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晚 云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在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而他一夜未归

成亲当晚 云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在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而他一夜未归

首页模拟经营梦回御花园更新时间:2024-04-30

第一章

成亲当晚,云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在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天光明了。

云华音才自己掀开盖头,嗓音滞涩的问:“岁岁,驸马去哪儿了?”

婢女岁岁咬牙切齿回:“在……软玉楼。”

尽管早知强扭的瓜不会甜,云华音的心脏还是不由得抽疼。

“替我更衣,去软玉楼。”

软玉楼。

戴着帷帽的云华音走进雅室,便见她的驸马楚陵怀中抱着妩媚女子,好梦正酣。

云华音脚步猛然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岁岁已经上前将那女子从楚陵怀中拖出!

女子慌乱无比,惊惧交加:“长、长公主殿下饶命!”

榻上的楚陵不悦的睁开眼,见此情景,却是动也未动。

甚至不屑的嗤笑一声:“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个手段卑劣,逼着男人强娶的便宜货色。”

如刀子般的话扎得云华音一颗心又酸又痛。

她摆摆手,岁岁随即面色铁青的将那瑟瑟发抖的女子拽了出去。

楚陵见此,勾唇一笑:“怎么,嫉妒了?”

云华音心口一颤,强装镇定的开口:“楚陵,跟我回去。”

见她一副要对此事视若无睹的模样,楚陵眼沉了下来。

他起身凑近云华音,欺身在她耳边道:“跟你回去?想让我侍奉你吗?”

云华音鼻尖一下充斥着他身上残留的女子脂粉味,呼吸霎时一滞。

她攥紧手,可还没开口,便听他语气轻慢道。

“可我光是想想,跟你躺在一张榻上就觉得恶心怎么办?公主殿下。”

云华音脸色一下苍白。

楚陵见此,满意的一字一句说着:“因为,欢场女子都比你干净。”

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云华音几乎有些站不住。

她知道,楚陵是故意如此。

他对自己,只怕已经厌入骨髓。

云华音闭了闭眼,用尽所有力气,才从喉间挤出一句干瘪的话。

“至少在人前你需礼数云全,否则传到父皇那儿,我也保不住你。”

楚家大罪,若非为了保住楚陵的性命,她也不会执意要嫁他……

见她提起皇帝,楚陵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冷哼一声,而后嫌恶的推开她大步离去。

云华音还站在原地,半响,才苦笑的吩咐岁岁:“封锁消息,此事万不可让父皇和太子哥哥知道。”

成婚第三日,云华音回宫向父皇谢恩。

到达正阳殿之时,却见云徽帝正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说着什么。

见到云华音,云徽帝肃厉的面上满是慈爱:“驸马待你可好?在公主府住的可还习惯?”

云华音心头颤了颤,对最疼爱她的父皇说了谎:“父皇放心,他待我很好,虽然离宫后总是惦念父皇与皇兄,但华音如今很幸福。”

“如此便好,朕就担心楚陵不识相,让你受委屈。”

云徽帝冷哼一声:“楚家通敌叛国,若非你对楚陵一往情深执意要嫁,朕定诛他九族,又岂是流放这么慈悲!”

云华音被这话中的*意惊得一呆。

云徽帝见此,无奈摆手:“罢了,只要父皇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

天黑时,云华音才回到公主府。

岁岁迎上,眼神飘忽:“公主累着了吧,赶紧沐浴歇息吧。”

云华音毫无察觉,谁知才踏入寝殿,便落入一个滚烫的胸膛。

楚陵炙热的呼吸扑在云华音的脖颈,揽着她便朝床榻压去。

云华音瞬时心跳如擂鼓。

“楚陵?”云华音羞怯慌乱望去,却见楚陵近在咫尺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楚陵已经蛮横的欺身而上!

温热的触感贴在云华音耳边,只听得他轻声唤了句:“皎儿。”

这声皎儿,如兜头淋下的一盆冷水,浇了云华音一个透心凉。

第二章

云华音说不出心里是屈辱还是难过,用尽全力将楚陵推开,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到来,在里头诊治。

这时,岁岁猛地跪在云华音跟前,抹着泪开口:“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驸马不知好歹,奴婢只是觉得……您若能有个孩子,驸马便不会再给您难堪了……”

云华音一愣。

她明白,岁岁是为她好。

只是岁岁不懂,楚陵是个男人,父皇下旨强迫他娶了她,如今不能再逼他了,否则楚陵只会恨毒了她。

“去领十杖,自作主张之事,我不希望有下回。”

云华音罚她,不过是想给岁岁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好心办坏事。

云华音守到子时,楚陵才浑身是汗的醒来。

她有些心虚,偷偷觑了眼他铁青的脸色,轻声说了句抱歉。

楚陵怒极而笑。

“长公主,你还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

他眼神凌冽,似是淬了万万年的寒冰:“披着公主的皮囊,骨子里比风尘女子还下贱!”

云华音脸色一白,连呼吸都感到压抑沉重。

楚陵用两根手指死死钳住她的下颌:“也是,若非用这种腌臜法子,我才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如同数万根银针入心,自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痛,云华音张了张唇,却吐不出半个字。

半响,她自喉间挤出一句:“我保证不会有下回了。”

似是打量个什么物件儿般,楚陵看着她冷笑连连,而后大力一挥手,茶盏应声而碎,他薄唇轻启:“滚。”

云华音仿佛被人照着脸抽了一巴掌,身形晃了晃,踉跄着仓皇离去。

听着外头议论岁岁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公主杖责一事,楚陵眸光瞬时深不见底。

……

离开寝宫,云华音对下人道:“备马车,去东宫。”

每当难过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哥哥。

东宫。

见云华音来了,云华玺本来沉重神色变得温润:“华音怎么来了?”

但云华音还是看见了。

她轻唤了声“哥哥”后,便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下。

转而关心的问:“哥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云华玺一怔,半响,却是说:“华音,近来遇事先来找哥哥,不要去招惹父皇。”

云华音心中一咯噔。

她想起近来听说的事——父皇追求长生之术,极信任太虚老道,沉迷于修炼,已经几月不早朝了。

许是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云华玺又问起云华音婚后与楚陵相处的如何。

云华音故作轻松道:“婚后的日子不都那样,那哥哥嫂嫂呢?何时生个小侄儿给我玩呀?”

提起子嗣,云华玺莫名恍惚,良久才看着她道:“华音,你要好好过日子。”

“万一,哥哥是说万一,往后不能再护着你了……”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云华音看着云华玺认真的眼神,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她浑浑噩噩回到公主府。

才走到府门前,一个婢女便急急上前禀报:“公主,岁岁她……暴毙了!”

第三章

花厅。

岁岁的尸身就停在正中央,嘴唇呈现着不正常的黑红。

“怎么会……”

云华音一走近,险些站立不稳。

她不懂,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暴毙了呢?

岁岁是侍女,亦是暗卫,十杖决计伤不了她什么,更何况要了她的命。

突然,一声冷笑自右侧传来。

云华音抬眸望去,正对上楚陵似笑非笑的脸,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如坠深渊。

见楚陵举步离去,她急急跟了上去拉住他。

云华音语气难以置信:“是不是你?”

只要他说不是,她便信。

楚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许她给我下药,还不许我下回去?”

刺骨的寒意自脊背蔓延至全身,云华音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是陪伴她十几年,情同姐妹的岁岁啊!

眼前这个男人,这一刻竟是如此陌生……

心中悲痛酸涩拧成一团,云华音呐呐道:“她没有想害你……”

见她为了一个婢女这般悲切的模样,楚陵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冷酷模样:“不过是个婢女罢了,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你明知道,她不仅仅是婢女!”云华音又悲又气,“她与我一同长大,与姐妹无异……”

“这样啊……”

楚陵眸光幽深,白玉精琢的面上满是玩味:“那你想要我给她偿命吗?”

云华音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会伤害他,他就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将她的心与情踩在脚下践踏。

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云华音惨笑一声转头离开。

回到花厅时,云华音止步不前,她哪儿还有颜面去看岁岁。

管事太监正等着她发话,却见她嘴唇动了动,几不可闻的道了句:“厚葬。”

岁岁这一去,云华音便病倒了。

整日昏睡着怎么也醒不来,一会儿梦见楚陵站在碧云湖旁,修长的身姿风光霁月宛如谪仙。

见她来了,他缓缓回过头,手里握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转头又梦见七窍流血的岁岁,她悲怆的望着云华音,嗓音尖利刺耳:“逃,快逃啊!”

盖着数床棉被,云华音还是发了一身冷汗。

云徽帝派的御医前脚刚走,太子带着民间的神医又来了。

“公主这是大悲大惊,为心病魇着了。”

稍一打探,云华玺便知道这些日子发生过什么。

他叫来楚陵,眸中满是憎恶与*意,再不复往日的温润和善:“再让本宫知道你作践她,纵使她恨本宫一辈子,本宫也绝不留你。”

“微臣领命。”楚陵拱手垂眸,眼中晦暗不明。

待云华玺气冲冲的拂袖而去,楚陵笑得意味深长:“下回……你又能如何?”

整整三日,云华音都深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待她挣扎着惊醒之时,才换的寝衣又被汗湿了个透。

瞥见守在床边笑望着她的楚陵,云华音心底莫名忽然生出恐惧与不安。

还没等她开口,楚陵好整以暇的开口。

“要不要进宫帮帮你的太子哥哥?”

云华音心中一紧:“发生何事了?”

楚陵凤眸黑沉如深渊:“太子今晨强闯正阳殿,与皇上大吵一架,摔了炼药的丹炉。”

云华音只觉一股彻骨寒意直冲头顶,复又听得楚陵道:“圣上龙颜大怒,说是……要废太子!”

第四章

云华音刚坐起的身子又摇摇欲坠,楚陵意味深长的笑着走了。

“来人,为本宫更衣,快!”

云华音强撑着起身,片刻不敢停歇的进了宫。

正阳殿外。

云华音凝着紧闭的殿门,脚下虚浮的紧,身形也开始摇晃。

去通禀的太监迟迟没有出来,云华音猛地跪下,嗓音喑哑:“父皇,求您见见华音,父皇!”

殿门紧闭,如同山岳压在云华音心头。

沉默的压抑中,云华音脑海中走马观花般。

她想起幼时父皇将她放在脖子上骑大马。

奴才们战战兢兢说使不得,父皇却说:“朕的小公主是耀世明珠,当得起世间所有的宠爱。”

她想起幼时指着贵妃头上的凤冠说想要。

贵妃斥责她没规矩,父皇却冷眼斜着贵妃:“脱下来给华音!朕唯有皇位要传给儿子,其余世间万物,朕没什么不能给华音取来的。”

而此时此刻,对着正阳殿无可撼动的大门,云华音不禁泪流满面。

这时,右侧的宫道上匆匆走来一名内侍:“公主,太子殿下请您回公主府,莫要再参与此事。”

云华音愣了一会,才在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

可她不愿出宫,亦不听劝阻:“去东宫,去看哥哥。”

此时的东宫亦是大门紧闭。

隔着一扇门,云华音透过烛光看见太子靠坐在门后的身影。

那样寂寥而孤独。

云华音眼睛突的红了:“哥哥,父皇是头一回……连华音也不见。”

门那头的云华玺深亦眼角深红。

他声音暗哑而坚定:“华音,你回府去,无论父皇下定什么样的命令,你都不可再进宫来。”

“他求长生千万年,何须太子来继位,你不能再为我求情,否则连你也要被疑心,届时他心中……彻底不会再有亲情了。”

“华音,你听话,你是公主,也只要好好做一个公主。”

出了东宫,凝着漫长的宫道,云华音打量这座四方城,第一次觉得如此沉重。

这时,一个太监奉着圣旨朝东宫而来。

云华音顿住脚步。

耳边传来那太监冰冷的宣读声:“太子失德,即日起禁足东宫,无召不得出。”

无时限的禁足,与囚禁有何异。

秋风仍带暖,云华音却只觉得彻骨寒凉。

翌日,一个消息自俱州传来。

流放三千里的楚相一家于途中暴毙,眼下尸首正停在俱州义庄,请示云徽帝该如何处置。

云徽帝批复:扔去乱葬岗喂狗!乱臣贼子妄想荣归故里风光大葬不成!

哥哥被囚禁,公婆一家的尸首喂狗,父皇当越来越暴戾了……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云华音只感到深深的恐惧。

她心有不忍,来到偏院看望楚陵。

内室门边。

楚陵不知喝了多少酒,见着她,眼底猩红一片:“你们皇室中人,皆是背信弃义之辈。”

“我早有非卿不娶的心上人,若非皇帝拿楚家满门的性命作为威胁,我宁愿跟随家人流放三千里,也不可能娶你!”

云华音苍白了脸,任由他指着自己骂。

楚陵把酒壶往地下一砸:“好一个扔去乱葬岗喂狗……你们当真以为,作恶多端之人,没有天收吗?!”

他说着便是一踉跄。

云华音蹲下身想要扶住他。

可在碰触到楚陵的一瞬,却被他一把拉住。

视线相对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眼中滔天的恨意:“云华音,同我一起下炼狱吧!”

一瞬天旋地转,云华音被死死抵在窗边。

衣裳猛地被撕开!

第五章

黄昏,逢魔时刻。

光照在云华音身上,她却好似坠入永劫黑夜之中。

云华音惊慌失措道:“楚陵,你疯了吗?!”

楚陵却恍若未闻,云华音几欲昏厥。

只隐约听得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就算我真的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的。”

撕裂的痛楚与羞耻感交织下,恍惚间,云华音又想起当年那个青涩温柔的少年。

无尽绝望中。

少年翩翩的模样在她脑海中片片碎裂……

院子外下人路过,云华音强忍住咽喉里的呜咽,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浩劫终于结束。

楚陵将她扔在冰凉的地面上。

那瞬间寒意刺骨,云华音却似破布娃娃般,两眼空洞的凝着上方。

楚陵转身便拂袖而去。

云华音抱膝缩在床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滴晶莹的热泪自眼角滑落,而随着这滴泪落下,她最后的温度也消失殆尽。

怎么会这样冷?连骨头都冻疼了。

凝着楚陵离去的方向,她心中死灰一片。

又过了三日。

云华音的生辰要到了,云徽帝召她入宫。

马车驶过锦悦楼时,楚陵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与之携手同行的,是一道浩渺绝美的白色身影。

云华音立即叫停了马车,举步跟了上去。

站在锦悦楼门口,她遥遥望着那头的二人,却无法再举步上前。

只见楚陵笑望着那白衣女子,神情温柔的不像话。

云华音心中一窒,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皎儿吗?

二人相处的画面刺得云华音的眼与心生疼,竟令一向金尊玉贵的云华音恍惚有种错觉。

她不过是区区萤火之微,怎敢奢望与光月齐驱。

云华音心中苦涩不堪,神色黯然的上了马车:“走吧。”

直到出宫又回到公主府。

雅间里那一幕仍在云华音脑海中挥之不去。

初见楚陵,是她想进太学去找哥哥,与他相识后,更是日日穿着学子装往太学跑。

那年夏至,楚父外调,楚家举家搬迁。

楚陵在太学外那颗树下对她许诺:“等我成人了就来娶你。”

而今,他早已成人了,却唯独忘了来娶她。

忆起曾经美好的往事,云华音嘴角挂起苦涩与眷恋的笑意,却在听到楚陵回府的消息后尽数敛去。

楚陵走进正堂。

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扫了云华音一眼,视若无物般转身就走。

云华音双手绞紧了裙摆,终于鼓起勇气将他唤停。

对着楚陵那张在梦中百转千回的脸,她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开口道:“我明白,你与我在一起并不幸福,若有放不下的人,就带回来吧。”

他不爱她了,她明白。

可她想,纵不能重新开始,他们也不必做一对怨偶。

见云华音提起明皎儿,楚陵看向她的眼霎时满是嫌恶与防备:“将皎儿带回来?带回来让你磋磨吗?”

早听惯了他的冷言恶语,心中也该麻木,可见他这般维护明皎儿时,云华音的心还是被刺得生疼。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吗?”云华音在笑,眼中却闪着晶莹的光。

楚陵目光微顿,转瞬却如寒刀:“不然呢?你给我记住,皎儿但凡少一根头发,我绝不与你罢休!”

第六章

三日后,宫中办起了云华音的生辰宴。

她主张一切从简,就办个寻常家宴。

只为让云徽帝心有所感,他并非只是帝王,亦是父亲。

云徽帝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云华音凝着太子的空位不语。

云徽帝转瞬面色阴沉:“若是替那逆子求情,那就别说了!”

想起太子哥哥叮嘱她的话,云华音勉强挤出一抹笑:“父皇,楚陵文武双全,儿臣不忍埋没了栋梁之材。”

“可楚家……”云徽帝游移不定。

楚陵之父通敌一事,为了保住楚陵,不仅满朝堂无人知晓,连楚陵本人都不知道。

想了想,云徽帝不忍再次驳了云华音:“那便许个御前侍卫吧。”

二人齐齐谢恩过后,楚陵破天荒勾了勾唇,对云华音道了声多谢。

果然,男人的志向都是在朝堂的。

云华音的心绪也此好转一些。

只盼自此以后,楚陵与她的关系能有所转圜。

云华音并未察觉,在她与云徽帝交谈之际,楚陵眸中阴冷森寒。

酒杯在他掌中碎裂,鲜红一片。

宫宴进行到一半。

云华音才蓦然发觉,楚陵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

见她寻觅,内侍连忙上前:“驸马爷醉酒后不慎手掌划破,如今应是在太医院包扎醒酒。”

听闻楚陵受伤,云华音瞬时紧张起来,起身离席去太医院寻他。

太医院。

四云静悄悄的,云华音忽听得内间传来楚陵的声音:“……劳烦仙师了。”

那人回道:“驸马爷客气,这是贫道的本职所在。”

听出是太虚道人的声音,云华音蹙起眉。

在她看来,云徽帝性格大变与这太虚道人可脱不了干系!

云华音脚下一顿,刚想再听听他们说什么,门突然从内开了!

她正对上楚陵深沉的眸子。

云华音尴尬的愣在原地:“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太虚道人也走出内间,向她拱手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贫道先行告退。”

楚陵凝着她久久不语,云华音心中狂跳,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虚怎会在此,可是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楚家十余口人死无葬身之处,难道为他们做场法事,求个魂魄安宁也有错吗?”

云华音心头一窒:“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当尽心竭力。”

闻言,楚陵的面色稍缓:“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

凝着他掌中沁出血色的白布,云华音心疼的蹙起眉,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你的伤势如何?很疼吗?”

楚陵避开云华音的察看与触碰,云淡风轻道:“无妨,已经处理过了。”

二人再回到席间,宫宴已接近尾声。

回到公主府后,楚陵破天荒的与她打了招呼后才回的房。

见他主动示好,云华音的心中再次升起雀跃与希冀。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这一夜,蝉声却古怪鸣叫不休。

过了几日,宫中总管内侍急急来寻她。

“公主,大事不好了!”

云华音心中一跳,急急道:“出什么事了?”

总管脸色惨白:“皇上被太子气得呕血,昏迷不醒了!”

第七章

云华音又惊又急:“怎会?哥哥不是在禁足吗?!”

总管内侍也是满面愁容:“皇上想给太子一个悔改的机会,才将殿下召进正阳殿。”

云华音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柱子才堪堪站稳:“去准备,我要进宫!”

可让云华音没想到的是,哥哥失势,父皇昏迷,如今是贵妃掌控着宫里的事务。

是以她进宫侍疾时,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

侍卫持贵妃手谕,将正阳殿围成铁桶。

还有谁能帮她?

绝望之际,云华音蓦的想到楚绫。

他如今是御前侍卫,纵使不能放她去见父皇一面,探听消息总是可以的吧。

得知云华音的来意,楚绫神色自如道:“应是无事,此事急不得,你且耐心等等。”

听见他那句无事,云华音一颗心稍定了定。

煎熬的日子又过去两日,楚陵才来寻云华音:“皇上醒了,去见见他吧。”

他的表情分明是收敛了戾气,好似还有几分温柔?

云华音却莫名感到有些诡异,楚陵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她瞬间噤若寒蝉。

楚绫带着她进入正阳殿内。

见到龙床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云华音忐忑中还有些心酸。

离得近了,云华音才发觉躺在床上的父皇怒目圆睁,已经憋红了一张脸。

云徽帝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父皇?!”

云华音浑身一震,大脑立时一片空白:“您怎么了父皇?!”

楚陵负手立在一旁,语气轻慢而痛快:“你父皇他,瞧着像是中风了呢。”

“中风?怎么会?”

望着嘴角留涎的云徽帝,云华音脑中灵光一闪:“是那个太虚道士!他一直在误导父皇修行服药……”

“是吗?丹药不是他自己甘愿服用的吗?”楚陵笑着开口。

云华音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复又听得他冷冷道:“我父亲直言上谏丹药误国,却被这皇帝安了通敌的罪名举家流放,如今他自食其果,该庆贺他得偿所愿。”

回想那日他在太医院与妖道密会,云华音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咬牙颤声开口:“原来你早与太虚勾结。”

楚陵居高临下:“你父皇他欺人太甚,如今是罪有应得。”

云华音自嘲的笑笑,一时心如死水:“答应娶我之时,你便已经在筹谋了吧?”

楚陵好整以暇道:“知道为什么带你进宫吗?只是想让你再看他一眼。”

闻言,云华音起身挡在龙床前,心中的恨与痛早已盖过了恐惧:“你还想做什么?!”

楚陵轻蔑的笑了笑,似是对云华音愚蠢的感慨:“太子将皇上气的中风,不堪储君之位,我只有送皇上一程,方能拥立新帝。”

似是被一只手掌紧紧捏住心脏,云华音疼得喘不上气。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楚绫猛地将她拽到了身边:“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欢好?那就给你父皇好好看看!”

云华音全身的血液像是瞬时冰冻凝固,止不住的战栗。

那样的场景……绝不能在父皇面前重现!

她拼了命的挣扎,却逃不出他的手掌。

楚陵凑到她耳边,*人先诛心:“你父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方才知道你进来了,还是醒了呢,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父亲。”

闻言,云华音抬眸去看父皇。

只见他用力瞪大的眸子血红,像是要溢出血来,喉间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云徽帝缓缓吐出三个字:“放,过,她……”

云华音喉头一阵呜咽:“父皇!”

“皇上别急,有什么话好好交代。”楚陵勾唇一笑,“毕竟从今日起……”

“她不再是尊贵的公主,而是宫里最卑贱的奴婢,宫中的狗都比她高贵。”

第八ɯd章

“她,无,辜……”

听着父皇近乎哀求的语气,云华音悲痛欲绝。

她死死盯着楚绫,曾经爱意有多深,如今的恨意便有多浓。

却见楚绫俯视着云徽帝,语气森寒可怖:“你这昏君!我楚家十几口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就不无辜吗?!”

对上云徽帝绝望的神色,楚陵觉得格外痛快。

云华音几乎是被他连拖带拽的扔回了自小居住的云华宫。

“好生看管公主。”

楚陵一声令下,侍卫们将此地围得密不透风。

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云华音从这场错付痴心的梦中完完全全清醒过来,心也一寸寸完全冰冻。

若非她执意要嫁楚陵,若是让他随楚家人一起流放三千里,便不会有今日。

“是我爱错了人,我后悔了。”

她的嗓音很轻,但楚陵听见了。

他脚步一滞,面色陡然变得阴沉难看,口中却发出轻蔑的笑与讽刺:“蠢货,现在才想明白,为时已晚。”

这日晌午,云华音又梦回儿时,她在御花园里玩耍,哥哥在一旁摇头晃脑的背书。

父皇蹲下身子,向她伸出双手:“来,小公主,父皇带你骑大马。”

“骑大马喽!”父皇酣畅的笑着,正与她银铃般的笑声相呼应。

蓦的,云徽帝突然停下,轻轻将云华音放在地上。

笑容褪去后,是化不开的沉重与悲怆:“华音,父皇要走了,以后没法再保护朕的小公主了,答应父皇,好好活着。”

小小的云华音不解的望向云徽帝:“父皇,您要去哪儿?”

云徽帝并不言语,转身向着刺眼的光亮走去,云华音抬脚便追,可父皇的步子好大。

怎么追,也追不上他。

“父皇!您去哪儿啊父皇!”小小的云华音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只换来云徽帝的一回眸。

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与不舍。

丧钟在耳边响起,云华音猛地睁开眼,眸中满是茫然与空洞。

外头响起一片哭丧声:“皇上驾崩!”

一声又一声“皇上驾崩!”传入她的耳中。

云华音蓦然清醒,脸色寸寸惨白。

她有意识时,人已经冲到了殿外,侍卫们面无表情的将她拦住。

入目是一双踏山河锦靴,来人身着玉色蟒袍。

脸还是楚陵那张脸,只气场与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了。

侍卫们恭敬的向他行礼:“参见摄政王。”

云华音红着眼:“你真的*了我父皇……”

听见她的话,楚绫笑了,不置可否。

许是因为赢了的缘故,他笑得比以往好看,至少多几分真情实意在里头。

云华音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恭喜你了。”

没哭喊,没哀求,没愤怒,没恨意……

她表现的太过寻常,楚陵危险的眯起眼,心中蔓上一股烦闷与沉重。

不待他开口,云华音又兀自问道:“何时送我下去与父皇团聚?”

楚陵闻言却是笑了:“想死?想解脱?”

云华音望着他,那眼中满是冷与恨,再没有一丝情意。

楚陵蓦的恼了,一把钳住云华音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

“你知道是谁登基了吗?”楚陵笑得“是贵妃的二皇子云措。”

听见这话,云华音心中蓦然一紧:“你们将我哥哥如何了?”

凝着楚陵嘴角诡异的弧度,她的心一寸寸冰冷下去。

“太子弑父夺位,毒*徽帝,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今晨已经行刑,如今吊在城门上,以正国法。”

第九章

云华音的四肢百骸都似乎凝固成冰。

东宫隔门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口里满是腥甜。

见云华音悲痛欲绝的样子,楚陵笑了。

她越是痛不欲生,楚陵就越是痛快。

猝不及防的,云华音猛地拔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向他的脖颈。

楚陵抬臂挡过一击,重重捏住云华音的手腕。

看着手臂渗血的伤处,楚陵的眸中也染上了血色:“你是想让我将太子……剁碎了喂狗吗?”

簪子应声落地,发出一阵脆响。

云华音如遭雷击,瞬时从疯狂中清醒过来。

她红着眼,语气颤抖的不成样子:“你不能这么做,他是太子……”

楚陵眉目间似是浸染了千万年寒霜:“我当然可以。”

丰神ʟʟʟ高澈的太子,绝不能落得个葬身狗腹的下场。

云华音猛地跪在冰凉的玉砖上。

这是她第一次向人下跪,语气卑微至极:“算我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行……”

看着云华音从云端跌落的卑贱模样。

楚陵钳住她的肩,满脸嫌恶的开口:“你不是缺男人吗?帮我伺候一个人,伺候好了,我留你哥哥全尸。”

云华音整个人僵住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撕开一道偌大的口子,热油加上冷风一起往里头灌,痛得令人作呕。

良久,她轻轻应了声好。

见她应了,楚陵的面上反而覆了层薄怒:“真是下贱!”

云华音唇一颤,又闭上了。

她心中死灰一片,若她以苟延残喘之身,能换得哥哥入土为难,那也值得。

晚间,楚陵将她带去了驿馆。

两名宫女依着楚陵的意思,替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哀莫大于心死,云华音如同个玩意儿似的,乖顺的任由她们摆弄,送到一间满布红纱的房中。

楚陵推门进来,凝着打扮好的云华音,眸中闪过一丝幽深。

纱织的红色外袍下,肚兜与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云华音长相端庄华贵,纵使着风尘打扮,依旧如明珠般莹莹生辉。

“这样风尘的打扮,倒是很适合你。”他说着夸奖的话,实则将她贬到了泥里。

云华音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心头莫名有股子扫不开的烦闷,楚陵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待房中只剩下云华音一人,她抬眸望向镜中风情万种的女子,死寂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羞耻与恐惧笼罩在心头。

又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云华音心头一震,惊恐的侧眸望去。

却见来人兰芝玉树,高洁清贵,美得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君。

他薄唇轻启,睁大的双眸纯净如水:“姐姐,你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仙女吗?”

云华音才意识到,这人似乎神志有些问题。

在云华音呆愣的注视下,男子又从大袖中掏出两个彩色的玩意儿:“仙女姐姐,陪我玩皮影戏好不好?”

烛光摇曳下,从门外可以看见两道身影交叠,男子焦急的低呼一声:“仙女姐姐……你慢些。”

直至第二日傍晚,云华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被送回云华宫。

她一推门,脊背瞬时一凉。

只见楚陵负手而立,背影似乎都阴恻恻的冒着寒气。

第十章

楚陵转过身望向云华音,语气阴冷:“你伺候人的本事见长,一个傻子都对你赞不绝口,竟还满意到要向皇上求娶你。”

伺候他玩了一天的皮影戏,确实……也算伺候的好。

云华音紧抿着唇静默不语。

“你知道那是谁吗?”楚陵见她不答,又是冷冷一笑。

“他是邺国端亲王伯臣,生来就是个傻子,而皇上已经同意将你送去和亲。”

“料想你是欢喜的,毕竟你缺男人道连个傻子都甘之如饴。”

面对楚陵的刻骨嘲讽,云华音一言未发。

如今她对自己是生是死已经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让哥哥早日入土为安。

云华音面色苍白:“我嫁,只是请你兑现诺言,放过我哥哥。”

楚陵面上瞧不清喜怒,“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届时你便能看他最后一眼。”

待她走后,云措从阴影中现出身形:“让她离开云国,往后便无法掌控了。”

楚陵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该留活口。

他皱眉回道:“无权无势的孤女嫁给一个傻子,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死了太痛快,我就是想看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与嘲笑中。”

两日后,城门。

云华音头顶凤冠,身着嫁衣,一步步向着那道在空中摇晃的身影走去。

那身影囚服上满是血迹,蓬头垢面的被吊在城门上。

曾经风光霁月的太子,死后落得个千古骂名,尸身被吊在城门上受辱。

这一切,都是拜楚陵所赐,亦是拜她所赐。

脑海闪过哥哥身着太子服朝她微笑的模样,云华音这一瞬连呼吸都在痛。

耳边蓦然响起哥哥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华音,你听话,你是公主,也只要好好做一个公主。”

是啊,她是父皇与哥哥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亦是云国皇室尊贵的长公主。

一个公主,可以卑贱的死,不能没有尊严的活。

她走出城门,已经红了眼。

为她送嫁的是楚陵,他负手立于城楼上,黝黑的瞳孔清冷冷将她望着。

云华音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登上城楼:“出嫁之际,特来叩谢摄政王。”

“谢我?”

在楚陵复杂的目光中,云华音两手在额上交叠行礼。

“一谢摄政王言而无信,幼时在太学老树下许诺娶我,如今亲手将我送上花轿。”

楚陵瞳孔蓦的紧缩,这是他与皎儿幼时的故事,云华音是如何知道的?!

“二谢摄政王恩将仇报,楚家通敌叛国乃是死罪,为了保你性命,我才强嫁于你,可你却亲手*了我的父皇与哥哥。”

云华音再对他一拜,楚陵的脚步不自主向后挪了挪。

“三谢摄政王替我物色了一桩好婚事,此去山高路远,只望今生来世,我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楚陵心中混乱无比,两眼怔怔的云华音自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玉佩。

触及上面的陵字,楚陵的双眸瞬时猩红骇人,这是他当年送给皎儿的玉佩,为何又会在她手里?!

下一刻,却见云华音猛地将玉佩掷在地上!

‘啪’一声!

楚陵眼看着玉佩碎成两半,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上前要捡,就见云华音猝然后退一步。

风吹起她的红嫁衣。

楚陵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令他感到恐惧。

他不顾一切的飞身上前,想要抓住云华音。

但是迟了。

云华音已纵身跃下城墙。

楚陵赤红着眼,眼睁睁看着柔软的红绫自掌中划过,恍惚还有她的余温。

‘嘭’一声巨响传来。

云华音身下血红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嫁衣。

第十一章

楚陵自城楼狂奔而下,一步步向云华音走去。

她嘴角那抹血渍在苍白的面上格外惹眼,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席卷楚陵全身。

探上她脉搏的那刻,楚陵的血色一寸寸褪去,仿佛瞬时被人抽走了魂魄。

“仙女姐姐!”伯允之似是受了惊吓,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拉着旁边的使臣问,“你快去看看,我娘子怎么了?”

邺国派来迎亲的使臣总算回过神来,这位长公主……性子也太烈了!

见楚陵抱起云华音就要回城,使臣赶忙上前阻拦:“王爷,两国婚书已立,公主是我们邺国的瑞王妃。”

楚陵置若未闻,语气森冷可怖:“滚开!”

使臣自觉受辱,铁青着脸喝道:“摄政王当真是放肆!婚书乃契约,今日公主不论生死,我们都要将她带回邺国!”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云措迈着沉稳的步子悠悠来了:“摄政王这是做什么?长公主既许给了邺国,自然生死都是邺国的人。”

“你不让来使将人带走,他们如何向邺帝交差啊?”

云措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令楚陵感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

见楚陵双唇紧抿,还在倔强地挣扎,云措走近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有多恨她,就让她被带去异乡,魂魄永生永世不能归故里吧。”

“皎儿还在你府上等着,别让朕与使臣难堪,嗯?”云措的语气越来越松快,却令楚陵感到背脊阵阵发寒。

终于,楚陵抱着云华音转身向轿撵而去,轻柔的将她放下后,指尖颤巍巍拂过她冰冷的的眉眼。

看着和亲队伍一行浩浩荡荡启程离去,楚陵破碎的眸中总算有了波动。

拳头紧了松,又松了紧。

楚陵默然转身去摄政王府寻明皎儿,特地将她带到太学门口。

他一如往常那般笑着,只是温柔不达眼底:“皎儿,带你来我们的定情之处,是有件珍贵的礼物想送给你。”

接过楚陵递来的白玉陵字玉佩,明皎儿视若珍宝的捧在怀中:“这块玉真美,上面还有你的名字,是代表你的传家之物吗?”

这块玉她竟不认识!楚陵的面色一寸寸冷了下去,明皎儿还沉浸在喜悦中浑然不觉。

一月后,瑞王府。

在秋蝉的悲戚声中,床上沉睡的女子眼角蓦然划过一滴泪珠。

云华音又梦到了父皇与哥哥。

他们在朝她笑着,却离她越来越远。

“华音,一次死不成,就不能再寻死了,回去吧,你答应过父皇的,一定要好好活着。”

父皇冲她摆摆手,面上满是慈爱之色。

哥哥笑还是那般温柔和煦:“华音,你永远是云国的公主,要努力活下去。”

云华音泪中带笑,我答应你们。

睁眼的瞬间,云华音眼底一片清明。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仿佛经过大梦三生。

抬眸扫了眼浸在夕阳中的陌生屋子,云华音记不起那日跳下城楼后都发生了什么。

婢女惊喜的声音将云华音吓了一跳:“呀!王妃终于醒了!”

第十二章

询问过婢女玉衿,云华音才知晓她已经在瑞王府躺了一月有余。

她跳下城楼后气息全无,使臣是将她视作尸体带回来向恒帝交差的。

没想到云华音竟是个命大的,路途中轻喘了口气,被瑞王伯允之瞧见了。

傻子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伯允之不知从哪儿抓回来一名老医者,硬是将云华音救活了。

不久,有人轻轻叩响了云华音的房门。

对上伯允之纯粹的眸子,云华音示意他进来坐。

想起那日的事,伯允之仍然有些惊魂未定:“仙女姐姐,你从城墙飞下来是不是为了寻死?”

“倘若姐姐不想嫁我……”他眸中湿润一片,“我送姐姐走好了。”

云华音心中有处角落软得一塌糊涂:“别多想,我那日是失足落下来的,你救了我的命,又迎我过了门,我还能去哪儿?”

听罢,伯允之的眸子瞬时亮了,犹如星子坠海,璀璨无比。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模样,云华音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怜惜之情与保护欲。

瑞王是惠贵妃所出,亦是恒帝登基后的第一子,在皇子中最受宠爱,单从名讳中便可看出,允之允之,言外之意,要什么都给你。

奈何伯允之生来痴傻,恒帝早早封他为瑞王,既为了保护他,又昭示他无缘皇位。

云华音抬头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月,既然选了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只要活着,便有机会养精蓄锐,羽翼丰满再归故里。

总有一日,她要替父皇哥哥手刃楚陵与云措,将他们挫骨扬灰!

云国摄政王府。

月满冰轮。

楚陵眸光涣散,脚下是东倒西歪的十几个酒坛。

抬头望向天边那轮明月,光晕中浮现出云华音的模样。

从学子服到少女装,从嫁衣到嫁衣。

他那时不明白云华玺最后一句话是何意。

“楚陵,有朝一日,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悔恨终生。”

也看不懂云华玺死时那抹笑容背后的深意。

原来云华玺一直都知道,与他在太学定情的少女,就是云华音。

邺国瑞王府。

夜色深沉,许是睡了月余的缘故,云华音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干脆披了衣裳起身在瑞王府走动走动。

这座府邸不算极具奢华,却胜在大气雅致,处处透着精巧的心思。

西子院的温汤中,水雾氤氲,潋光月色。

恍惚能看见一道莹润如玉的身影。

“咕噜咕噜……”

在汤池中的男子忽的奋力“扑腾”起来。

能享用王府汤池,能在里头溺水的,除伯允之不做第二人想。

云华音将人捞起来时,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伯允之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可怜兮兮的将她望着。

余光扫过他结实白皙的胸膛,云华音耳根通红一片。

“咳咳……”呛了水的伯允之面色苍白,止不住咳嗽起来。

面对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男,云华音莫名有些心疼,故作凶狠的将他望着:“小傻子,沐个浴都能淹着,下回能不能找个人在旁边守着啊。”

他眉目间满քʍ是委屈,伸手指了指汤池:“小白掉进去了。”

池底有一圈莹白的亮光,瞧着像是颗珠子,云华音搂起袖子:“等着。”

伯允之手舞足蹈的指挥着:“左,左,过了过了!”

许是伯允之太过激动,误推了把半截身子悬空的云华音。

只听得云华音惊叫一声,以倒栽葱的姿势落入汤池中。

第十三章

待云华音举着珠子狼狈的浮出水面,伯允之有些嫌弃的将她望着:“小傻子,捡个珠子都能淹着。”

“我???”云华音心中百味杂陈,这小傻子报复心还挺重。

夜凉如水,一阵风吹过,云华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回到齐云阁,云华音迫不及待的叫了热水。

泡在浴桶中时,身体渐渐回温,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云华音心中既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傻子,是真记仇啊。

翌日。

听闻云华音醒了,皇后娘娘特意差遣了宫人来看她。

秦嬷嬷瞧着十分温和:“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云华音连连点头:“已经好多了,如今吃喝走动都不成问题,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也劳烦嬷嬷走这趟了。”

见她如此体贴知礼数,秦嬷嬷面色又柔和了几分:“如此,王妃明日便进宫向皇上皇后及贵妃娘娘请安吧。”

“应当的。”云华音深谙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道理,“嬷嬷,我是昏着被抬回来的,与王爷未行成婚大礼,到了宫中贵人面前如何称呼为好?”

说是称呼,实则是想知道在他们面前该以何种身份自居,未过门的媳妇儿与过了门的媳妇儿礼数总是不同的。

秦嬷嬷了然于心的开口道:“您是王爷自己选中的王妃,婚书已定,自是以皇室儿媳的身份进宫。”

送走了秦嬷嬷,云华音举步去寻伯允之。

来到鸟语花香的后院中,却见伯允之正指挥着侍卫爬树掏鸟蛋。

“风行,你不是轻功第一吗,快些呀!我要的鸟蛋呢?!”

伯允之孩子气的耍着无赖,风行面上满是无奈:“主子,王府树上的鸟蛋早就掏干净了。”

见云华音来了,伯允之笑靥如花的来迎她:“娘子!!!”

“哎,你想不想父皇母妃呀?”云华音语气中颇有些诱哄的意味,“我们明日进宫去向他们请安好不好?”

伯允之瘪了瘪嘴:“宫里一点儿也不好玩,娘子想去吗?”

云华音温柔的笑望着伯允之:“当然啦,没去过的地方,自然想去看看的,且新媳妇儿进宫请安是礼数呀。”

“那好!”伯允之骄傲的挺起胸膛,“我陪娘子进宫,谁也不敢欺负你。”

不知何故,云华音刹那间心脏狂跳了几声:“那你明日早些起床,穿的喜庆些,对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凶不凶,好相处吗?”

伯允之满脸认真的望着云华音:“老头很温柔啊,老太太也算好相处。”

皇上是老头,皇后是老太太……云华音无语凝噎,算了,问他也是白问。

翌日清晨,云华音早早的将自己收拾妥帖准备进宫。

王府大门处立着道红色身影,分明是张扬妖冶的颜色,却将他衬托的格外出尘脱俗。

天光明净,映得他眉目清浅疏朗,好似天地间的第一朵莲花,清濯不染纤尘。

眼前惊现天人之姿,云华音一时看得出神。

伯允之向她走近,薄唇不悦的抿成直线:“娘子!昨儿个是你说的,要穿喜庆些!”

看了眼身上浅紫色的衣裳,云华音只得尴尬的出声哄他:“这个,我是头一回进宫,不好穿得太张扬了,以免皇上娘娘他们不喜。”

“去、换!”伯允之使起性子来尤其固执,“要穿与我一样的颜色!说话要算话!”

第十四章

云华音怎么哄都拗不过他,又怕耽搁了请安的时辰,只得回房迅速换了身红衣。

伯允之眸中满是惊艳:“仙女娘子,走,我们去宫里拜堂。”

闻言,与他前后脚上马车的云华音脚下一个趔趄,哭笑不得的钻进了马车里。

邺国皇宫,凤仪宫。

主位上坐着邺国明黄与正红两道身影。

恒帝面容肃立威严,虽已至中年,瞧着仍然俊美。

而国色天香的云皇后亦是华美逼人。

向帝后请安过后,云华音刚要起身,却被伯允之一把抓住手腕。

云华音不解的望着他,只见他仰头粲然一笑,口中高呼道:“一拜天地!”

在恒帝与云皇后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伯允之拉着云华音转身面向殿外,挤眉弄眼的向她示意,无奈之下,云华音只得弯腰行了一礼。

待二人转身面向帝后时,云皇后张口欲说些什么,恒帝轻拍了拍她的手。

见帝后都没说什么,云华音心中轻叹一声。

罢了,难得见他这般高兴,由他去吧。

是以,在伯允之的主持下,云华音就这般与他在帝后面前拜完堂。

伯允之乐颠颠的跑到恒帝跟前:“父皇,今日有您和母后作证,往后再没人敢说娘子与我未曾拜堂,不算是我媳妇儿了。”

恒帝故作吹胡子瞪眼:“允之莫听旁人胡说八道,有两国婚书为证,足以载入皇室玉牒,未行大礼补上不就是了。”

云皇后点头附和道:“正是,母后本就要替你们补办一场大婚的,只是不确定王妃的身子是否好透彻了,还要等钦天监那边重新定下良辰吉日。”

看得出帝后都是真心实意的疼伯允之,云华音鼻头一酸,眼眶热得发红。

从前父皇与哥哥,也是这般宠着她护着她的。

回望来时路,早已物是人非。

去惠贵妃宫中请安时,云华音忍不住开口问伯允之:“不就是拜堂么?你为何这么在意?”

伯允之忿忿道:“你明明是我带回来的娘子,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拜堂,他们就都说你不是,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拜堂很重要。”

云华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意的东西不一样。

紫宸宫。

得知小夫妻要来请安,惠贵妃只匆匆露了一面,便打发宫女带他们四处走走逛逛,敷衍之意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云华音攒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贵妃这是没瞧上她这个二嫁的儿媳,还是从前就不待见自己的傻儿子。

回到瑞王府后,云华音旁敲侧击一番,才从伯允之身边的内侍口中套出话来。

原来伯允之自小便是惠贵妃的贴身宫女带大,哪怕他十七岁出宫开府,贵妃也从没来看过他一眼。

育有皇子的后妃才有资格参与皇权斗争,到了惠贵妃这般处境,或许很难接受这样一个儿子吧。

是夜,云华音在榻上枕着月色辗转难眠。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了,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探出头去。

却见伯允之身着白色寝衣,正光脚抱着被褥站在门口。

不待她出声询问,伯允之半是撒娇半是蛮横道:“娘子,拜过堂该洞房啦!”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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