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郑宏高中状元,全县百姓沸腾,纷纷前来道贺。
大家都说柳轻荷这个童养媳总算熬出头,将来必能跟着享大福。
柳轻荷为未婚夫高兴,更为自己高兴。
被卖到郑家当童养媳的这六年,她没日没夜地挣钱养家,供养未婚夫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付出有了回报。
可她最终等来的,却是未婚夫郑宏,即将迎娶知府千金的噩耗。
至于柳轻荷这个童养媳,将会“荣幸”地成为郑宏的小妾。
柳轻荷:“......”
柳轻荷出身于官宦之家,十岁那年家道中落,与亲人离散。
年幼无知的她无依无靠,被人贩子欺骗,卖到郑家当童养媳。
郑家同样家道中落,与其说花钱买童养媳,倒不如说买的是奴婢。
柳轻荷每天除了洗衣做饭干家务,还要想办法挣钱养家,供未来丈夫读书。
她刚进门时,未来公公尚在,家里还算富裕,柳轻荷倒也没这么累。
可后来,未来公公生了场大病,生活几乎不能自理,更别说挣钱了。
未来婆婆宋氏是个妇道人家,连门都很少出,根本不会挣钱。
未来丈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参加科举,没有时间去挣钱。
未来小姑和小叔年纪尚幼,也没有挣钱的能力。
郑家人只能坐吃山空,几乎到了快吃不上饭的地步。
未来婆婆宋氏便将怒气撒在柳轻荷身上,怪她不会持家,连饭都做不出。
柳轻荷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不会法术,怎么可能平白变出米和面?
她自己的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呢。
为了让自己和郑家人吃饱饭,柳轻荷想了很多办法挣钱。
她当过饭馆伙计,也做过杂货生意,都没能成功。
因为她年龄太小,总被人欺负,还被县上的恶霸多收保护费。
幸好,她走投无路之时,认识了一位心地善良的锻造师傅,便拜他为师,学着打造金属首饰。
柳轻荷勤劳能干,又会举一反三,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竟学会了这项看家本领。
因为心细如尘,耐心十足,她尤其擅长花丝镶嵌工艺,做出来的首饰精致而优美。
从此后,稚嫩的她便以打造金属首饰来养家,供养郑宏读书考科举。
未来公公感激柳轻荷的付出,曾郑重承诺过:等郑宏考中功名后,一定娶柳轻荷为妻。
郑家人,乃至整个县上的人,都知道柳轻荷将会是郑宏的妻子。
柳轻荷自进门起,便被未来婆婆教导,要孝顺公婆,照顾郑宏的衣食起居,当好贤内助。
她一直将郑宏当做自己的未来丈夫看待,敬他,爱他,一心襄助他。
郑宏待她还算不错,也曾跟她承诺过,说博取功名后,便立刻娶她为妻。
可到头来,她竟要从状元的妻子,沦落为妾室?
当了小妾之后呢?继续拼死拼活挣钱,供养郑家这一家子?
“轻荷呀,宏儿能被知府大人看中是咱们郑家的荣幸,宏儿能迎娶知府千金为妻更是咱们郑家人的福气。你要懂得为宏儿着想,为咱们郑家着想,不要斤斤计较你自己的身份。你虽然只能做妾,但至少是状元郎的妾,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光荣。无论如何,你还跟从前一样,是咱们郑家的一份子。”
宋氏拉着柳轻荷的手柔声安慰,怕她不肯接受妾室的身份,更怕她在迎亲典礼上闹出什么乱子。
那语气,好像当郑宏的小妾,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似的。
自从未来公公去世后,宋氏便成了郑家的当家人。她全心全意为儿子郑宏着想,只当柳轻荷是挣钱的工具,如今倒肯拿她当一家人了?
见柳轻荷沉默不语,宋氏继续说道:“知府家的千金饱读诗书,温婉端庄,是位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进门后应该不会为难你,你只要伺候好她,让她满意,她早晚会接受你。行了,你也别苦着一张脸,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准备迎知府千金进门。”
柳轻荷不禁在心里冷笑:她伺候郑家一家子已经算仁至义尽,如今还要伺候别的女人,真当她是傻瓜吗?
据说知府千金已过双十年华,却还没有出嫁,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郑家迎娶她,还不知是福是祸,便这般欢天喜地,是否为时尚早?
若知府千金真有什么问题,最先倒霉的,一定是她这个所谓的小妾。
柳轻荷一边收拾院子,一边考虑自己的前程。
她虽然是童养媳,但一直当自己是郑家的媳妇,郑宏的妻子,从没想过要当妾。
本朝妾室如同奴婢,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主人家可以随意打骂售卖,如同牲口一般,她宁愿不嫁人,也绝对不会当妾。
郑家背信弃义在先,已经不值得信赖,她还要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吗?
柳轻荷没有撒泼哭闹,也没有苦苦哀求,而是来到师父家中,跟师父师娘商量如何离开郑家。
师父师娘向来看重柳轻荷,也觉得她不应该做妾,答应帮她摆脱郑家。
听说柳轻荷要离开郑家,宋氏自然不肯答应,她还指望柳轻荷继续养家呢。
见宋氏千方百计留难自己,柳轻荷花光所有私房钱,请来知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为自己作证。
她答应给郑家一些补偿,作为自己的赎身钱。
宋氏却说道:“你不但要给郑家赎身钱,还要给郑家养育你的钱。这六年来,你吃郑家的喝郑家的,以为这么容易就能离开郑家吗?等宏儿回来,我会让宏儿好好算算,你到底需要补偿郑家多少钱。”
迎娶知府千金需要一大笔彩礼,郑家哪里拿得出?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凑齐,本来还指望柳轻荷挣钱还债呢,怎么可能放她走?
柳轻荷取出一把算盘,噼噼啪啪算了起来,最后对知县和几位长者说道:“郑家买我的钱,加上这些年养育我的钱,大概是这个数,请各位帮我记一下。”
她又噼噼啪啪打着算盘,对几人说道:“这是四年来我为郑家赚到的钱,两者相减,反倒是郑家欠我钱,大人,各位伯伯,我没算错吧?”
“没错,我们可都是看着你怎么开店铺,怎么赚钱的,店里来来回回就你和你请来的帮工,没见着郑家其他人。”
“对呀,你店里的生意向来极好,挣了不少钱,我女儿出嫁时还是在你店里订的凤冠呢。”
知县和几位长者都收了柳轻荷的重礼,自然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而郑家为了迎娶知府千金,根本没有闲钱买通知县和长者们,他们犯不着偏帮郑家。
虽说郑宏考取了状元,还将成为知府大人的乘龙快婿,但郑宏似乎早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高中后连回都不回来看他们,他们更没必要为郑家作伪。
小小一个状元郎,听着好听,最后也不过是当个九品芝麻官,不足为虑。
宋氏一看情况不对,嚷嚷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收养了你,带大了你,将你养得水水嫩嫩,漂漂亮亮,反倒还欠你钱了?乡亲们都来评评这个理,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是想坑我郑家呀,没天理了......”
宋氏惯会哭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控诉柳轻荷的忘恩负义。
小姑和小叔在宋氏的怂恿下,也指责柳轻荷不念旧情,没有良心。
郑家人坐享其成习惯了,怎么可能愿意放走柳轻荷这个免费劳动力,移动钱袋子?
知县和长者们见状,都有些打退堂鼓,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就在此时,能说会道的师母带着一群人赶到,为柳轻荷呐喊助威,压住了宋氏的无理取闹。
柳轻荷这才对乡亲们说道:“未来公公在世时,曾许诺过我,要郑宏高中后娶我为妻,郑宏也答应娶我为妻,全县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如今,郑家背信弃义,要贬我为妾另娶她人。”
柳轻荷对郑家人说道:“我正是念在你们收养我的恩情上,才没有计较,你们反倒讹上我了?你们百般刁难不肯放我走,不就是想继续压榨我,让我为你们赚钱,直到我死为止吗?”
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对宋氏说道:“既然都是死,我现在便死给你们看。”
坏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今天,她必须不要命给郑家人看看,否则,根本走不了。
锋利的匕首划破脖子,鲜血流淌下来,滴在郑家的院子里。
宋氏立马尖叫起来,她不是心疼柳轻荷,而是怕柳轻荷的血污了郑家的院子。
成亲前家里见血不吉利。
若在此时此刻闹出人命,一定会影响郑宏迎娶知府千金。
宋氏拍着膝盖说道:“好,既然你执意要走,我想留也留不住,你留下买身钱和伙食费赶紧滚吧,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就这样,柳轻荷离开郑家时,除了她这个人,什么都没能带走。
她这些年做的衣服鞋袜,为自己打造的首饰,亲手开起来的首饰铺子,统统成了郑家的。
柳轻荷只想尽快离开郑家,顾不得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从此,她跟郑家,再无关系。
柳轻荷没有自己的房子,又没了积蓄,只能暂住在师父家,在师父店里打工抵房钱。
师父和师娘对柳轻荷很热情,愿意让她住下,可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妇却嫌柳轻荷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柳轻荷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打算明天搬到县城东头的道观去住几天。
至于以后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急也急不得。
没想到第二天,刘媒婆便来向她提亲,说郑家隔壁的林木匠想娶她为妻。
“轻荷呀,你真是好运气,刚离开郑家,便有人求娶你。郑家隔壁的林木匠你也认识,有房有田,有才有貌,绝对配得上你......”
刘媒婆向来能说会道,将林木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个林木匠是三个月前才搬来的,名叫林朝阳,祖籍便是这边,如今住在自家祖宅里,就在郑家隔壁。
他今年二十有六,却还没有娶妻,只因他脸上有一道恐怖的疤痕,从左眼角滑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耳边。
虽然不是很深,看上去却有些可怖。
加之他眼神锐利,沉默寡言,不太与人交流,县里的人便以为他是个生人勿进的怪人。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主动跟他交流,对他不甚了解。
柳轻荷曾跟林朝阳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第一次见面时,柳轻荷正被县里新来的无赖调戏。
她没有畏缩,也没有逃避,而是举起铺子里的锤子向无赖砸去。
这般彪悍不要命的姿态,吓得无赖拔腿就跑,还说再也不敢得罪她了。
柳轻荷刚转过身,便看到林朝阳站在街边望着她,眸光含笑。
她知道他是刚搬来隔壁的邻居,便对他点了点头,回了铺子里,继续做她的首饰。
林朝阳在首饰铺子里转了两圈,最后买了一根男人用的簪子。
当天下午,柳轻荷做了些点心,给林朝阳家送去,作为乔迁之礼。
本地习俗,有邻居搬家,周围的邻居都会送些东西表示欢迎。
为此,宋氏还训了柳轻荷一顿,警告她不要随便勾搭别的男人,连看上一眼都不行。
林家除了林朝阳之外,还有一对老夫妻,柳轻荷本以为他们是林朝阳请来的帮工,没想到这两人竟叫林朝阳少爷,看来是林家的老仆人。
第二天下午,林朝阳便让老夫妻送给柳轻荷一个精致的木质盒子做回礼。
柳轻荷将自己的首饰放进了盒子里,离开郑家时没能带出来。
第二次见面,是林朝阳搬来后的第二个月。柳轻荷打了一天首饰,直到傍晚才回家。宋氏一见到她,立刻吹胡子瞪眼,指责她没做晚饭。
柳轻荷拖着疲惫的身体做好饭,还没来得及吃,便被宋氏赶到河边洗衣服。
本朝向来讲究尊老爱幼,孝顺父母,柳轻荷一直将宋氏当成长辈尊重,可宋氏却拿柳轻荷当奴婢呼来喝去。
每次看到柳轻荷闲着,宋氏都会心里不舒服,想方设法让她干活儿。
柳轻荷拎着一桶衣服,正蹲在河边清洗,没想到眼前一黑,竟“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凛冽的河水立刻将她包围,她反而觉得很轻松,有种解脱了的感觉,竟忘了挣扎呼救。
身体渐渐下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柳轻荷觉得,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抓了上来,平放在草地上。
温厚的唇覆在她嘴上,气息顺着喉咙灌入体内,她吐出几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缓过神后,柳轻荷才发现,是林朝阳救了她。
“谢林大哥救命之恩,你的衣服湿了,回家换过后将湿衣服拿来给我,我会帮你洗干净。”
柳轻荷不好意思看林朝阳的脸,侧身道谢后,打算继续洗衣服。
林朝阳却一把抢过衣服,柔声对她说道:“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柳轻荷缓缓摇头,“洗完衣服我便回家休息,谢谢林大哥提醒。”
若衣服没洗完便回去,宋氏一定会责骂她。即便为了耳根清净,她也必须洗完。
那天晚上,林朝阳坐在河边的岩石上,一直等她洗完衣服后才离开。
回到家后,饭菜已经被郑家人吃完,柳轻荷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不敢单独给自己做饭吃,只好忍耐着到天亮。
躺在床上,她总想起林朝阳救她的情形。动作那么迅速,力气那么强大,声音那么温柔,嘴唇......
呃,嘴唇就算了。
后来,柳轻荷每次去河边洗衣服,都能遇到林朝阳在河边忙碌,不是在钓鱼,就是在烤鱼。
他偶尔会用担忧的目光瞥向柳轻荷,似乎怕她再掉进河里。
有时,他也会用荷叶将烤鱼包好,丢到柳轻荷身边请她吃。
柳轻荷知道林朝阳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他会向她提亲。
柳轻荷很疑惑:“刘媒婆,林木匠到底看上我什么?”
如今的她一无所有,连一件嫁妆都拿不出。林朝阳虽孑然一身,但家境不错。
若他愿意,自然能娶到比她好一百倍的女子。
刘媒婆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了,他说就欣赏你的这份坚强与独立,一直夸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柳轻荷被刘媒婆说得脸颊微烫,再三思量。
对于任何女子来说,婚事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若嫁个好男儿,自可一生安顺。
若嫁个人渣败类,必会一生辛苦。
她不算了解林朝阳,不知道他是否表里如一,值得信赖。
刘媒婆见她迟迟不肯答应,等不及了,追问道:“轻荷,你到底答不答应?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回去告诉林木匠。人家呀,巴巴地等着娶你呢。”
柳轻荷:“......我嫁。”
比起惯会花言巧语却毫无信誉的读书人,她更愿意嫁给踏实肯干心地善良的木匠。
如今的她,很需要一个家。既然林朝阳不嫌弃她,她便好好跟他过日子。
就在郑宏迎娶知府千金的那天,柳轻荷从师父家,嫁到了林朝阳家。
婚礼一切从简,比起隔壁郑家的风光大娶,显得格外寒酸。
柳轻荷却一点都不在意,而是含笑盯着林朝阳,问道:“林大哥,你是真心想娶我的吗?”
林朝阳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掌心厚厚的茧子,笑道:“自然。”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也会跟着弯成月牙状,并不可怖,反而很可亲。
“可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什么都没有......”柳轻荷小声说道。
林朝阳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呵护备至,“轻荷,我需要的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更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家碧玉,而是一个坚强,独立,有胆量,有担当的女子,将来你定会明白其中原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正是我需要的女人。”
红烛下,林朝阳打量着柳轻荷红透的脸,继续说道:“之后,我观察了你许久,越看越喜欢。轻荷,你无需妄自菲薄,你很好,真的。我甚至很感激郑家放弃你,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将你娶进门。”
柳轻荷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抚摸他脸上的伤疤,好奇道:“怎么受伤的?”
林朝阳笑道:“被敌人的长枪划伤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幸好只伤到了皮毛。”
“战场?你是军人?”柳轻荷颇有些震惊。
她一直觉得林朝阳很有气势,不像普通木匠,没想到他还当过兵。
想必一定是名出色的武将。
林朝阳:“从前是,如今我已赋闲在家,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本朝实施府兵制,有战事之时会召集士兵作战;战事结束后会遣返士兵回乡种田。
若林朝阳真是军人,那么,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征召回营。
他说欣赏她的坚强与独立,就是因为他出征之时,可以放心地把家交给她吗?
柳轻荷虽然觉得担子很重,但她知道,她应付得来。
两人正打算休息,却听到隔壁郑家传来宋氏的声音。
她好像故意贴着林家这边的墙,嘲笑柳轻荷嫁得寒酸,没什么像样的嫁妆。
还不停地夸赞知府千金嫁妆多,摆满了整条街。
这个老太太,看来还记恨着柳轻荷离开郑家的事。
其实,林朝阳本想风风光光将柳轻荷娶进门,是柳轻荷劝他一切从简。
若看到她嫁得好,宋氏心里恐怕会不舒服,到时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了郑宏的尖叫声,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到了。
宋氏立刻没心情嘲讽柳轻荷了,赶紧跑去儿子新房,也跟着尖叫了一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成亲后,柳轻荷才发现,林朝阳的木工手艺非常不错,可他却不是一个勤快的木匠。
他只为人打造床榻和木盒,其他家具一概不接。
仿佛做木工只是他的爱好一般,不在乎赚不赚钱。
柳轻荷慢慢了解到,林家并不缺钱,有他当兵时的俸禄,有朝廷奖赏的抚恤金,有官府分发的田地,有祖上留下的这座老宅。
免赋税,免劳役,偶尔还有乡绅土豪捐献的小福利。
若当真比较起来,林朝阳的家庭情况,比郑家还要好不少。
等柳轻荷熟悉了林家的情况后,林朝阳便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她,让她看着安排。
柳轻荷很会持家,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她不愿坐吃山空,决定开一家首饰店,自己打造首饰来卖。
林朝阳很支持。
她的首饰店很快便开了起来,就在林朝阳的木工店隔壁。
两夫妻一个做首饰,一个做首饰盒,妇唱夫随,共同发家致富。
而两人的感情,也随着彼此了解越来越深。
林朝阳很喜欢看柳轻荷做事,说她就像一个不会停止的陀螺,永远充满活力。
柳轻荷却笑道:“以前在郑家忙习惯了,早已经适应了忙碌的生活,太清闲了反而不自在。”
林朝阳接过柳轻荷的工具,说要亲手为她打造一套纯金首饰。
柳轻荷成了师父,林朝阳便是徒弟。
两人亲亲热热做首饰,互敬互爱,很是和睦。
可最近,柳轻荷却有点烦,因为郑家又来求她回去。
尤其是郑宏,说他迎娶知府千金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里喜欢的是柳轻荷。
“轻荷,考中状元后,我恨不得从京城飞回来娶你,兑现我的承诺,没想到竟被知府大人抢到府里,强行为我定下了这门亲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心里一直记着你,念着你,轻荷,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趁林朝阳不在,郑宏拦住柳轻荷,诉说他的遭遇,表达他的真心。
然而,柳轻荷不为所动,因为她已从林朝阳那里听说了知府千金的一些事。
知府千金因为长相畸形,导致心理有些扭曲。
她最看不惯比她漂亮的女人,总是将郑家找来服侍她的丫鬟打得哇哇叫。
打完人之后,她还要哭哭啼啼,抱怨老天对她不公,抱怨郑宏对她不够温柔。
郑宏长得一表人才,内心很看不上这个丑陋的妻子,却又不敢得罪知府大人,只能忍耐着跟她同房。
每次从新房出来,他都会忍不住呕吐,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心情也越来越郁闷。
他恨不得将知府千金休了,却为了自己的前途忍耐着,只想让知府千金赶紧*,然后再也不碰她。
可知府千金却因为身体畸形而无法*,郑家便想给郑宏纳妾,但没有姑娘敢进门,怕被知府千金欺负。
所以郑宏又盯上了柳轻荷。
“你怎么知道这些?”当时柳轻荷便问林朝阳。
林朝阳笑道:“自然是听到了,我自幼习武,耳力比常人灵敏些。我只是在庆幸,幸好你没继续留在郑家。”
柳轻荷也为自己庆幸,若她还留在郑家给郑宏当小妾,还不知道会被知府千金如何折磨呢。
后来她听说,知府千金连郑宏的妹妹都没放过,差点划花了她稚嫩的小脸蛋。
宋氏和郑宏心有余悸,后悔娶了这么一个丑陋而残忍的女人。
两者一对比,他们立马想起柳轻荷的种种好处来,想求她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自从柳轻荷离开郑家后,她原来经营的首饰铺子生意一落千丈。
跟随她学艺帮工的人受不了宋氏的刁难与指使,先后离开了。
没了打造首饰的人,客人也就不再上门。
郑家首饰铺经营不下去,处于半关门的状态。
而知府千金向来娇生惯养,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郑宏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俸禄不高,哪里供养得起?
郑家的经济情况越来越糟糕,又快吃不起饭了。
宋氏千方百计想让柳轻荷跟林朝阳和离,回到郑家当郑宏的小妾,继续为郑家赚钱。
为此,她不惜离间柳轻荷和林朝阳的关系,污蔑柳轻荷跟郑宏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暗示林朝阳做了冤大头。
柳轻荷简直被这家人的无耻给气坏了。
他们是吃定她好欺负吗?
好在林朝阳亲自找郑宏“谈了谈”,这才彻底绝了郑家人无理的念头。
半年后,柳轻荷有了身孕,可林朝阳却被朝廷征召,要赶往边关御敌。
直到此刻,柳轻荷才知道,林朝阳是一名将军,官职不低。
他并非赋闲在家,只是回乡养伤。如今伤已好,战事起,他该回去为国效命了。
“轻荷,对不起,我要暂时离开你一段日子,你自己一个人应付得来吗?”林朝阳将柳轻荷抱在怀里,满是愧疚。
他当初迎娶柳轻荷时,并没敢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怕她不愿嫁给他。
将军这个身份听上去光鲜亮丽,可背后的生离死别,一般人接受不了。
他之所以爱上柳轻荷,就是看中她的适应能力。她就像一棵带刺的蔷薇花,不屈不挠,生命力旺盛。
柳轻荷却能理解他的心情,“没关系,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你当初娶我,不就是看中我坚强勇敢,能独立生活吗?再说了,家里有林叔林婶,店里有帮工学徒,我能应付。”
林朝阳在她额上轻轻留下一个吻,“好,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的。”
“嗯,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回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军人出征,九死一生。
柳轻荷心中忐忑,却只能等待。
林朝阳有他的使命:保家卫国,守护百姓。
柳轻荷也有她的使命:维系家庭,照顾孩子。
他们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前途努力,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这一生。
半年后,柳轻荷的哥哥辗转找到了她,与她兄妹相认。
当年一家人失散后,哥哥被好心的王姓商人收养,如今成了一名走南闯北的游商。
这些年来,他四处经商,寻找柳轻荷的下落,如今总算找到。
柳轻荷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再也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
哥哥见她经营着首饰店,还要照顾孩子,决定留在这小县城陪她,直到林朝阳回来。
三年后,林朝阳立下赫赫战功,荣归故里,所有人都在为他庆祝。
只有柳轻荷发现,他脸上又添了新伤。
身上看不见的伤还不知道会增加了多少。
“欢迎回来。”她心疼他。
“我回来了。”他更心疼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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