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突然,刀光一闪,枯叶一化为二,仿佛一对比翼双飞的彩蝶。
现在已是秋天,深秋。
剑气已横秋!
一位白发老者负手立在悬崖上,身后站着两位少年。“风儿,华儿,你们武功俱已练成,可以下山去了,今日西域邪教已进入苏州城,为师希望你们可以去铲除他们。”
“是师傅,楚风和师弟一定会拔除邪教。”站在左首的一个少年道。他身着白衣,剑眉之中卧虎藏龙。
“师傅,你就放心地去吧!师兄一定会办好的!”站在右首的少年话未说完就已一掌推出,生生地打在老者身上,尽管老者武功甚高,但毫无防备,让十成功力的“雷冥掌”打在身上,不死也重伤。
“师弟,你做什么?”楚风怒道。想伸手去拉老者时,已晚了。老者已如巨石般掉下悬崖。
“师兄,别怪叶华心狠,天魔教教主已经答应将他女儿嫁给我了,但条件是*死汉阳山人,加入天魔教。”右手少年已准备逃了。
“恶贼莫走。”楚风满脸泪痕,双眼发红,一掌打向叶华。
叶华亦一掌拍出。两掌相对,掌气四溅,枯树竟被拦腰折断。两掌掌力相当,但毕竟楚风是师兄,功力还是稍胜一点。
叶华自知不是对手,借掌力转身,两脚一蹬,施展“踏雪无痕”轻功向远处跑去。
楚风也无心去追,一口气跑到崖下。
汉阳山人的尸体就在石头旁,好像还没断气。
“师父。”楚风飞奔过去,泪已横飞。
“风儿。”汉阳山人两唇微张,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本书道:“这本《天骨心法》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你一定要练成,然后报仇。
声音越来越弱,话一说完,气就断了。
残阳如血,也如心。
楚风抱着汉阳山人的尸体,将它埋在了那棵折断的枯树下。
剑气已横秋,此恨何时休!
初春。苏州城。
暖阳已经融了城外的雪,各地来的小商小贩们又活跃走来。走街串巷,四处叫卖。
天魔教的确已经来到苏州城外了,几个月前就有许多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后来在城郊发现时,只剩下一堆干尸。很明显,是用火烤*。
“公子,买朵花吧!很漂亮的。”一个少女拦住了一个白衣少年,她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少年低头一看,是一篮子的玫瑰。
“玫瑰有剌。”
“那这个呢?”美少女从篮子底掏出一朵七彩的花。
“哎!这朵花倒是没剌又漂亮啊!”白衣少年后面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
“小心!”白衣少年一捂那书生的口鼻,身形退数十丈。这时那卖花少女身边的几个人都忽然倒了下去,身体顿时萎缩,死相惨烈。
白衣少年放下书生正准备追赶,那卖花少女手上甩下一粒圆球体,此物一着地便立刻炸开,散出许多白雾。
“天魔弹。”白衣少年遇状只能退,退回书生身旁。“她是天魔教的人。”
“幸好仁兄武功高强,才救得小弟一命,小弟不甚感激。”书生上前作揖道。
“不用。”白衣少年面无表情“那我们进客栈再说吧!”
“兄台尊姓大名?”冷漠白衣少年突然问道。
“小弟姓夏,单名一个宁字。”书生道。
“在下楚风。”白衣年道。
“楚兄不是本地人?”夏宁问道。他已经挑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了下来。
“不是。”
“哦!怪不得面生。”夏宁道。
“苏州城里的人你都面熟吗?”楚风突然抬头问道,眼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
“对啊!我们夏家在苏州已经有百年了,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这儿的人和地我都熟。”夏宁道。
“那你一定知道天魔教的总坛了?”楚风道。
“知道一点。”夏宁道。
“那你快带我去。”楚风拍桌而立,一手握住夏宁的手。
“再过十天就是‘天魔圣会’了,这几天他们都去各地召集人去了。”夏宁的脸竟微红,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被楚风握住的手。
楚风手里紧握的刀已经放下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风突然问道。
夏宁着实一惊,楚风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了。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不如楚兄到寒舍一坐吧!”夏宁定了定神,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楚风的话,但这无疑已是很好地回答了。
“好。走。”楚风站了起来,桌上的菜还一筷都没动过。
安乐巷。夏府。
夏府很大,至少让人感觉很大。
一进夏府夏宁人就不见了,楚风是由一个下人带到大厅的。一路上,不论他问什么,只要是和夏宁有关的,下人们都说不知道。
也许可以认为这些下人们是在装糊涂,故意不说。
但这次绝对不是,这是楚风的判断,他的判断只错过一次,那就是他没料到师傅会死在师弟手上。这是他第一次错,也只有这一次。
在仇恨的压迫下,他学会了沉着、思考、冷静。
多说多祸,少说少祸,不说没祸。
很多时候都是祸从口出,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大厅里本来只有他一个人。但是现在又来了一个,是个少女,虽不算很美,但是很清秀,仿佛出淤泥而不染。
“你是夏宁?”楚风问道,他脸上没有惊讶,甚至连任何表情都没有。
“刚才是,不过现在是夏玉。”
“嗯!”
“‘嗯’是什么意思?”夏玉问道。
“‘嗯’就是明白了的意思。”楚风道。
“你这人真有趣,说你是块木头,却又像鬼一样机灵,说你机灵,话却又像木头一样少。”夏玉掩嘴笑道。却让人有种别扭的感觉。
“因为我知道‘多说多祸,少说少祸,不说没祸。’。”楚风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扮成男人吗?”
楚风没有说话,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因为我父母双亡,家中就我一个女子我怕别人生恶意,所以扮成夏宁,也就是我哥哥来主持,让别人认为我家有一男一女两个主人。”夏玉道。
“嗯!”楚风道。
“这次我知道你是明白了的意思。”夏玉笑道。
“不是。”
“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夏玉问道。
“这说明我嗓子干了。”
他嗓子干了,夏玉当然知道怎么做。
所以她对厅外叫道“欣儿,敬茶。”
嗓子干了的人,当然要喝茶,没茶水也可以。
欣儿进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盏茶。
但楚风却发现那茶杯一直在抖。准确地说是欣儿的手在抖,不仅是手,全身上下都在抖。
今天已是春天了,苏州城已回暖了,若说是冷得发抖,是不可能的。
“公子见谅,欣儿昨天患了疟疾,故身体时冷时热。”夏玉也查觉了欣儿的情况。
“哦!”楚风端起了那杯饮了一口。
欣儿已经匆匆地退了下去。
“夏姑娘为何告诉我你的秘密?”楚风已放下了茶杯,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呀!”夏玉说得很轻松。
“你若是有恶意,就不必救我而可以挟持我了。”
“嗯!”
“这个‘嗯’又是什么意思?”夏玉又笑了。
“这个‘嗯’没意思。”
今天是雨水。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
雨水并不是说一定有雨,只是下雨的可能性大些罢了。
今天就属于可能性大些的时候。
楚风和夏玉在一个亭子里,夏府的亭子。
夏玉燃起了一块木,是紫檀木。
“姑娘喜欢这个味道?”楚风问道。
“对啊!”夏玉已经将木块点燃了。
“哦。”楚风应道,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越来越觉得你像块木头了。”夏玉笑道。
“哦?为什么?”依然没有表情。
“因为表情可以透露内心想法。”楚风道,“一个不想泄露的人就不该有表情 。
“那你能看出我的内心吗?”夏玉还在笑。
“你很得意,因为你认为我已经上当了,已经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了,但是你错了,叶华!”楚风一抓刀站了起来。
“哼哼。”夏玉冷笑了几声,身形暴退数十步,站到另一个亭子里道,“师兄,你变了,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夏玉伸手到脸上,用力一扯,竟扯下一张人皮,人皮后面竟赫然是叶华。
“你不问?”楚风道。
“问什么?”
“问我怎么知道的”
“多说多祸,少说少祸,不说没祸。师兄,好久不见,小弟还是先敬你一杯吧!”叶华抓起一杯酒,用力一弹,酒杯借力飞出,打向楚风。
“这杯我喝了!楚风伸手接酒,酒杯一到手,楚风从容不迫地喝下去。酒未到口,他身后的石桌已经炸开,他的嘴角也泌出一丝血迹。
“师弟,你怎么可以练天磨乱舞这种邪功?”楚风身形一晃,又被稳住。
“师兄,能打赢的功就是好功,管他邪不邪。小弟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罢转身想走,楚风竟也没有追的意思。
突然,就在叶华转身的那一刻,他竟自己倒了下去。
“师兄,你做了什么?”
“他没做什么,我却听他的劝把你的紫檀木换成了别的木头,味虽一样,但质却不一样。”欣儿赫然从楚风背后走出来。
“你……”叶华硬撑着站了起来。
“我只不过知道,,叶华在雨水这天一定要闻紫檀木香,否则就会筋骨酥软。”楚风已经走向叶华。
“哼哼!我还是失算了。”叶华冷笑道。
楚风不再说话,他已经出手了。
不,是出刀。
闪电般的快刀。带着灵力。
“这……这是……。”叶华的手指着楚风。他在颤抖。
“无骨心法。”楚风道。
“可是师兄,你还是算漏了一步。”叶华闭上了眼睛。
一个如血的残阳。一颗大好的头颅。
头是叶华的头。
楚风将它放在那棵折断的枯树下,他师父汉阳山人的墓上。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叶华的,是因为我端茶时用水给你写了个‘叶’字?”欣儿道。
“不完全是,当我第一次抓他手时就怀疑了。叶华左手有六指,他也一样。”楚风道,“我得知他在雨水这天要用紫檀木香时就已经确定他是叶华了。”
“你真的很厉害”。欣儿道,“我宁可和你打架,也不在你面前耍聪明。”
“可是你已经耍了聪明。”楚风转过身来看着欣儿,“而且耍得不错。”
“哦?”
“你就是天魔教主的女儿,莫可心。”楚风道。
欣儿一声冷笑道:“不愧是汉阳山人的大弟子,怪不得叶华那么怕你,竟为了你安排这么大局。”
“局是好局,可惜错误不少,而且是不可原谅的大错。”楚风道。
“哦?比如呢?”欣儿道。
“比如时间就不该选雨水期间。”楚风道。
“哦?”
“完全可以带我四处打听天魔教等过了雨水这天再说。”楚风道。他的表情没有变。
“看来真是错了。”莫可心叹道。
“你似比叶华更聪明,也更狠一点。”
“谢谢。”莫可心居然在笑,一个女人听到别人说她狠,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但你还是犯了个大错。”楚风叹了口气,似在替她感到可惜。
“哦?”
“你好像不太会说谎?”
“哦?”
“一个真正会说谎的人,他的十句话中一定会有七句真话,这样那三句谎话才会让别人更相信。”楚风解释道。
“我错了?”
“错了。”
“哪儿错了?”
“你若不撒这个谎,我现在就已经说不出话了。”楚风叹道。
“为什么?”
“死人会不会说话?”楚风不答反问。
“不会。”莫可心在笑。她笑起来很好看。一个笑得好看的人总会喜欢笑的。
“但是你撒了这个谎,你就要永远说不出话了。”
“哦?”莫可心仿佛很惊讶,“我记得你说过‘多说多祸,少说少祸,不说没祸。’”
“我说过。”
“那这岂非是件好事?”
“是。”
莫可心道:“我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
“哦?”
“我会把好事让给别人。”
“你要让给我?”楚风道。
“嗯!”
“哈哈!”楚风在笑,大笑,“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下呢?”
莫可心没有回头:“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没有”,莫可心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于是,她转身。
当她看到她身后的人时,一柄刀已经穿过了她的心脏。
楚风的刀。莫可心的心脏。
“你······”莫可心指着来人道。
来人正是夏家千金夏若欣。
“她死了?”夏若欣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毕竟她出身豪门,何时见过如此场面。
“嗯!”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夏若欣道。
“灭天魔教。”
“那你可以不用去了。”
“哦?”
“莫可心就是天魔教教主。”夏若欣道。
“她?”楚风不禁大吃一惊。
“嗯!”夏若欣道,“她一死天魔教就瓦解了。”
“哦!”楚风又恢复了冷漠。
“那现在你打算干什么?”夏若欣眨着大眼睛道。美目如深海宝珠。
“我好像没什么事干。”楚风道。
“那你留下来吧!”
“留在哪?”
“夏家”,夏若欣在笑。
楚风也在笑,大笑。
他健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
“我的夏家”,楚风大笑。却没发现夕阳下的夏若欣早已满脸飞红。是夕阳照的吗?
他身在中原,心却早已亡命天涯,随着两个亡灵——
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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