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白银砸出的大场面。
裸体、血浆与屎尿起飞的限制级。
巨星加盟，奥斯卡最佳导演扛鼎。
本是鸿篇巨制 冲奖大热门。
结果。
史诗巨作，作成了史诗扑街。
投资8000万美金，票房3000万，血本无归。
致敬电影业，结果反被行业教做人。
上映首周烂番茄仅55%好评，奥斯卡一个重量级提名没捞到。
这封写给电影文笔绚烂的情书，怎么就沦落成了廉价的自我感动：
巴比伦
Babylon
《爱乐之城》《爆裂鼓手》导演达米恩·查泽雷新作。
布拉德·皮特和玛格特·罗比继昆汀的《好莱坞往事》后，再一次上演逐梦好莱坞。
时间要更提前。
回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好莱坞默片转有声片的一段关键时期。
这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一直是后来好莱坞津津乐道的题材。
1952年的《雨中曲》，2011年的《艺术家》。
好莱坞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传奇故事和八卦花边，特别是在剧变的时期。
但在如此多高品质前作的基础上，怎么才能拍出新意？
《巴比伦》的致命失败在于。
眼花缭乱的华丽噱头之下，还是一曲陈词滥调。
而如此直白地企图通过“表白电影”而留名影史行为。
最终彻底成为了一场略显苍白的投机。
01
残忍的奇观
1926，洛杉矶西北部的郊外。
自世纪初，第一家电影公司这里建立至今。
逐渐呈现出一种怪诞的景观。
一片荒芜空旷的无人地，豪华庄园海市蜃楼般地拔地而起。
这里是早期拍摄电影的天选之地。
阳光充沛，干燥少雨，还没有太多被人类改造过的痕迹。
电影业，也是“野生”的。
默片时代的制片厂什么样？
沙漠里搭的临时棚子一个挨着一个，仿佛嘈杂而混乱的游乐场。
但没关系，再吵闹也是收不到音的。
那时候的剧组如何工作？
如同每一个行业诞生的初期，第一桶金总是来得野蛮。
骗来一堆贫民窟的瘾君子，像赶牲口一样让他们充当战争大场面的背景板。
合约？劳动法？合理酬劳？保护措施？
那都是不存在的。
群演们吃着泔水一样的食物。
恶劣拍摄条件下的意外死伤是常有的事。
就是在这样的狂飙中，好莱坞积累起了它的第一桶金。
也促成了初代制片大亨和默片巨星的暴富。
唐·瓦赫拉，电影视域公司的老板。
他夜夜在自己的豪华庄园里举办派对。
纸醉金迷，穷尽奢华，眼花缭乱。
那是美国经济大萧条前的一段特殊年代，经济飞速发展，整个社会沉溺于自由放纵的癫狂中。
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描绘的喧嚣幻梦。
更何况，这里是以名利与*为饲料的好莱坞。
酒精、毒品与性爱仿佛都不能填满那一时期人们的欲壑。
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惊讶呢？
奇观。
就像瓦赫拉花重金运到派对上的那头大象，就像电影最初诞生时的属性。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
电影诞生之初，可不被看作是什么“艺术”。
有的，不过是贩卖奇观的商机。
它最初不过是劳工们花五分钱用来消遣的奇技淫巧，是进不了剧院者的娱乐方式，和马戏团杂耍没有本质区别。
自诩有文化的人，是看不起好莱坞电影的。
制片大亨在阁楼上囚禁着女童，但大家心照不宣。
作为奇观符号的大象喷出粪水，藏污纳垢。
但艺术的鲜花，就这样渐渐从粪土上生长出来了。
为了一个夕阳西下的镜头，全剧组鸡飞狗跳。
女演员泪珠滑落的绝美瞬间，旁边的摄影棚正起着大火。
镜头之外，无人知晓。
这是电影带着残忍的魅力。
但遗憾的是。
导演对于电影艺术更多的思考，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02
历史的绑架
总结一下《巴比伦》的终极观感。
就像是默片时代的《爱乐之城》被强行嵌入了电影史。
男女主曼纽尔和内莉相识于电影大亨瓦赫拉的那场狂欢派对。
曼纽尔是瓦赫拉的家丁，一位墨西哥移民。
内莉是个怀揣着星梦的底层女孩。
两人因为对电影业的向往一见如故，也分别开启了各自的逐梦演艺圈。
内莉因为表演上的天赋异禀和独特个性成为当红女星。
曼纽尔则凭借机敏和勤恳得到大明星杰克的赏识，从而进入幕后。
但内莉还没红两年，电影行业就变天了。
1927年，《爵士歌王》，第一部有声长片诞生，震惊四座。
电影里的人开始说话唱歌，各大制片厂也开始加速攻占有声片的赛道。
时代的更迭，造就了一批人境遇的大起大落。
从电影史可知，有声片的诞生，淘汰了一大批默片时代的演员。
他们或因台词功底、音色、口音等问题无法胜任有声片。
或者干脆一出声就让观众不习惯，从而被市场抛弃。
同时，无数具有声音优势的新人，或是剧院演员涌入电影行业，成为新星。
杰克和内莉都属于不幸的那一类。
杰克曾是派拉蒙最值钱的默片巨星。
可到了有声电影里，他一说话就成了“好好的帅哥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引发全场哄堂大笑。
内莉在默片中的表演一直非常自由有灵气。
但一到了摄影棚里，需要配合繁杂的录音技术手段，她变得不会演戏了。
有声片的诞生，进一步推动了好莱坞的工业化进程。
因为技术所限，最开始的录音设备必须在非常安静的情况下才能工作，也不能移动。
各大制片厂这才纷纷建起了一个个标准化的摄影棚，告别了曾经粗放野蛮的拍片方式。
改变电影行业的，还有社会大环境的变化。
1929年，美国爆发了经济大萧条。
二十年代的疯狂享乐与极尽奢靡，一朝成为破碎的泡泡，社会思潮开始迅速转向保守。
1930年，著名的电影审查条例《海斯法典》颁布，好莱坞电影面临严格的审查，色情暗示、谋*、枪支都不能展示，甚至接吻时长也有限制，过去默片的那些手段都失效了。
这样的情况下，内莉的事业更是雪上加霜。
曾经她因性感狂放成名，可是今天大家偏偏都喜欢优雅健康的女明星。
内莉挣扎着想要适应新时代的风潮，但无济于事。
杰克起初很气愤记者写他已经过气，认为自己不过是处在某个低谷，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但记者的一段话，就彻底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末路。
你怎么做都一样
你没有什么可补救的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没有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
可是。
这不是被好莱坞拍了一百遍的故事吗？
《巴比伦》里提到过的一位默片时代巨星葛洛丽亚·斯旺森。
早在1950年，比利·怀尔德就找到她，主演了一个有声片到来后默片演员的悲剧故事《日落大道》。
那么，《巴比伦》有拍出点什么不一样的吗？
不仅没有。
《巴比伦》甚至没有《日落大道》里对于人物性格与心理的细致描摹。
也没有《雨中曲》里，对有声片如何改变了演员表演习惯与观众观影习惯的过多探讨。
人物沦落成了单薄的符号，为时代命题服务。
更不客气点说。
像是为了把书中的电影史可视化，才配上了人物，撰写了他们的命运线而已。
03
苍白的情书
《巴比伦》里的角色或多或少都参考了好莱坞历史上的真实人物。
杰克的原型是默片时代的派拉蒙巨星约翰·吉尔伯特。
有声片诞生后，他因音色问题不再受到欢迎。
杰克因为在电影中念出“I love you”引发全场哄笑的桥段，是约翰·吉尔伯特的真实遭遇。
内莉的原型则是美国默片时期第一代性感女郎克拉拉·鲍。
同样有着悲惨的出身，和性感出位的形象。
华裔角色朱菲，无疑脱胎于黄柳霜。
以及好莱坞第一位女导演多萝西·阿兹娜。
在好莱坞政治正确的风潮下，少数群体成为导演企图丰满历史的点缀。
比如历史上，好莱坞曾经让黑人演员把脸涂成炭黑，以迎合刻板印象。
朱菲在好莱坞备受歧视，因此失望前往欧洲。
查泽雷充满了野心，三个小时的鸿篇巨制被他塞得满满当当。
企图从各个方面还原影史，以至于不仅丧失了核心视角，配角也非常单薄。
比如他呈现朱菲的方式，和当初好莱坞看黄柳霜还是没多大区别。
依旧是精致古怪，神秘危险的东方娃娃。
同时，导演不断让角色用金句宣称着对于电影的热爱。
但说实在的。
Sir看不到角色有多爱电影。
《巴比伦》有一个关于电影中对于艺术的常见主题，即“痴迷”。
比如小豆子一见霸王误终生，被一场戏着了迷。
电影给了小男孩托托在意大利乡村生活里的一束光，指引他成了导演。
这类故事，通常先揭露艺术背后的“脏乱差”，由此才能突出主角的一往情深。
《天堂电影院》里，一片乱哄哄的，男孩们甚至对着电影片段打飞机。
《霸王别姬》的京剧班残酷又黑暗，动辄打骂，为了讨好金主随时准备送上徒弟的肉身。
正所谓是：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他。”《巴比伦》呢。
好莱坞的“脏乱差”“薄情寡义”和“追名逐利”都看到了。
唯独没看到主角对电影的深情。
这便是查泽雷的割裂。
作为一个非常年轻就拥有了出色成就的导演。
自己也某种程度上陷入了好莱坞逐梦叙事的陷阱。
他一边想要有所颠覆，去挖掘电影之美背面的残酷。
一边又不愿放弃迎合好莱坞名利场标榜的“热爱”。
这种割裂到最后无法收场，最终只能化身B站影迷UP主，以一场莫名其妙的影史混剪终结，让男主在银幕前流下空洞煽情的眼泪。
太廉价，太苍白了。
查泽雷就像他自己笔下的杰克。
总是不满百老汇的妻子说电影是低端艺术，一直叫嚣着要创新，要拍出更伟大的电影，不断嘶吼着对于电影的热爱。
但他除了喊口号，好像什么也没做。
真正的变革到来，他就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悲情缅怀者的位置上，等着百年后名垂影史了。
没关系
我已经当过世界上最幸运的混蛋了
那么，电影究竟是如何从奇观变成艺术的？
仿佛从无声转向有声，从粗放转向工业化，只是场一蹴而就的战争。
有人胜利，有人阵亡。
那么，谁又为了电影，做了什么样的努力呢？
疫情三年，电影业受到非常大的冲击。
加上流媒体的缘故，电影业再度处于一个关键的变革时期。
以至于涌现出了很多“致敬电影”的作品。
光是去年，除了《巴比伦》，还有乔尔·皮丹的《不》，斯皮尔伯格的《造梦之家》。
但《巴比伦》与另外两部相比。
既看不到《不》中的大胆创新与独特视角。
甚至没有《造梦之家》私密真挚的情感。
只剩下空洞的缅怀，满目的乳房，重复的故事，与响亮的口号。
这样的自嗨与自我感动。
电影业似乎不需要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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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M就是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