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房嫂子
（一）
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给别人添堵的。奶奶算一个，孟艳江也算一个。
大姨的死和奶奶有没有关系，已经无从考证。大姐和奶奶的关系势同水火，却是一目了然。父亲去世后，大姐没再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小小年纪风尘满面，开始自给自足。
奶奶心里、眼中只有大孙子孟艳江，孙女们是死是活从不过问。不过问却还是好的，过分的是经常对孟艳紫出言不逊。本来对过去毫不知情，以为奶奶只是性格不好，为人刻薄。孟艳紫还是一只活泼的小燕子，是家里最快乐的存在。喜欢耍滑多嘴、又学习了奶奶恶毒本事的孟艳江火上浇油，说如果没有艳紫，父亲就不会死，母亲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艳红也不会辍学、艳青也不用送走……
（二）
王教授夫妇开明，让王嫣懂得感恩，与孟家保持联络，维系亲情。
孟家所有的大事小情，即使在外读书不能在场，母亲也会通过电话告知王嫣。
在市重点高中为高考拼命的时候 ，王嫣得知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她有了嫂子和侄子。
大姐孟艳红辍学是因为没人管也没人给交学费，而孟艳江辍学只是因为他不想上学。一向吝啬的奶奶将棺材本拿出来，托人让大孙子孟艳江进工厂当学徒，学门手艺。从不让人失望的孟艳江三天两头迟到，手艺没学成就被光荣开除。开除后，和理发店打工的洗头小妹搞在了一起。隔三岔五变换的发色，鲜艳夺目，晃瞎奶奶的老眼。不过按照奶奶的逻辑，洗头小妹也是真争气，16岁就给王嫣生了个侄子。然后18岁就跟着理发店的大师傅跑到外地给人洗头去了，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扔给了母亲和孟艳江的一头绿毛迎风招展。
（三）
第一个小嫂子，王嫣没有见过。大二寒假回家探望的时候，王嫣见到了第二个小嫂子。
一见家门，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挺着孕肚在洗衣服，沙发上还睡着王嫣三岁的大侄子。哥哥孟艳江不在家，母亲唉声叹气，摇着头：每天不务正业，一天到晚也不着家。你这个嫂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还好人老实、能干活。家里还能搭把手，能帮我照顾你大侄子。
嫂子看到王嫣，憨憨的笑了，朴实的眼神里略带慌张。王嫣理解母亲对儿子的无奈，也明白了母亲对儿媳的默认。
第二个小嫂子临盆的时候，王嫣不在，她在学校上课，孟艳江也不在，他在看守所等待出庭。
（四）
放下母亲打来的电话，王嫣还是决定和男友一起去礼堂看电影，在满场哄笑的影院，锁紧眉头。男友不停的在问，王嫣沉默不语。
原以为母亲电话是要告诉她又多了个小侄女的消息，没想到母亲平静的继续说：你哥偷厂里的钢材被抓了，正赶上严打，会从重判罚。
王嫣不知该说什么，母亲却真的平静。平静的说：我挂了，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这些年，母亲和奶奶为了哥哥劳心劳力劳神，不停的给他擦屁股，这一次是真的都折腾不动了。
十年有期徒刑的第三年，王嫣研究生毕业的前一年，憨憨的第二个嫂子离家出走，和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一样悄无声息。王嫣无法想象那时家中的情况，母亲眼前的烂摊子：顽劣的奶奶、顽劣的孩子们、顽劣的姐夫们、顽劣的妹夫……
（五）
服刑八年，哥哥出狱。说来薄凉，八年间，家中没有人去探望过一次。
王嫣有了自己的父母，而且一直在外地上学、工作到成家，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艳红和艳紫，每个人自己的事情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无法分心。母亲拉扯一堆孩子，更是无法分身。奶奶倒是三天两头嚷着要去看大孙子，苦于无人理会，只好作罢。
监狱虽然不能让人改头换面，却也真的改造了不少性情。回家后，听着一对儿女叫着爸爸，从陌生到愧疚。母亲第一次看到了儿子流下的眼泪。哥哥孟艳江开始学烹饪，立志要弥补这些年的所有亏欠。认真的哥哥收获了不错的手艺，王嫣也收获了第三个嫂子。
孟艳江终于学会了珍惜，两口子的小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只是新嫂子精明厉害。说的清楚，原来的孩子她只管一个，大的（第一个小嫂子生的儿子），还是要母亲带。小的（第二个小嫂子生的女儿），他们领回去养。其实嫂子很精明，大侄子小小年纪已经“子承父业”，开始小偷小摸，真的不好管教了。小侄女还算乖巧听话。
文/九野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