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大狱里,自称王大臣的人被关在一间潮湿的单人牢房。
这座大狱气氛十分阴森,所有牢房皆在地下,有石级甬道连接,室与室之间的墙壁厚得出奇,你就是在这里大声呼号,隔壁也是若不闻声。
他蜷缩在墙角里,举目四望,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一阵阵阴森森的冷风荡来荡去,四周空空如也,只有几只肥大的老鼠窜来窜去,发出叽叽吱吱的叫声。
他不由得心惊胆颤,恍若置身阴曹地府,心中充满了恐怖感。这憋死人的沉闷,把他白天在公堂上的那股豪气压抑得无影无踪了。
“妈呀······”
他禁不住大声喊着。
当初,他从蓟州军营逃出来,流落京师,身无分文,只得挨门乞讨。
饥火难减,最后沦为梁上君子,学会了穿穴逾墙的本领,也算吃尽了苦头。是他一时冲动,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溜进宫中闹他一番,出出胸中闷气。
不意身下大狱,生死未卜,思前想后,他不觉后悔起来。
唉,真不该铤而走险干这蠢事,弄得现在死不死,活不活·····
正神思恍惚,忽觉眼前一亮,一线微光渐渐显露出来,他意识到有人来了,不觉浑身一阵哆嗦,以为是大限将临,不由自主倚着墙角抖抖索索站起身来。
“吱呀”-厚重的牢门启开了,从门外伸进一个纸料灯笼,借着烛光,他看见走进两个人来,那前面打灯笼的是个狱卒,后面跟着的一个双手抱着两个食盒。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牢房,点燃窗台上的蜡烛,将食盒就势放在窗台下边。
“喂,王大臣,有人看你来了!”狱卒把手中灯笼高高挑起来,冲着他喊道。
“......”
“来来来,过来呀!”
另一个满脸堆笑,也催促着。
他心里咚咚乱跳,他听说过大牢里犯人临*头前都要饱餐一顿,图的是到阴间做个饱鬼。
现在不明不白地送吃的来,莫非就是要上黄泉之路了吗?
想到这里,他畏畏缩缩,前言不搭后语地支吾着:
“唔······唔······还没审完就要做刀下鬼,我······我还没画押哩!”
狱卒闻听,扑哧笑了起来:“好小子,想到哪去了!告诉你,这位是辛儒,是咱厂爷手下的人,奉命来看你的。你休要胡思乱想。”
辛儒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他。他踌躇半晌,见并无*气,便定了心,壮了胆,挨挨擦擦上得前来,与辛儒席地而坐。
他见食盒中满是好酒好菜,一股香味扑鼻,那口水就止不住往下直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捧起碗就大吃大喝起来。
那狱卒提着灯笼依旧循原路退下了。
酒过三巡,他惺眼朦胧,见来人久不说话,煞是有些奇怪,便问道:“我与辛大人素昧平生,缘何受此厚爱?”
辛儒微微一笑道:“我这人天生怪癖,最敬世上敢
作敢为之人。我看足下倒是刚烈好汉,遂动了怜才惜人之情,特备酒饭,一则聊表心意,二则也想探个究里。”
一席话说得王大臣心里暖烘烘的,他端起酒盅,哧溜一声一饮而尽,随即把酒盅往地上重重一放,长叹了一声:“唉!实不相瞒,我本名叫王吉,乃蓟州三屯营南兵,因偶犯营规,被戚继光杖革,流落至此,受了许多苦楚,默念生不如死,遂闯入宫中,故意犯驾,到时咬住戚总兵,他也必定得罪。他杖我,我就害他,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辛儒听罢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个小子恁般歹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想起冯保的密嘱,也不敢造次,依旧装出推心置腹的样子,悄悄劝道:
“你不在朝中,怎知究里?那戚总兵为南北屏障,朝廷栋梁,未见得能被你扳倒,你不过白丧了一条性命,何苦出此下策呢?”
“这······”王吉哑然了。
“我倒有个主意。”辛儒也慢慢呷了口酒,说:“于今恰有一个极好机会,你不但可脱罪,且得升官发财,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吉一听喜出望外,一腾身站了起来,嚷道:“有这等好机会吗?不知计将安出,大人快讲!”
“你且坐下,我与你细讲。”
王吉坐下来,侧过身去洗耳恭听,那辛儒低低说道:“你只说是高拱高阁老差你来行刺的就行了。”
“我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如何扳他?”
“你这人,真有些呆气。”
辛儒不耐烦地说道:“那高拱为皇太后和皇上所恨,所以逐他回籍。就是司礼监冯保、首辅张居正,皆与高有隙,你若扳倒了他,岂不是有功之臣,得邀重赏了吗?”
“原来如此。只是······我既愿受差使,岂不还是要担干系吗?”
辛儒道:“自首可以免罪。况且此案由冯保冯公公亲审,冯公公教我授你密计,你若照计行事,冯公公自有办法替你圆转的。”
王吉听到此处,不禁离座下拜道:“果真如此,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当下二人高兴,又畅饮数杯,吃了个尽欢而散。辛儒出得牢门,即往冯保处报告。
冯保听了辛儒的报告,心里着实高兴。
昨日审讯,弄了个不腥不臭。他明知犯人是胡说八道,却也没个主意,还去找张居正商议,亏得后来灵犀点通,忽地想起了高拱-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高拱、非血不能洗尽他的怨愤的高拱,现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个斩草除根的机会吗?
他很快想好了计策,派心腹辛儒照计行事,果然大获成功,怎不叫他喜上眉梢?
当下,他重重奖赏了辛儒,随即赶往东厂公厅,吩咐升堂复讯。
那王吉心中已有了底,遂不管它青红皂白,一口咬定系高拱所派。冯保当即令他在供上画了押,并叫左右递给他蟒褂一条,剑二柄,那剑尾处均嵌有“猫儿眼”玉珠,嘱咐他藏好,就说是高拱所赠,可作证据。
末了,他还不放心,又千叮万嘱道:“王吉,事关身家性命,你切不可随意翻供。事成之后,定授你一官半职,如若不然,则要凌迟而死,切记!”
王吉唯唯听命,暂回大狱。冯保当即写好奏折,连同王吉供词一并呈万历御览。一面饬发缇骑,飞速赶往河南新郑高拱住处,捉拿“主谋”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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