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个那个……王峰来了!”表妹急急闯进化妆间,顾不上人多口杂,慌忙说道。
她跑得太快,几乎一个踉跄扑在我怀里。一旁的李军脸色微变,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马上要上台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好好准备下。”刚走到门边,回头看看我,赞叹了一句:“宝宝,你今天真美。”
我朝台上望去,外面已经是高朋满座,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我和李军的婚纱照。
王峰是我的前男友,而今天是我和李军的婚礼。
三年前,我入职一家建筑公司,成了王峰的同事。彼时我对周围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出纰漏挨骂。
饶是如此,还是避免不了被上司斥责。
“你怎么搞的?竟然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出错!”经理怒吼道。
我被投诉了。那个客户极度难缠,被他刁难是家常便饭。有一次,部门里的一个小姑娘忘记给他回电话了,被他骂了整整一天,还投诉给经理,说我们部门人员素质低下,最后以小姑娘被扣绩效奖金了事。
这次被他逮到,我要倒大霉了,弄不好还会被开除,可我的助学贷款还没有还清。一想到这里,我就脑瓜疼,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揪碎了。
“经理,我错了,我马上去改。”我拖着哭腔答道。
“改?当然要改!还要跟客户赔礼道歉,直到他亲口说原谅你!另外,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没了。”
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工作保住了,绩效奖金扣就扣了吧。
没有绩效奖金,工资交完房租后,我至少得吃半个月的清汤面条,但幸好工作还在,不然我这样的闷葫芦性子又得重新找工作找房子了。
但是后来发了工资我才发现并没有扣我绩效奖金。
从同事们的戏谑中我逐渐知道是王峰向经理承认错误,说是因为他交代不清楚才导致的错误,自己会向客户赔罪,希望不扣我的绩效奖金,可以扣他的。
我对他的感激还没有说出口,就收到他的生日宴邀请。
本以为是全部门同事一起的,到了后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脸吃惊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第一次单独跟男生外出,我心生胆怯,面上一窘,抓起包包就要开溜。
”哎,那你别急。同事们都在,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包间唱K,他们不知道我又另外开了一个包间,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我不禁脱口而出,酸道:”你好有钱啊!”
他笑笑:“没办法啊,我怕单独约你约不出来,又怕同事们知道了让你压力大。”
那顿晚饭是我在公司里第一个温暖又尴尬的印象。头顶的灯光照着明亮微凉的刀叉,靠窗的二人桌,适时进退的服务员,对面是王峰微热的眼神,配上缭绕耳边的音乐。我像是聚光灯下无处逃脱的灰姑娘。
他看着我笨拙可笑的姿势,并不说穿,只细心地替我切好牛排、面包。我享受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很是心虚,拿出上班快迟到了的架势塞几口匆匆逃离现场。
此后,他成了我在冬日里的暖阳,前方漆黑的路变得清晰起来。我们逐渐出双入对,眼里只看得到彼此。有段时间我加班很重,经常顶着薄薄的月亮回到出租屋,他已经睡熟,鼾声微微,听到我的动静努力睁开惺忪睡眼,说:“宝宝,给你煨着排骨粥呢,快去吃了再睡。”
我努力攒下每一分钱,憧憬着在这流光溢彩的城市有个我们的小窝。小窝不用大,有他,有我,有四季。
他看我省得不像话,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心疼得连连自责:“宝宝,等这个月工资下来了给你添件连衣裙,我一定努力让你幸福。”
我心里一甜,已经红了眼眶,气势却不输:“谁要你买,我能给自己买。”
他气笑:“好好好,宝宝自己买,我的钱给宝宝。”
如梦幻泡影,幸福像是暮春里的雪绒花,太阳还没当空就开始融了。
五年没见的母亲找上门来时,带着凛冽的眼神,我心里腾起晦暗的疑云。
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径直找上了王峰。开门见山直指要害:“你们结婚我不反对,但是彩礼要给够,我们村的行情已经飙升到30万了,你也照这个数来,再送20万的车就行。”
王峰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阿姨,我们家一下子拿不了这么多……”不等我妈再发难,我惊讶地问道:“妈,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要车干嘛?你又不会开。”
母亲瞥我一眼,叹了口气:“你弟弟被电信诈骗了好几十万,家里已经掏空了,欠了不少外债,他很争气,想要辆车跑滴滴……”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见了,直觉脑袋嗡嗡响。气血上涌之际,我顾不得王峰在场,逼视着母亲:“你真要为你那个废物儿子搅和我的幸福?为了他卖掉我?”
“……你毕竟是个女儿,不能给我养老……”
那场谈话,以母亲摔门而去而告终。临了,甩出一句:满足不了条件别想结婚!
我气到顿足大哭,一时缓不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王峰见我醒了,双眼里漫着血丝,激动得连眉毛都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宝宝,咱们已经有了小宝宝了!难怪你最近胃口那么大,还总是半夜里喊饿。”
孕5周 宫内单活胎。B超单如此显示。
我下意识地用手抚摸肚皮,想要感受小生命的神奇,但是毫无动静。
“医生说宝宝最早也得在16周才会动,你呀,太着急了。咱们的宝宝一定很顽皮,到时候你可能还嫌弃他太折腾呢。”王峰的神情像是已经把宝宝抱在怀里的感觉。
“还是斯文点好,不能太随你了,你就是个大男孩。”
“嘿嘿。”王峰挠着脑袋一个劲地傻笑着。
看看B超单,再看看身边的王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从内心深处漾出来。感谢上天,我终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王峰回家时间越来越晚,到家蒙头就睡,我心疼不已,劝说宝宝还没出生,不要太辛苦了。他摩挲着我凌乱的头发,笑笑:好。
现在想想,王峰的出走是有征兆的。
那天我刚进门就听见王峰的慌乱:“……阿姨,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求您理解理解……”那头一通咆哮就挂断了。
他转头望着我苦笑,清澈的双眼竟然泪光点点,一束夕阳斜穿过窗户打在他粗硬漆黑的头发上,显得颓废,凄美。
跟他通话的是我妈,得知我*了,急不可耐地要彩礼,要我报答她多年的养育之恩。
我感知着小生命的蓬勃,心疼王峰的为难,告诉他,实在不行咱们可以不给彩礼,不用经过我妈,咱们自己领证过就行。
王峰听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明媚,之后是漫长的沉默。他表示要回趟老家,要我照顾好自己。
我没有等来王峰的好消息,却等来了母亲的谩骂。
“王峰就是个穷小子,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说是回家筹钱,这都个把星期了,连我电话都不接了,肯定是跑了!……你也大了,该替自己想想了!”
“你有收到王峰的电话吗?没有吧?他肯定是跑了……”
见我雷打不动,母亲又改打感情牌:你毕竟是我亲闺女,我心底肯定是想着你好的,女孩子的青春一晃就过了……
王峰回家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连我的信息都不回复,我快要藏不住肚子了。
意外发生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三天。
那天我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口干舌燥,吃了半个冰西瓜,只觉神清气爽,又跑去睡回笼觉。
天擦黑的时候才又饿醒,感觉要拉肚子,真的就是拉肚子了。拉得天旋地转,竟然没法起身,感觉到肚子有微微疼,疼痛越来越明显了,直觉告诉我,可能要出事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医院,醒来才知道宝宝已经没有了。
我摸着还没来得及隆起就已经空空如也的肚皮,心底怨念着王峰,泪水恣意横流。我不恨谁,只恨自己没有福气。
王峰,我们到此为止了。
我删掉了王峰所有的联系方式。离开了原来的城市。
“想要彻底删除一个文件,就应该有新的文件太替代。”
这话不知谁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认命似的,我接受所有的相亲。行尸走肉般地,挂着程序式的笑容,跟那些不相熟的男生吃饭看电影。通常电影还没散场,我已经失联了。母亲经常恨铁不成钢,骂我不成气候。
这期间,李军走进了我的视野。在我荒芜的心空里,李军像齐天大圣一样带来了生机,点亮了我死寂的心灵。
和王峰的炙热不同,李军的感情是润物细无声的,总在不经意处让人感受到他的温暖。
李军说着就走出去了,挺拔的身姿总让我想起一个词:玉树临风。
往事如潮水一样漫上心头,酸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能忘记,今天是我和李军的大喜日子,我不能失态,不能让李军难堪,我的新郎是李军,不是王峰。
我不打算见王峰,可他已经递出话来,今天非要见到我。
我怕他闹出事来,只得见他。
他红着的双眼冒着颓废的火光,像是要吞噬周遭一切。“兄弟,来都来了,就喝杯喜酒吧。”李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上来就双手握住王峰,又象征性地拥抱着王峰。
王峰抽离的思绪这才回到现实,忙忙摆手:“不了不了,兄弟,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给你添堵的。但是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可是随时都会来的。”
“放心放心,您没这机会。哈哈“
这番“威胁”还没说完,就和李军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他听说我今天结婚,特意过来贺喜。
我终究还是问出来了,你当初为什么一去不返,杳无音讯?
王峰唏嘘,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就那么一去不返了,害得我受了那么多伤害,以至于物是人非。
当初,他回老家后已经说服了父母拿出彩礼钱,甚至将住房粉刷一新,置办了新家具。就在一切都顺利的时候出事了。
他父亲在做活的煤窑被砸手上,人是被救出来了,但已经不省人事。王峰只好拿出将将攒够的彩礼医治老父,重症监护室一旦进去,再多钱都比纸薄,时间一长还拉下巨额债务。王峰自觉没脸见我,跟人计划出境务工,不料被骗去了缅北监禁,原来所谓的高额收入工种只是电信诈骗,王峰不肯跟人同流合污,不愿意残害同胞,在那里吃了不少苦,还是最近才被解救回来。
他千方百计地四处打听到我的消息,知道我今天举行婚礼。感慨世事无常,觉得必须来看看我的新郎,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是我没福气,兄弟,好好对她,祝你们幸福。”他留下这句话头也不会地离开了。至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
大厅里音乐缓缓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有请新人入场——”司仪顶着灿烂的笑容饱含深情地说道,职业道德让他对每场婚礼,每对新人都包含祝福。
“宝宝,你好美,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李军看看司仪又看看我,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今天的阳光很美,照在身上好舒服,每个毛孔都熨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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