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鹿鼎记》中的“独臂神尼”,是金庸小说中,承受命运波折最多的女性角色。
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年幼时是人人尊敬的“长平公主”,锦衣玉食;少年时却历经国破家亡,浪迹天涯;中年时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为“反清复明”的事业,奔走不辍。
一袭白衣,一缕浮尘,看似潇洒的背后,也背负了太多太多的爱恨情仇。
然而,小说中的她,终究还是幸运的,她至少还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真实的历史中,她却活得异常纠结,她没有浪迹天涯,而是在清廷的监视之下,成为了一个用以宣传新朝“仁德”的工具人。
她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崇祯的太子朱慈烺,被清廷*害,却无可奈何。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真实的历史中吧……
1 大难不死1644年,长平公主十五岁。
生命中的前十五年,长平公主过得富足而有情趣。
她喜爱传统文化,年纪很小,便能写出漂亮的诗文;她热爱生活,她的女红精致得仿佛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也喜欢烹饪,放下了娇小姐的架子,她也曾亲自下厨。
所以,崇祯皇帝十分喜欢这个漂亮、伶俐、乖巧的女儿,并且早早地,就为她选定了风度翩翩的夫婿——周世显。
和憧憬着爱情到来的平民女子一样,长平公主也期待着自己的婚姻,并默默地准备着自己的嫁妆。
长平公主
然而,这一年,一切都变了。
1644年,农民军攻占了北京城。
崇祯提剑跑进了寿宁宫,逼迫自己的皇后自缢,长平公主闻讯赶来,可为时已晚,周皇后已经气绝身亡。
她下意识地抱着爹爹的腿,痛哭流涕。崇祯面色惨然,对她说道:“汝何故生我家。”然后举剑便斫。就像杨过用臂膀格挡郭芙的剑一样,公主的左手小手臂也被齐齐砍下,倒在血泊中。
崇祯再要举剑,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于是转身走开。他应该觉得,公主必将流血过多而死吧。
正常来说,也应该如此。
可有位宫女,却觉得不能任由农民军糟蹋公主的尸体,于是将公主运到了宫外,送到了公主的外公——周奎家里。
让周奎感到的意外地是,五天之后,公主竟然悠悠转醒了。
乱世佳人
然而有时候,醒来,并不意味着幸运。
很快,清兵入京,公主的外祖父周奎,投降满清,并将公主献了出来。
见是一介女流,没有多大威胁,多尔衮干脆上演一出“兴灭继绝”的好戏。他将公主寄养在周奎家里,赐予金银,好生善待,在世人面前,展现出大清朝的“恩德”,借此拉拢反清人士。
长平公主,就这样成了一个满清借势宣传的工具人。
这段日子,她的内心应该相当纠结,相当痛苦。她嘴上常常说着“父皇让我死,我早该去死”的话,但毕竟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又哪有什么面对死亡的勇气?
她恨自己的命运被人摆布,她恨身体的残缺,更恨懦弱的自己。
后者,更让她如刀削骨。
然而,更大的悲剧还在不远处,等待她。
2 亲眼看着亲人被*《甲申朝事小纪》,有一篇小文,详细记述了1644年冬11月,发生在北京城的一件大事——真假崇祯太子案。
这年冬天深夜,有一男子叩开了周奎家的大门,自称是太子朱慈烺,周奎不敢贸然相认,便叫出了公主。
公主一见之下,便抱住来人大哭,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悲伤全部倾斜出来。
周奎见状,便置办饭菜,太子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周奎一家人,举行了君臣之礼。
不过,作为崇祯的太子,他为什么不去南京,寻找南明朝廷的庇佑,反而一路乞讨回到北京城呢?
或许,朱慈烺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彼时,南明朝廷已经有了弘光皇帝,作为崇祯的太子,他要是去到南京,会不会被猜忌呢?答案显而易见。
而满清朝廷,却一直在舆论造势,他们公开对外声明说,“有以真太子来告者,太子必加恩养,其来告之人亦给优赏。”
做一个太平之人,不也挺好吗?面对清廷抛出来的橄榄枝,崇祯太子朱慈烺或许心动了。
可是,他的到来,却让周奎一家人战战兢兢。两天后,他们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满清朝廷。
太子的到来,让多尔衮大喜过望,因为从一开始,所谓“必加恩养”云云,不过是一个政治骗局,他们只是想用这个承诺,将太子骗来,然后砍掉这杆“反清复明”所需要的“大旗”。
可,在天下人面前,这不是自食其言吗?
为了遮掩真相,多尔衮导演的一出大戏,这出戏有个名字《辨真伪假》——因为只有证明这个太子是假的,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掉了。
聪明人都看明白了,于是周奎父子,公然指认这个太子是假的;明末的晋王朱审烜,在仔细端详了太子之后,也明确宣称:这个太子是假的!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位就是真太子,不过很快,他们就被以各种原因下狱处死。太子也紧随其后,奔赴黄泉。
《帝女花》剧照
那么这段时间,公主在做什么?
毕竟,如果公主能指认太子是真的,那么将是最有力的证词。
可是仔细想想,多尔衮又怎么可能让她说话。
有记载说,当时周奎给了她一记耳光,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总之,在威胁与裹挟之下,她没有发声。
对付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这帮老辣的政客们,还是很有办法的。
3 工具人之死公主绝望了。
她不舍亲人的离去,却又无可奈何,脑中仿佛有两个魔鬼,在无情地撕扯着她。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她却看够了尔虞我诈,厌倦了亲情的背叛……
那么就去出家吧。或许在青灯古佛面前,才能忘掉这一切吧。
于是,她给朝廷上书:“九死臣妾,局蹐高天,愿髡缁空王,稍申罔极。”但是,朝廷还不打算放过她,因为他们还要用她,来彰显对前朝的“圣恩”;他们还要用这个工具人,来摆摆样子。
朝廷听说,公主曾经有个未婚夫叫做周世显,于是拼命在民间查找,为他们举办盛大的婚礼,规格等同于清朝公主级别。
那些降清的明朝大臣,则纷纷上表,赞颂清廷的圣德。
只有她自己懂得,婚礼越盛大,她越屈辱。
婚后没多久,南京被清军攻陷,弘光帝被处死,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身体的柔弱,外加心理上的抑郁,一直困扰着长平公主,而婚后的*,迅速让她的身体垮了下来。
三个月后,她在家中病逝,死时18岁,已有五个月身孕。
然后,清廷将她风光大葬,然后又是一群人歌颂大清“圣德”——他们充分发挥了长平公主的利用价值。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死在了她父亲的剑下……
4 尾声马克吐温说: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其实,真实的人生并非毫无逻辑,只是它的逻辑,更加的残酷罢了。
于是,我们总喜欢按照自己的逻辑,编造出相对圆满的结局。比如,民间一直就有传说,长平公主真的出家为僧,还活了很久。
还有传言,说长平公主出家为尼,并习得一身武艺,反清复明。
在电视剧《帝女花》中,编剧让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显成婚后,炸死逃脱清廷的控制,在民间相守到老……
人生实苦,何不在想象中放肆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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