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北京 | 京事知多少
北京历史悠久，人文荟萃。除了丰厚的历史文化遗存外，数千年来各民族的文化相互渗透交融，形成了它特有的“京味儿”——这些极具北京地方特色的风土人情，是京城珍贵的文化资源。“一点儿北京”栏目将向大家介绍“京味儿”饮食、器物、游艺、风俗与传说等等，让大家对老北京文化有更多的认识与了解。
西瓜素有夏令瓜果之王的美誉，作为炎炎夏日必不可少的消暑佳品，自古以来深受人们的喜爱。西瓜由何而来？又是何时传入北京的？清代宫廷中如何吃瓜？今天就和大家聊聊北京西瓜的历史与民俗。
01
辽金时北京已有西瓜种植记载
有关西瓜的由来，历来存在争议，目前有三种说法。一说是上古时期神农氏尝百草时发现的。二说原产于非洲，公元前2000年已在埃及人工种植，这是目前学界较为公认的说法。三说西瓜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到中原的，此后传入北方。
西瓜第一次见于中国典籍，是五代人胡峤在《陷虏记》中记载的：
“
自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以南）东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东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
”
胡峤当时是随军“*”，即秘书，在契丹国滞留7年，于辽上京附近见到了西瓜。辽天赞三年（924年），契丹与西州回鹘国（古代蒙古高原之国）约定双边贸易，因此得到了西瓜种。当时西瓜品种很娇贵，漠北十分寒冷，西瓜只能在暖棚（温室）内种植，且技术复杂，需请回鹘农师看护。到胡峤看到时，已引种近30年，仍只能栽培于暖棚中，无法大规模推广。
经200年培育后，到了金代，西瓜已在北方普及，燕京（即今北京）为金都城之一，天会七年（即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南宋使节洪皓来访，始知西瓜，并引种到南方，初期只在临安（今杭州）的皇家园林中培育，以后在民间流传开来，故有西瓜“味淡而多液，本燕北种”之说。由此说明南方的西瓜源自北京北部，且当时西瓜品种甜度不够，但水分较多。
另有史学家考证，西瓜传入北京与古代幽州成为契丹在华北地区的政治、军事中心有密切关系。
三彩西瓜 北京西瓜博物馆
契丹会同元年（938年），辽王朝将幽州升为南京，成为辽国在华北平原上重要的政治中心。在此情况下，幽州地区与北方少数民族之间的经济贸易往来日渐增多。此前契丹已有“种出西域”的西瓜。故此西瓜再从契丹传入幽州地区，并逐渐得以推广。
作为辽代陪都的南京城，位于今天北京市区的西南部。当年辽朝的帝王，如太宗、圣宗、兴宗、道宗等均驻跸过南京城。为了向皇宫进贡时令果品，朝廷在南京辟建内果园。辽太平五年（1025年），圣宗驻跸南京城，曾在御果园设宴。当时果园中种植多种瓜果，有枣、栗子、桃、杏、梨等，还有西瓜。这就说明，在辽太平年间，也就是公元1021年至1031年，今天的北京地区已经开始栽培西瓜了，但种植数量较少，仅仅是皇家果园中的珍品。
02
明清时西瓜在北京广为种植
从明代开始，西瓜在北京地区的种植已不断扩大，其中主要产地集中在京城的南部和西南部，尤以今天大兴一带最为著名。有史料记载：大兴、宛平两县所产西瓜作为皇宫内廷贡瓜的历史，可上溯至明朝永乐年间（另说元代）。据《明史》记载：洪武元年（1368年），太庙里的供品中已有西瓜、甜瓜、莲子、冬瓜，由此可见，西瓜在明代就被列为太庙供果之首。
清代宫廷的西瓜来源广泛，为确保西瓜的质量和数量都能满足宫中所需，不但要设置御用瓜园专门种植，还要从民间各地采买，一些特别的品种和“反季节”西瓜则来自地方官员的呈进。顺治年间的满文档案中记载，在南苑附近发现有好的瓜地，明朝时曾雇人耕种供应宫廷。清代亦设专人种植瓜果，以备宫中之用。瓜园的设置一般都选择土壤丰沃之地，每年交纳西瓜数量、园头更换也做明确要求，宫廷西瓜的供应在产量和质量上都得到了保障。
顺治初年规定，内务府每内管领下设瓜园一所，每所设瓜园头1名、壮丁4 名，均随本内管领轮班，交纳一应菜蔬瓜实。康熙三十三年（1694）奏准设立菜库，负责供应宫内瓜菜，属下香瓜园30所，每年交纳香瓜100担、西瓜100个。雍正五年（1727）又设投充西瓜园4所，每年各交西瓜1000个；另设西瓜园2所，专门承种云南西瓜，每年于中秋节各交西瓜100个。凡瓜园岁纳西瓜，均由内务府掌关防处菜库征收，以供内府之需。
按照光绪朝的规定，只瓜园一项，每年上交清宫的西瓜就达7000个。瓜园设置专人当差，园头病故补用也有相应规定。道光二十五年（1845），内务府会计司在办理病故西瓜园头高明长子高德龄呈请顶替当差一事的呈文中提到，“凡病故园头遗缺俱准更名与长子长孙，今据病故西瓜园头高明之长子高德龄赴司呈请更名等情，核与丁档家谱名色以及更名之例均属相符”，请准其补缺，顶替当差。
光绪朝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中有关瓜园设置的记载
暑热之际，宫廷之中西瓜耗费量巨大。光绪元年（1875），内务府菜库报称自当年小暑节起至中秋节止，预备宫中各宫主位共承应过西瓜18900个，如此数量庞大的西瓜，仅凭御用瓜园显然难以供应，还需从民间采买补充。顺治十二年（1655），礼部尚书胡世安在采办上用西瓜情形的奏折中提到，按照明代惯例，寻觅上好瓜田，在百姓之前予以采买，且进一步明确八月十五祭祀的瓜和冬天储存的瓜，均由光禄寺准备，上用的瓜交给尚膳监，仍自光禄寺采买。同治十二年（1873）八月，内务府菜库值年内管领禄增禀称，中秋节备用口西瓜并年例应预备供瓜282个，派人役前往宣化府各处采买。光绪元年（1875）中秋节，菜库遵照预备慈宁宫西瓜432个，按照顺天府大、宛二县申报的时价，每个西瓜用制钱三串两百文，共用钱一千三百八十二串四百文。
03
御用西瓜的用途多种多样
西瓜水分丰富、味道甘甜，沙甜的瓜瓤可供日常食用，脆嫩的瓜皮可以用来腌制小菜。瓜果不但可供宫廷筵宴，还可充当祭奠供物，亦可作为赏赐颁予内外臣工，甚至可以雕刻制作成西瓜灯装饰内廷，用途可谓五花八门。
《康熙朝大清会典》记载，每年自七月十五日起，至八月十五日止，凡筵宴，每桌用西瓜1个。宫中供应的西瓜数量十分可观，清宫内务府档案记载，光绪十五年（1889）菜库奏报，当年自大暑节起至处暑节止三十余日，皇太后、皇上茶房每日便传用西瓜1000余个。其数量是否属实，已难查证，但其用量之大，可见一斑。御用西瓜对口感有严格要求，如若西瓜品质不佳，相应官员便会受到议处和责罚。嘉庆二十四年（1819），因所进“西瓜过生、无有口味”，内务府值年内管领4员各降1级顶戴、罚俸2年，总管内务府大臣等6员亦罚俸1年。另外，据《清稗类抄》记载：
“
御厨供膳，小菜俱盛以碟，如腌西瓜皮之类，亦灿然大备，其味精绝，闻别有泡（炮）制之方。
”
可见，清宫中除了食用西瓜瓤，也偶将西瓜皮作为食材，用以制作御膳。
西瓜作为时令流行的瓜果，在清宫中亦被充作祭奠供物，出现在供桌之上。《嘉庆朝钦定大清会典》规定：凡荐鲜之品，正月用韭菜，二月用小葱、菠菜、芹菜……六月用西瓜……俱按期交送掌仪司，以备供献；又定：奉先殿荐新芸薹菜、茼蒿菜、萝卜、茄子、黄瓜、香瓜、西瓜，由大官署办送；上坟、奠筵所需香瓜、西瓜、鲜菜，各据所司移付给发。宫中举行的祭祀活动，西瓜是供奉的新鲜瓜果之一，对其上供时间、采办等都做了规定，侧面反映出西瓜在每年特定时节的代表性。
西瓜因其外形和名称，被寄予“团圆”“喜庆”之意，因而成为馈赠礼品，皇帝也常将西瓜赏赐给臣工。康熙帝外出驻跸行宫曾多次连日赏赐西瓜等水果给大臣官员、执事人员、护军和七省官兵。乾隆四十五年（1780）七月，六阿哥永瑢赏西瓜给六世班禅额尔德尼，班禅十分喜欢，乾隆帝又派人赏给西瓜和甜瓜，班禅感戴非常。原本普通的西瓜，经过皇帝的赏赐，变成了皇帝对臣下的莫大恩宠，与臣子的进贡相应，一赏一收间，成为君臣之间联络感情的重要载体。
除了传统的食用、祭祀之用外，西瓜还别出心裁地被制成西瓜灯来装饰内廷。虽然西瓜灯在清宫中的具体出现时间已不可考，但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档案看，这种源自民间的艺术品亦是清代宫廷的重要装饰之一。档案中记载的名目就有掐铁丝画五彩宝盖雕花纹西瓜灯、画彩花卉西瓜灯、满雕龙凤花纹西瓜灯等，可见其式样之多样和精美。虽然目前尚没有影像图录能够记录清宫西瓜灯的具体形态，但我们已经能够从清宫档案及民间延续至今的民俗中略窥一斑了。
平湖非遗西瓜灯
从西瓜的产地、品种，到日常食用，甚至延伸到皇帝恩赏、民俗等，都独具特色，蕴含着丰厚的北京文化。如今，暑伏天里，西瓜仍是老北京津津乐道的消暑圣品。这个夏天，您吃西瓜了吗~
综合自：《北京档案》、劳动午报
来源： 北京印迹 inBeij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