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春来晚。
江南花事残,塞北初吐蕊。
剑气催动,桃枝上桃花轻轻落下,少年聂离宝剑横掠,看桃花轻轻落在惊鸿剑尖,变成一抹刺眼嫣红。有风吹过,桃花轻轻摇摆,却不落下。
少年聂离惊喜的大叫,“师父,滞剑这一境界,我终于练成了!”桃花道人拎着一枝桃花,浅嗅花香,他点了点头,看着练剑的聂离,满眼慈祥。
那个在江南烟雨中捡来的弃儿,就如今日树上桃花,在塞北风寒中,卓然绽放。
十三年前,江南春雨,重了衣服,湿了桃花。
少年聂离,蜷缩在滴水的屋檐下,看一个道人,戴着斗笠,手拎一枝花苞带雨的桃花,从眼前走过。别人行色匆匆,唯有道人安步当车。
烟雨江南最美,但无家少年聂离,根本无心欣赏。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有个四五岁的小童,举着一块玫瑰糕饼,从少年面前经过,甜香气让少年狂咽口水。少年疾冲上去,抢过小童手里玫瑰糕饼。
小童倒地大哭,少年浑然不顾,举起玫瑰糕饼,塞进嘴里。他脖子突然一紧,被人拎着衣领提起来,少年翻着白眼,还不忘用力把玫瑰糕饼咽到肚子里,发出满意的喘息。
做个饱死鬼,死也值了。
小童父亲满脸鄙夷,用力在聂离身上踹一脚,抱着哭泣的儿子,走向糕点铺,“掌柜的,玫瑰糕饼,再来一斤!”
少年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站起,他看着小童跟父亲走远,眼里没有眼泪,只有羡慕。
拎着桃花的道人转身走回来,看着少年,“你为何不哭?”少年聂离倔强而认真的说道,“人家哭有糕饼吃,我哭,只会有人笑话。”
桃花道人笑问,“我给你买糕饼,如何?”少年眼中有火焰升起,随即熄灭,“天下哪有这样的好心人。很多人说给我买饼,最后都跑了。”桃花道人向着糕点铺掌柜招手,姿态与小童父亲一模一样,“掌柜的,玫瑰糕饼,再来一斤!”
看着眼前的糕饼,少年知道这次不是做梦。
他狂吃着糕饼,声音模糊地说道,“你这样的好心人,将来肯定能做神仙。”桃花道人递过水囊,笑着说道,“慢慢吃,管够。”
少年停住咀嚼,抬头看着桃花道人,“你的意思,以后你管我?”
桃花道人点头,笑着说道,“还没吃饱?掌柜的,玫瑰糕饼,再来一斤!”少年聂离,急忙摆手,“今日吃够了,以后想吃了,再买!”他看着桃花道人,说道,“你真的要管我?”
桃花道人牵起少年的小手,“我带你回家!”
桃花道人没有子嗣,但不知为何,看到少年第一眼,便非常喜欢。只因为初见的喜欢。桃花道人做了决定。我从未收过弟子,今日破例,收了他!
少年跟着桃花道人,走过悠长的雨巷,斜风带着细雨,重新归来,桃花道人摘下斗笠,戴在少年头顶。少年心中,已不如方才害怕,身边的道人,便是他以后的依靠。
桃花道人住在天山脚下。
少年跟随桃花道人学剑五年,每次桃花道人教他剑法时,总是随手提一根树枝,桃花盛开时,便是一枝带花苞的桃枝。
道人说道,“剑术高手的剑,在心里,而非在手上,心里有剑,用什么都是剑。”
少年刺出的每一剑,都被桃花道人轻挥树枝拨开,几乎没有重量的桃枝,似乎尽得四两拨千斤精髓。
越是如此,少年练剑越勤,到了后来,桃花道人手中桃枝,要躲开剑锋,少年乘势逼近,一剑削掉桃花道人手持桃枝上一朵花苞。
少年惊慌无比,赶紧收剑,却见师父笑得分外畅快。“你刚才一剑,若是削断桃枝,师父更高兴,从明日起,我教你滞物。”滞物,便是要将剑尖,跟随对手移动,如粘连粘贴,永不断绝,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处于攻势。
从大雪纷飞寒冬,练到桃花吐蕊,少年聂离仅仅成功一次。
桃花道人闭眼,轻嗅花香,笑着说道,“一次不够,再来十次!”
剑气纷飞,桃花纷落如雨,练到第四次时,桃花道人大声道,“可以停了!”少年宝剑不停,大声道,“师父,弟子决心多加五次!练至化境!”
桃花道人大声道,“若是练到化境,我这片桃林,便要不保了!”少年狡黠一笑,挺剑而立,雪亮锋刃上,三朵桃花连成一排,摇摇晃晃,却不落下。
当晚,桃花道人喝得微醺,笑道,“当年我破滞物之境,耗时三年,你只用五个月,孺子可教也!”
聂离剑术,从此之后,日益精进。
天气暖和之后,桃花道人带着聂离下了天山,如今聂离,如展翅雏鹰,要遨游天宇,感受天大地大。
师徒两人,从漫天黄沙,走到杏花春雨。聂离跟随师父,拜访无数高人,领教剑法,桃花道人挺拔的身材,缓缓佝偻,而聂离身材,日渐挺拔,剑术更是出神入化。
看着师父日渐苍老容颜,聂离心有感触。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岁月轮回。世界上唯一不败的高手,只有岁月。
桃花道人的身体,日渐虚弱。
一天晚上,他居然咳出鲜血,聂离急得大哭,桃花道人却笑着说道,“人总归要死,但我几年内,还不会有大事。你若是真的疼我,便去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我知道你有了本事,心情大好,也许多活几年。”
聂离哭着说道,“我不读书,也知道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您虽然是我的师父,但在我的心里,已经把您当成了父亲,如今您有病在身,我怎么能离开呢。’”
桃花道人笑着说道,“你只知道父母在,不远游,还有下一句,游必有方。你守在这里,对我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要是闯出一番名堂,我心情舒畅,也许就好了。”
聂离流泪下了天山。
他骑着青驴,一路背剑走来。在黄河岸边,*死了为害一方的大盗段天德,白衣处士凌绝顶,为了练习采阴补阳之术,竟然*死数十个童女。官府屡次捉拿,都被他逃了。
聂离枯守半月,终于发现凌绝顶踪迹,在鄂州与他大战三天三夜,最后呕出鲜血,遮住凌绝顶双眼,以滞物剑术*之。
官府想要封赏他时,聂离已经飘然而去。
有一天,聂离坐船,从湖州去嘉兴。同船有个英俊的少年,一直看着他,最后对聂离说道,“在下看上了兄台的宝剑,想请您高价割爱。”
聂离笑着说道,“看来公子也是爱剑之人,应该知道,宝剑对我们来说,就是生命,就算你花再多钱,我也不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少年笑着说道,“公子说得有理,您带着这样一把好剑,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觊觎公子这把剑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聂离觉得与少年投缘,便请少年喝酒,少年自报家门,名叫薛不弃,是苏州人。从小练习武功,主攻剑术。他主动拔出佩剑,请聂离观赏,虽不是铸剑大师所造,但钢口锋利,也是把好剑。
聂离怕报出真名,多有不便,就用了桃花道人和自己姓氏第一个字,报名陶聂。
薛不弃并没怀疑,与聂离喝酒交谈,他见识非常宽广,让聂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上岸之后,薛不弃非常抱歉地说道,“小弟还有事要做,兄台以后到了苏州,可以去桃花坞找我。”急匆匆走了。
聂离在饭馆吃饭时,听人们说起,当地有个富商,名叫尹万仇,为富不仁,今年已经六十岁,却抢了个十六岁的少女去做小妾。当地官府收了尹家的银子,放纵他胡作非为。
少女的父亲,告状无门,居然在衙门前撞死,尸体被邻居用芦席卷了回来,因为没钱买棺材,至今还没有下葬。
人们叹息着说道,“这家人真是可怜,父亲尸骨未寒,女儿又要任人欺侮。天地虽大,穷人的出路又在哪里?”
聂离不动声色,打听清楚尹家住处,入夜之后,在去尹家的路上,他发现薛不弃出现在前面。他暗暗一笑,原来这便是薛不弃所说的要事。
他不动声色,悄悄跟在后面。
尹家大部分人已经睡下,只有一间屋子里,透出灯光和女子的哭声。薛不弃拔剑跳下,冲向屋门,突然院子里灯火明亮,五六名壮汉,手拿刀剑,围住了他。
一人笑道,“老爷的好事,你都敢打扰,简直不想活了!”薛不弃一声不吭,提剑急刺。五六名壮汉,都是高手,薛不弃很快不敌,被一名壮汉削掉帽子,乌黑长发倾泻而下。
壮汉怪笑道,“原来是个女人,今晚老爷入洞房,咱们兄弟把她抓了,也入洞房!”其余人也跟着怪笑。又划烂了薛不弃的衣服。
聂离皱眉道,“姓尹的胡作非为,全都是因为有这些人,为虎作伥!”他跳下院子,运用滞物剑法,很轻松把那几个壮汉*了。
薛不弃冲进屋子,指着尹万仇斥责道,“以你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爷爷,却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当真是该死!”不顾尹万仇苦苦哀求,一刀将他*了。
女孩儿当即吓得昏死过去,薛不弃一把火,烧了尹家,然后背着少女离开了。
聂离站在城头,回看尹家方向,已经一片火海。
薛不弃笑着说道,“我倒是走了眼,没想到你是个高手。”聂离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想到,阁下是个姑娘。”
薛不弃转头,看向聂离,“尹家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聂离笑着,点了点头,“师父教过我练目力,黑夜之中,看物如同白昼,一粒米,可以看到鸡蛋那么大。”
薛不弃突然拔剑,抵住聂离脖子,说道,“你都看清楚了?”聂离点了点头,薛不弃持剑的力气,又大了一些,“你有没有婚配?”聂离摇了摇头。
薛不弃露出笑容,说道,“你看了我的身子,我便是你的人,记住,去桃花坞提亲!”
聂离哦了一声,薛不弃用剑指着聂离,“你若是不去,我便提剑自*,化成厉鬼捉你!”聂离又点了点头、
薛不弃走了两步,重新转回来,扔给聂离一个包袱,“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提亲时,买新衣服穿上,不要丢了我的面子!”聂离向着薛不弃背影,大声道,“我不叫陶聂,我叫聂离!”薛不弃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我管你叫什么,我嫁的是你这人!”
她走了几步,再次回头,“有个天山来的少年,也叫聂离,是不是你?”聂离又点了点头,薛不弃哈哈大笑,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两天后,少年聂离,站在桃花坞薛家大门前。那幽深阔气的宅院,聂离之前从未见过。他看着手里的礼物,觉得有些轻了。
大门突然打开,薛不弃在里面向他招手,说道,“我爹妈都等不及了,快随我去见他们!”话未说完,就被好几个丫鬟拉走了。
少年聂离,整理衣服,大声道,“天山聂离,向薛府大小姐求亲!”门突然开了,两排盛装的下人,排列成两排,恭恭敬敬向他行礼,鼓乐声也响了起来。
少年聂离,如在梦里。他看到屋子正中,端坐的薛府老爷,正是曾经败给自己的薛青山。
他大笑着说道,“当年败给你,那又如何?如今我是你的老泰山,还不赶紧磕头?我这女儿,天性顽皮,嫁过门后,你要是欺负我,我可不答应,虽不是你对手,也要与你拼个死活!”
桃花坞原本是晴天,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出时,天开始下雨。雨很小,不能湿透衣衫。有个新开的糕点铺,伙计大声叫卖着玫瑰糕饼。
少女侧头,看向聂离,舔了舔舌头。
聂离已经心领神会,扭头大声说道,掌柜的,一斤玫瑰糕饼!
”少女笑着说道,“你的名字,叫离,我叫不弃,我们在一起,是要离呢,还是不弃?”少年没说话,笑着把一块糕饼,塞进少女嘴里。
雨又大了些,少年摘下自己的斗笠,戴在少女头上。他动作娴熟,一如当年,他跟随师父,走过那条幽深的雨巷。
师父,你在天山等我。你的徒儿,带着妻子,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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