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好莱坞报道者》杂志在奥斯卡评委中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要求他们对过去有争议的决定进行重新投票,结果有数百名评委表示,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他们将把1994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奖授予《肖申克的救赎》,而不是《阿甘正传》。
但是,几乎没有人怀疑汤姆·汉克斯对于《阿甘正传》的贡献,这部电影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他出神入化的表演之上的。
《阿甘正传》制片人温迪·费纳曼
“今天的好莱坞没有人能做到像汤姆·汉克斯那样,”《阿甘正传》的制片人温迪·费纳曼说,“他的可塑性如此之大。无论作为一个演员还是一个人,他都是一个梦。”
许多曾经大受欢迎的明星,诸如朱莉·安德鲁斯(《音乐之声》)和达德利·摩尔(《醋海风波》),他们的银幕生涯均因为表演上的局限性而在走红一时之后归于沉寂。汉克斯却表现出他不受任何桎梏的约束。
费纳曼花了9年时间将温斯顿·格鲁姆默默无闻的小说带上了银幕,她找过很多演员,从最初的约翰·特拉沃尔塔到比尔·默瑞、切维·切斯和马修·布罗德里克,甚至包括西恩·潘,最终才发现汉克斯是饰演阿甘的最佳人选。
《邮差》
费纳曼和汉克斯是老熟人,汉克斯曾对她说,如果她能找到一个足够好的剧本,他愿意在其中扮演角色。他俩曾为一个名叫《邮差》的项目浪费了不少时间,幸亏及时选择了放弃,这部最终由凯文·科斯特纳主演的电影果然惨遭票房败绩。当他们再次决定合作时,《阿甘正传》成为一个难得的契机。
华纳兄弟公司最初投入了很大的财力和人力扶植这一项目,先是雇佣格鲁姆,继而又找来两位编剧将原著改编成了剧本。然而,因为公司高管认为这个项目无法付诸实施,从而决定将剧本挂牌出售。派拉蒙公司买下了剧本,依然交由费纳曼制作,汉克斯抢先一步与派拉蒙签下合约。
这是一个极具风险的角色,很有可能成为汉克斯的滑铁卢。坊间纷纷传言,认为这部讲述一个低智商的美国南方佬的电影会让新科奥斯卡影帝看上去像个大傻瓜。
但是汉克斯却在这个故事里看到了观众会喜欢的东西。主人公阿甘是美国婴儿潮时代的产物,经历了肯尼迪遇刺、猫王、披头士和越战。通过弱智的行为和对上帝的忠诚,他带着美国观众走过了他们过去30年的历史,一路上伴随着欢笑和泪水。
“我不想把它演绎成‘孩子气’的作品,”费纳曼说,“但是阿甘孩子般的天真是我们大家都有过的。这是一段情感的历程。笑和哭。它做了一般电影所做的:让你觉得生动。”
阿甘是一个典型的反英雄人物,他的成功源于他的弱智,他在不经意间成为橄榄球明星、越战英雄和捕捞业的大亨,同时也触动了观众的情感,俘获了他们的心。
他似乎总是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成为万众欢呼的焦点,一夜暴富并道出一连串至理名言,从“傻人有傻福”到广为流传的“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吃到哪一颗”。
曾经拍出过《回到未来》和《谁陷害了兔子罗杰?》的导演罗伯特·泽米基斯选择了与工业光魔公司合作,运用最先进的电脑特技让阿甘可以与死去的肯尼迪总统和猫王会面并握手。他对历史事件的影响力包括与约翰·列侬合作和帮助揭露水门事件。
《阿甘正传》是一次对天真和无限善良的礼赞,它要告诉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和可信的东西总是被强大和欺骗所压榨,对这一现实的改变只能产生于幻想之中。
如何能让讲述这样一个弱者成为赢家的故事变得真实可信并且成为万众瞩目的电影,这对它的创作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你设想一下,”汉克斯说,“这里面没有坏蛋,没有装满钱的皮箱,没有要解开的谜团,甚至没有救一头奶牛性命的情节。但是,毫无疑问你会相信他的确遇到了3位总统,或是在中国打乒乓球,或是得到了一枚军功奖章。”
汉克斯用了6个月的时间钻研这个角色,包括在洛杉矶一所专为智障人开办的学校里体验生活。与在他演过的所有成功的电影一样,他也通过审视自己寻求灵感。从孩提时代到30岁前所经历的孤独与颠簸再次成为他创造角色的源泉。
他对《访谈》杂志说:“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智商有限的人如何对瞬息万变的环境作出反应。他过着奇异的生活,看到奇异的事物,而他看待世界的那种纯净的目光是我把握剧本的关键,也是设计人物所有言行举止的根本。一切伟大的故事都是关于对抗孤独的,《哈姆雷特》如此,《贵在真诚》也不例外。”
对于这样一次挑战,汉克斯希望得到家人的陪伴。他的弟弟吉姆·汉克斯是他在电影中的替身演员,替他完成了大部分的长跑镜头。女儿伊丽莎白·汉克斯也在片中扮演一个女孩,她在校车上拒绝让少年阿甘(迈克尔·康纳·亨弗里斯饰))坐在她旁边。
拍摄现场
尽管对角色了然于心,但拍摄过程中汉克斯依然觉得“每分钟都心惊肉跳”,从不敢肯定这部电影究竟会走向何方。
实际上,在上映之前没有人能够料定《阿甘正传》会有怎样的造化。它的原著被认为过于天马行空且缺少商业元素,汉克斯能否靠阿甘这个古怪的角色再造辉煌也是一个谜。
导演泽米基斯、饰演阿甘母亲的萨莉·菲尔德和汉克斯
直到发现阿甘特殊的发音方法,汉克斯悬着的心才落下了一半。“一开始我并没有在声音上做太多文章,结果发现怎么演都不像。”他说,“这时我的语音教练杰西卡·德拉克建议我听听亨弗里斯说话。他扮演少年时代的阿甘,因为生在密西西比、长在田纳西州的缘故,他的发音有一种显著的识别性,听起来怪怪的,但绝对自然。于是,我开始学他说话,并且把全部对白录下来请杰西卡帮我一一矫正。3个星期后,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种阿甘式的吐字和发音,我的表演也随之变得顺畅了许多。”
《阿甘正传》的上映预告
他的一切担忧都是不必要的。1994年7月4日,《阿甘正传》上映。这部被导演泽米基斯说成是“没有典型的故事结构、没有坏蛋、没有定时器、没有导火线”的电影却在北美票房引起了爆炸,上映仅3天就收入2500万美元,创造了非动作片电影从未有过的卖座奇迹。
由于为演《费城故事》减掉的体重尚未恢复,汉克斯对他在《阿甘正传》里的形象相当满意,尽管他剪了一个很奇怪的发型。“我当时的身段简直不可思议,”他后来接受《观察家报》采访时说,“我的天啦,我居然还有腰!当看到阿甘在足球场里奔跑时,我禁不住大叫起来,‘看,我的双腿!’其实在拍这场戏时我拉伤了大腿肌肉,不得不接受按摩疗法,因为我必须跑完这部电影。为我按摩的是一位女士,她对我说,‘上帝,你有一双16岁男孩的腿!’”汉克斯的回答是阿甘式的:“谢谢你,妈妈。”
1994年11月,作为好莱坞一年一度“权力榜”上的常客,汉克斯又被加封为露埃拉·帕森斯奖的新得主。这项奖由好莱坞女记者俱乐部创办,专为表彰“向世界传达美国娱乐界最佳形象”的电影明星,汉克斯不仅获得了这一荣誉,而且被认为“在他所有电影中体现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的作品“充分证明了有良心的电影人同样能赢得票房”。
荣誉像雪花般飞来。先是《好莱坞报道者》杂志推选他为与阿诺·施瓦辛格、梅尔·吉布森、哈里森·福特和汤姆·克鲁斯齐名的好莱坞五大最有威望的明星。接着,《国际银幕》评选他为年度最佳男演员,得票数远远领先克鲁斯、福特、施瓦辛格和布拉德·彼特。哈佛大学甚至提名他为年度先生,按照惯例,他穿着高跟鞋、丝裙和长筒鱼网袜上台领取了哈斯蒂布丁奖,并用他在《红妆小子》里习惯的女声向观众答谢:“对于一个在萨克拉门托州立大学毫无收获的家伙来说,这是一份蛮不错的奖赏。”
1995年3月27日,汉克斯在妻子丽塔·威尔逊的陪伴下重新回到多萝西·钱德勒礼堂,心里却像有七、八只蝴蝶飞上飞下。他想自己不可能像斯潘赛·屈塞在1937和1938年做到的那样,连续两届蝉联奥斯卡影帝。他个人很喜欢咸鱼翻身的约翰·特拉沃尔塔在昆汀·塔兰蒂诺的《黑色追缉令》中令人惊愕的表演,除了特拉沃尔塔之外,获得1995年最佳男主角提名的还有前辈保罗·纽曼、摩根·弗里曼和尼格尔·豪索恩,无一不是演技高手。
汉克斯在《阿甘正传》中所塑造的独一无二的角色已经帮助这部电影创造了空前的成功,正在成为电影史上最卖座的影片之一。该片还打破了好莱坞的电影常规,片中没有探险,没有反面角色,英雄竟然是一个傻瓜。与此同时,它还拥有一个再创奇迹的潜在机会,那就是汉克斯在上一年刚刚获得了奥斯卡奖。
自从1988年第一次被提名之后,汉克斯一直感叹自己运气好,他对《洛杉矶时报》说:“我回过头去看1988年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电视录像时,一位主持人问我,‘从今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了,难道不是吗?’我想,如果你够幸运,每15年能等来一次;如果你运气好,每10年能有一回;而如果你创造了奇迹,每5年就能得到一次提名。现在,我的运气是否过头了?”
然而,在1995年3月27日这个初春乍寒的夜晚,每个人都在盼望着奇迹的出现。当晚,获得13项提名的《阿甘正传》连中六元,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和最佳视觉效果,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一项便是汉克斯的最佳男主角奖。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汉克斯登台接过了他的第二座奥斯卡金像。这一回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嘱咐他该怎样致辞了,因为他要念的是一封写给妻子的情书,这也是奥斯卡历史上又一段令人难忘的获奖感言。
“谢谢你们。此刻我站在这里,而不是我的那几位提名伙伴,其实他们理应获得这个奖的。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有鲍勃·泽米基斯带着一队人马不分昼夜地辛劳,他们比我干得辛苦,而且承担着更多的风险。我斗胆站在这里是要感谢我的演员搭档,那些和我分享银幕的男人和女人们,他们永远不会理解,正是他们使我成为了一个好的演员。
“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和我一起生活的那个女人每天在教诲我,示范给我看,爱就是这样的。
“天哪,我觉得让我站在这里的是具有魔力的双腿,它奇迹般地让不可思议的想象变成了现实。我极力让自己相信,此刻的力量、欢乐和情感是一道持续飞奔的闪电。它永不消失,就像我的感激之情。我能向你们表达只有这一句话:谢谢你们。上帝保佑你们——所有在座的人,上帝保佑你们——全世界的人。”
连续以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荣登奥斯卡影帝宝座,汉克斯的名字无疑成了未来好莱坞任何电影都梦想得到的一块金字招牌。凭借这一地位和身份,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一部影片里要到1500万到2000万美元的报酬,但是,他在《阿甘正传》里的做法却是放弃片酬而选择票房分红,这意味着他的利益将取决于这部电影的成功与否。
汉克斯在片中所穿的耐克鞋以一万美元底价拍卖
最终,《阿甘正传》仅在美国本土的票房就达到了3亿5千6百80万美元,全球票房更是突破了6亿,汉克斯个人至少分得了6000万美元。
然而最大的讽刺是,派拉蒙影片公司在该片上映一年后并成为有史以来排名第四位的最赚钱的电影时,仍对外宣称有6000万美元的赤字。
《阿甘正传》原著作者温斯顿·格鲁姆
这是好莱坞创意工业的劳资失衡现象的典型案例之一——就拿《阿甘正传》的原著作者温斯顿·格鲁姆来说,他出卖该书电影版权的全部收入只是30万美元和影片利润的3%。
格鲁姆的好消息是这部电影的巨大成功使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而坏消息则是一些参与这个项目的人,比如汉克斯,他们因为这部电影一夜暴富,从此不必为钱而奔忙。
格鲁姆的问题是他没有签一份票房分红的合同,而寄希望于从大公司既得的利益中分一杯羹,他不得不为汉克斯的聪明之处而感叹。
派拉蒙报出的帐单是,制作成本5000万,发行和推广费用7400万,支付演员和导演的片酬6200万,投资分红600万,结果是亏空6000多万美元。
汉克斯戴的棒球帽以及片中的羽毛以七千五百美元拍出
即使最终的结果是赢利,格鲁姆理应分得的那部分利益也会在贪得无厌的大公司的层层盘剥下所剩无几。为此,格鲁姆雇佣了一名律师将派拉蒙告上法庭,他虽然打赢了这场官司,但也只得到25万美元的补偿。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好莱坞第一次在利润分成方面做手脚,1992年,华纳兄弟公司就公开宣传超级卖座片《蝙蝠侠》让他们赔掉了2000万美元。
关于《阿甘正传》影片开头和结尾的羽毛,人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纽约时报》的莎拉·莱尔发问: “白色羽毛象征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吗?抑或是阿甘的智力受损?经历的随机性?”莎莉 · 菲尔德把羽毛比作命运,她说: “它随风飘荡,只在这里或那里着陆。这是计划好的,还是只是偶然?”视觉特效监制肯 · 拉尔斯顿把这根羽毛比作一幅抽象画: “对于许多不同的人来说,它意味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汉克斯对羽毛的解释是: “我们的命运只取决于我们如何处理生活中的偶然因素,这是羽毛进入我们生活时的一种化身。这个东西可以降落在任何地方,它会降落在你的脚下。它具有非常重大的神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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