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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汴京.光
郊区,弯月如钩,零碎的星光坠于山间,只闻猿鸣声哀荡,微弱的月光下,见模糊着影子的两山之间隔有一湖。
忽有脚步踩于落叶上的声音,下山路上,两人一马,皆披斗笠,走在前面的个子高,看起来年长少许,后面的身子骨瘦弱,个子略显矮小,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两人行至湖边。
“少爷,此去必有凶险。”少年开口说。
夜色中,江面划来一叶孤舟,水声轻不可闻,“国家有难,你我为应势而来。”年长的开口道,声音清朗。
这一年距离北宋亡国,皇帝被俘,还有十五年,而此刻风平浪静,被贬至边疆的文官苏焕和他的书童坐在孤舟之上,怀揣着可在未来压倒北宋王朝的第一根稻草,正掠过家乡的群山。
苏焕闭眼歇息,忽的一道刺目的光束涌入,逼得他睁开眼。
“怎么回事?”,苏焕隔着船舱问。
“大人,都城到了。”,船夫说。
光线经久不散,书童揉了揉眼睛,也醒过来,苏焕拉开隔挡的布帘,看见江面上冉冉升起白烟,远处是清晰可见的人家院落,甚至皇城墙围也在视野之内,抬头寻找光线的来源,只见汴京的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线所笼罩之处,皆为白昼。
“现在是何时辰?”,苏焕问。
“午夜子时刚过。”书童答道。
3303年.地球
少年行走在垃圾埋成的高山之上,不时警惕的看向后方,日光偏斜,照射于空中,微小颗粒状的尘屑在光线中起舞,他自出生日起就被丢弃在这颗永不会落日的星球上,捡他回来的拾荒老人在临死前说:“地球在坠入永恒黑夜的前夕垂死挣扎。”
太阳迎来它生命的尽头,享受温暖余韵的人类没有意识到,比起寒冷的到来,氧气的耗散会先一步夺走他们的生命。
因氧气缺失而发动的淘汰机制正式生效,最先被放弃的是老人,接着是患有各类疾病的中年人,再后来底层青年被迫剔除生育功能,地球的供氧由联合政府统一供给,供氧区以外皆成无人区。
300年后,人类成功移居开普勒22b,无身份的难民和孤儿被遗弃,留在每日有限的氧量中垂死挣扎,地球成为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从美洲大陆到东方的断壁残垣,到处都堆砌着被丢弃的历史和动物的尸体。
人们因稀缺的氧量而发动猎*,拾荒老人因此而死,之后少年在仓惶中独自生活了十一年,每年他都给自己换一个名字,以望能在永昼的地球日里记住流逝的时间,他叫十一。
都城汴京.设局
皇城内,雨水先是悄无声息的浸润地面,之后势道变大,砸落于青色石板路上,一宫女着素色宫袍,外披斗篷,一手提着橘色宫灯,低头佝着背快速向宫中而去。
殿内帐幔随风纷飞,间杂着雨水,中心隐约有火光闪烁,人影憧憧,郭贵妃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却盖不过几丝皱纹,几十名宫女手持宫灯分立于两侧,郭贵妃焦躁不安的来回行走,眼睛不时望向帷幔之外。
殿外风声渐歇,脚步声响起,郭贵妃停下来,屏息听那声音越过帐幔到她面前,“贵妃娘娘,素容有事禀报。”来人正是方才着素色宫袍行于雨中的宫女,斗篷遮住她的脸,看不清面貌。
郭贵妃挥手道:“其余人下去,把宫灯都给灭了。”
待十余名宫女退下,风刮过,露出素容额角的一枚痣,她吹灭宫灯,到郭贵妃面前跪下,郭贵妃语气不无疑虑:“你去边疆已有数年,我如何信你?”
素容低头拱手道:“当年贵妃要奴婢起誓,说除非大事将至,否则绝不回都城,若回,娘娘必以宫灯为信相迎,奴婢信贵妃,皆因贵妃信奴婢。”
郭贵妃长舒一口气,道:“说吧。”
“郭将军要我传信,说被贬于边疆的文官苏焕从被俘百姓那里探听到将军与金人暗通款曲之事,不日便会抵京面圣,望贵妃早做准备。”素容回答道。
郭贵妃问道:“苏焕在边疆数十载,从未被圣上召见,如今擅自进京,找一理由*之便可,叔叔又何必让你传信?”
素容轻声道:“娘娘,苏焕此次,是得召进京的。”
殿内沉寂下来,一道声音从帷幔之外传进来:“诏!”是皇帝近侧的宦官八喜。
宫女入殿,将绛紫色的狐裘取下,轻披在贵妃的肩膀上,郭贵妃没看素容,只挥手道:“回去吧,我今日没有见过你。”
素容离开,郭贵妃行至殿外,面色苍白,刚要跪地,被八喜笑着扶起道:“圣上怜惜贵妃,跪礼免了,过几日圣上要宴群臣,诏贵妃前去打理。”
空中乌云密布,雨势渐小,郭贵妃道:“不知大宋国土是否都如汴京这般。”
八喜表情困惑,不解其意,郭贵妃笑道:“变天了。”
3303年.填埋场
暴动每天都在发生,氧量弥足珍贵,黄金被视之如粪土。
天空中悬浮无数颗光球,里面坐满了开普勒22b来地球参观游览的新人类,他们多数已经移居四五代之久,与地球人类不再拥有共通语言。
光球内的人类一般不干涉地球的生命状态,十一曾在一个还没坏彻底的翻译器里听到过解说,新人类称地球上这种蛮横的为了氧量而互相残*甚至将对方作为食物的举动为:一种奇异的返祖现象。
十一迅速越过几个已被占领的垃圾坑,除了躲避猎*外,他还必须每日去寻找无名死者剩余的氧量供给卡,那些卡被他们藏在坑洞的底端,有些和书籍放在一起,因此很少被发现。
拾荒老人收集的书堆满了整个垃圾坑,他教十一写字,十一抗拒说:“书应该被烧来取暖。”
老人笑着摸十一的头:“以古鉴今,这是个蛮荒的时代,你学字,多读些书,或许能依靠别人没有的智慧移居开普勒。”
十一侧过头,语气不无怨恨:“我只想死在这个垃圾场里,看哪怕一次的日落。”
老人死后,却只有书籍与十一相伴,老人生前留下的笔记本记满了如何寻找供氧卡的信息,这也是十一之所以能活下来的原因。
但今天他一无所获,沿着山脊的暗处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他看到前方火光蔓延,纸张特有的烧焦味灌入鼻内,有猎*者进了他的坑洞,十一无法冒这个险,只能徒劳的看着老人生前当作至宝的书籍被付之一炬,真正成为了取暖工具。
燃烧持续到隔天,最后的暖意消失殆尽,十一听见人声后惊醒过来,远远的看见几个人从坑洞内离开后,十一才小心翼翼的朝着坑洞走去。
洞内有被人四处翻找的痕迹,老人留下的笔记没有被带走,但已被焚毁看不清原来的样子,看来那群人一无所获,十一走到坑洞的暗处,将地面上被烧毁的书扒开,底端显露出来,老人告诉他,这个位置藏有一个盒子,关键时候可以救急用。
盒子很老旧,由铜打造而成,年代久远和常年挤压的原因,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十一用力将它掰开,里面单一个卷轴,其余什么都没有。
十一有些气馁,卷轴遇空气后颜色变暗,十一将它缓缓展开,是一幅画,宫殿以下被云层环绕,只有屋顶显露出来,十余只鹤飞至屋檐处站立,眼周一圈浓丽的红。
十一出生前,鹤已灭绝百年,他只在书中看过这种动物,画旁还有几行字,十一勉强能够认出几个来,“北宋政和二年上元之次夕,都城汴京上空忽然云气飘浮,低映端门,群鹤飞鸣于宫殿上空,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北宋政和二年,以东方文明的时间估算,应该是公元1112年,这是一副两千年前的画,十一着迷的看着,没有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后脑一阵剧痛,十一捂着脑袋转过身,看见刚刚已经离开的几个人手握着棍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就说这里面有人住,原本以为要多等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人笑着说,看身高和样貌,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只是瘦的厉害,透着破旧的衣服能看到肋骨的形状,十一只感到温热的液体沿着后颈往下流。
那男孩从同伴手里接过棍棒,十一这才看清棍棒上布满了碎玻璃,“你要是愿意自己先把卡交出来,我们可以晚点吃你。”,男孩说道。
十一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供给卡在手,今天注定死在这里,但画还被随意丢在地上,他得把它放回盒子里,再燃起火时,画或许可以幸免。
他开始假装到处翻找,一只手将画缓慢拖至铜盒,即将放到里面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被男孩的脚踩住,男孩弯腰将画捡起来,看了一会丢到地上,用棒子抵住十一的喉咙,朝其余几个人说:“他什么都没有,就是在拖延时间,直接放血吧。”
十一被倒吊起来,手腕动脉处被划开口子,他想起不久之前,猎*者来过一次,老人将他推到暗处躲起来,自己则被猎*者以同样的姿势绑起来,先放血,等人半死不活的时候,生火,用刀一片一片的剐下来烤食,这样新鲜,他听到猎*者这么说。
十一逐渐意识涣散,他看着坑洞上方的天空,光球刺目,竟比日光还要耀眼,开普勒22b,还有鹤的存在么?
都城汴京.箭
苏焕在城中停留数日,等待皇上召见,白天见客栈内人声涌动,门外车马不停,戌时之后人声渐歇,汴京夜亦如白昼,城内的百姓仍旧保持如常的作息。
几日的等待,先来的不是皇上的诏书,而是移清殿内的宫女,天色阴晦,宫女手提宫灯候于客栈外。
书童取来官袍给苏焕穿上,苏焕面色苍白,连夜奔波加重旧疾,他隔窗望向宫女,轻咳几声后道:“移清殿如今住的何人?”
“郭将军戍守边疆,最得器重,因膝下无女,故将远房的侄女送入宫中,如今正得盛宠,特许入移清殿,这是现汴京人人皆知的。”书童答道。
苏焕惊疑道:“几日不召,果有原因。”话罢便猛烈咳嗽起来。
书童拿出手帕,被苏焕拂开,他箍住书童的肩膀说:“圣上知道我有旧疾,当初诏书特许你随我进宫,若是我有不测,你一定要想办法把画送给圣上。”
书童点头,眼神坚定。
移清殿内,众画家们手握卷轴,宫女依次收过呈于郭贵妃面前,郭贵妃一一看过,眉头紧皱道:“诸位都是画院内深得圣上器重的名家,不过是一副贺宴图,为何只有那被贬的苏焕所作的入得了圣上的眼?”
画家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宫女走到郭贵妃旁侧,悄声耳语,郭贵妃听罢遣散众人,对宫女道:“宣他一人进来。”
苏焕候于殿外,看见通报的宫女走过来,便由书童搀扶着站起来,“贵妃只诏苏公子入殿。”,宫女说道。
待苏焕身影消失于殿中,书童悄然站立,他怀揣有一个布袋,里面是苏焕的赌注,贺宴图的下半部分,见四下无人,他迅速离开。
苏焕跪于帐幔之外,“起来吧。”,一道柔媚的女声响起:“苏公子一路奔波,本就有旧疾,若是倒在本宫这里,圣上可是要怪罪的。”
苏焕这才起身,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流下,郭贵妃站在他的不远处,语气漫不经心道:“圣上知会过,苏公子那里有一副贺宴图,几个月前呈了前半部分来,圣上看了夸赞不已,诏苏公子完成下半部分后速回都城,想必今日画已成,此次设宴,均交由本宫操办,还请苏公子将画交于本宫。”
苏焕轻声道:“我时日已不多,这幅画乃是用尽毕生精力所成,我希望能亲自献与圣上,还望贵妃莫要怪罪。”
郭贵妃叹气道:“苏公子之所以被贬,是因家父牵连所致吧?不过是因为在圣上面前弄坏了字画,便落得了个掉脑袋的下场,苏公子现今还要走上家父的路么?”
苏焕指骨泛白,道:“国有国法,我为臣子,便只有臣子的忠。”
“本宫清楚,苏公子目的不在于送画,可落花有意,苏公子的一番忠心,若是白费了,又当如何自处?”,郭贵妃温言问道。
苏焕道:“我心已定,画并未带于身侧,贵妃还是莫要再劝。”
郭贵妃轻笑,两手轻拍,宫女双手抱一木盒呈上来,郭贵妃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轴,缓缓展开,“苏公子笔法精湛,鉴赏力非凡,这幅画我是冒着*头的罪寻来的,只盼苏公子看后,心中所想能略有改观。”贵妃道。
随着画卷的展开,苏焕的视线逐渐被吸引住,整幅画作只有黑白两种底色,描绘的是流民遍地,颗粒无收的惨淡景象,人饿如骷髅般,眼神空洞的看着画面外,叫观者触目惊心,苏焕不忍看这景象,从边疆回都城的路上,目之所见,都是这样的惨状。
“作画之人将之名为《饿殍图》,曾在一年前将画献与圣上,当即被抄斩,苏公子,圣上只信太平盛世。”郭贵妃道。
苏焕浑身冰凉,双手颤抖,他努力镇定下来,道:“话乃贵妃一家之言,苏某本无家室,且时日无多,愿以死谏言。”
郭贵妃道:“也罢,苏公子一心为求死而来,本宫不过怜惜苏公子死的不值罢了,如今有一方法,能让苏公子亲自看到圣上的抉择,但需以性命相赌,公子可愿一试?”
苏焕摇头道:“苏某并无可赌之物。”
郭贵妃笑道:“苏公子的书童已离开有些时辰,想必贺宴图的下半部分与我这饿殍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吧?里面莫不是连我叔叔的罪状也一并画了去?”
苏焕面色泛白,他抬头,第一次正视郭贵妃。
雾气渐起,书童行走于青砖上,却听空中有振翅声,他抬眼,看见几只鹤低空飞过,正是时候,他加快速度朝着鹤的方向而去。
晨钟响了三下,寝宫内御用的案台上笔墨已经备好,徽宗提笔,看着满案堆叠的奏折,不由得皱起眉头,八喜意会,上前拿走奏折,放上了丹青颜料。
雾气自窗外翻涌进来,与香炉相映成趣,徽宗起意,行至寝宫外,见雾气遮盖寝宫,只有屋檐显露出来,忽听鹤鸣,徽宗抬头,见数十只白鹤低空飞过。
这时一武将见皇帝与白鹤距离过近,手里弓箭抬起,准备朝着白鹤射去,白鹤似解人意,朝空中长鸣不已。
八喜见状,忙去制止武将,但为时已晚,箭已放出,却见一少年自雾气中冲出,径直朝飞箭奔去,双手朝虚空一探,竟生生抓住了飞向白鹤的箭,十余只白鹤飞至屋檐站立,少年跪于徽宗面前,双手呈箭,两只手腕各有一条割痕。
徽宗大悦,拿过箭道:“天赐之箭,佑我大宋,起身吧,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卑民是边疆承事郎苏焕的书童,唤作十一,能解鹤语,方才是逐鹤而来,不晓得这是圣上寝宫,卑民罪该万死。”书童话罢,却见他眼眸黑白分明,毫无畏惧之色。
“好一个苏焕,身侧竟有此奇才,唤鹤倒是在其次,你来此有何目的?”徽宗道。
十一低头道:“圣上明鉴,卑民前来,是为了向圣上献图,少爷时日无多,希望毕生心血所作之图能为圣上亲眼所见。”
徽宗眼中闪过一瞬的惧色,正要开口,却见八喜跌撞着快步走过来,“圣上,移清殿出事了!”八喜尖声道。
徽宗愠怒道:“何事如此惊慌?”
八喜语气吞吐:“移清殿宫女来报,说贵妃遭那被贬文官苏焕轻薄,现正悬了白绫,准备上吊啊!”
徽宗将箭掷于十一面前,冷言道:“将这少年羁押于宫内,若是逃跑,便*。”
十一被绑起来,见徽宗一行远去,且不说苏焕命运如何,他抬头看着这城上高高悬挂的光球,这局究竟作何解?他开始怀疑自己来的目的了。
3303年.破局
十一醒过来,手脚被割开的位置剧烈疼痛,还能感觉到这些,证明他还活着。
刺目的光线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刹那间,那光线又消失无踪。
他依然被倒吊在空中,绑住他的几个人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刀,表情凝固,十一能看到刚刚给自己放血的那把刀上,残留的血液悬在半空中。
“你为什么要藏着那副画?”一道机械般的音调在耳侧响起,分辨不出性别,十一朝声音的方向看见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线减淡的缘故,光球内隐约有人的轮廓。
是开普勒人。
十一清了清喉咙,声音干哑:“它已经被保存了两千年,不应该被一把火给烧了。”
“我认识一个人,他来自地球,你们很像,那副画是他留下的,他打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画是连接开普勒和地球之间的媒介,因此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成功了,你能移居开普勒。”那音调说道。
“要是没成功呢?”十一问道。
光线扫过那僵立的几人:“你会再次回到这里,选择一个任意的时间点,躲开这些人,继续逃亡。”
十一别无选择,他看着手腕上的割痕,能清晰的感觉到疼痛,证明这不是梦境,末了,他点了点头。
光线愈加强烈,笼罩住他,再次看清面前的景象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悬浮在天际,一只白鹤飞于他身侧,带他破云层,一座巨大的都城显现于眼前,“这是都城汴京。”白鹤道。
十一看向都城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光球。
“问题是在人类移居开普勒之后出现的,死亡率曾一度非常高,研究发现开普勒的空气有慢性致命的成分,因此人类不得不在光球中居住,但在创造者打造的都城汴京内,人类能够短暂脱离光球。”白鹤道。
“人类在开普勒打造了一个千年前的世界?”,十一疑惑道。
“创造者将仿生人放入这个世界内,借此保留人类遗落在地球上的文明,但最终的目的是能够让人类最终在这个世界得以生存。”白鹤回答。
“我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十一问。
“看见那颗光球了么?”,白鹤说。
十一看过去,只见都城以外的山川皆步入黄昏,只有光球下的城区犹如白昼。
“由于致命的空气成分,开普勒的人类开始和地球人类面临同样的困境,联合政府根据出生者的意识生成期下发编号和发放光球,也就是说,开普勒居民在出生后会自发得到属于自己的光球,但你看到的这颗,有编号却没有人。”白鹤说道。
“没有人居住的光球?”,十一问道。
“我们判定,目前都城汴京的仿生人内,有一个拥有了自主意识,且已经存在数十年之久,在此期间,人类能够脱离光球的时间越来越短,这颗悬挂在都城上的光球破坏了世界内部的生态循环,企图以此让人类离开这个世界,但如此一来,人类将会丧失最后的希望。”白鹤话罢,十一已经落于一户府门院落前。
“仿生人自被创造之日起,便拥有终生的轨迹和追寻目的,你要仔细寻找逆势者。”白鹤话音落下,再次振翅起飞。
“如何判定我是否成功?”十一问道。
“光球消失。”,空中已没有了白鹤的身影。
十一的目光回到院落前,见门庭上一块牌匾,写有‘苏府’二字,紧闭的大门之间打开一丝缝隙,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看到十一,不待十一说话,便高声道:“少爷,城郊先生送过来的书童到了。”
只听府院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没过一会,一张略显青涩但已初有俊朗之相的少年跑出来,看着他笑:“你别怕,我虽是少爷,却知礼数,你跟着我,往后同出同进,我会待你如亲兄弟一般,我叫苏焕,你叫什么?”
十一心中生出暖意,地球上无止境的猎*让他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对话,他抬头看着对面光般明亮的少年,说:“十一。”
都城汴京.逆势
汴京城内的大牢总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这种味道从多年前苏焕第一次被抓入狱时就牢牢黏住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这种感觉他无法与任何人言说,因为能够理解的人都已经死了。
几天前,当郭贵妃衣衫不整的站在皇帝面前以血泪控诉他的罪行时,他从皇帝的眼中看到了自深层散而出的不屑一顾。
郭贵妃已有两个皇子,虽风韵犹存,但年龄已与苏焕故去的阿娘相仿,郭贵妃在赌,赌皇帝会对真相视而不见,赌苏焕的以死进谏毫无意义,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那不屑一顾又代表着什么呢?苏焕想不明白,他那掉了脑袋的爹也想不明白,让臣子们以死相互护的大宋江山就被几幅字画遮在后面,皇帝是对亦真亦假的画境不屑一顾,还是对黎民百姓不屑一顾?
苏焕感到胸口某种炙热的东西正一点点冷却下去,腐朽的气味亲切的包裹住他,像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十一醒过来,先是环视了一圈囚禁他的房间,突觉胸口空荡,他探手进去,面色登时大变,贺宴图的下半部分不见了,他抬头,见紧闭的大门露出一道缝隙,有光从里面透出来。
十一站起来走过去,离门越近,一股烧焦的气味便散过来,那味道十一总觉得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他努力回想,终于在推开门的时候想了起来,那是纸张被燃烧时特有的气味,他和老人所住的垃圾坑洞被燃烧时,就曾散发出这样的味道。
推开门,把守的侍卫消失无踪,他面对宫殿内繁复曲折的走廊,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苏焕现下的处境怎么样,烧焦的气味愈发浓郁,十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便顺着那气味走过去。
沿着走廊朝前,视野逐渐开阔,到尽头,一座恢弘的宫殿显现出来,殿前用青砖铺就的空地中央站立一人,面前有浓烟升起,十一颔首恭敬道:“陛下。”
似乎并不意外十一的出现,宋徽宗只道:“不好奇朕在做什么?”
“卑民擅闯陛下寝宫,本应是死罪,万不敢妄动其他念头。”,十一回道。
徽宗伸出一只手朝十一招了招,说:“随朕来。”
十一跟随在徽宗身后,进入宫殿之中,到案台处,徽宗坐下,说:“研墨。”
十一依皇帝之意行事,见徽宗提笔在绢本上勾勒出线条,再层层渲染着色,画面的轮廓显露出来,琉璃屋顶被云雾环绕,十余只鹤站立其上,十一没有想到,自己竟能见到那幅他拼死保护的画作的完成过程。
只可惜他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两千年前的幻象,地球上已经无法找到这位皇帝的生平记载。
徽宗写下题跋,最后道:“方才朕烧了你带来的画。”
十一心中早有预感,但不免失望,徽宗接着说:“你随白鹤而来,是大宋的祥兆。”
“陛下,我虽逐鹤而来,但陛下烧了的那幅画才是我的来意。”,十一道。
“你敢这么说,不怕朕*你的头么?”,徽宗的语气却并无怒意,只间杂着疲惫。
“方前陛下明知卑民的来意,却并未*卑民。”,十一说。
徽宗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前,说道:“黎民苍生所受之苦,朕知晓时竟为时已晚,十一,苏焕冒死画下郭将军与金人暗通款曲之事,除你之外,可还有人知道?”
十一摇头。
“朕要你做朕的矛,苏焕当朕的盾,合力将郭家人包括贵妃在内斩*于都城中,半点风声不可透露于边疆,你可愿意?”,徽宗道。
十一跪下,拱手道:“肝脑涂地,愿护大宋安宁。”
徽宗扶起十一,走到案台边,看着那幅画道:“就叫《瑞鹤图》罢,这图是因祥兆而做。”
大牢内烛光闪烁。
一着素色外袍的女子行至关押苏焕的牢房外,掀开斗篷,道:“民女素容,前来得一个答案,公子可考虑好了?”
苏焕坐于牢房内,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半晌后说:“等吧。”
牢外传来响动,苏焕面露诧异之色,素容隐至黑暗中,消失了踪影。
牢门被人打开,光线刺目,待双眼适应光线之后,苏焕看到十一带着一众侍卫出现,牢门打开,十一扶起苏焕道:“少爷,你的画起了作用,皇上要你我一同斩*郭家,如此大宋的江山方可保住。”
十一说完,却见苏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随即消失不见。
查抄的进展异乎寻常的顺利,不到半日,都城内半数的郭家家臣、家眷及与郭家多少有牵连的官员皆被问罪,苏焕得以继父亲的官职,回到苏家以前所住的府院内,亲人皆以发配至远地,只剩苏焕和十一站在院落中。
十一顾及苏焕的身体,将煎好的药送给苏焕,苏焕拂开,表示自己还能撑得住。
“少爷,看到这样的局面,你不高兴么?”,十一问。
苏焕愣住,笑道:“我自然高兴,只是此时此景,如何笑得出。”
一个侍卫急匆匆闯进来,打破院落内的宁静,道:“苏大人,郭贵妃刚于宫中自*了。”
苏焕面色突变,抬步便往府外走去,却不料胸中血气上涌,一口血咳了出来,十一连忙扶住他,说:“还是我去吧,少爷于府中休息便可。”
“不可。”,苏焕推开十一往前去,十一还要劝,却听苏焕的语气带着少有的怒意:“她先前如此陷害于我,此事必要我去不可。”
十一见苏焕的身影远去,心生疑惑,苏焕不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为何这次如此反常?他走到院落外的侍卫面前问道:“郭贵妃殿内的宫女可还有活口?”
“贴身宫女均已斩*,余数还关押于大牢内。”,侍卫说道。
“圣上下令不过半日,还未查及宫中,这些宫女为何会尽数殒命?”,十一不解。
“是……此前贵妃下的令。”,侍卫回到。
十一心中更加疑惑,看来只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解答这些困惑,“备马,进宫。”,十一道。
移清殿,宫内侍卫已将整个宫殿包围起来,苏焕匆忙行至殿外,见八喜在门外等候,便道:“公公,圣上如何回复,可要前来?”
“此等污秽之事有辱圣德,还请苏大人自行处置,切记,秘不发丧。”,八喜说完后,便径直离开。
苏焕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推开门,越过繁复的帐幔,将其中一块扯下来,盖在躺在地面的女子面上,转身对殿外侍卫说:“即不发丧,贵妃毕竟是两位皇子的母妃,掩面下葬,万不可辱没皇家圣地。”
侍卫听命行事,将裹于帐幔内的尸体放于箱子内,抬了出去,剩苏焕站在空荡的大殿内,风刮进来,有细细的脚步声,苏焕说:“进来吧。”
一宫女着素色宫袍,披着斗篷走进来,说:“还请公子协助我出宫。”
苏焕转身,笑道:“贵妃倒是信的过苏某。”
宫女将斗篷拿下,露出郭贵妃的脸来,“我赌苏公子的家国之梦不止于此,算是兵行险棋,幸好赌赢了。”,贵妃笑道。
“皇宫宵禁,望贵妃耐心等到明日,殿内已经查封,不会再有人前来,贵妃可安心歇息。”,苏焕说完便离开,郭贵妃坐到地上,拿出手里的刀子,上面还残留着血迹,“素容……”,贵妃喃喃自语。
皇城之外,十一见宫内侍卫抬着箱子朝外出去,上前拦住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没人作答,十一拿出徽宗手谕道:“奉命行事,还请几位官爷如实说话。”
“里面装的,是贵妃的遗体,八喜公公吩咐不可发丧,因此……”,一个侍卫答道。
十一下马,将箱子打开,见到帐幔裹着遗体,便问:“为何帐幔裹尸?”
“是苏大人吩咐的。”,侍卫回道。
十一将那靠近面部的帐幔略微一挑,将将见到额角一颗黑痣,便将帐幔放下,他并未见过郭贵妃,既是苏焕的吩咐,便道:“走南边的路,往郊区去。”
一天的问询并没有什么收获,天色暗沉,但永昼依旧,白鹤曾告诉他,要寻找逆势者,到底谁是逆势者?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答案。
皇城已点起宫灯,十一打算就此回府,突然想起什么,他迅速上马,朝着牢狱的方向过去。
狱卒见十一过来,忙拱手相迎,十一拂手问道:“郭贵妃的宫女,除去内侍,其余的是否还未斩*?”
狱卒略微思索道:“确有数十人还在牢中。”
“我要见她们。”,十一说。
十几个宫女一字排开,站立于十一面前,面色惶恐,十一道:“移清殿中可是宫中唯一一个宫灯为橘色的?”
几个宫女点头。
“我再问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可有你们不认识的宫女拿着这宫灯进殿?”,十一问,郭贵妃预先斩*宫女,一定有内信,此人很有可能是从边疆过来的,因此宫女们并未见过。
“大人,几天前确有一人入殿,手提宫灯,斗篷遮面,此人一入殿,贵妃便让我们退下了。”,一个宫女细声道。
“能最先提出面部特征的人,我就免其死罪。”,十一说,这些宫女似乎并不信贵妃已死,言辞间依然谨慎。
“大人,那日风大,我虽未看清全貌,但风将那人的斗篷吹起来一瞬,我记得,那人的额角有一颗痣。”,一个胆子大些的宫女答道。
十一愣住,他无意识中握紧拳头,问:“你可确定?”
那宫女点了点头,道:“既为保命所说,断不敢欺骗大人。”
十一转身,迅速离开。
还有半个时辰,都城的宵禁就要结束,如果郭贵妃还活着,必定从郊区走水路离开,十一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便打马朝郊区而去,他此行并不是为了郭贵妃,他没有想到,苏焕就是逆势者。
一旦郭贵妃去往边疆,叛乱大势将无法平定,大宋天下必将风雨飘零,苏焕曾说是为应势而来,家国一统,国泰民安,难道不就是苏焕所追求的应势吗?
因此,他去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有苏焕能给。
十一走到夜与光球笼罩范围的分隔点,前方的江面在夜色笼罩下泛起雾气,一舟自江心缓慢划行过来,江边两人一马,男的外披紫黑衣袍,女人面部遮有面纱,十一下马走过去,道:“少爷。”
苏焕转过头来,面色依旧苍白,他轻咳了几声,说:“来了?”
“你曾说你我是为应势而来,为何要这么做?你的家国可还在心中?”,十一问道。
苏焕摇头道:“十一,这就是我的应势,当政者无当政之能,国必毁于其手,无论是你我,还是郭家,都只是大厦将倾时的一枚瓦砾,早倒晚倒罢了。”
十一低头道:“少爷,十一不能让你逆势而为,请带贵妃随我回宫。”
孤舟已至江边,郭贵妃上船,从袖中递出一项物件到苏焕手中,另一边十一见苏焕无动于衷,便下马朝江边走去,路过苏焕身边时,十一感到胸口剧痛,低头看,一把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入他的胸口,刀柄处是苏焕的手。
她是诞下两位皇子的宠妃,最后却选择乔装成宫女假死出宫。
郭贵妃递给苏焕的,原是一把匕首,先前沾了宫女素容的血,现在多了少年十一的。
苏焕把他望着,眼神无限怜悯,“对不起十一,但你逆势了,只有你死,光球才会消失。”
十一倒下,眼里仍旧是不可置信,他努力看光球的方向,却见其颜色正在减淡,最终在空中炸裂开来。
“我还是不明白。”,十一断断续续的说,郭贵妃已经上船,丝毫未察觉刺目的光线正在消失,夜色逐渐笼罩汴京城。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却也是最像我的,十一,我很抱歉没有给你置入历史记忆,历史上的北宋是在边疆的侵入中灭亡的,宋徽宗是北宋的亡国皇帝,比起苏焕,你更加留恋这个比垃圾场美好的都城,为了维护这个都城,挽留住这份留恋,你产生了自我意识。”,苏焕说道。
“那你又是谁?”,十一问,他感到胸口发烫,苏焕正用匕首剖开十一的胸口,从里面拿出一幅极小的卷轴来。
“我就是你。”苏焕说。
汴京城的上空涌现出许多光球,到了江面纷纷褪去外壳,人类试探着走出来,用光点探测,随后惊喜道:“没有毒!”
人群簇拥着苏焕,只见苏焕将头套拿下,一头白发露出来,已然是个过劳的中年男人,助理模样的女人拿了拐杖给苏焕。
“苏先生,您的仿生世界已经可以正常运转,人类移居在即,您将如何给这个世界命名?”,一个记者问道。
苏焕清了清嗓子,说:“我在地球的垃圾坑洞里长大,养育我的老人要我终日读书,正是因此,我才获得了移居开普勒的机会,创造这个世界时,我以少年时期为模型,创造了第一个仿生人,他有强烈的家园意识,甚至产生了自我意识试图阻止人类的移居,难能可贵,因此,我希望将这个世界命名为—瑞鹤。”
掌声雷动,苏焕拿出那幅极小的卷轴,展开,里面却是空白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苏焕问道。
女助理道:“开普勒时间,午夜刚过。”
苏焕抬头朝江面看去,江心的孤舟上,郭贵妃不知什么时候从船舱走了出来,正隔江与他对望,江面雾气逐渐消散,有光缓缓照下来,映射于江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日落并未存在过。(原标题:《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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