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金融家来说，“政府”一词简直不屑提及，但私募股权富豪拉姆齐•穆萨拉姆（Ramzi Musallam）在这个全球经济最大“参与者”的身上获取了巨大的财富。他是如何做到的？
图为拉姆齐·穆萨拉姆，来源：福布斯官网
01噩耗与机遇
2012年9月10日，拉姆齐·穆萨拉姆（Ramzi Musallam）在迅速去完洗手间后回到了办公桌，却发现助手在颤抖。后者表示，刚有一通关于前者老板罗伯特·麦肯（Robert McKeon）的电话打了过来，内容是58岁的罗伯特·麦肯刚刚在美国康涅狄格州南部的宅邸自*了。
穆萨拉姆跳上车，沿着I-95公路从曼哈顿中城开了40英里到达康涅狄格州的达里恩（Darien）。他和麦肯关系密切，而且知道后者正在与心理健康作斗争，但他从未想到其会自*。此前，凭着强大的意志力，麦肯从纽约市布朗克斯区的街头一路奋斗，成为了金融界的上层人物。
“自我认识他以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工作。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穆萨拉姆表示。
随着麦肯的美国梦变成了一场噩梦，穆萨拉姆的美国梦即将腾飞。回到办公室后，穆萨拉姆制定了一项计划，以避免麦肯于1992年创立的私募股权公司Veritas Capital走向*。
穆萨拉姆于1997年加入Veritas，是公司的第二大高管。自*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穆萨拉姆便与公司投资人召开了紧急会议。虽然麦肯的死意味着投资人突然有权放弃对资助Veritas交易的承诺，但穆萨拉姆说服了他们把赌注押在他身上。
另外，他与麦肯家族达成了协议，将麦肯在Veritas的多数股权转让给了自己。不过在多年以后，这项草率的协议造成了穆萨拉姆和麦肯家族之间的不和，并引发了一场诉讼。
这一番操作为日后穆萨拉姆在华尔街的惊人成功奠定了基础。在近十年的时间里，Veritas Capital的资产从2012年的20亿美元增长到360亿美元，其基金产生的净内部回收益率则达到了惊人的31%，而这些基金只在一项投资上出现了亏损（在新墨西哥州的一家太阳能电池板公司身上亏损了8,700万美元）。
自穆萨拉姆接手后，Veritas已经向投资者分红了120亿美元。如今，53岁的穆萨拉姆身价约为40亿美元，并首次登上了今年的福布斯美国富豪榜。
穆萨拉姆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因为他关注那些在美国联邦政府主导领域运营的科技公司，尤其是国防、医疗和教育领域。
美国每年价值6.8万亿美元的支出和广泛的监管权力使其在这些领域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尽管许多收购公司试图避免在受政府干预的领域中进行投资，但穆萨拉姆的策略取决于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美国政府下一步将做什么。
“我和公司与政府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因为政府处在我们所面临的所有复杂问题的最前沿。”穆萨拉姆表示。“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受政府影响的市场。通过尽可能地接近政府所想，我们便能够更好地做出投资。”
这个模式奏效了。在今年1月的HEC-道琼斯全球私募股权绩效排名中，Veritas被列为私募股权行业表现第四好的公司，领先于Thoma Bravo、Vista Equity Partners、CD&R等雄心勃勃的公司。
图为道琼斯全球私募股权绩效排名表，来源：福布斯官网
尽管在华盛顿和华尔街得心应手，但穆萨拉姆还是避免公开露面。他很少对媒体发表讲话，而且他是少数几个拥有最高政府安全许可的金融家之一。
“在私募股权领域，有些人的知名度很高，但那不是拉姆齐。他为人低调，效率极高。”高盛CEO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评价道。“他在政府监管的市场和技术的交汇处悄悄地建立了一项极有价值的业务，这在私募股权公司中很少见。”
02 从非洲到纽约
拉姆齐的父亲萨米·穆萨拉姆（Samih Musallam）是一名出生在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基督徒，他于1950年底，即1948年第一次阿以战争后不久来到了纽约市。
呆在基督教青年会的第一晚，萨米所有东西就被偷了。但他坚持不懈，最终在密苏里大学获得了土木工程学位，接着在伊利诺伊州的埃芬汉（Effingham）定居下来，人生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已经成功的萨米回到了中东，他的第二个儿子拉姆齐则于1968年出生在约旦安曼。
萨米在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工作，经常搬家，而拉姆齐是在沙特阿拉伯和坦桑尼亚等国家度过其青少年时期的。后者在回忆自己的非洲岁月时说：“我们真的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村庄，什么都没有。我们在家接受教育，通过往来信件来学习。当时没有iPad，母亲会把我们做的作业寄出去。”
拉姆齐·穆萨拉姆表示，这段经历算是一门“沉浸式课程”，让他学会了如何处理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之间的关系，并教会了他敏感度和适应力。虽然家人曾在坦桑尼亚被持枪劫持，还在一条土路上被土匪洗劫过，但拉姆齐“认为这很正常”。
穆萨拉姆上高中的时候，他的家人回到了美国，并定居在新泽西州的派恩布鲁克（Pine Brook）。穆萨拉姆在科尔盖特大学（Colgate University）学习经济学，然后在1990年进入华尔街，成为了摩根大通里的一名投行家。
两年后，他加入一家小而美的公司Berkshire Partners，并进入了私募股权领域。随后，他又到芝加哥大学商学院就读。在那里，穆萨拉姆说服自己在凯悦连锁酒店的缔造者杰伊·普利兹克（Jay Pritzker）旗下的投资部门谋得一份工作。1997年毕业后，穆萨拉姆前往纽约，并被罗伯特·麦肯聘用。
六年前，麦肯离开了美国投资公司Wasserstein Perella & Co.，创立了Veritas Capital。
Wasserstein Perella & Co.是一家开创性的投资银行，由布鲁斯•瓦瑟斯坦（Bruce Wasserstein）与他人共同创立，《福布斯》则在1989年的一篇文章中描述了该公司的客户如何经常被哄诱为收购目标支付过高的价格。麦肯曾成功地管理过该公司的私募股权部门，但他厌倦了将该部门的大部分利润转移给布鲁斯•瓦瑟斯坦。
在Veritas，麦肯拥有公司的多数股权，并通过一个个交易从包括雪佛龙的乔治•凯勒（George Keller）和福特的哈罗德·雷德·波林（Harold“Red”Poling）等在内的多个首席执行官网络中筹集资金。
他唯一的合作伙伴是托马斯•坎贝尔（Thomas CamPBell），后者也是一位银行家，和前者一起离开了Wasserstein Perella & Co.并共同创建了Veritas。但2007年，麦肯把坎贝尔赶出了公司。
穆萨拉姆将麦肯推向了两个新方向。首先，他说服麦肯放弃了逐笔交易、并从机构投资者那里筹集私募股权基金的方式，因为这将把现金锁定多年。摆脱这种方式后，公司有了灵活性，业务也在成长。其次，穆萨拉姆发现，对于愿意处理政府合同特殊性的资金来说，国防承包商将是十分有利可图的收购目标。
Veritas从收购总部位于阿拉巴马州亨茨维尔的军事设备制造商PEI Electronics开始，拼凑出了后来的Integrated Defense Technologies，并将其于2002年在纽交所上市。
于是，国防领域的交易成为了Veritas的主要业务。当有交易看起来油水特别足的时候，麦肯就会从布鲁斯•瓦瑟斯坦那里得到启示，进而为自己攫取更多的财富。单单从军事承包商DynCorp身上，麦肯就赚了3.5亿美元，而该公司在2010年被出售了。
麦肯之死令Veritas的“关键人物”条款陷入了困境，该条款赋予公司投资者停止为新交易提供资金的权利，而如果有足够多的投资者离开，公司就会*。在这件事情发生前，穆萨拉姆有六个月的时间来解决。“我没有压力。”穆萨拉姆说，“我当时非常专注，因为我心里知道，我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机会。”
在走遍美国与Veritas的投资者会面后，穆萨拉姆最终以削减Veritas管理费的方式，说服了投资者留下来。“这件事情没有真正的先例。我们得到了投资者100%的认可，这是之前没有人认为我们做得到。”穆萨拉姆表示。
与此同时，穆萨拉姆不得不去说服麦肯家族，让其将麦肯在Veritas的所有权转移给他。因为如果穆萨拉姆不努力争取投资者的参与，整个公司就会*，所以他与麦肯家族的谈判立场很稳固。
在2013年1月的时候，麦肯家族同意转让麦肯在Veritas的所有权，而作为交换，他们要获取Veritas旗下管理公司以及与现有基金相关的三家一般合伙企业在未来所有的交易中收益的10%。
另外，他们还保留了麦肯从Veritas现有基金中获得的业绩报酬的一部分，以及Veritas接下来募集的两只基金的业绩报酬的5%。对穆萨拉姆来说，这是一次彻底的胜利：公司将继续由他作为大*和首席执行官展开运营。
“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公司和投资者，还有他所亲近的，但消失于世上的人。即使有时候要回答刺探性和私密性的问题，他也从未动摇过。”为芝加哥资产管理公司PPM America掌管着60亿美元私募股权投资的Veritas投资人克劳迪娅·巴伦（Claudia Baron）表示。“我想，如果这是他在压力大的时候的表现，那么他在交易工作中也会有同样程度的体贴和正直。”
03 一个又一个“三倍回报”
多年来，穆萨拉姆痴迷于健康记录的数字化。在与乔治·W·布什政府的医疗保险部门负责人克里·威姆斯（Kerry Weems）的交谈中，他第一次对政府与私营领域就医疗保健IT进行合作的想法产生了兴趣。穆萨拉姆习惯于和像威姆斯这样的人保持密切联系，后者控制着美国政府最大的预算之一。
2007年，Veritas收购了其第一家医疗IT服务公司Vangent，开始涉足这一领域。四年后，它将公司出售给通用动力（General Dynamics）公司，并获得了3.5亿美元的利润。
“医疗保健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系统。”穆萨拉姆说。“我的基本信念是，技术可以改善它。 ”
2012年，穆萨拉姆与数据提供商汤森路透（Thomson Reuters）接洽，希望收购该公司业务，以便为医院和保险公司提供保险理赔和医疗支出数据，前者确信Veritas需要在医疗数据领域进行大手笔投入。于是，Veritas以13亿美元杠杆收购了该公司，这是其最大的赌注之一。
穆萨拉姆将汤森路透的子公司Truven Health Analytics更名为Truven Health Analytics，并发起了新的1.65亿美元的资本支出，以帮助该公司从一个单纯的数据提供商转变为一家能帮助客户了解如何在降低成本和减少浪费的同时提供更好医疗服务的公司。
为了加快转型速度，Truven与Veritas从洛克希德·马丁（Lockheed Martin）手中购买的一家国防情报软件公司进行合作，而后者已经开发出了分析PB级数据的高效算法。
“我们让自己旗下的公司相互合作，这是一种要求。”穆萨拉姆表示。
穆萨拉姆将Truven的业务重点转向了公共领域，后者开始向Medicare等政府客户提供服务。2016年，Truven被以26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IBM，Veritas的回报达到了原始投资的3.2倍。
Veritas是少有的一家围绕政府展开业务的收购公司。它不雇佣知名的前政界人士或政府官员，相反，穆萨拉姆更喜欢从几十年的关系里寻找机会。
他花了很多时间坐在军方设立的“敏感信息隔离设施”（SCIFs）里听取简报。进入这种设施需要经过最高级别的安全审查，而且手机是禁止使用的。
穆萨拉姆表示，“美国政府是技术领域最大的单一投资者，其投资额是整个风投界的数倍，有几十个不同的联邦机构直接投资于公司。我们非常熟悉的很多企业都是通过政府资助的客户研发项目起步的。谷歌，苹果，以及iPhone上的很多东西，还有特斯拉和太空公司们，它们都通过某种形式与政府进行合作。”
新兴的网络安全领域是Veritas的另一个重点业务。
图为Veritas Capital，来源：Veritas官网
2014年，穆萨拉姆收购了一家*的安全领域初创公司BeyondTrust。在Veritas的指引下，BeyondTrust将研发费用提高了44%，以支持其产品打造，并阻止流氓员工和不怀好意的外部人士入侵系统。之后，BeyondTrust的收入迅速增长，年增长率达到20%。2018年，Veritas以7.5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了BeyondTrust，回报是初始投入的3.8倍。
穆萨拉姆一直坚定地站在国防舞台上。2015年，Veritas和一些联合投资者斥资8.45亿美元，从迪拜航空航天（Dubai aerospace）手中收购了陷入困境的航空维修公司Standard Aero，交易金额为21亿美元。
穆萨拉姆刚刚为Veritas在其监管下成立的首只新基金筹集了19亿美元，并将其中很大一部分押在了这家位于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Scottsdale）的公司上（穆萨拉姆对航空业非常了解，因为Veritas曾经拥有Standard Aero的竞争对手Vertex Aerospace）。
Standard Aero迅速在欧洲和亚洲进行扩张。在开发出一种能缩短喷气发动机维修时间的方法后，该公司很快就赢得了新的政府合同。2019年，穆萨拉姆以53亿美元的价格将Standard Aero出售给了凯雷集团，该价格是Veritas最初投资额的三倍多。
根据研究公司Preqin的数据，截至2019年，Veritas的业务蒸蒸日上，其所有五只收购基金的表现都在业内排名前四分之一。
与此同时，在大牛市环境中，外部投资者正排着队购买华尔街最成功公司的股份。2020年，总部位于纽约的Dyal Capital与穆萨拉姆接洽，希望入股后者的公司。
2020年10月，穆萨拉姆同意以7.25亿美元现金的价格将Veritas 11.8%的股份出售给Dyal，并以向Veritas提供贷款的形式获得了2亿美元的甜头，这为穆萨拉姆和他的Veritas合作伙伴带来了一笔意外之财，因为他们从中获得了大部分收益。这笔交易令Veritas的估值达到了62亿美元，而穆萨拉姆则保留着公司的多数股权。
不过，与Dyal的交易让罗伯特·麦肯的继承人感到了不安。今年2月，麦肯家族起诉穆萨拉姆违反合同，声称2亿美元的贷款是为了让他们无法享受获取公司交易额中10%收益的权利，即约2,000万美元。
在法庭文件中，穆萨拉姆声称自己一直遵守着合同规定。“贷款不等于出售。”他表示。9月，纽约州最高法院法官詹妮弗·谢克特（Jennifer Schecter）同意穆萨拉姆的观点，驳回了此案。
穆萨拉姆的工作桌旁边放着他父亲萨米的大画像，后者已于10年前去世。这是一个提醒，即美国梦依然存在，而且很美好，但要想获得巨大的幸福，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巨大的财富。
“他在俯视着我，看着我。”穆萨拉姆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