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南派小刀,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祝北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从古城南走到古城北时,已经预料到自家民宿坐满七大姑八大姨的景象,但她没料到的是——高中班主任也在。
她们坐在葡萄酒下打麻将,都卯足了劲想从对方手上胡牌,班主任抖着尖眉,得意洋洋把牌一推:“胡了!”
老妈看到她,也把牌一推,正大光明赖掉了牌:“北北回来了!”
七大姑八大姨手忙脚乱迎上来,扯箱子的扯箱子,揉肩的揉肩,祝南像一棵海草,随她们飘摇。
在祝北被她们的热情弄得晕晕乎乎的时候,班主任的声音穿过嘈杂,准确落到她耳边:“我还以为小北和宋杨会成一对呢,高中时他们多好啊!像一个人似的。”
时间可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东西,可以让曾经针锋相对的人变得心平气和。
这个曾经撕过她小说,撕过宋杨画册,把他们的未来贬的一文不值的老师,如今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混迹在七大姑八大姨中,对她的人生评头论足。
她不知道,她轻描淡间说出的是祝北心里的多少波澜。
老妈看她脸色一眼,轻笑着拍新任闺蜜一下:“怎么会呢!宋杨就要结婚了!他们多好啊,北北那么老远都赶过来了,要给他当伴娘呢!”
是啊,宋杨就要结婚了,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不可能是一对,除了已经在高中任教二十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的班主任。
她在祝北的谨小慎微中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祝北看到,班主任冲她笑了一下,祝北一眼就读懂了她的意思,她在惋惜。
惋惜什么?
她的错过,还是她的不勇敢。
祝北喜欢宋杨,谁都不知道;可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谁都知道。
祝北一直都知道,宋杨不喜欢她,她表白了,宋杨不会远离她,甚至会加倍对她好,好到可以把所有认识的男性朋友介绍给她。
祝北也知道,她会在那些人中挑一个顺眼的,然后带到宋杨面前,让他彻底放心,再不用为她担心。
她不想那样。
所以,十六岁的祝北没有对宋杨说出我喜欢你,二十五岁的祝北也说不出。
九年后,25岁的她奔赴千里,出席了初恋男神的婚礼
她奔赴千里,就是为了亲手剪断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民宿里好是热闹了一阵,七大姑八大姨齐上阵,拿出绝活,要让离家多年的祝北吃个好。
她们心疼她,祝北知道,也拖着舟车劳顿的身子陪着说话。直到夜深,送走最后一个亲戚,她才有机会喘口气。
祝北摸到爸妈房间,拿了老妈一件睡衣,洗澡回房。
老妈忍不住唠叨:“拖那么大一箱子衣服,还得穿我的啊,那么漂亮的姑娘,穿小碎花,显老!”
祝北露出个脸来,笑着撒娇:“想要妈妈的味道陪着我睡。”
一句话哄得老妈喜笑颜开:“妈妈干脆来陪你睡得了。”
祝北说:“不了,我怕爸爸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忍不住打我!老妈,晚安!爹爹晚安!”
祝北抛出两个飞吻,关上了房门,老妈忍不住对丈夫笑:“这孩子,一如既往地皮,随你!”
祝爹也笑:“好的都随你,坏的都随我。”
老妈说:“好了,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去宋杨家帮忙呢!我那老闺蜜,老早就打电话来,说是一定要去,她家第一次娶儿媳妇,她紧张!”
听着老妈老爹的声音飘远,祝北收起了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那种第一次听到宋杨要结婚的不真实感落到了实处。
她叹气,终究还是意难平啊……
房间里。
祝北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了行李箱,里面没有老妈说的一堆衣服,有的只是一堆纸。
撕碎的废纸、蹂躏过的废纸、折成两半的废纸,被她小心翼翼的,藏在这个行李箱中,跟着她走过了许多地方。
废纸上面是宋杨曾经画过的画,有些可能连他都不记得的随手涂鸦的草稿,都在这里面了。
宋杨绘画天赋卓绝,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漫画家,可他这个梦想,在高三时被班主任亲手打破了。
她在自习课上当着全班人的面,撕了宋杨画了三年的画册。洋洋洒洒的碎片伴着尖锐的话劈头盖脸洒在他头上:“你醒醒吧!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画画永远没有出路,高三了,宋杨!”
梦想被人放到泥里践踏,乖巧听话的宋杨第一次顶撞了老师,骂了人生中第一句脏话,被勒令回家反省。
那天,祝北坐立难安,忘记了收回桌上放着的小说,结果被吃了炮仗的班主任指着鼻子骂:“还有你,祝北,成天只知道跟在宋杨屁股后面,人家学习好,你呢?再不好好学习就给我滚回去!看看看,有本事你写去啊,一个二个不让人省心!”
祝北平时学习不上不下,是老师眼里不惹事也不出挑的学生,向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没被这样骂过,她不道哪里来的勇气,当真收拾了书包滚回了家。
祝北走到古城南时,脚下一拐,熟门熟路拐到了护城河旁边的大柳树下,宋杨果然在那里。
他红着眼眶,将一块块石头扔进河里,祝北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能默默捡起石子递给他,他扔一个她捡一个,当周围空出一片时,宋杨终于平静下来。
他喘着粗气,不甘地问:“小北,梦想真的不值钱吗?前途,每一个人在谈前途,什么是前途?”
祝北知道什么是前途,宋杨成为漫画家,她成为作家,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这就是前途。
可宋杨已经失望了,他丢了所有手稿,丢了画笔,重新回到学校后,他再也没碰过画,人也沉闷了很多。
后来她才知道,他去求了父母让他学画考艺术大学,可父母这次站在了老师那边,不容分说拒绝了他的请求。
画画是宋杨的命,祝北不想让宋杨丢了命,她偷偷去垃圾堆里翻了宋杨丢的画,臭气熏天的垃圾堆,祝北抱着那些好不容易找到的画纸,笑得像个小傻子。
她将那些纸整整齐齐叠好,把它们和以前藏的那些画放在一起,准备给宋杨看,告诉他他有多优秀,她想让他重新拾起画笔。
后来,祝北才知道,宋杨是真的放弃了,不管她怎么做,直到毕业,宋杨再也没画过画。
她收藏的那些画也没有派上用场,一直好好躺在她行李箱里,跟在她走南闯北。
高中毕业,宋杨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离家千里的医科大学,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狭隘的古城了。而祝北发挥正常,考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师范,留在了省内。
宋杨登机前,挥着手笑着对她说:“小北,放寒假我去接你,一起回家啊。”
他面色如常,与每一个来恭贺他的人拥抱,可祝北却知道,他不开心。宋家父母倒是很开心,儿子终于如他们愿考上了医科大学,是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
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一个班读书的两人,就这样分隔在了天南和地北。
宋杨一周会固定给她打一个电话,问她过得好不好,周末短暂的半个小时,是祝北最开心的时候,她会搬了凳子早早等在阳台上,等他一个电话。
后来有一天,宋杨沉寂已久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是他亲手画的一幅画。
照片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她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身后铺满了大片向日葵。
隔着屏幕,祝北还是从照片中看出了作画人的用心,他的目光一定是紧紧黏在女孩身上,满心满眼都是她,才会画出如此惊艳的作品。
果然,照片底下他们共同好友调侃的评论,和她想的一模一样。祝北握紧了手机,良久才打下“恭喜”两个字,那边很快有了回复:“谢谢!”
那个周末,祝北没有提前去阳台等电话,她的室友好奇:“祝北,不和男友煲电话粥了?”
说话时,宋杨电话刚好打进来,祝北挂断了电话,回过去一句自己在忙,笑着说:“说了好多次了,不是男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她一字一句咬得很重,似乎是和室友解释,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他们从来都只是很好的朋友。
祝北那时才明白,有的人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宋杨重拾画笔,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自高中毕业后就沉寂下来的班群突然响起了一连串提示音,祝北回过神来,把画纸放好,拿起手机一看——因为宋杨结婚,好多回古城的同学闹腾起来,嚷着要办一个单身派对,也算是同学聚会。
老同学们似乎回到了无话不说的高中时期,跃跃欲试,出了不少点子,最终决定去他们吃高中散伙饭的老饭店。
准新郎宋杨被他们闹了出来,只回了一句:“地点时间你们选,我带祝北一起过去。”
祝北望着他@她的消息,还没想好怎么回,手机又跳出一条消息,是宋杨发的私聊:“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过来接你。”
这条消息的上一条是宋杨的致歉,他今天因为要陪新娘选妆发,不能去车站接她,请她见谅。
宋杨永远这样照顾她,以至于让她也忘记了,他本来就不是他的谁,没必要每次回家都准时出现在车站,她第一眼就看得见的地方。
错觉害人啊,祝北感叹着,把自己摔进了温暖的被窝。
聚会前,宋杨果然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祝北在门口踟蹰着,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说,好久不见还是新婚快乐。
哪个都说不出口。
或许是学了医,宋杨眉眼添了一股沉稳,不像小时候那般乖巧中带着几分刺。他靠在路灯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古城四季如春,但宋杨怕冷,早晚总是穿着厚衣服。
祝北也一样怕冷,她默默折回了房间,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翻出了老妈粉红色的毛衣换上。
她以前总有些小心思,哄着宋杨和她买一样的衣服穿,比如两件一起买可以打折的同款羽绒服。
祝北斟酌了半天的好久不见和恭喜恭喜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宋杨一见她就笑了,他直笑得直不起腰,看着一身粉嫩,武装到脸的她说:“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粉红色,你现在活像派大星。”
祝北舒了口气,还是老友熟悉的开场互损,她冲他笑了笑。
他又加上一句:“可惜你不早说,要不然我穿黄色,我们就是派大星和海绵宝宝了,最好的朋友,多好!”
祝北想,可是派大星只有海绵宝宝,海绵宝宝却还有章鱼哥。
上车时,祝北看了一眼副驾驶,自觉拉开了后车门。
这是属于新郎的单身派对,新娘子自然不方便露面,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车静静行驶在古城里,宋杨放了首歌,是祝北以前最喜欢的《童话》。
祝北坐在驾驶位后,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宋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
古城民风淳朴,家长很放心让自己的孩子上下学,尤其是祝家和宋家,两个从小就认识的孩子有了不靠谱的爹妈,只能搭伙每天一起上小学。
那时候,祝北识字晚,每天放学后都被留在教室默写小字,宋杨每天都得等她,老师便让他看着她默写。
宋杨就咬着根冰棍,悠哉悠哉坐在桌子上摇腿,祝北吸着鼻子,眼睛一边直勾勾看着冰棍,一边默着小字,心里十分委屈。
宋杨就会在她要哭出来时把藏在身后的冰棍塞进她嘴里,然后把他画的委委屈屈的祝北给她看:“不要哭了,看,你多好看。”
祝北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觉得一点都不好看,那画上的人和她一模一样,瘪嘴哭兮兮的样子,丑死了。
不过,当她咬着宋杨早就准备好的冰棍坐在自行车后座,听着街边放着的《童话》,幸福到眯起眼睛时,那些小小的烦恼也就烟消云散了。
宋杨经常说:“小北,你是我见过最没心没肺的人,多好。”
祝北不知道没心没肺是什么意思,但她没心是真的,她的心悄悄系在宋杨身上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日久生情,反正总有一个瞬间能让她喜欢上他。
当祝北认识了课本上所有的汉字时,宋杨画的她已经堆了厚厚一打,眯着眼睛的她,揪着头发的她,吃冰棍的她,哭泣的她。
每一张的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曾经有一个咬着画笔,仔细构思落笔的宋杨。
想到这些,祝北忍不住笑起来,她一笑,眼睛就眯成一个月牙,宋杨从后视镜看到了,就说:“这么多年了,小北还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听说你出书了,真好,不像我,最终拿了手术刀。”
祝北沉默,她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北了,人都是会变的,她长大了。
祝北现在已经分不清了,她对宋杨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是爱而不得还是一种遗憾。
她说:“你现在也挺好的,既能拿手术刀,又能拿画笔,多好。”
宋杨笑:“也是,当时心里都是不满,但只能继续躲在父母的羽翼下,选择了学医。现在看来,还是划算的,至少还学了一门手艺不是。”
祝北笑,宋杨也在笑,两人之间气氛融洽,真的像是老友多久不见的叙旧。
老饭店开了二十多年,古城的人很喜欢他家饭菜的味道,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早到的同学直接端出了酒:“迟到,自罚三杯!”
祝北毫不含糊喝下,宋杨也一样喝了个干净。
“爽快!”老同学们鼓掌,他们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抛开现在一堆的事情,只想纯粹的快乐。
借着酒兴,不免聊到了众人高中时的糗事,那些当时觉得无地自容的事情,现在已经能谈笑风生当个笑话说出来了。
一个女同学突然说:“哎,你们还记不记得班主任误会祝北和宋杨谈恋爱,叫了家长那次!”
她这样一说,众人纷纷想起来了:“是啊,谁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那是什么!兄弟啊!偏偏班主任以为他们谈恋爱,笑死我了。”
祝北看了宋杨一眼,他也在笑,对他们话中的朋友情谊深以为然。
他们高中考试按实力说话,宋杨总是第一考场的第一个,那次期中考试,在中间游荡的祝北第一次考进了第一考场。
虽然位置尴尬,是第一考场最后一个,但隔着二十多个人,祝北还是能盯着宋杨翘起一根头发的后脑勺傻笑。她傻笑了半天,被监考老师敲了脑袋,才发现时间过了大半,试卷还是空白。
那次之后,祝北直接掉回了第三考场。
被老师误会是因为宋杨对她考进了第一考场的事情比他拿了奖学金还兴奋,执意要帮她准备考试用具,怕她迷路还得等着她带她去认考场。
但其实,第一考场和教室隔着不远。与他并肩走时,祝北数了,从教室到第一考场共五百三十步,到第三百步时,宋杨突然伸手,抚上她耳边:“风怎么那么大,叶子都吹到了头上。”
耳边突然蹿起电流,炸开了噼里啪啦的烟花,祝北红着耳尖抬起头,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不远处一脸铁青的班主任后,尽数咽了下去。
班主任雷厉风行,考完试后就请了家长:“你看看,这是他们该*事情吗?谈恋爱,成绩下降了那么多!还谈恋爱!”
老师最喜欢的就是睁眼说瞎话,宋杨明明还是第一名,而她只是发挥正常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不明就里的两位老闺蜜望着对方一脸茫然,在班主任发了一通火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家孩子和谁谈恋爱了?您说,我指定批评她!”
班主任手气冲冲一指,宋妈和祝妈才看到了在角落里站着的儿子和女儿,顿时松了口气,异口同声说:“老师,您怕是搞错了,我儿子(女儿)和谁谈都不会和他(她)谈的呀。”
两位老闺蜜和班主任大战三百回合,列举了许多例子,从尿床到打架,劣迹斑斑,无一不有,终于证明了自家儿子(女儿)的清白。
班主任被绕得晕晕乎乎,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类型的家长,但竟然也轻描淡写放过了他们。
宋杨和祝北都红着一张脸,宋杨是臊的,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揭他老底;祝北是虚的,她怕再说下去,她真的忍不住承认心里的小心思。
大获全胜,为孩子开脱了嫌疑的两位老母亲还十分得意,宋妈笑眯眯地对祝北说:“小北,今天上姨家去,给你炖大猪蹄!”
祝妈也笑着说:“宋杨,今天上姨家去,给你煲鸡汤。”
两位老母亲不甘示弱,凑在一起做了菜,来了个家庭聚会。这是常有的事,她们两个同时*,挺着个大肚子还在一起搓麻将,关系好得不得了。
所以,她们两个的孩子,在她们眼中,就应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祝北常常想,她们两位怎么与众不同呢,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直接给他们定下娃娃亲,这样她就不用纠结,只用安安静静的长大等待嫁给他就好。
聚会结束时,老同学各回各家,祝北跟着宋杨走到车旁时,才发现车上已经坐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
祝北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向日葵里的姑娘,她果然像画一样生的美丽,落落大方。
宋杨说:“这是苏诺,未婚妻。不放心我们两个醉鬼,非得打车过来,开车送我们回去。苏诺,这是祝北,我的发小。”
他介绍得那样郑重,重到祝北的心颤了两下。苏诺看过来,祝北看到她眼里的一丝什么突然散去,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祝北乖巧地说:“嫂子好!”
祝北不是蠢人,她知道苏诺眼神的意思,如果她的未婚夫有一个青梅,她也会担心,何况宋杨那么优秀。
在见到苏诺的一刹那,她知道,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祝北说:“你们两先回去,我去车站接个人。”
宋杨不放心:“那么晚了,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祝北拦了一辆车,落荒而逃。她从车窗伸出手摇着,不让人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你们注意安全。”
车子渐行渐远,祝北转头,还能看到一脸担忧的宋杨,没有黑色羽绒服,她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她和司机说:“师父,把暖气调高一点,我冷。”
一路到了车站,祝北哆哆嗦嗦着下车,早就等在路边戴鸭舌帽的男孩迎上来,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脱下外套给她,问:“祝北,你没事吧?”
祝北脑子很清醒,摇摇头:“没事,让你久等了,我给你留好了房间,走吧。”
男孩叫乔程,是祝北在火车上遇到的旅客,是个画家,经常全国各地跑,采风采灵感。他们相谈甚欢,得知他最后目的地是古城,留了联系方式。
昨天,祝北打电话过去,可以让他免费住自家民宿,前提是帮她画几副画。
“你要我画的就是这个?”乔程问。民宿天台上,祝北还在打开的箱子里翻找着,将一堆碎片找了出来。
祝北将一些碎片拼完整,说:“对,就是这些,可以吗?”
乔程笑了:“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这个问题不大,看这些画虽手法稚嫩但很有灵性,你画的?”
“不是,一个朋友画的,因为某些原因被撕了。他要结婚了,我想送给他作为礼物。”
正真见到宋杨,祝北才发现,她的心已经平静不少,为了做个了断,她决定还原宋杨被撕的画册,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了却高中时候的遗憾。她对绘画一窍不通,只能拜托专业的画家了。
乔程说:“保证完成任务,不过画那么多,房费显然不够了,你要当免费导游,带我出去采风。”
“成!今天晚上就带你去古城。”
古城其实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古城,护城河旁边的大柳树已经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挂满了红灯笼的假树。
旅游业的发展正一点一点蚕食着古城的淳朴,人山人海,古香古色,祝北见怪不怪,乔程一个外地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举着个相机拍个不停。
护城河边有游客在放水灯,这是唯一还能勾起祝北对古城的回忆的东西了,她来了点兴趣,拉着乔程去放水灯。
水灯做得精致但也是千篇一律,祝北挑了两个,写上家人的名字,放了下去,任它随波逐流。
这是她第一次放水灯没有写宋杨的名字,以前她总是会看着写满了自己小秘密的水灯,追上去,看它能飘多远。
乔程也放水灯,只不过经验不足,一下就被浪打翻。祝北笑了,坏心情也随着水灯飘去。
所以当她看到牵手来放水灯的宋杨和乔诺,发现自己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
宋杨老远就看到了她:“小北!好巧啊!你也来放水灯吗?”
祝北说:“好巧,你们也是吗?”
苏诺看着宋杨柔和一笑,说:“我和宋杨有点紧张,就想着来放水灯。”
乔程突然插嘴:“不用紧张,谁都有第一次,新婚快乐!”
宋杨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他有些惊讶:“谢谢你。小北,这是?”
乔程嘴一张,还想再说,祝北怕他话多露馅,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堵住了剩下的话,勉强笑着说:“哦,这就是我那天晚上去接的人,我们还有点事,你们先放着,我们走了。”
“你干嘛?”待走远了,乔程挣脱开。
祝北松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你还说,一会露馅了怎么办,惊喜就变惊吓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让你画的画是送给他们的。”
乔程揉着僵硬的嘴:“你给我看那些画呀!我看到一副,画的就是他,虽然丑了点,但神韵错不了!”
祝北老脸一红,那是她大学时偷偷画的宋杨,她没有基础,画了个四不像,难为乔程还看得出来。
乔程说:“画画有时候不是光看像不像,要用心的,用心就能看出来。”
祝北愣愣想,是吗?
宋杨婚礼前一天,本该安心待嫁的苏诺找到她:“小北,我能这样叫你吗?你看,你和宋杨关系那么好,我想送你们一份礼物。”
看到她拿出来的相册,祝北立马知道了她所谓的礼物是什么。打娘胎里开始,宋杨和祝北每年都会合照一张,不管相隔多远,雷打不动,整整二十五年。
祝北知道了她的意思,宋杨结婚以后,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怕是再也没有了单独在一起照相的理由。
这个温柔敏感的女子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同为女人,她想帮祝北一次,也算是了却心愿。
祝北哭笑不得,这个苏诺,当真是宋杨喜欢的女子,为别人考虑到这个份上。她笑着拒绝:“不用了,你们两个幸福我就开心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无关出场顺序。”
就像她陪了宋杨二十多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日久生情,有的只是一见钟情。
祝北不是放不下的人,她本该是翱翔的鹰,不该为执拗而耽搁。
苏诺却说:“就当是如我的愿,去吧。”
祝北于是和宋杨拍了最后一张照片,是城南的老照相馆,千篇一律的姿势和背景。
宋姨一边为她整理衣服,一边絮叨:“小北啊,宋杨都要结婚,成家了,你也抓点紧,赶紧领一个回来给我们瞅瞅,我看那个就不错!”
瞥向一边研究照相馆的乔程,祝北笑:“我会抓紧的,宋姨。”
老式的照相机发出“咔擦”的声音,照了一辈子相的老师父颤颤巍巍按下了快门,祝北多年的暗恋就这样被定格在了一方胶卷中。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宋杨,重新上路。
宋杨的婚礼轰动了古城,他们没有拍婚纱照,所有的照片都是新郎画出来的,当这些画展示出来时,宾客看到了新郎的一片真心。
祝北穿着伴娘服,目送着苏诺走向宋杨,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中亲吻,拥抱,他们有美好的未来。
乔程拼命鼓掌,祝北无语扫他一眼,这个自称未来最伟大的画家的人,在古城这几天,已经能厚着脸皮跟着她来婚礼蹭吃蹭喝了。
婚礼还没结束,祝北已经踏上了归途,她现在是一枚野生作家,最喜欢的是四处奔波,寻找灵感。
了却了一段往事,祝北想要去稻城亚丁,放空自己。老妈很伤心,一边念叨“女大不中留”,一边忍不住将她往门外推。
祝北笑了,回家那么多天,打扰到了父母的浓情蜜意,该是走的时候。
她想自己一定是遗传了老妈的基因,年轻时候四处漂泊,直到走到一座古城,遇见爱人,就此扎根。
也不知道她会把根扎在哪里,遇见什么人。
祝北爱坐火车,因为可以用很长的时间看遍沿途的风景。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还在想,宋杨和苏诺该拆开自己的礼物了吧,也不知道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宋杨发来的消息,还有一张画的图片,那是祝北亲手画的,就像乔程说的一样,无关乎技术,在于用心。
她没有把那些画纸修复,而是将它们埋到了柳树下。
宋杨说:“谢谢!很用心的画。”
画下这幅画时,她把一切有关于宋杨的点点滴滴藏了进去,交还给他,一切都结束了。
祝北笑了,继续往人群中挤,当她看到座位旁边的人时,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手里的票。
霸座的乔程咧着口大白牙,抬高了鸭舌帽:“没错,就是这里。”
祝北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同一班火车上,只是问:“你为什么坐我位置?”
乔程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没买到票,只能蹭你的座位了。”
“起来!”
他赶紧弹起来,斜着眼睛看她,小声抱怨:“凶死了!亚丁那么远,我可怎么活呀!腿废了可怎么办?”
祝北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笑:“交换条件,你给我拍照,我让你坐半道。”
“好呀,成交!”
火车缓缓开动,光影忽暗,望着帮她去泡面,被挤来挤去,捏着耳朵喊烫的乔程。祝北想,稻城亚丁太远太冷,她怕冷,得重新找一个地方。
找哪里好呢,找一个有春天的地方。(原标题:《逐北之光》)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