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书君
那是我童年的时候,每当春天叩响我家草房的那扇久已腐朽破损的木门,奶奶都要在清明的这一天早上唤醒我,然后满怀期待的样子把用牛皮纸糊的窗户打开。刹那间,清清爽爽的春意涌满家的每一个角落。我那时的感觉,清明把窗户打开,春天就进来了,就有了好伙伴——我的童年便与春天玩耍在一起。
第一场春雨经常是象征性地淋湿了孩子们的欢笑声,这时奶奶便拽起一条瘸腿在屋檐还滴着冰水的窗下用秫秸等围起一圈篱笆,然后一点一点把我玩耍踏硬的土翻起来筛细,从藏匿一个冬天的布袋里倒出各色各样的花种小心翼翼地埋在土里……与此同时,我的记忆便渐次深刻起来,童心与春天一起播种和成长。我天天也都忙碌在奶奶的身前身后,并在好似不经意间洞察着每一粒花种的好梦——芨芨草、不等高、看豆和马莲等分别排成队列仰望着盛开的日子。在花圃的中间往往是相对硕大的芍药,有时是放一口破旧的大锅或残破的大盆里也覆满了马蛇菜;外圈篱笆一定是天天向上踊跃攀附的爬山虎,或偶尔与一两株突兀挺拔的向日葵也缠绵在一起。我的目光每天都濡染着葱茏的绿意,当发现梦幻般的花蕾含苞待放时,我便开始拥有了这一个芳香的季节。五彩缤纷的遐思与蝶舞和蜂鸣交织在一起,特别是还有奶奶灿烂的笑容。原来春天竟是这种让人陶醉的模样。经奶奶侍弄的小小花圃洋溢着我童年彩色的梦想。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院外菜园子边上飘渺出一片淡绿的影子,极其瘦弱的身形总是摇摇晃晃,好似在向我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风的方向。奶奶告诉我那是野生的扫帚梅。我懂的,野生的扫帚梅是没有人管的,可它们是一样的抚弄春风;一样的亲近阳光;一样的含苞待放。
我所有的期待悄悄地潜入了初夏的日子——这时扫帚梅的花儿才带着几分羞涩或拘谨星星点点地弥漫开来。我看到的是细茎直立、头状花序、单叶对开,大都是白色、粉色或深红色,在青藏高原人们都称之为格桑花,是无比圣洁的象征。夏季是扫帚梅进入怒放的花期,这时,奶奶花圃里所有的花儿们都早已拥有了整个春天的荣耀,依然还在媲美着炫目的色彩、妩媚的姿态和馥郁的馨香,可比起那边无人照料的扫帚梅来似乎缺少了不受阻塞的空间和不受拘束的淡雅。
后来是那一年的春天,极度衰弱的奶奶只能在炕上偶尔让我扶起来望一望窗外,每年那方小花圃上欢乐的期待只能荒芜成猫狗栖息的蜗居,不见了往年绚烂的模样和热闹的景象——奶奶老了,没有了以前的力气把我感觉像杂粮一样的花种埋入土下。这时院外野生扫帚梅的际遇却蓬勃依旧,随风摇曳着岁月的沧桑却并无任何衰老的迹象。再后来是乡亲们在一个我最悲伤的日子把死去的奶奶埋在了后山向阳坡上的土里,我想象这同过去奶奶春天领我往土里埋下花种的情景差不许多,只是把奶奶埋在土里不可能长出像奶奶和我期待的花儿来了,但故乡的这片土地,每到这个季节自然生长出我对奶奶刻骨铭心的思念却弥久流芳。
这些年来,或因赏花理性的变迁和品种的改良等等,过去奶奶侍弄过的花儿有的很少看见了,而模样依旧的野生扫帚梅却年年有约,不管是在荒芜的野地里、寂寞的篱笆旁、安谧的屋檐下、喧嚣的马路边以及耸立的堤坝上,毫无愧色和倦意的扫帚梅依旧重复盛开着永不衰败的模样——这是我童年在奶奶身边留下的一道美丽风景!
个人小传:
张书君,作家,词作家,系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音协音乐文学专业委员会顾问、齐齐哈尔市五届作协副主席。1981年开始发表散文、诗歌、歌词等作品。大量歌词获得全国各级各类奖项,主要是《冬天的爱》获第24届世界大冬会会歌评选三等奖、《这个冬天要飞翔》入选第11届全国冬运会大型开幕式晚会主题歌、《心想事成的播种》获全国美丽乡村建设主题歌曲十大金奖、《啊!延边啊延边》获延边州庆60周年全国主题歌曲征集三等奖、《我和绰尔有缘》入选全国首届大兴安岭森林旅游文化艺术节开幕式晚会、《秋天的乡愁》获全国首届歌词大会优秀奖、《都说咱工人有力量》获全国总工会歌曲评选优秀奖等。歌词《春天的故事在希望的田野上》荣幸入选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大会天安门广场朗诵词中。
从事宣传文化工作多年,在任职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文体局局长期间挖掘保护的“罕伯岱村达斡尔族民歌”和“达斡尔族婚礼”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任职富拉尔基区文联主席期间创办了齐齐哈尔红岸版画院。
曾荣获黑龙江省第六届政府文艺奖和齐齐哈尔市文艺奖突出文艺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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