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电话清脆地响了起来。睡梦中的刘爱全睁开腥松眼睛。一缕晨光透过薄雾夹杂着丁香花的温馨从窗外射进来。刘爱全胡乱地揉了揉眼睛，侧脸一看发现老妻已不在床上。平时有电话打进来都是老妻先接。无奈，刘爱全探了探身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市老干部活动中心的王主任打来的。原来市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那个经济实体――宏达经贸公司今天开业庆典，王主任特邀刘爱全参加。由于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刘爱全委婉地推脱了老朋友的邀请。
这么一弄，刘爱全的睡意全无。他索性起了床，信步来到客厅。
客厅已被老妻不知何时打扫得干干净净。餐桌的中央摆着一个精制的楠木盒子，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刘爱全拿了起来，只见上面规整地写着：老刘，我到江沿晨练去了，宝物我已收拾好了，电饭锅里有饭！老妻。
……
看完字条，刘爱全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晨雾慢慢地消散，晴空如洗，阳光虽不明亮却极为柔和，大街上车辆很少但车速却极快，早起的人们三一伙两一帮的在街上随意地走着，那份悠闲给人一种轻松自由的感觉。街道两旁的丁香花争芳吐艳，一展那特有的美丽芬芳，一团团一簇簇，成为这座北方都市独有的一大景观。
刘爱全拿着手提包，慢悠悠在一条充满异国情调的用条石铺成的大街上走着，他不时地抬头看上一阵街两边那独特的欧式建筑，觉得这些建筑简直就是一件件无一伦比的艺术珍品。的确，这条大街两侧的建筑集中了欧洲各个时期风格的建筑，不但造型优美，更具无穷的艺术性，这在全国也不多见。这一切无形中形成了这座北方城市的骄傲。看过之后，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其实，刘爱全在这条街上这么走大概已有几十年了，只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
刘爱全边走边欣赏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了。对面的防洪纪念塔在晨光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高大挺拔壮美。广场上人们在起劲地扭着大秧歌。
刘爱全双手抱紧手提包挤进人群，他的目光在扭秧歌的人群里仔细搜寻着，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见老妻那娇小的身影，他知道老妻天天早晨在这里扭秧歌。看了一会儿，刘爱全觉得有些无聊，便退了出来。
这时的街上，行人和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城市又开始了一天的高速运转。
刘爱全无心再观赏眼前这一切，他低着头快步向路边的一条胡同走去，神色也不像先前那么从容自然了。在一家雕刻店门前他停住了脚步，四下望了望便走进这家小店铺。这是一家南方人开的小店，专门为人刻印章。小店虽小却因雕刻师傅的手艺高操而远近闻名。
“老师傅早啊！”
刘爱全笑嘻嘻地和柜台里的一位花白老者打了个招呼，随即将手提包打开小心地取出那个楠木盒子，对那位老者说道：“老师傅，麻烦你给我刻两枚印章。”
说完将楠木盒子递了过去。那位老者戴上老花镜接过楠木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用红绒布裹着的石头，这块石头四四方方，棱角分明，油黑铮亮，的确与从不同。
刘爱全两眼瞪得溜圆，紧盯老者，生怕弄坏了这块宝贝石头，嘴里不断重复着：“小心，小心点，这可是世上少有的宝石呀!”
老者仔细地查看着这块被刘爱全视为宝物的泛着黑青色的石头，看了半天，老者把石头放在了柜台上，脸上隐隐现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他对刘爱全说道：“这位师傅，这么一大块石头就刻两枚印章啊？”
老者说的时候，在“石头”两字上的语调特别重，好像有意突出这块石头的含义。
刘爱全不假思索地说：“可这块石头来吧，一枚大的，一枚中号的，切割的时候要小心点！”
说完，刘爱全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老者，老者麻利地记下了他的名字，然后对他说：“手工费200元钱，今天晚上你就可以来取印章。”
刘爱全说了句行，随手掏出300元钱递给老者是，说道：“这200块是手工费，这100块是辛苦费，你老拿着，对了，给我好好加工一下。”
老者不客气地收下了这300块钱。
刘爱全昂着头，神色怡然地离开了小店。
柜台里的那位老者冲着刘爱全的背景哼了一声：“什么宝石，20块钱都不值，这种石头我们老家遍地都是，哼，东北人这钱真是太好赚了！”
这块被刘爱全视为宝石，而刻章老者却说20块钱不值的方石，确实有些来头，前几年，由于基本建设投资规模过大，造成国家资金紧张，为解决这些问题，中央严令一些楼堂馆舍的停建或缓建。当时各地有许多项目为此处于停建或半停建状态。而刘爱全所在局下属某公司恰好有一项这样的工程，所不同的是这项工程已完成了80%，马上就要完工了，按要求这项工程可下也可不下马，对于上面下发的文件，刘爱全从来就是彻底领会，全面贯彻，这也是刘爱全能安稳生存的主要原因之所在。可想而知，这项工程自然而然被刘爱全给卡住了。这可把负责施工的乙方包工头急红了眼，他天天找刘爱全，软磨硬泡，没成想刘爱权软硬不吃，弄得这位包工头无计可施，叫苦不迭。
一天，刘爱全刚吃完晚饭，这位包工头不期而至，开始，刘爱全极为严肃，明确告诉他无论到哪这项工程也不能继续上马，这可涉及到原则立场问题。可是这位南方老客却只字不提工程，而是神秘地打开随身带来的一只做工精制的小皮箱，从中取出一只楠木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四四方方光彩照人的油黑石头，他对刘爱全说：“这块石头是我家祖传下来的镇宅之宝，能逢凶化吉，保佑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话头，用眼的余光瞟了一下刘爱全。
这时的刘爱全不像先前那么一脸严肃了，细小的眼睛露出一丝惊讶之光。
这些微小的变化没逃出这位包工头那不经意的一瞟。包工头趁机又说道：“如果用这块宝石刻印章，它能保你宝座稳固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听到这里，刘爱全那细小的眼睛瞪得溜溜圆，刚才那一丝惊讶之光变成了一股企盼之情，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在眼底生成。
最后，那位包工头说：“我一个大老粗，不是当官的料，放在我这里，白白浪费了，刘处长送给你留个纪念吧，也算我们朋友一回”。
听包工头这么一说，刘爱全双手接过这块所谓的宝石，嘴里一个劲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即冲老妻喊道：“赶快弄几个菜，我们哥俩喝几杯。”
可是这位包工头推说有事必须马上走。从始至终这位包工头也没提工程一句，可是两人却心照不宣。结果是两人都心满意足，各有所得，两人所为可谓完美无缺，从哪个角度都找不出毛病，无从谈及行贿受贿。
从此以后，刘爱全将这块方石视为心肝宝贝。珍奇般地收藏起来，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拿出来擦了又擦，放在手里长时间地凝视不语，他想得很多也很久远，其中铭刻在心里就是有机会一定要用它刻两枚大印章。
刘爱全这一想法终于变成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