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澎湃的报道,失踪6年的大学生回家了

看到澎湃的报道,失踪6年的大学生回家了

首页冒险解谜遗落迷途末日求生更新时间:2024-10-10

来源: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 吴怡 实习生 岑慧敏

郑永全 本文均为受访者供图

在郑永全“消失”的6年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我没被任何人控制,是我自己的原因。这6年来一直想家人,就是没脸回家,没脸面对家人。”

日前,失踪了6年又重现的毕业大学生郑永全告诉澎湃新闻,“谢谢大家把我从迷途拉出来,要不是看到你们的报道,我可能现在还没有回家。”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2014年7月,郑永全大学毕业回家,几天后,以和学校签订合同去西安某电子厂实习为由离家。离家后,郑永全曾与父亲通电话报平安,然而电话却被陌生女子接过并挂断。此后,郑永全“消失”了整整6年。

这6年来,家人想尽一切办法苦苦寻找郑永全,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下落不明的郑永全成了一家人心头的“痛”。看到报道的郑永全,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宿,做了一个6年来都没有勇气做下的决定:回家!

7月28日深夜,母亲和叔叔到西宁火车站接他回家。六年没见,当郑永全还没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母亲一直在那里哭,等儿子出来之后,母亲马上擦干了眼泪,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比以前胖了”。

“妈妈没有责怪我,只是担心我,问我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过啥欺负。”郑永全说自己耽误了6年的青春,改了一个微信名“重新开始”。

7月28日,郑永全发布朋友圈,“我的家乡我回来了!”

揭开“消失”六年的谜团

郑永全“消失”这六年,对于家人来说,是空白的。

他失踪前后的种种迹象:身上有伤、频繁向家里要钱、电话被陌生人挂断、遗落的身份证、跟某电子厂签订的工作合同并不存在等等,成了家人牢牢抓住的“线索”。

他们曾猜测过种种可能:郑永全可能被*组织或非法组织控制。

“家人以为我被坏人害死了,我不忍心看到他们这样担忧,就下定决心回家了。”回家后,郑永全坦白了“失踪”的真相:大学期间因贪玩成绩很差,最终没能拿到毕业证,没有勇气跟家人联系。

而沉迷网络游戏是罪魁祸首。事实上,郑永全从高二开始就沉迷于网络游戏,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班级排名从前几名倒退到十几名。起初被班主任作为重点生培养的他,最后高考仅考了个大专。

2011年-2014年,郑永全就读于南昌大学共青学院(现为“南昌大学鄱阳湖校区”)的信息与工程相关专业,学习电脑维修。

读大学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从青海来到江西,接触外面的社会。大学课程相对较少,缺乏自制力的郑永全网瘾越陷越深,直到大三第一学期结束,他累计有十几门课程“挂科”。

2014年临近毕业,没能拿到毕业证的郑永全打算自己挣钱参加补考,当时学校一门课的补考费是600元。他找了工地的临时工,然而才刚干了几天活,就不小心被石板砸伤了脚,钱没赚到,反而受了伤。他只好以生活费和培训费为由,向家里要钱买药治疗。“这也是为什么那年我频繁向家里要钱。”

那段时间,他在网吧留宿,不小心丢失了身份证和银行卡,也错过了补考的机会。2014年7月,郑永全借了点钱回家,本打算跟父母认错,但始终不敢说出真相。

“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父母很辛苦,供了我读书这么多年,最后我连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我没脸说出口。”郑永全记得,为了谋生,父亲曾在开拖拉机时腿受过伤。

郑永全萌生过辍学的念头。他读高三,哥哥郑永胜读大学的那年,原本窘困的家庭要供两个人读书。郑永全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提出退学,父亲阻止了他。

在郑永胜眼里,弟弟性格较内向,不爱说话,不愿与陌生人交流。他总是担心弟弟会被人欺负。高中军训时,郑永全被太阳晒晕倒地,弄伤了鼻子,哥哥以为他被人打了,就到宿舍挨个问,“他很关心我”。这次回家,哥哥关注到他的脚伤,他谎称是被摩托车撞的。

在愧疚中煎熬了三天后,郑永全离开了家,留下了另一个谎言——与学校签订合同去西安某电子厂实习。“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见到我。”

离家六年,辗转多座城市

郑永全家住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区,离家后,他开始在当地找工作,那通“被陌生女子掐断的电话”正发生在这段时期。

他回忆,那晚自己还未找到工作便在网吧留宿,无奈手机欠费,只好用网吧的电话打给父亲报平安,电话却被别人无情地挂断了。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郑永全觉得,他跟家人的牵绊也似乎被硬生生地掐断了,“之后再也没脸联系了。”

因为补办身份证需要户口本,郑永全始终没敢和家人联系,只好在西宁市干了三个月的日结工作。这是份看运气吃饭的活,他经常是好几天才能找到活干,赚一点钱勉强养活自己。即使离家不远,他还是不敢回家,没地方住时,就习惯性地睡在网吧。

2014年10月,郑永全跟随朋友去了西安,在某中介所的安排下,入职某保安公司,这一干就是6年,辗转于北京、河北、深圳、西安等地。

他像飘萍一样,风一刮,又换了一个容身之所。郑永全所就职的安保公司通常跟甲方公司签一年或者半年的合同,合同一到期如果续不上,领导就会把他再分配到其他城市。他只好又一次搬家,带着简简单单的行李。

“也没有很辛苦,反正身边也没有亲人,在哪都一样。”在外漂泊,郑永全也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下班后,他极少待在宿舍,多是一个人去网吧,或者去KTV跟陌生人一起喝酒。

偶尔深夜回到宿舍,看到室友和家人打电话,他会想回家,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郑永全记得,2016年的春节,宿舍里有一位老头拍了视频给家里人看,他的孙子、女儿、儿子都给他送祝福。“我有点羡慕,过年的时候经常想家,但是就是下不了决心回家。”

他也曾想过换其他工作,“想找份更体面的工作或者学习一门手艺,再回家认错”。但苦于没有身份证,郑永全没有争取到更好的工作机会,回家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郑永全办理的临时身份证。

“回家的情景跟想象不大一样”

郑永全回家的动车从西安北站出发,到西宁站要五个半小时,他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脑海构想了很多种回家的场景:父母可能会很生气,村里人会对他指指点点。

“会不会没有面子”,郑永全忐忑不安。“回家”这个计划有点突然,这是一个晚上做下的决定。

一天前,7月27日晚,郑永全在网页搜索自己的名字,看到澎湃新闻的报道,得知爷爷已离世以及家人还在苦苦寻找自己。他彻夜难眠,“我哭了一晚上,宿舍的人问我咋了,我说‘我没事’,第二天早上就下定决心跟家里人联系了。”

他其实一直保留着父亲的手机号码。当晚他鼓起勇气,通过这个号码添加了父亲的微信,“一直沉默,不敢发消息”。

28日上午,郑永全将微信名改为“重新开始”,考虑到父亲上了年纪,情绪容易激动,他先加了哥哥郑永胜的微信,发消息说明身份后,哥哥立刻给他打了微信视频。郑永全看到哥哥比以前沧桑了好多,“很内疚”。

失联多年,兄弟俩好不容易联系上,哥哥非常激动,让他一定要回家。母亲得知消息后,打算买张机票飞到西安接他回家。“他们怕我是骗家人的,不回来”,郑永全用临时身份证买了当天从西安北站到西宁站的火车票,家人才安心。

郑永全回家的车票。

回家的情景和郑永全想象的不大一样。

家乡变了。6年前,家里还没有冰箱、电脑、洗澡间,现在都有了,许多人也买上小汽车,盖上楼房了。

郑永全回家的消息在那个小地方不胫而走。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家里就开始陆续来人。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为他放鞭炮庆祝,炒点菜和肉,喝点小酒。

“大家态度都挺好,都说人回来就好,其他事情都过去了,让我重新开始,好好努力,找个其他工作,不要再让家里伤心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和家里商量。”郑永全说。

得知他回家,表哥邀请他过去成都吃饭,郑永全认真地回了一句,“我暂时不去大城市了,大城市诱惑太多啦,我经不住诱惑。”

他曾打算重新联络就读的大学,补考不及格的科目,然后拿着毕业证去考西藏地区的公务员或者老师。然而,学校给的答复是,时间太久了,不能再补办毕业证了。

他只好放弃这个念头。目前,他计划参加成人高考拿到专科毕业证,然后报考公务员。

郑永全回家之前,哥哥本打算暑期去他上大学的地方——江西,继续寻找。而如今,方向变了。8月3日,郑永全坐上了火车去拉萨探望在西藏当教师的哥哥郑永胜。兄弟俩见面,聊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规划。

回家是一个新的起点。郑永全说,虽然感觉前途比较渺茫,但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我想对所有担心我的亲朋好友说一声对不起,我以后会重新开始,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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