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人：刘菊兰
我叫刘菊兰，活了八十个年头了，在这黄土高坡的村子里，日子过得像那沟壑纵横的山梁子一样，曲曲折折。
那时我们家就在陕西一个名叫石窑沟的小山村，我和老伴王石头靠种几亩薄田和山上那片果林过日子。
那一年，是个大旱之秋，地里的庄稼都快烤熟了。就在这节骨眼上，老伴在后山的地头上捡回来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娃，小脸红扑扑的，哭声跟个小猫似的。
在那个年代，石窑沟村的村民们多数还是重男轻女观念。生个女孩被丢外头并不稀罕。
看着她，我和老伴商量着：“娃儿可怜，咱们就当是老天给咱送来的福气吧。”于是，这个从地头抱回来的闺女我们就给她取名王莉。
转眼到了九十年代初，儿子王明考上了省城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做了中学老师，娶了个城里媳妇李平，两口子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有体面。
女儿王莉呢，读书不太灵光，高中读完就说要出去闯荡，学门手艺。那时候，我们也没啥钱供她继续念书，只能任由她去了。
记得有一次，王莉背着行囊去理发店打工，回来说起店里那些事儿，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劲头
“妈，您知道不？那个洗头妹其实也能成大师傅！”我就笑着说：“那你就得好好学，别怕苦。”
可现实很残酷，王莉在理发店打工的日子并不好过，村里的人闲言碎语不断，说她不是读书的料子，去给人洗头剪发是丢人现眼。
有一次，一位顾客特意找茬，挑剔王莉剪发手艺不精，她忍住泪水，微笑着说
“叔，您放心，这次不好下次我给您免费剪，直到您满意为止。”
每次听到这些，我这当娘的心都像刀割一样疼。
但王莉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她白天学艺晚上看书，手上的茧越磨越厚，心中的志气却越来越高。
她知道只有自己独立了，才能挺直腰板，让我这个娘亲扬眉吐气。
后来啊，王莉真的成了大师傅，手艺出众。她在镇上的理发店从扫地擦窗开始，一步步熬到老板亲自教她剪发烫发。
那几年，逢年过节她总带着各种水果、营养品回家，一边给我染头发一边说：
“妈，等我赚钱了，给您开个养老院，让村里老人都享享福。”
2000年前后，王莉盘下了镇上的一间铺子，自己开了理发店，手艺好加上待人热情，生意火得不得了。她还经常跟我分享她的生意经，手舞足蹈地说：
“妈，您看，做人做事就得实实在在，把顾客当自家人待，人家才乐意回头再来。”
有一年冬天，王莉攒够了钱，不仅扩大店面，还在城里买了房子，又添置了一辆新车。她拉我去新房看过，那装修得跟电视上演的似的，暖烘烘的，我心里既骄傲又心疼，心想：
“这孩子可真不容易。”
转眼间，王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的老实青年小赵。那份坚韧与感恩深深打动了我。
人只要脚踏实地，总会有苦尽甘来。
女儿王莉出嫁那天，嫁给了市里一位领导的儿子，婚礼办得风光热闹。临出门前，女儿当着众人的一句话却让我泪如雨下：
“妈，我今天要嫁人了，我知道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但我打心底感激您把我养大，您永远是我唯一的妈妈。”王莉紧紧握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
原来早在理发店打工期间，她从邻居大妈不经意的对话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然而，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也未曾对我有过半句怨言，始终视我为亲娘。
我含泪回应：“傻孩子，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的亲骨肉，看到你过得幸福，比啥都强！”那一刻，我们母女二人的心紧紧相连，那些共同度过的苦日子仿佛化作了最珍贵的回忆和力量。
这些年，儿子王明虽然工作稳定，但在大城市生活压力大，房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反观女儿王莉，每年都会准时给我送来一笔养老钱，厚厚的钞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总是笑眯眯地说：“妈，您和爸想吃啥买啥，不用为钱操心。”
去年腊月，外孙女小玲考上高中，住校去了。我想偷偷塞点零花钱给她，让她在学校多吃点好的。
我把女儿给的钱包得严严实实，正准备递给小玲的时候，被儿媳李平撞见了，她立刻变了脸色：“妈，您怎么这样偏心，孙子这边一分钱也不给！”
我抬头看着她，平静地说：“你哥他们日子过得紧，你们有房贷压力。这些年的米面油盐，包括过年给你们孩子的红包，哪一样不是王莉出的？
我多给小玲点，是因为她离家远了，这是姥姥的一份心意。”
听我说完，李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感叹世事无常，也感慨善有善报，王莉这个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女儿，让我这个农村老太太的晚年生活过得有滋有润。
有时候，血缘并不能决定一切，真心相待才是最深厚的纽带。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尽孝道，重要的是那份源自心底的关爱与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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