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为了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我国自2011年开始试点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餐改善计划，财政补助每学生每天4元钱。如今，这个惠民工程、德政工程已经让3700多万农村学生受益。
成绩的取得有目共睹，但该惠民工程在个别地方地落实，亦有落实走样、责任不到位、监管欠缺等情况！
源头把控是食品安全的最根本保障！近日，《中国食品报》记者首先来到湖北省武汉市，对在湖北省通城县、河南省南召县、淮阳县等学生营养改善试点区域中标的武汉吉人食品工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吉人公司）进行了实地走访，亲身体验该企业的生产规模、卫生环境、食品安全制度、管理水平等。
被废墟包围的食品厂
位于长江左岸，武汉市西北部的东湖区，是一个城郊区。随着经济的发展，近年来该区城市建设发生着日新月异地变化，出现了许多在拆和待拆迁区域。
东西湖区黄狮海湖南岸的官塘角社区就呈现出一种拆迁待兴的景象。一座二层小楼孤零零地耸立在一片已经拆迁完毕的空地上，门前时不时刮起一阵扬尘，“旧城改造搬迁办公室”牌匾倚靠在入门处。离旧城改造搬迁办公室不足百米的一处占地约40亩的陈旧院落，就是吉人公司所在地。厂区的另一侧，疑是民宅的几座小楼，已经被拆得仅剩部分框架，偶尔会有收废品的人踩着遍地瓦砾冒险钻入。
锈迹斑驳、紧闭的大门，挂着晾晒衣服的临街小楼，满是垃圾的外墙跟儿……站在吉人公司厂区门口，倘若不是厂牌的提醒，很难猜出这里就是专供学生营养餐生产地。
从高处鸟瞰，吉人公司的厂区仿佛被一块块蓝色铁皮紧紧地扣着，低矮的职工宿舍与仓库、车间紧邻，疑是电线的线状物从车间“横跨”铁皮顶，“嵌入”近百米处的宿舍区。
踩着外墙跟儿外的垃圾堆向院内眺望，但见一溜儿有些破损的蓝色铁皮顶车间紧靠着院墙，纱窗脱落、窗户洞开、车间内无序地堆放着杂物和布满了灰尘的机器……社区分片包干责任人潘艳红告知，吉人公司处于被拆迁范围。
对于吉人公司将被拆迁的消息，东西湖区市场管理局有关负责人也给予确认。他补充到，吉人公司已经购地进行新厂房建设，预估年底完成搬迁，因为面临拆迁事宜，当下企业生产能力不足，吉人公司委托了外地一些食品厂代生产。
卫生堪忧的生产环境
根据《食品安全法》要求，从事食品生产经营的相关人员必须拥有健康证。然而，这个硬性规定在吉人食品公司的招聘信息中却未被提及、约定。3月23日，暗访人员仅凭借一张非本人的身份证件，没有做任何体检，没有办理健康证，便被吉人公司成功录用。简单做些身份登记、填写紧急联系人电话，就被指定了宿舍床位、分发工装、出入证，要求暗访人员第二天晚上七点进车间工作。
暗访人员发现，所谓的岗前培训，更像是一场训诫，未涉及食品安全、技术、技能等方面的知识，仅是强调“不允许打架，不允许进入仓库，吸烟要求到吸烟区”，否则就罚款。
按食品企业最基础的要求，工作人员进入生产车间，均要经过体检、洗手、消毒、更衣等环节，但这些规定，在暗访人员入职的4天内，未发现被员工有效地遵守。
更衣间的挂衣绳近乎是空的，摆鞋柜也是空的，很多员工穿着工装及鞋子，从户外穿过消毒间径直走进车间，手也不洗地投入到和面、扯面、摆盘、搬运原材料等工作，消毒间的水龙头都难见有人触碰，俨然成了一种摆设。
暗访人员所在的车间主要承担制作面包坯的工作，工作内容是将从烘培车间退回来的油乎乎、黑乎乎的铁托盘简单地擦拭，然后再摆放到铁架上，待码放要烘烤的面包坯之用。一只污垢不堪的棉手套，一条脏得难辨底色的抹布，就是暗访人员上班的全部工具。至于铁托盘是否被擦拭或擦拭得干净与否，鲜有监督，全凭良心做事，即便是将铁盘随意扔在污垢的地上，也少有人过问。
被暗访的车间每晚有十多名员工干活，他们基本不戴口罩，也不避讳朝着面桶、油缸、面包坯上方大声聊天，任由唾液四处飞溅；车间内一些设备陈旧、污垢不堪，少人清理，部分机器漆面斑驳脱落，有与食材混入的风险；地面油渍、水渍、面粉交融一起，暗访人员亲眼所见，一个男性工作人员将洒落地面的面粉，不假思索地捧进面粉袋，一个中年妇女将脱落地面的面团捡起继续使用；或许是由于工作过于枯燥乏味、强度大，员工间相拥打闹，坐在面粉袋上玩手机，亦是常见之态……车间内并未见空调、风扇等降温设备，让人不敢想象身处“火炉”武汉的吉人公司，酷热之时，员工是如何避暑、如何避免汗水混入原材料的？
更让暗访人员吃惊的是，员工走出车间，不换工装、鞋子，去百十米开完的厕所后，一些并不讲究的员工，甚至连手也不洗的就进入车间，徒手和面或者接触原材料。暗访人员就曾尝试过上完厕所不洗手就进车间干活的情况，压根也没人监督，更无人制止，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状。
屡被曝光的不合格代工厂
因为成立时间已有十多年历史，吉人公司在其所在地东西湖区三店农场集镇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当地的很多超市却难见其公司生产的面包、饼干。
这或许缘起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局的一起通报，该通报介绍：2017年7月4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局在荆门市东方百货大厦胡集购物广场抽检吉人公司生产的“麦加牛肉原味薄饼”二氧化硫残留超标，要求召回。执法人员未在成品仓库查到该批次产品，未查到该批次不合格产品的领料、成品入库等记录。武汉市食品药品执法总队于2017年8月31日立案调查。
网络检索，早于此次通报的2007年、2010年，吉人公司生产的麦奶香酥饼干、花生酥饼干分别被浙江省工商局、绍兴市工商局抽检菌落不合格。
根据《武汉市食品生产经营风险分级管理的实施意见（试行）》，东西湖市场管理局对吉人公司风险等级划分为中风险食品生产企业。2019年1月份，东西湖市场管理局对吉人公司进行现场检查，发现地面有少量废料，部分原料未离墙存放，并对该企业提出整改意见。
据了解，近年来，多个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营养餐改善计划试点县每日都在大量采购吉人公司生产的学生专供面包、饼干。据知情人士透露，其中日均超过3万名学生食用吉人公司产品的试点县并不少。
订单量大于生产能力，寻找代加工厂就是一种解决方案。然而，面对众多孩子身体健康需要和用餐学校信任，吉人公司在寻找合作伙伴的过程中，却极为“草率”。
标注地址为湖北省荆州市荆州开发区沙岑路34号的荆州市三口食品糕点厂，就是吉人公司学生营养餐专供糕点的代加工企业。3月20日傍晚，《中国食品报》记者寻址而去，颇费周折才找到这个类似于家庭作坊的小企业。该地址的大门处挂着某某机械制造公司、某某电力器材公司及三口食品糕点厂的牌子，三个企业挤在一个五、六亩地左右的院落内。在院落的最后端一角处，不足半亩地的瓦房院落就是三口食品糕点厂，倘若不是门口堆放的一些香精桶，记者还误以为此处是普通民宅。
蓝色的大门敞开，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口踱步，《中国食品报》记者谎称找企业负者人洽谈业务，径直走进这个连汽车也难以停下的院子，但见院子一侧为办公室，堆放着密封的面包箱，办公室对面是机械修理区域，院落顶头处就是食品加工车间和原料库房。
院落里标注为原料库一的房间，黄色木门敞开，蓝色铁门紧闭的区域就是更衣间和加工车间，车间门口地上码放着有一米高左右的鸡蛋，倚墙的木箱、桌椅上摆着电饭锅、茶杯和剩饭，一个黑色的电动车倾斜地停放着……
天眼查显示，荆州市三口食品糕点厂企业性质为个人独资，注册资金空缺，参保人数为0，并于2015年10月8日、2016年11月1日，因为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被荆州市食品药品监督局处罚。网络检索，2014年9月8日，该企业生产的三明蛋糕被北京市食药监局检测出铝残留；2015年11月26日，该企业生产的三明治柠檬黄、日落黄和防腐剂超标被湖北省食药监局通报；2016年6月15日，该企业生产的三明治因防腐剂超标被湖北省食药监局通报；2016年9月22日，该企业生产的三明治柠檬黄、日落黄和防腐剂超标被湖北省食药监局通报；2016年12月21日，该企业生产的蓝枸糕点糖精钠不合格被杭州市场监管局通报……
对于吉人公司如何筛选代加工企业，在被通报产品不合格后如何进行召回，在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营养餐改善计划中有哪些优势成为供餐企业、以及如何加强食品安全管理等问题，《中国食品报》记者于3月21日向吉人公司递交了采访提纲，截至发稿前，未见该企业的任何回复。
据悉，吉人公司目前已经成为湖北省通城县、河南省封丘县、南召县等地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营养餐改善计划中标单位，该公司生产的饼干、蛋糕每日都会有数万、甚至数十万学生食用。
一个有安全生产隐患的食品加工生产企业，为何能成为学生营养餐专供企业？其招标流程是否符合规范？招标单位又是否尽到了审查义务？本报将对此事继续关注。
本报深度报道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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