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建筑设计师张智强对“情人”的爱恋十分疯狂。他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旅店度过。花在旅店上的钱,几乎能在现今香港最昂贵的地段买上千英尺大宅外加宽敞车位。
然而,这位让他神魂颠倒的“情人”并不是哪位妙龄的女子——旅店本身才是他钟情的对象。
张智强出生于1962年,1987年毕业于香港大学建筑系。1994年创立了EDGE Design Institute公司,任执行董事,同时兼任香港大学建筑系副教授。他是唯一入选TASCHEN出版的《40 Architects Under 40》的中国香港建筑师及室内设计师,也是首位获邀请参加意大利威尼斯国际建筑双年展(2000年及2002年)的中国香港设计师。他的代表作品有“长城脚下的公社”之《箱宅》、日本岐阜县公共住宅第二期设计以及香港的百老汇电影中心等等。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旅馆只是一夜的栖身之所,而对于设计师张智来说,“Hotel as Home”抑或是“Home as Hotel”几乎没有区别。别人是紧盯楼市变化买豪宅,而他则是关注酒店的价格动态,四处走访、体验世界各地的旅馆房间。
“旅馆网页是展现个性的第一步”、“专属好气味可以疗愈旅人身心”、“门童就是旅馆的形象大师”、“真正全面的环保旅店不只是减废回收,多种盆栽”……作者一边步履不停,一边用专业的视角考察旅馆的方方面面,探讨一间“好旅馆”所必须拥有的各个要素。这二十多年的研究跃然于纸上,便成就了《好旅馆默默在做的事》一书。
经出版社授权,本文摘选《好旅馆默默在做的事》˙一书中的精彩片段,让我们跟着作者的脚步,一起品味 “好旅馆应该有的样子”。
《好旅馆默默在做的事》 张智强著 理想国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一生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类型的书籍。非去不可?不去一定后悔?去了就死而无憾?我看大多数都不见得是这样。但对我来说,的确有些旅馆,住过一次便是一世记忆,它们独一无二, 无法复制、不能取代,就算再住上百次也不厌倦,只怕今生不够。
荷兰当红设计师马塞尔· 万德斯(Marcel Wanders)的作品在世界各处皆可见到,也经常被抄袭,但他参与设计的Lute Suites 绝对是复制不了的。原因之一是建筑本身原是建于1940年代的火药厂工人宿舍,格局独特; 原因之二就是旅店的主人是知名厨师彼得· 路特,这间旅店证明了,酒店设计不一定是建筑师的天下,只要有心、有创意,不管来自什么样的背景, 厨师、家具设计师,甚至服装设计师也好,都可以参与其中。这样的高度可能性,也是旅店让人着魔的地方,让我多了设计师之外更多元的触角。
在Lute Suites用晚餐搭配住宿是必然的,在餐厅用过餐后,我搭着专载顾客的小游艇,顺着美丽的阿姆斯托河(Amstel)缓缓到达旅馆,船上巧遇老板本尊,闲谈之余才得知万德斯是他的老食客,旅馆也是他一时兴起的主意。两个荷兰大师,便这样在酒足饭饱的催化下订下盟约,后来也证明是认真的。
Lute Suites 有着七间各自独立的小屋,我住过的是House No.5,拥有楼中还有楼的宽敞空间,第一层是客厅,通过一条斜倾的楼梯便是一整层宽阔浴室。然后再攀过数级登上阁楼的铁梯,穿越迷你天桥,才会到达仅有两张床和床头灯的睡房,屋顶呈现如教堂般的三角状,看似露营帐篷,又像神秘金字塔模型。前卫的家具和整个历史建筑搭配起来,既冲突又和谐, 营造出迷人的视觉效果。
Lute Suites 的小屋,屋顶呈现如教堂般的三角状,看似露营帐篷,又像神秘金字塔模型。
如果你是万德斯的粉丝,旅店可以满足人们住进他那异想脑袋中一探究竟的渴望:Moooi 出品的碳纤维椅(Carbon chair)和台灯、像巨型肥皂般的浴缸(Soapstar)、数字图案马赛克,等等,七间Suits 的摆设和设计不尽相同,如彼此竞赛般互有精彩,但都是万德斯的精品展览馆。更何况, 他何止放入自己的作品就算,而是针对每个Suit 的不同格局发挥想象,让人惊讶当时第一次从事酒店设计的万德斯对空间掌握如此成熟。特别的是, 万德斯在旅店内用了许多射灯效果,就算是夜晚,也能看见如黄昏夕阳斜射时的光线切割流动,时间界线变得模糊。
到此,别忘了入境随俗租辆脚踏车,沿着河畔的脚踏车道骑乘,绝对疗愈。
巨型肥皂般的浴缸,则是设计师万德斯的杰作。
尽管环境清幽,入住曼谷The Siam Hotel 的感官经验是非常忙碌的,太多令人兴奋的东西,让人瞬间回到第一次走进大型博物馆时的感动,好奇地东走西逛,深怕错过什么传奇故事。
我想,知名摇滚乐团主唱库萨达· 苏阁索· 克拉普(Krissada Sukosol Clapp)经营起这家旅馆,为的不光是盈利,更是为了收纳他们苏阁索家族(The Sukosol Family)在世界各地精心挑选的古董宝物,让它们和比尔· 本斯利(Bill Bensley)设计的空间氛围互起化学作用,营造出独一无二的艺术博览会:从钢琴键般以黑白为主调的展场(旅馆建筑)本身、走廊上的风扇、洗手间墙上的挂饰,到住客的住宿体验、食物和服务,无论有形或无形,都是动人心弦的展品,连每一处洗手间都独具个性。
苏阁索家族的收藏丰富到令人咋舌,百年老椅与窗户光线的角度、摇滚乐团海报,以及沙发的配色、黑白照片木框与灯饰搭配起来的线条,等等,都经过深思熟虑,让空间里的每个角落都与众不同,古朴与奢华融为一体,不是炫富,而是高超品位的自然流露。善于园林设计的本斯利则利用各式植物,将旅馆升华为随时变化生长的有机体,巧妙地透过花草营造出许多看似私密、实则相连的高明空间,也因此我经常像一个人入住般在庭园里独自走动、在草地棚台下尽情做瑜伽,却又隐隐听见忽远忽近的人声笑语。
我住过的房间The Siam Suite(暹罗套房)是旅馆里最普通的房型,虽说普通,却已是许多五星级旅店豪华套房的规模。不仅有各自成局的客厅、餐厅和睡房,拥有独立式浴缸的浴室更是宽敞,窗外则是传统的农家景观和庙宇,可隐隐听见僧侣们念诵经文的平缓音调,我与他们各有自己的境界,别有一番趣味。
The Siam Hotel 有丰富收藏,将古朴与奢华融为一体,自然展现高超品位。善于园林设计的本斯利也巧妙利用各式植物,将旅店升华为随时变化生长的有机体。
到现在,Hotel New York还是我心目中最喜爱的旅店,喜爱到就算我发现房间床头柜上有一层沾手的灰尘,也不愿清洁人员扫去,觉得那是历史的一部分。它是我唯一能够接受有点“肮脏”的旅馆。
Hotel New York并不位于纽约,而是远在半个地球外的荷兰鹿特丹港口,其建筑在百年前则是荷兰邮轮公司Holland-Amerika Lijn的总部,这里在二十世纪初曾经是欧洲移民满怀希望追求美国梦的起点,因此得名。
它也是我见过最“自恋”的旅店,有各式各样的自制纪念品,让我每一件都想买下来,包括充满怀旧感的漱口杯和拟真模型,甚至有一本纪念漫画书,邀请了许多插画家以旅店为题发挥作画。这个十九世纪的建筑, 里里外外都充满了怀旧质感和浓厚人情味,要拍成一部电影也绰绰有余。
我每次去都要求旅店为我安排不一样的房间居住,有一次终于入住了最高处的钟塔,是旅店最昂贵的房间,整个客房由五十二级阶梯分为三层, 几乎如一幢独立别墅,站在不同的高度,就可以获得全新的视野体验。而打开窗户,外面的海港城市景观,绝对令人宁愿放弃纽约梦而安于现状。有点可惜的是,原本房价不高的Hotel New York,最近已被改装成高价豪华酒店,虽在我心目中还是最爱,但已失色不少。
Hotel New York 不在纽约,而是位于荷兰鹿特丹港口。
入住葡萄牙Palacio Belmonte 之前,先温习一遍维姆· 文德斯(Wim Wenders)的电影《里斯本的故事》,再穿越那些充满斜坡窄巷的古老街道, 会更有感觉。
这个建于一四四九年、位于市中心历史悠久的阿尔法玛区(Alfama) 的建筑本身,若从罗马时代谈起它的故事和经历,就足以写出一部长篇小说。这个迷人的特质,让旅馆老板弗德里克.库斯托尔(Frederic P. Coustols)宁愿花费五年时间,找来当地工匠细细修整,更坚持采用传统的物料和建筑方法。我想他对这建筑是充满感情的,尤其是当老板无意间看见我的房间平面图时,想也不想就指出我少画两扇窗,更证实了这点。
而与民居比邻的旅店,也持续与在地人的生活进行互动和联结,将一部分的空间租用给工艺店和兼有咖啡室的画廊,发展当地小区文化。
由于建筑本身历经过多次功能变迁,更一度成为修道院,因此里面的结构布局层层叠叠地记录着不同时期的历史。有一晚因为住客不多,我幸运地被升等到最高级的房间,多达八个窗户、四个楼层,从厨房到浴室, 再走到客厅,经过睡房,最后登上阳台,中间得经过五十多级的旋转石梯。到处都是浓浓的历史感,墙壁上还可以见到一七三○年代镶嵌的青花磁砖, 窗户旁保留了中世纪的石凳,而客厅六角形的屋顶,也让人联想到那段十五世纪的修道院过往。
由于仅有九个房间,加上众多曲曲折折的走廊结构,大多数时间我都可以独自一边找路,一边沉浸在旅店的历史情怀中,除了到房服务餐饮的私人管家以外,几乎碰不到其他人,像是专属我一个人的博物馆。
五百年后,相信这里的故事仍会继续。
葡萄牙Palacio Belmonte 曾是修道院,有浓浓的历史感。
若百年不够,想体验千年前的人类文明,Sextantio Le Grotte Della Civita便是首选,它所在的城镇马泰拉(Matera),亘古以来都是生机蓬勃的,有着说不完的故事,也是著名的基督受难电影的取景地。
Sextantio Le Grotte Della Civita 旅店本身跟古城相融,入住其中,就像不小心穿越时光隧道,走入文艺复兴时期的耶稣画作。
旅店本身跟古城相融,保留大多数的原始状态,再添入现代卫浴、空调与网络。入住此处,就像不小心穿越时光隧道,走入文艺复兴时期的耶稣画作:厚实的木头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一壶透着水珠的冰水、翠绿成串的葡萄、红酒和新鲜苹果,配上白色桌布,那画面完美得令人不敢碰触。衣柜与床架是用木头以古法榫接,厨师则穿着朴拙的麻布衣装。
房间就像一个古代洞穴
房间是一个极其空旷、没有隔间的古代洞穴,一百五十平方米的空间, 天光顶多能从大门与天窗渗透到室内的三分之一,黑暗处仅靠几盏闪烁烛光或地灯映照,墙面风化冲刷过的肌理被赋予生命般若隐若现。到了夜里气氛更浓,仿佛仔细倾听,会有神秘的古语呢喃,领我回到太初……
若我就此沉睡不起,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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