作风硬朗，技术全面，因为受伤选择读书，放弃了篮球梦想。十年前，我们在球场上相见，彼此非常欣赏对方的篮球技术和理念，组成的球队所向披靡。后来，有时为一些处理球的战术细节发生分歧，我们这些男人都是打野路子球出身，跟不上她对篮球的理解，经常争吵。我觉得犯不上为玩球伤害朋友之间的感情，于是协商，我加入另一支队伍。后来，队友变成对手，反而相处更加和谐。

从球场谈到家庭婚姻。王部长不停地插话，他的脸上开始洒满阳光雨露。

我以传教士的口气说，黄昏恋或中年相亲，有人图性，有人图钱，有人图晚年归宿。可是，优化组合并固化的球队与天造地设的婚姻一样，不管图什么，彼此必须包容，妥协，不断提高个人修为，遇事静心。

正当我讲在兴头上，楼下传来了吵杂声。一会儿，赵大妈拖拽钟大伯闯进来。我急忙上前打探情况。赵大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扯起嗓子嚎啕了几分钟，然后，掏出湿纸巾三下五除二擦干眼泪，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不死的抠门东西，几天来，吃我的，穿我的，花言巧语骗财骗色，玩弄老娘的纯真感情。昨天我提出，钻戒给你卖了，新衣服也置办了，咱们结婚吧。这个老色鬼百般推诿，像男女站着做爱，推来搡去的。我问他，为什么不愿娶老娘。他说，没有房子。我说，你的房子是小了点，可是，做两个人的爱巢绰绰有余。你猜他怎么放屁，他说这是留给他孙子的财产。可就在他家里，他一次又一次强占我的身子，还恬不知耻地要我做他的情人，同居不领结婚证，老娘亏大发了。听完大姐的哭诉，我愤怒，一时语塞，用什么词语谴责和安慰都苍白无力。王部长端来一杯水，说，赵大姐，听我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你一大把年纪，把这些事情传出去不好。赵大妈一听怒火直喷，手指王部长的头质问，姓王的，平时大姐念你对合作社有恩，你现在轻一句重一句，我不计较。你偏袒老色狼，大姐不认可。王部长听了，脸色大变。网红女微笑过来劝解，大姐，听小妹子劝说一句，成吗？大妈上下打量了网红女，皮笑肉不笑地说，看在小妹子细皮嫩肉的份上，你说几句人话吧，大姐洗耳恭听。

妈，妈。失踪几天，你跑哪里去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门外挤进室里。身着城管制服的女子哭着跑进屋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年轻警察。我一时晕圈了，唱的哪一曲？原来，赵大妈为了寻找城市爱情，单独进城与心中的恋人同居了几天。家人电话打爆了，她又不接。家人报警，警察根据手机定位找了过来。

年轻女子听了妈妈的诉说，怒火中烧，杏眼开裂，跳起来左右开弓送给钟老头几个噼里啪啦的响掌，然后，抓起一本厚厚的《西方心理学》砸向我，本来不利索的右眼，又挨了一下重击。时间凝固了几秒，警察制止了女子的过急行为，并征询我如何处理打人事件。我捂住灰蒙蒙闪金星的右眼轻描淡写地说，左眼黎明曙光，右眼暮色苍茫。一切咎由自取，无须朋友帮忙。

今晚，我有酒局。

2022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