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刘震云,著名作家、编剧,出版过多部畅销作品,《手机》、《我叫刘跃进》、《我不是潘金莲》、《一地鸡毛》等。《一句顶一万句》被誉为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于2011年获得第八届矛盾文学奖, 2016年获得“埃及文化最高荣誉奖”,豆瓣评分8.7分。
这部小说是刘震云酝酿了三年的佳作,“孤独”这个话题并不陌生,但很少能说到根上,读这部小说你会发现孤独感亘古存在。小说的叙述非常的直白和低沉,就像是一个老头子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跟你有一句没一句聊开来,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无奈。
一、叙述风格刘震云出生在河南新乡延津县,他写的就是家乡背景下的人和事物,语言也饱含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小说36万余字,分为上下两篇,以杨百顺为视角的“出延津”篇,和以牛爱国为视角的“回延津”篇。
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一个人物紧接着另一个,赶大车的、卖豆腐的、*猪的、剃头的、贩驴的、倒葱的,连着县官、神父、寡妇、地痞…百八十号人物一一上线。一边说故事,一边介绍人物,刚说起一个人,又牵连着拉出三五个,而这个人的故事仿佛也还没完,盘根错节、枝枝蔓蔓、影影绰绰。
就说头七十多年杨百顺(后改名杨摩西)那会儿,从老杨,讲到杨家三兄弟,讲各自的不同际遇、遇到的人和事儿,讲杨百顺没上成学堂,跟着老曾学*猪,去染坊挑水,给神父老詹当徒弟,又介绍去给老鲁家破竹子、街头扛包、县衙种菜,后“嫁”了寡妇吴香香,两人不管干啥也都是无话。杨百顺外出贩葱提早回来发现了老婆与隔壁老高的奸情,不慎让俩人逃跑了,遂带着巧玲出门假意寻找,路上却把养女巧玲弄丢,于是开封、汲县、洛阳、安阳到处奔走,最后想起唯一同病相怜的老汪,决意“出延津”去往陕西宝鸡。
后二三十年,写被拐的巧玲的儿子牛爱国。牛爱国经人介绍娶了庞丽娜,开始还觉得对脾气,后来见面也没话说。牛爱国发现老婆跟照相馆小蒋好上了,气得想*人。为了找人商量,他赶了两天两夜路,到河北平山找说得着的战友杜青海出主意。而后吴香香和小蒋的奸情败露,吴香香要离婚,小蒋老婆喝农药要自*,牛爱国与发小冯文修闹翻。牛爱国感到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离开了沁源。他呆沧州跑运输,又与饭店小媳妇儿章楚红擦出火,“在一起不单为了睡觉,为两人说得着”,但又不敢与她私奔。等他处理完母亲曹青娥的丧事,庞丽娜又出事了,这回跟姐夫老尚私奔了。牛爱国想起了母亲,想到杨摩西七十年前的出门假找,为了解母亲遗愿和自己的烦恼,于是决意“回延津”。
这人物故事绕上一圈,也都就圆上了。
你读到文字,能明显的感觉到“文笔洗练、情节简洁、叙事直接”,这种近乎白描的叙事将真实感呈现,让人物鲜活,将众人的情感自然袒露,就像带你游走在人物灵魂之间。
二、人物塑造小说写了百八十号人物,各不相同。开篇讲的老汪的故事,起初并不觉特别,看完小说才知老汪有意思,后来的人跟他都有神似。
老汪他爹送他去开封读书,是指着他十年寒窗,有朝一日能回家做官为他一雪前耻的。不想老汪在开封被人打了回来,在家乡做了一个私塾教书匠。但老汪嘴笨,又结巴,学生们十有八九与他作对,老汪气得只道,“我讲你们也不懂。”
老汪有个癖好,每月两次,阴历十五和三十,中午时分,爱一个人四处乱走。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不走便憋得满头青筋。他说“总想一个人。半个月积得憋得慌,走走散散,也就好了。”
老汪对老婆银瓶不管不问,平日里银瓶说什么,老汪不听,也不答。老汪有四个孩子,小女儿叫灯盏,爱玩畜牲,有次调皮在马圈玩缸,不幸淹死了。老汪从此话更少了,心却像火燎一样,天天走都没用,半年后他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延津,一路往西。
出了河南,来到陕西宝鸡,他突然心情开朗,不伤心了,便落脚下来。老汪在街上给人吹糖人,喝醉的时候还会吹人,于是满宝鸡的人都知道河南来的老汪会吹“开封小媳妇儿”。
你看到的全书这么多毫不相关的人物,做许多荒唐不已的事情,其实不都是那个“无人可话”要出去寻的“老汪”吗?!
老汪因为女儿灯盏的死,心中憋得慌,走出延津,找到一个心安之地,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开封小媳妇儿”;
杨摩西的老婆跟隔壁老高跑了,他反而感到清净了,只是要装,要出门假找一番。没想到在路上将女儿巧玲丢了,四处寻找,最后想到去找说得明白的老汪;
牛爱国的老婆庞丽娜跟跟姐夫老尚私奔,他无意去找,只是憋闷得要出去找个人说话,于是他遇到了能说上话的小媳妇儿章楚红,最后坚定地要找到她!
三、人生在世只求说得着千百年来,当“话”成了我们唯一的沟通方式,所有的社会关系、亲情家庭、爱情情欲都与人和人能不能对得上话有直接关系。
01 有事说得着
杨摩西的父亲老杨,自认为跟老马是好朋友,是因为“头一回和他见面,就被他说住了。”老杨遇事儿就喜欢跟老马商量、听他的注意,比如孩子上不上学堂,敢不敢攀大户秦家的亲事等。
杨摩西不知道该不该入赘到寡妇吴香香家,没个人可以商量,他去找了师傅老詹,“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咱还是‘嫁’了吧!”
牛爱国第一次知道老婆出轨的事儿,首先想到了战友杜青海,不远万里找他只为问个办法,第二次半夜喝酒烦闷,想找临汾的李克智,又想找杜青海,都太远,就去了发小冯文修的铺子,才打消了要*人的念头。
02 有话说得着
杨摩西的弟弟杨百利在学堂认识了牛国兴,喜欢在一起“喷空”,天马行空的你一句我一句,又因为遇到了无话不谈的机务段老万,不远万里跟他到新乡谋生,为的就是“好跟你在一起”。
牛爱国在部队呆了两年,连队一百多人,没交到一个朋友,与杜青海见了一面儿,两个人一场话说到后半夜,说到黎明,从此两个人成了挚友。
县官老史好男色,爱和请来的锡剧班子男旦苏小宝“手谈”。“手谈”就是面对面,下个围棋,只是手谈时苏小宝不卸戏装和脸上油彩。十天一谈,不急不缓。棋到酣处,更会抱头痛哭,大放悲声。
也有说不着的。
老裴在家里怕老婆,更怕和她娘家哥论理。娘家哥总把一件事绕成了另外一件,绕来绕去,把老裴绕成了另外一个人,“被人*了不算什么,被人绕死可就太冤了”。
03 有情说得着
小说里极少写和谐的夫妻关系,除了老曾续弦的妻子,“不像前妻一样胡闹,反倒天天对老曾笑,没句坏话”。大部分的婚姻都是“阴盛阳衰”,一个强势一个憋屈,但也都各有各的不同。
杨摩西“镇不住”媳妇吴香香,三天两头被数落,说的“好像吴摩西活了二十年,连说话办事都没学会,一切得从头再来。”而她与隔壁老高外逃郑州后,落到街头卖洗脸水仍一副开心的模样,杨摩西终于悟到是“老高降得住吴香香”,只不知他是什么话打动了这个女人?
牛爱国跟庞丽娜头两年还对付,后来就没话找话说,一个拼命拣好话来说,一个听起来就不觉得是好话。婚姻里的“没话说”,就去外面寻。庞丽娜和小蒋在小旅馆被抓的当晚,说了一夜的话,“咱再说些别的。”“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这跟牛爱国在“老李美食城”和小媳妇章楚红的故事如出一辙,“与别人在一起想不起的话,与章楚红在一起都能想起。”
04 说得着的又说不着了,说不着的又说着了
“有些人说得着,有些人说不着,有些人现在说不得着,将来或许能说得着;有些人现在说得着,将来未必能说得着;有些人这一辈子也说不得着。”
牛爱国他爸牛书道和冯文修他爸冯世伦原是好朋友,每年入冬都结伴去长治拉煤。就因为一口干粮的误会,两人从此成了仇人。
牛爱国和冯文修从小玩在一起,亲密得很,冯文修为了帮他打破了同学李克智的脑袋。牛爱国当兵复原回家后也常找冯文修闲话排解烦心事。有次牛爱国到冯铺割肉一时忘了给钱,冯文修老婆马上来收账让牛爱国心生不爽,正巧话传话的,两人这交情是毁了。
也有以前说不着,现在成了难得的知己。
杨摩西还是孩子的时候,在老范的私塾上过老汪的《论语》课,整日想的都是哪里死了人好去听罗长礼喊丧去。徒儿们学《论语》总和老汪不在一个频道,一个讲不好,一个听不懂。等到杨摩西在外弄丢了巧玲,四处也寻不到的时候,他想到了老汪,两人有相同的痛苦,去了不用解释过多。
老曹老婆跟老曹吵了一辈子架,也跟曹青娥吵了一辈子,到了七十岁之后,突然不吵了,也不做主了。老曹死后,曹青娥回家看娘,两个吵了半辈子的人,开始说得着,每天都说话到半夜,直到垂危,曹青娥一喊娘,她还一再醒过来。
人生在世,浮萍一般!有话找人说得着,遇事儿有个商量,在家有个好好说话的人,不能说不是修来的福气!
结尾:围绕“孤独”这个主题,刘震云老师塑造了上百名中原大地上普普通通,又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他不避讳反复用 “说不说得上话”这一个视角去审视所有的人物关系,不去纠缠每段悲苦背后的原因,或成长环境或价值观或性格,他想让我们看到的正是这背后的“孤独”,无法诉说、无处可说、无人可说的苦闷。
千百年,中国人为什么活得这么辛苦?传教士老詹说,主能告诉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几乎没有人信,国人着眼的是现实、是自我。我们的传统文化和价值体系导致了我们个体的封闭性,让我们更难打开心扉,更难走出去,也更难找到情意相投、能温暖彼此的朋友。
不错,阅读这本书是痛苦的!我们的祖辈乃至我们自己都在这样孤独中的煎熬,于是我们喜欢制造热闹,努力去冲淡那些孤独无力感。同时,我们也是执着和顽强的,为了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又义无反顾的踏出家门,去寻找那心安之处,去寻找那“一句顶一万句”的人!
我是暗恋一颗糖,用我笔记录心路,很高兴有你一起共读!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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