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胸怀,就是用天下之材、尽天下之利的气度,当然,还包括相当程度的对异己的包容,对陌生的包容,对不如己者的包容。只有这样,你才会形成一种从广大处觅人生的态度,把生命的境界做大,把事业做大。
在两种情况下可以看清一个人的胸怀,一是极乐,二是大悲。因极乐而得意忘形的人,乃是小人;因大悲而产生厌世心理的人,乃是俗人。苏东坡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但是,他的命途并不顺利,屡遭劫难,特别是在“乌台诗案”中,深受文字狱所害,几度遭受巨大灾难。
那么,面对这种大悲的生活,东坡的心态是如何的呢?
苏东坡为官没有多久,在全国范围内就展开了由神宗领导王安石实施的“熙宁变法”,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他被迫卷入了政治斗争之中。那时,东坡并不是一位高官贵族,只是在一般基层为官,因此,他对新法的具体实施情况特别了解。
特别是“青苗法”,最初的目的是鼓励农业生产、遏制土地吞并,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却逐渐演变成强制贷款。从“帮助人民”到“扰乱人民”,最终,导致许多农民家庭破裂,严重危害人民的利益,导致公众极大的不满,东坡因此向朝廷递交奏折表达了自身的意见和建议。
但是,宋神宗渴望新法实施成功,根本听不进去不利于新法推行的任何言论,再加上,东坡在当时的文坛颇有名气,甚至,可以称之为“意见领袖”,他的话常常能决定舆情走向。因此,朝中便有官员从东坡的文章中“鸡蛋挑骨头”,向朝廷报告说:“东坡诗文之间存在诋毁皇上,抵制新法的言论。”
元丰二年(公元一零七九年),宋神宗对此案做出了决定,派遣太常博士皇甫遵前往湖州,依令传唤当时身为此地知州的苏东坡前往京城。皇帝一道命令下来,你就得立马启程,没有半点时间推迟。东坡一家老小顿时失去了顶梁柱,乱作一团,他的妻子王氏,更是眼含泪水。
东坡看到这个场景,将他老婆拉到一边,对她说:“你怎么就不能像杨处士的老婆一样为我作一首送别诗呢?”一句话就让王氏笑了。这件事得从一个故事讲起,东坡曾经给王氏讲过一个故事:
宋真宗东封泰山之时,顺便沿途寻访能人志士,终于,于杞县一带寻访到了一个人才,名为杨朴。闲聊之际,宋真宗问杨朴是否会写诗,而杨朴故意说不会,又问及临走之时是否有人为其作诗送行,杨朴说,他的妻子作了一首送行诗:
“更休落拓耽杯酒,且莫猖狂爱咏诗。
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宋真宗听完便笑了,并且,知晓了其不愿入朝为官之意,不愿过多为难,便将其放回家去了。在生死离别面前,东坡不仅不表现慌张,还能用一个小小的笑话缓解其妻子的不安情绪。可以说,这份从容淡定,真的是非一般人可及的。
当时,朝中有一批官员,因新法而得以接连升迁,他们自然听不得抵制新法的言论,因此,这些人想要置苏东坡于死地的态度非常坚定。苏东坡被这些人施以酷刑,受尽了屈辱。据说:当东坡入狱时,监狱官员曾询问其祖先五代之内是否有“誓书铁券”(皇帝给予有功官员的赏赐,允许其后人享受皇家优厚待遇,可免死罪,具有特殊的法律效力)。
根据当时的规定,只有死囚才会询问五代中是否有“誓书铁券”,一般囚犯只会问及三代,这也能说明,当时东坡所判罪行很重。然而,作为皇帝的宋神宗,在下属官员不断为他提供“反诗”的新证据,给出各种*死东坡的理由的时候,他却有些犹豫了。
不能诛*“士”这一阶层的人,是宋朝沿袭至今的惯例,他不能创下这个先例,充当一个暴君。但是,东坡反对新法的言论实在是太过分,太过于引人注目了,极大影响了新法的实施,这一切也是其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因此,对于宋神宗来说,诛*东坡与否,变得极难决定。
此时,东坡反对新法的言论究竟是为了国家利益还是私人利益,成为宋神宗判决这件案件的关键点。于是,他决定安排太监“卧底”入狱。有一天,天刚黑,东坡像往常一样躺在监狱里睡觉,过了一会,进来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躺下就开始睡觉。
东坡并不太关心这两个人,逐渐睡熟鼾声大作。凌晨大概四更左右,这两个人悄悄离开了监牢,东坡并不知晓依旧熟睡。后来,东坡才知道,这两个人是由宋神宗派来负责观察他的,希望能从其外在表现看出他心中到底有没有鬼。
如果一切如常,那么,他必定是心中坦然;如果辗转难眠,那么,他必定是心有不安。第二天,宋神宗向官员们宣布:“朕知东坡胸中固无事也!”在如此险境之下,还能安然入睡,东坡果然非同常人。
东坡的内心非常宽广,不好记仇。宋神宗之后,朝中对于新法的争议从未中断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争议逐渐演变为派系之争,变法也成为很多官员升迁的一个工具。当皇帝支持改革时,改革派便能手握强权;当皇帝反对改革时,反对派便能在朝中专权。
所以,许多人通过支持或反对新法改革获得了升迁。王安石下台之后,司马光上台;司马光去世后,章惇上台,这个循环一再重复,推动北宋这艘巨轮逐渐驶向衰落。虽然,东坡反对一些新法政策,但是,他仍然非常支持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新法政策。
期间,他与王安石的政治主张不同,但是,当王安石被撤职后,他又和王安石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与司马光的政治主张有相似之处,但是,司马光上台后试图废除新法,他又出言建议个别新法不能废除。
可以说,他是用事实作为衡量事物正确与否的标准,而不是试图以与其他人相同的方式寻求政治前途。因此,他既不属于反对派,也不属于变法派。而且,不论哪一个派系掌权,他都是受到排挤打压的那一个人,因此,他的仕途遍布坎坷,多次遭到贬黜。
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心胸开阔,思想乐观,不好记仇,既不趋炎附势,也不落井下石。
东坡与章惇差不多大,两人年轻时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最终,两人由于政见不和成为陌路人。绍圣元年(公元一零九四年),宋哲宗任用章惇作为宰相。由于,章惇之前遭到反对派的排挤打压,于是,上台以后,章惇在推行新法的同时,对反对派进行大肆报复。
他不仅拆毁了已故宰相司马光的牌坊,还将朝廷赐其的碑文磨平,甚至,唆使年仅十余岁的皇帝将司马光掘坟鞭尸,其行径卑劣至极。因为,东坡曾经明确地发表过反对新法的言论,所以,他也在章惇的打压名单之上。
因此,东坡被贬黜到惠州(如今广东省惠州市一带),任职宁远军节度副使。东坡已经对贬黜习以为常,无论环境多么糟糕,他都能苦中作乐,在诗歌创作中寻找人生的快乐。在惠州,他曾写过一首诗:“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
之后,章惇认为东坡的日子太过于舒适,于是,又将年已61岁的东坡贬黜到昌化(如今海南昌江黎族自治县一带),任琼州别驾。
世事难测,公元一零九八年,章惇失势被贬至岭南雷州(如今广东雷州市)。其子章援在东坡任职礼部主考官期间考中进士,按礼数应尊东坡为师。章援又一次意欲拜访东坡,碍于父辈纠葛便写信给东坡,在信中表达了歉意。
而东坡在回信中提及往事无怨无怒,平淡如水,更多的是提及早年间与章惇的情谊。宋代文人孙宗鉴所写的《东皋杂录》中记录了一件趣事:
元佑初年(公元一零八六年),东坡被任命为翰林学士、知制诰,手握重权。当时,有一名监狱官员曾在“乌台诗案”中对东坡施加过酷刑,于是,每当他看到东坡时,都满脸愧意。
后来,东坡给他讲了一个笑话。
一条蛇咬死了人,下了地狱以后向阎王说道:“我虽有罪,但我体内有一个‘黄’,可以治病救人。”阎王于是饶过了蛇。不久,有一头牛顶死了人,下到地狱向阎王说道:“我体内有‘黄’,可以医治数人。”阎王也原谅了这头牛。
后来,一个人*人后堕入地狱,这个人学着蛇和牛,向阎王说他体内也有“黄”,也希望获得赦免。但是,阎王听后非常生气,说:“蛇黄,牛黄可以被用以入药,天下皆知,你身为人何“黄”之有啊?”
于是,这个人尴尬地回答说:“我没有别的,只是有些惭‘惶’而已”。东坡不好记仇,在一段笑谈之间,便原谅了自己的仇人。东坡岁官途艰难,但是,内心极为大度,能够做到一笑泯恩仇。
绍圣四年,年已六十二岁的苏东坡被一叶孤舟送到了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在古代,被贬职到这个地方,基本就跟流放差不多了。
至今,人们一直把东坡看作是儋州文化的开拓者、播种人,对他怀有深深的崇敬。并且,在儋州流传至今的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路、东坡桥、东坡帽等等,表达了人们的缅怀之情,连语言都有一种“东坡话”在里面。
元符三年四月,朝廷颁行大赦,苏东坡复任朝奉郎。北归途中,东坡于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在常州(今属江苏)逝世,享年六十五岁。去世前,他曾留下遗嘱葬汝州郏城县(今河南郏县)钧台乡上瑞里。次年,其子苏过遵嘱将父亲灵柩运至郏城县安葬。
正如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所说:“苏东坡过得快乐,无所畏惧,像一阵清风度过了一生... ...”
参考资料:
『《历史上的苏轼》、《东坡易传》、《唐宋八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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