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当年在古玩街的经历

回忆:当年在古玩街的经历

首页模拟经营古玩一条街更新时间:2024-06-19

1

我年轻的时候,毛病特别多。眼高手低,脾气还臭,爱冲动。总觉得赚钱是个很容易的事。单干、搭伙的生意都试过,无一成功。心里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单位上班。

我开始热心收藏。

热心的原因也简单:收藏可以捡漏,捡漏可以一夜暴富。

那时候,周围朋友暴富的消息经常有-----xx买的画增了值,几十块钱买的,现在价值十多万;xx买的瓷器竟然是宋朝的名瓷,咸鱼翻了身。

太疯狂了。

恍如大梦一场。

光听说吃肉的,没听说过谁挨打。

能不眼热心痒吗?

每到星期天,只要没事,我就去古玩街闲逛一会儿。即为了打发时光,也为抚慰 一下子那颗躁动、不甘的心。

捡个漏多好!

有点像那个守株待兔的宋国人。----傻?不,不止;比他还贪。

春花

2

古玩街有两个鲜活的事例。

一个老汉,在地摊上淘走了一枚珍邮。那枚邮票,在摊主的眼皮底下,躺了整整2年。这个老汉,转了10多个摊位,才发现了它。又用了一个小时的功夫,把它混在一堆邮票里,当零票淘走了!

另一件事,更邪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就像来买玩意儿,买走了一枚看着精致、却没有什么名气的篆刻印章——那印章其实是一枚罕见的、乾隆皇帝把玩字画儿后留记的印章——可当时人们都说是赝品。

卖主事后极度懊悔,自己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我当然稀罕这样的机会。

这类的好事,遇上一次,就可以少奋斗10年。可惜缘分未到。实际上,那时的我还稚嫩,还没弄明白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道理:如果你的经验、知识、眼界蓄藏不够,守着宝藏也是苦主,混不出样儿来。

机会青睐的是有准备的人。

财不入急门。

仔细琢磨吧,古人的老话是有根有据的,不是瞎说的。

桃花

3

来古玩街的次数多了,我和古玩街里的几个店老板逐渐熟络起来。在一起吹牛,侃大山,天南海北的,什么话题都扯。

这些人中,就包括贻古斋的老板,老康。

4

贻古斋的老康,大我两旬,60岁。180的高个,身板硬朗,背有点儿驮。没干过力气活,穿戴总是干干净净的。浓长的灰白眉毛,脸上总带着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气。两只眼睛,总爱直视前方,非常机敏。

他是这条街上年纪最大的老板。

老康的店铺,装修得非常普通。15、6平方米的店铺,四周摆满了货架,屋里光线暗,显得沉闷。靠门口放着一个实木大桌,他就坐在桌后的太师椅上,老僧入定一般,平静地看着来往的顾客。货架的旁边,还摆着两个木凳,顾客累了,可以坐在凳子上休息。

交往多了,我发现,老康只是外表憨厚而已。实际上,他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

老康从事古董收藏40多年,涉及的门类很杂,发过横财。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主要收集古书、砚台和钱币。钱币也不是都收,只收集银元和铜子(铜元),铜钱不收。心情大好的时候,老康就把砚台、铜子一股脑儿地摆放在桌上,拿着放大镜,细细地赏玩,一副陶醉其中、乐不思蜀的样子。

说来也怪,每次我来到他的店铺,老康都会把木凳搬过来,很热心地请我坐到大桌旁,慢悠悠地给我讲自己收上来的新品。

有种忘年交的感觉。

端砚

一次,老康小心翼翼地向我展示了用蓝布包裹的一方砚台,脸色神秘。

这是什么?我问。

你瞅瞅。

奥,端砚,我端详了半天,回答道:是个老物件。哪个朝代的,我说不好。

知道这东西好在哪儿不?老康笑眯眯地问。

我又瞅了半天。

这花纹不是明、清的,我说:清朝的东西,花纹细腻,明朝的巧妙,风格不一样。这个花纹软绵绵的。

呃,对!还有那?

我语塞,说不上来了——这石头像是绿端石——

用你的大拇指,按在砚床上,老康指点我:按一会儿,大拇指再推一下。什么感觉?

我按他说的试了一下,说道:滑,润!嗯,挺润的。

我告诉你吧!老康技痒 ,憋不住了:你把大拇指按在砚床上,是不是有个湿印?大拇指推滑时,是不是有一种在羊脂滑动的感觉?

对。是这样!不涩。

这样的就是好砚啊!你看,这里还有眼呐!老康两眼眯成一条线,说:你数数,有几个?

我数了一下,7个。

这是七星砚啊!老康兴奋的脸都红了:哎!好东西不多见了。你过来,再看看这上边的刻的字。多飘逸!多秀气!有米芾的神采!

多少钱收的?

没花多少钱,朋友的,半买半送。

老康始终不肯说这方砚台的价值和来历,一问就打岔。

5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我又去了怡古斋。刚聊了没几句,老康低声地对我说:老弟,今天帮我个忙?

没问题,什么事?我就差拍胸脯了:您尽管说。

等一会儿,老康说:你陪我去买点儿东西。

这点小事啊?我有些意外:行!

老弟,可不要多说话!老康叮嘱:你和平常一样就行,我就买点儿东西。

你放心,我不乱说话。

老康把店铺门上好锁,手上拎了个置物袋,拉了我一下,一前一后,走向古玩街的另一头。

6

袁大头

在古玩街的另一头,坐着几个小伙子,他们在练摊儿。他们前面的地摊上,摆着五颜六色的杂物。几个年轻姑娘叽叽喳喳,挑选着穿手串的珠子。

老康跳了半天,买了20多个珠子,忙手忙脚地在各个兜里掏钱付款。我看了看小摊儿,没有我喜欢的东西,就看旁边的另一个小摊儿。

小摊儿的主人30多岁,一头有些杂乱的长发。上身穿着一件牛仔夹克,里面是件印着虎头的花褂子;下身是一条毛料的西裤, 衣服的穿搭很奇怪。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开张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马扎上拿着手机,玩连连看。

我看了看他的摊位,摊上杂乱地摆着铜元(铜子儿)、铜钱、银币。有几枚铜元是宣统年间的。我拿起了一个。

老板,这铜子多少钱?

15!

这么贵!我咋了咋舌,放下了。我又瞅了瞅里边的银元。不知什么原因,银元的表面污渍斑斑,面目全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令人反胃。

老康过来了。

他先看铜元,后看银币。拿起了其中的民国3年的袁大头。他不说买,在阳光里照。

是真的吗?他自言自语。

老爷子,您看清楚了嗨!我这里没假的!年轻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怎么这么模糊?老康指着银元里的嘉禾:你看,不齐整啊!

您要吗?小伙子有些生气。

好的我就要。老康说,你还有吗, 让我挑挑?

小伙子说:都在这了。老爷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可别埋汰我!

老康不声不响的跳了起来。最后,他选了3块大洋——品相非常一般,脏兮兮的,纹路都看不出来了。

多少钱?

一块400,3块1200!

小伙子!这么破旧的东西------你的价格太高了!老康啰啰嗦嗦,口齿不清:便宜点儿。

你给多少?

400吧。

不行,不行!你说的价格不可能!小伙子说:老爷子,您到别处看看吧。

老康无奈地放下,缓慢地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小伙子喊了一声 ,道:老爷子,你再加点儿?!

老康说:小伙子,我不是有钱人。就是喜欢这个钱。你要多了,我买不起。

800!小伙子咬咬牙。

忒贵!

还贵?小伙子有些发懵了。

750!小伙子说:不能再低了!

老康犹犹豫豫的:750,你得给我加几个铜子儿。

你自己挑两个吧。小伙子摆了摆手。

老康用750元买了3块脏兮兮的银元和3个其貌不扬的铜子。

我跟在老康的身后;感觉老康回家的脚步,比来时快多了。

光绪铜元

7

打开店铺的门,还没坐下,我就看到老康笑了。

老康,捡漏了?我问。

差不多吧,老康淡然一笑,把银币和铜元交给我;你瞅瞅不?

我看了半天,没能看出好坏。铜元(铜子儿)和银币的锈和污渍掩盖了原来的品相,显得丑陋,不雅。我觉得,750元淘的这几个旧东西,真心不值。

你看不出来,是吧?老康很是得意:再瞅瞅。

油杯

我摇了摇头,说:不值。

你看着不值就对了!老康一边找东西,一边高兴地嘟囔:老弟,你听我说,能看出值来,才是有眼力!

在一个广口玻璃瓶里,他用吸管取液器吸了一小段液体,滴在银元上,一股白雾升起。他用软布一样的皮革擦拭,一缕亮白的金属光泽显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稀酸。

是盐酸吗?

不,是稀酸。老康始终不肯说液体的名字。

干什么用的?

去锈。

他又找来一个量杯,倒入了半瓶暗黄色的油,稍后,拿过了一瓶纯净水,一瓶洗洁精,一瓶无水酒精,一小袋棉签,放在旁边。之后,小心翼翼,把那几枚银币和铜元放进了油杯里。

我看得摸不清头脑,问:你这是——

别说话,别说话!老康说:等一等就有结果了。好饭不怕晚呐!这几枚钱太埋汰,我得处理一下。

要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吧。

多长时间?我感到震惊:你说要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怎么了?

这么久?

你觉得那?

老康依然不紧不慢。

8

一个星期过去了。

我再见到老康时,老康正在忙碌着清理银币。他用镊子把银币取出,用纸巾吸取大部分油,之后,用棉签蘸了洗洁精,涂抹在银币的两面和边缘,细心的擦拭。

干活的老康没忘了和我寒暄:你坐啊,我这就忙完了。

他用纯净水冲去银币上的洗洁精,顺手把它放在无水酒精里,乐呵呵的看着我。

整好了?我问。

嗯。

老康递过来已经收拾好的铜元(铜子儿),对我说:你看看,怎么样?现在好看了吧?

这是你收的铜子儿?

我真的诧异了。

装在硬币盒里的铜元,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斑驳的铜锈和污渍不见了,一枚暗红色的宣统五文铜币静静的躺在哪里。秀美的铜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洒露出机制硬币优美的力感,一条火龙腾云驾雾,美不胜收。

天,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这宣统五文铜币,老康说:人们往往把它搞混了,当成普通的铜元。再加上有锈,更不容易分开了。

老康笑着说:其实,这个是珍品,数量很少。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问:我也看到了 宣统铜币,没觉得它有多好啊!

宣统铜元

你看的不是这个!那个是普通的!老康摆了摆手,一副不屑。

什么?!

我感到不可思议:咱俩是在一块儿的!老康!这个铜子儿你是怎么发现的?

天天和铜子儿打交道,有手感了。老康很得意:一摸它,我就能感觉出来。

奥,我想起来了!这个铜子儿,是白搭给你的!

我感慨万千。羡慕、嫉妒一起涌了出来:老康,你真有办法!

这个铜子儿是不是很贵?我甚是好奇。

怎么说呢?比袁大头值钱。老康波澜不惊,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派头。

你买的银币那?我又问。

看见这块大洋了吗?老康指了指无水酒精里泡着的银币。

看到了。这不是其中的一块吗?

我走了过去,俯身查看了一番。经过处理的银币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在阳光中散射着贵金属光芒,看着是那么优雅。

我有些失态了。

这是袁大头的签字版,最少值几十块儿袁大头。老康补充道。

摊主有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发现不了?我感慨,颇为不解:这孩子不是傻吧?

人家不傻!老康笑了。

关键是这银币和铜子上的锈和污渍!遮盖的太是地方了!老康分析:我估计,他也知道这种银币的贵重。但是,他不会处理钱币的污渍。污渍和锈处理不好,就看不清楚。我为什么用油泡一星期?杂锈太多,污渍太厚,时间短了,根本去除不掉。这两种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差别很小。你不仔细区分,发现不了。心浮不行。

你拉着我买东西,是为了什么?我看着老康。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老康推心置腹:这条街上,认识我的人挺多。我直接买,他们可能有提防,东西就买不成啦!咱俩一起出去买东西,就像玩儿,没那么多的事儿!

老康乐呵呵地一拍大腿:老弟,咱这叫借东风,也叫移花接木!

我x!

9

含苞待放

那天,我早早地回了家,独自喝了半斤67度老白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莫名奇妙的失落感,弥漫在心头。自己日日渴望的财富就在身旁,送到了眼前,却不能识别把握;这对我的发财梦想和抱负,是一个多么大的嘲弄!

连身边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又何必奢谈其他呢?

还是踏实一点吧,不亏。

务实一点。尽管年轻。

成龙的歌唱得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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