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解读‖第四回（9）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贾雨村枉法假语情
[接上文：葫芦命案详情已了，盘根错节人情已尽，引出贾雨村葫芦判案结果。]
雨村低了半日头，方说道：
[半日，细思。此时贾雨村所想，明明心里早有主意，却故意洋装不知如何判案，正应批语。]【甲侧批：奸雄欺人。】
“依你怎么样？”
门子道：
“小人已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此：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
[门子心中早有结论，却不知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真是好主意。明里一道暗里一道。洋装作势，官场生态。]
原凶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定要将薛家族中及奴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
小的在暗中调停，令他们报个暴病身亡，令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
[门子说起案件来头头是道、轻车熟路。当时官场上下勾结常情。]
老爷只说善能扶鸾请仙，[讽刺，好个擅长。擅长弄虚作假、作奸犯科罢了。]堂上设下乩jī坛，令军民人等只管来看。
[封建占卜礼教。这些衙役不过是愚弄善良的老百姓罢了。]
老爷就说：
‘乩仙批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原因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
薛蟠今已得了无名之症，【甲侧（靖）批：“无名之症”却是病之名，而反曰“无”，妙极！】被冯魂追索已死。
[无名之症，按照人间习俗风俗，这不是咒人死亡吗？是否为将来薛蟠之死伏笔？不知何故而枉死？人坏事做多了，自有结果。欲结此案，必须如此。]
其祸皆因拐子某人而起，拐之人原系某乡某姓人氏，按法处治，余不略及’等语。小人暗中嘱托拐子，令其实招。
[上下勾结、串供，竟然如此判案。
即愚弄了老百姓，也借机欺骗了国法皇权，得利的却是这些背后官员和家族。
但最终也是自食其果。]
众人见乩仙批语与拐子相符，余者自然也都不虚了。
[文化的落后，老百姓好欺负，也是思想认知的局限性。]
薛家有的是钱，老爷断一千也可，五百也可，与冯家作烧埋之费。
那冯家也无甚要紧的人，不过为的是钱，[点出仆人不断告状关键，不为人命，只为金钱。十里（势利）街印证。]见有了这个银子，想来也就无话了。
老爷细想此计如何？”
[门子得意，贾雨村笑里藏奸。]
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甲侧批：奸雄欺人。】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压服口声。”
[伪君子，真奸人。
贾雨村心里则暗笑“妙妙妙计哉”。]
【蒙侧批：
一张口便是了结，真腐臭。以“再斟酌”收结，真是不凡之笔。】
[四字可知贾雨村判案结局。]
二人计议，天色已晚，别无话说。
[门子有门，精通此道。
贾雨村门里门清，巴不得巴结薛家贾家，案情结局已定。]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应有名人犯，雨村详加审问，果见冯家人口稀疏，不过赖此欲多得些烧埋之费，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
[“详加审问”为了坐实门子前语，竟然为私利不为判案。]
【甲侧批：因此三四语收住，极妙！此则重重写来，轻轻抹去也。】
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
冯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也就无甚话说了。
[葫芦案判结。好个贾雨村，好个报效朝廷之恩。一切可苦了甄英莲。贾雨村也间接害死了英莲。
忘恩负义的贾雨村怎能有好的结局？作者早为他定下了死罪。]
【甲侧批：
实注一笔，更好。不过是如此等事，又何用细写。可谓此书不敢干涉廊庙者，即此等处也，莫谓写之不到。盖作者立意写闺阁尚不暇，何能又及此等哉！】
[冯家人得到了“实惠好处”，目的达到，自然不再追究、无话可说了。]
【甲眉批：盖宝钗一家不得不细写者。若另起头绪，则文字死板，故仍只借雨村一人穿插出阿呆兄人命一事，且又带叙出英莲一向之行踪，并以后之归结，是以故意戏用“葫芦僧乱判”等字样，撰成半回，略一解颐，略一叹世，盖非有意讥刺仕途，实亦出人之闲文耳。】
【甲眉批：
又注冯家一笔，更妥。可见冯家正不为人命，实赖此获利耳。故用“乱判”二字为题，虽曰不涉世事，或亦有微词耳。但其意实欲出宝钗，不得不做此穿插，故云此等皆非《石头记》之正文。】
[社会中人岂可完全脱离世间之事？]
雨村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急切表功邀功，此等巴结机会，贾雨村岂可错过。]【甲侧批：随笔带出王家。】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按常理，贾雨村一为报士隐之恩，二为因娇杏，三为封氏之团圆，四为雨村前文之言（皆屁话），也应解救英莲，使其回家和母亲团圆。
但其却为了前途、为了地位、为了私利，把恩情抛于脑后，把国法置于事外。
世情世貌，悲叹矣！真是葫芦僧，葫芦庙，葫芦案，葫芦人（士隐），葫芦始，葫芦结，世事皆葫芦。
此案道出社会人情现实，风月宝鉴，照己照人又照世。]
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
[一是知道往日贫贱事，二是知道葫芦案之故。此等葫芦案若被官场之人抓住把柄再奏本构病，查出乃大事矣。]
【甲侧批：瞧他写雨村如此，可知雨村终不是大英雄。】
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贾雨村计较贫贱往事，气量狭小，大奸势利人。
细思门子被充发原因要知道。
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事关上司隐秘怎可胡乱说出，又给上司筹谋坏主意，抓住上司做坏事把柄，以贾雨村多疑性格，岂可容得下门子。
嘴亦*人矣，门子可看，世人可看，也是一时聪明皆被聪明误。
后文会有门子文章，应由葫芦案引起，门子有机会会报复贾雨村吗？]
【甲侧（靖）批：至此了结葫芦庙文字。又伏下千里伏线。起用“葫芦”字样，收用“葫芦”字样，盖云一部书皆系葫芦提之意也，此亦系寓意处。】
【蒙侧批：
口若先河，当于出言时小心。】
[祸从口出，嘴亦*人，门子致祸矣。世人相看。《红楼梦》犹如葫芦，要看到葫芦肚实质，须从小嘴细微处思考入手，方可窥全貌。]
作者 | 曹雪芹
批语 | 脂砚斋等
胡侃 | 悟读红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