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是一条溪的名字,但它不是浙江湖州的苕溪,那溪早在唐代就非常著名了。这苕溪,是浙江奉化江上游的一条支流,在尚田境内。
尚田,我第一直觉理解,崇尚田园,高尚之地,真是个有诗意和哲理的地方。
第二次到尚田,走进了苕霅(zhà),一个有九百多年历史的古村。
我来苕霅访龙,苕霅布龙,八百年前就蛰伏于此。
《说文》里给“霅”的本义解释是:雷电交作。
950多年前,陈姓族人迁居至苕溪旁。每当干旱季节,族人便去龙潭或溪中向龙求雨,他们见水中蛇、鳗、蛙等水生动物,一律尊视之为龙,请而归之,当神供奉。雷电交作过后,往往大雨倾盆,旱情解除。那些“龙”于是被送回原地,怀着感恩的心,族人们要举行隆重的仪式,以祈来年再保佑,布龙就这样开始降临苕霅了。
我们到一座宽大的房子里看龙,这里将建设苕霅布龙博物馆。红地毯上,一条金龙,正神气地盘踞在屋子中央,身上的细圆金鳞闪着微光,龙眼瞪得大大的。四周的墙壁边,则昂首伫立着另外三条龙,休整待发的姿态。
陈行国给我们介绍龙,他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这个57岁的汉子,深幽色的脸庞上,写满了对龙的崇拜。他12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舞龙,一招一式苦练,后又师从奉化舞龙大师陈世雄,技艺日渐精湛。1978年,陈行国17岁就执掌龙头,为奉化队夺下了省里舞龙大赛的第一名。
由雷电交作的本义,引伸出“霅”的第一个意思是,震慑。
长得壮实又略带文气的陈亮亮,是陈行国的儿子,虽只有27岁,却已经是国际级的舞龙裁判和教练了。父亲高擎龙头的英姿,矫健而多变的舞龙身姿,这样的舞龙场面,陈亮亮从小就爱看。龙头在父亲手里,每一次的腾挪翻飞,他的心灵都会震撼激动,他说,他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习舞龙了,这个年纪,也差不多是他父亲向祖父学习舞龙的年纪。小陈天生爱龙,学生期间,就参加各种舞龙活动,节假日回家,帮助父亲制作布龙,大学毕业,他干脆子承父业,专心舞龙、制龙。今年5月6日至12日,应韩国大邱市长邀请,小陈就和苕霅布龙队一起参加了“2018大邱多彩庆典”活动,苕霅布龙又一次在异国一展风采。
舞龙带来的震撼,不仅是陈亮亮的感觉,许多人也有同感。重锣紧密捶起,龙头向着苍天昂扬起来,那是一种丰收后的再希冀,希望来年更加风调雨顺;那也是一种敬畏,敬畏和尊重自然,人类唯有与自然和谐相处,才能两者皆安。
对于舞龙场景的描述和回忆,作为一个普通看客,我想用“霅”的第二个引伸义来表达:欢声雷动。
《奉化县志》记载,1946年农历正月上灯日(十三日至十六日为灯节,第一天谓上灯),以陈世雄为龙头手的苕霅舞龙队,在奉化大桥商会组织的“庆祝抗日战争胜利百龙大赛”活动中,一举夺冠。
全民庆祝胜利,又是中国传统佳节,苕霅布龙,制造了欢声雷动的最高潮。
苕霅布龙以“游、盘、滚、翻、跳”为舞蹈主线,张弛有序、节奏欢快。陈行国们在快船龙、摇船龙、擦身龙、左右跳等传统舞姿的基础上,创新推出了半起伏、蝴蝶式、水荷花、高塔盘等十余个新颖的造型,以静托动,全国名声日隆。
形变龙不停,龙走套路生。
人紧龙也圆,龙飞人亦舞。
舞龙高潮处,人龙合一,人群欢声雷动,只见陈行国的龙在飞腾,人在翻舞,龙身迎风,呼呼有声,他似蛟龙出海,翻江倒海,气势磅礴。
舞龙的同时,陈行国从17岁就开始学习制作布龙。四十年来,他已经为全国各地的舞龙队提供了两千多条高质量的布龙。走进陈行国的家庭制作工坊,陈亮亮正专心在扎荷花。陈行国的女儿陈晶晶,也正忙着整理和招呼客人。陈晶晶大学里学的是设计,她现在也专心制龙,她用学到的专长,将技艺又提升了一大步,现在他们制作的布龙,已经有几十个品种了。陈氏父子,还是省内外一百多支舞龙队的教练。本地的奉港中学、尚田镇小学,也都有学生舞龙队,孩子们从小就浸润在苕霅布龙所带来的欢乐里。
苕霅布龙,用八百年时光积聚力量而腾飞,它们一直是苕霅人重要的精神寄托,待龙身破损不堪,犹如人之老死,他们也不会丢弃它,村民们会举行隆重的仪式,点香,叩拜,然后点燃龙身,布龙乘着烈焰,袅袅而去。
赋予每一条苕霅布龙以鲜活的生命。
“霅”字,我以为还应有第三个引伸义:光耀闪烁。仿佛看见,在烈焰中腾升而去的苕霅布龙,正缓缓行走在云端,它们将不时向人类施布甘霖。
苕霅布龙,中华龙之一,它在中华龙文化的星空里熠熠闪光。(陆春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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