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7日,上海局势已进入最紧张的状态。此时的国共的胜负基本已经被注定,可越是离胜利越近,被关押在国民党军统监狱的地下党李白却越发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至。
参加革命这么久以来,李白已经完全清楚了国民党的特性,他知道,在这种情势下,他们势必不会留下他这条命,毕竟:被关押期间,他知道的已经太多。
也正是因此,李白才冒着危险秘密把妻子、战友裘慧英约到了监狱对面的居民楼与他“会面”。说是会面,实际却是隔空互望着打手语、读唇语。
下午3点左右,裘慧英带着孩子准时出现在了监狱对面的居民楼。见到妻子后,扶墙站在窗户边的李白用右手用力挥舞着。妻子注意到他后,他一边做手势一边用嘴不出声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
裘慧英接收到丈夫这句话后立马紧张起来了,以这种方式和他取得联络后,每次密会,她都是和他约定下次“约会”暗号,可这次,他却让她不要来了。
不好的预感向裘慧英袭来,她连忙紧张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了,是不是判决了?”李白听明白妻子的话后却并未回答,他只打手语配合唇语问道:“解放军现在打到哪里了?”裘慧英告诉他:“解放军已经完成了渡江战役的所有战前准备工作,再过几天就要发动总攻了。”
李白看明白手语唇语内容后眼里顿时一亮,他用最快的速度挥舞着手配合唇语道:“天快亮了,我们的希望要实现了。今天,我能回去当然最好;万一不能回去,你和孩子也可以和全国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天快亮了,不论生死,我心里都坦然了。”
说完后,李白冲着妻子含泪笑了笑,裘慧英看出来了,丈夫的笑容里,有一种即将赴死的从容。
未等裘慧英再说话,李白便转身了。很显然,特务来了,很快,李白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牢房窗口。
裘慧英不知道,当天,她的丈夫是被两个特务架走的,因为,此时已被军统折磨半年的李白双脚已经因遭受刑罚而断了骨,他当日能勉强站立在窗口已经算是奇迹了。
可即便如此,李白的脚上依旧被上了重重的脚镣,当日被架走时,他身上的很多伤口已经发炎了,可他脸上的却分明有几丝笑意。
李白
丈夫离开后,预感到丈夫死期将至的裘慧英心里满是酸楚。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与丈夫相处的点滴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浮现。
走到街口转弯处时,一缕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她突然记起,1939年,与丈夫初相遇那天,她也曾见过这样一抹暖阳。
那是一个春天,那时,日本侵略者还在中国大地上肆虐,她当时的身份是一名抗日小战士,当时她刚参加革命不久。而那时,年不到30岁的李白却已是一个资深的革命者,他参加过北伐战争、秋收起义、反围剿战争、长征等等,赴上海担任党的地下联络员也两年了。
初见他时,她带着组织委派的任务:与李白扮假夫妻,协助完成革命任务。对于当时组织委派的任务具体,后来的裘慧英是这样讲述的,她说:
“有个男同志需要有个家庭做掩护,让我去和那个同志一起工作,表面上要装扮成一对夫妻。”
所以,当时的裘慧英之主要任务是掩护李白向延安发送情报。因为这个工作非常重要,所以,她出发前抱着很大的希望。可当她见到“被协助者”本人时,她却分明感觉自己希望要落空了,之所以有这想法,后来的裘慧英也在回忆里交代了,她说:
“等见到接头的人,我大失所望。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穿着长袍、戴着眼镜,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我看不惯!因为我在厂里常见的只有资本家才穿长袍。”
在裘慧英的意识里,革命者应该有革命者该有的模样,所以装成“资本家”模样的李白,在她眼里绝不是“干大事”的料。
于是,失望之余,第一次见李白的裘慧英便疑惑了,“这真的是要和我接头的人吗?”
对完暗号确定眼前的“资本家”就是接头的李白后,裘慧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当天,裘慧英便带着疑惑去找负责此任务的顶头上司马纯古,她请求马纯古给自己换个任务,哪怕新任务再苦再累她都不怕。马纯古听完裘慧英的“诉苦”,竟然丝毫不顾她的“委屈”,只哈哈一笑后对她说道:
“你别瞎起疑心了,要是叫人看出他是个同志,那还了得啊!搞地下工作要是连自己人都瞒不住,又怎么能瞒得住敌人呢?”
听了马纯古的解释后,自觉有些武断的裘慧英才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当天下午,裘慧英便来到了李白位于租界的住所,用李白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后她才知道:初见面时,自己可能是误会他了,他还真不是资本家。
原来,这资本家打扮的李白,其住所陈设却非常简单——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台收音机、一张床、两把椅子,四周墙上空空如也。
裘慧英进门的时候,李白正在看书,见她来了,他忙起身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并给她倒了一杯茶。做完这些后,他便一声不吭地继续忙自己去了。
经过几天的接触,裘慧英发现李白虽然话不多,却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每次睡觉时,李白总坚持自己睡地上而让她睡床上,他的理由是:“女孩子睡地板容易染寒气。”
更让裘慧英的诧异的是,每天早上醒来时,他便已经把早餐给她做好了。在这个“家”里,做太太的她几乎啥也不用干,只等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行到此时,裘慧英便终于确定了:表面资本家的李白,骨子里却是个工农阶级革命家。
裘慧英自己出身贫苦农民家庭,12岁进厂里打工,15岁开始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所以,因为阶级的关系,她对资本家和资本家做派的人很是反感。自然,她也不想也不屑和他们共事。
知道李白不是“资本家”后,裘慧英对他的好感便倍增了。相处一段时日后,她便开始试探性地和他套起了近乎。慢慢地,她对他的了解也进一步加深了。
一日午后,李白突然神秘地对她说道:“我今天跟你讲讲电台吧,过段,我还要教你怎么使用电台。”
“电台?”听到这个词后,裘慧英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当时虽然还没有见过电台,却知道电台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设备;她还听说日本人每天都在搜查革命党在上海建立的电台,一旦发电报者被日本人抓住后果将不可设想。
李白见裘慧英似有不解,便解释道:
“电台是我们上海任务的关键,我们在上海获取的情报也是通过这个电台向延安汇报。”
听完这句后,裘慧英便明白每天晚上“丈夫”躲在阁楼里定是去发电报了。她两眼放着光看向李白,只见,他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要记住,我们接触的都是最高机密,所以哪怕刀架脖子上、枪对着胸膛,也不能对日本人吐露半个字!”
从那以后,每天下午李白便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教裘慧英发电报。
发电报看似只需动动食指和中指,想学好却并不容易。一个合格的报务员一分钟要发120个字,需要按发报键至少960次才行;地下党的报务员要求更为严格,像李白这样被派往敌人心脏地带的报务员,一分钟至少能发200字!
此外,报务员必须有安全的出身背景、超强的记忆力并无条件服从保密原则。
所以从事这项工作者,都得具备非凡意志力的群体。关键,这些人对革命的信仰,还非得比一般的同志强,若非如此,是断不可能能进入这项工作的。
知道这一切后,裘慧英便对眼前的“资本家”李白更加感兴趣了。一个有月的晚上,她终于忍不住问起了他的身世。
也是在这晚的长谈后,裘慧英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资本家模样”的年轻人的成长经历比她竟要苦上几倍。
李白并不生在富裕人家,相反,他出生在湖南一个贫农家庭。因为祖上没有田产,所以他们全家的生计都依赖一个小小的家庭染房。年四五岁,李白便开始在染房帮工。
因为家贫,李白8岁才入学,也正是在这年,疼爱他的祖母、母亲相继去世。为了生计,关闭染房的父亲只得外出打工。这期间,李白不得不在读书的同时照顾几个比自己更年幼的弟妹。
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李白最是深有体会。
年11岁时,被迫辍学的李白便在家里既当爹又当妈,为了生计,13岁时,他便开始靠卖苦力养活家里。为了不让弟弟妹妹和他一样没有书读,他便跟着父亲外出打工了。
打工期间,李白受尽了白眼,也吃尽了苦头。在劳苦大众里深切感知到劳动人民之艰辛的李白,慢慢萌生了强烈的反抗情绪。他经常想:“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不干活却可以吃白馍,可我们累到死也吃不上白馍呢?”
1925年,当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时,年15岁的李白才知道:原来,天下人都和他有同样的疑惑,他们也和他一样,想要反抗这一切。
那场革命让李白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革命,能让劳苦大众翻身。也只有劳苦大众翻了身,自己的弟妹和父亲,才可以不再被剥削、被压迫。
第二年,16岁的李白便和父亲毅然投入了革命。
了解了李白的身世和他参加革命的种种后,裘慧英再看向他那张“资本家”的脸孔时,竟也完全不是先前的感觉了,她只觉他是“如此帅气”,偶尔,她还惊诧自己“以前怎会没发现”。
裘慧英不知道,在她对他态度改观时,他对她的感情也开始有了变化。一种特殊的情愫在两人心底慢慢滋生,只是,因为革命的缘故,谁也不曾开口明说。
对啊,革命年代,谁个革命者的脑袋不是暂时寄放在身体上呢,革命从来是真刀真枪地跟敌人干,这就意味着:革命=牺牲。
李白给妻子最后一封家书
每一个与敌人斗智斗勇的地方都是战场,电台战线上的战士虽不用跟敌人拼*,且还有遮风挡雨的住处,但他们的任务却极其危险。
也因为危险,李白发送电报的时间,从来都是凌晨一点以后。每天工作结束后,他都要把电台拆卸成零件分别藏好,以免被敌人发现。
李白工作的电台被藏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阁楼,因为害怕“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引起注意,每次发电报前都会把门窗堵得死死的。夏天小阁楼里密不透风、又闷又热,李白却要在里面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他脚下的地板都会被汗水浸湿一片。
有一次,裘慧英好奇李白是怎样发电报的,在确保安全后,她敲开了小阁楼的门,然而她在阁楼里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被里头的闷热给搞得头昏目眩,李白却依然端坐在电台前全神贯注地收发电报。
李白用来修理电台的工具
趁着李白发完一个电报的间隙她有些心疼地问他:“你不热吗?”李白一边敲着发报键一边回她:“只要工作顺利,我的心就会很凉爽,天热也就忘了。”
听了李白的回答,裘慧英对他更加钦佩了。为了让李白凉快一点,裘慧英找了一把扇子,一边给李白扇扇子一边警觉外面的情况。
随着工作的顺利展开,裘慧英对李白的认识一天比一天深刻,她对他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加深。裘慧英也慢慢在李白的指导下开始负担起了转送情报的工作,有时,裘慧英也会坐在电台前听一听前线发来的电报,按一按发报键向延安发送情报。
两人的工作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这种默契让两人之间的情感也越来越浓烈了。
一次任务后,李白很激动地对“妻子”说:“你辛苦了。”没想到,听到这句很平常的话后裘慧英却红着脸娇羞地道:“以后别说这话了,我是你妻子。”李白听到这话当即也红了脸,他知道,这是她在“似无意”地向他告白。
沉默了几秒后,李白把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正色道:“我的工作太危险,今天活着,但兴许明天人就没了!”
裘慧英抬起泪眼看向他道:“你别忘了,我也在革命,所以我对生死也早已看开了,天长地久我从来不奢望,我只要朝夕。”李白听到裘慧英这话后心里一阵暖意,他轻轻把她揽入怀里道:“只要天亮了,我们就不会只有朝夕了……”
1940年冬天,经中共党组织批准,李白和裘慧英结成革命伴侣,至此,这对“假夫妻”正式变成真夫妻,二人之间的工作也更加默契。
李白、裘慧英结婚照
1941年12月,日军偷袭珍珠港,英美等国对日宣战。自七七事变后一直受欧美等国保护的上海租界区也被日军占领,之后,日军加紧了对秘密电台的侦查。
1942年中秋节,本应赏花赏月的日子,李白与裘慧英夫妇却顾不得休息,他们跟往常一样一个在阁楼上收发电报,一个在窗边紧盯着外面的动向。
就在裘慧英以为一天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时,她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群官兵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赶来,裘慧英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快步上楼对着电台间的门重重敲了三下以示“有情况”。
李白听了敲门声后却并未立即停止工作,他只加快了发送电报的速度。李白不肯放下手头工作的原因是:他比谁都清楚,每一份电报都是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探到的。所以,这些情报在他眼里远比他的命更重要。
以最快的速度将最后一段情报发送楚青后,李白又快速拍了三遍“88”。“88”是李白与延安那边的一种特殊密电,一旦发出这则电报就意味着发报人遇到了危险,发送的次数越多越危险,三遍代表发报人遇到了极危险的情况。
完成发送任务之后,李白摘下耳机,然后迅速将发报机拆散。最后,他敏捷地拉开桌子下面一块活动的地板,将拆散的零件藏在下面,之后,他抱起收音机离开阁楼回到了房间。
李白下楼不久,日本宪兵破门而入,随后,日本人便开始在一个个房间搜查了。最终,李白拆散并藏起来的发报机零件还是被日本人发现了。
当日本人拿着发报机零件站在李白面前,并质问他这是什么的时候,李白面不改色地回答说:“不知道!”日本宪兵见他抵死不认便抓住他的右手问道:“不知道是吧?那你的食指和中指又是怎么回事儿?”
李白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了,可他的手上却不可避免地留有了证据:由于频繁用食指中指敲击发报键的缘故,他的两根手指都留下一层明亮的老茧。
但即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李白也决定打死不认,所以,“铁证”面前,他也只面不改色地道:“不知道,我是做生意的”。
问话的日本宪兵见状不禁怒火中烧,他气鼓鼓地将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李白被砸得退后了数步后,几个日本宪兵便死死抓住了他。随后,李白夫妻二人都被押送到了四川路桥北面的日本宪兵司令部牢房。
李白夫妻同时被抓入日本人的监牢这年,李白31岁,裘慧英则年仅24岁。因为担心裘慧英年纪小会扛不住刑罚,进监狱后,李白便特意叮嘱妻子道:“爱护朋友,牺牲自己。”
李白与裘慧英假结婚照
裘慧英听到这话的当口便知道丈夫的意思了,这里的“朋友”是同志,而“自己”就是他们的性命。她当即便坚定地对丈夫点头道:“放心,会的!”
因为有了丈夫的嘱托,所以不论敌人如何威逼利诱,裘慧英都和丈夫一样始终不肯吐露任何。日本宪兵见状终于暴露了他们的残忍本性。
他们直接将给裘慧英绑到了李白的对面,让她眼睁睁看着丈夫受刑。而他们对李白施行的刑罚则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鞭挞、电刑、老虎凳、竹签扎指甲缝。
日本人的这招够狠绝,这样一来,裘慧英果然生不如死,看着丈夫受刑的她不停地挣扎,她越是挣扎,日本人对她丈夫的刑罚便越残忍。在她哭着大骂他们“禽兽”时,他们竟为了进一步刺激她从李白胸口割下了一块肉。
那一月的折磨,对李白和裘慧英而言都是极大的煎熬。不论是他,还是她,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他们谁都清楚:一旦他们招供,大批同志的命保不住不说,中国的抗战也将面临更大的艰难。那时,将有更多的同胞蒙难。
“爱护朋友,牺牲自己”,这几乎成了两人之间爱的盟约。
眼见各种刑罚用尽,李白和裘慧英却不肯招供任何,日本人终于用了绝招了:他们想出了“模糊意识”的审讯法。
于是,在李白被打晕后,他们将盐水淋在了他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李白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见李白已被剧痛折磨得意识不清,日本宪兵队凑上前狠狠问:“你们是新四军还是八路军,快说!”
李白努力睁开眼用仅有的一点意识回到:“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什么可讲的!”说完后,他便再度晕了过去。
一个多月的折磨后,李白已经不成人形了,可日本人却没有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情报。无奈之下,他们不得已释放了裘慧英并暂时将李白转移到了极司菲尔路76号。
这里的76号正是世人眼里的“76号魔窟”,它是汪伪政权设立的特务机构,其目的是屠*地下党和进步人士。
1943年6月,在上海地下党员的不懈营救下,没有吐露任何的李白被保释出狱。
让裘慧英永生难忘的是,李白出狱后回家后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上级什么时候过来?我想早一点见到他们,以便早日恢复电台工作。”
听到这话后,裘慧英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水,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丈夫脸上的伤口心疼地道:“你的伤势这么重,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李白却没有迟疑地回道:“我们的战士在流血,我们的百姓被残害,我又怎能在这里偷懒!你只看到我的骨头被打断,皮肉被打破,但是我的革命意志是打不掉的,敌人的残暴只能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
后来,在李白的一再恳切要求下,组织决定将他调离上海、继续从事情报工作。
李白一家三口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按照组织安排,李白化名李静安,以国际问题研究所职员的身份偕夫人住进了上海黄渡路107弄6号,秘密电台也被设立在这里,白天李白去“上班”,晚上秘密向延安发送电报。
这年年底,李白和裘慧英夫妇的儿子李恒胜出生。
儿子出生后,李白和裘慧英的思想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裘慧英希望丈夫尽可能少从事危险工作,而李白自己则在越发渴望和平的同时,更加深入情报工作了。
他经常对妻子说:“等到我们胜利了,天就亮了,那时候,老百姓就都能安居乐业了。”
随着解放战争的不断推进,情报工作也显得更加重要了,与此同时,国民党也越来把工作重心放在了搜集解放军电台上。
作为国民党白色统治之经济中心的上海理所当然地成了被搜查重点,敌人对这里的搜查越严格,也意味着李白夫妇的工作将更危险、更艰苦。
为了保证上海与延安之间的情报不中断,保持电波永不消逝,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强撑着打开电台和延安联系。
在李白的努力下,国民党军队的具体动向、淮海战役的敌军情报等都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延安。
1948年12月29日,李白接到了一份重要情报——国民党的江防计划,这份情报对解放上海极为重要。
那天夜幕降临之后,李白小心翼翼地在阁楼上将电台组装好。在发情报之前,李白先发送了“紧急信号”提醒延安那边:这是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
李白并不知道的是,早在一年前,敌人就已经发现并开始侦查这个“神秘的电台”,为了早日揪出电台,敌人还依靠美国最新技术进行侦查。
这天,李白刚打开电台发送出“紧急信号”,敌人就锁定了电台的位置,随后他们派出大量特务赶过去。
于是,李白在阁楼里不停地敲打发报键的当口,阁楼的门便“啪”地一声被破开了,裘慧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外面的情况,李白便什么都明白了。
但这一次,李白并未打算停下手头的工作,他两眼死死盯着电报内容对妻子道:“你快带着孩子去楼下躲躲,我把这份电报发完就走!”
裘慧英听完后正准备离开,却听丈夫在身后道:“告诉孩子,天亮了,我就回来抱他!”
裘慧英“嗯”了一声后,未及细想便赶紧下了楼。她并不知道,丈夫是在和她和孩子诀别。
李白实际早就知道他当时的处境有多危险了,因为,他在发电报时就听到了远处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作为情报人员,他岂会不知:上海全城封锁,半夜三更开着汽车外出十有八九是国民党的特务在抓人。而这一次,他已经预感到:他们要抓的人,就是他。
可他知道:作为发报员,他必须把这份重要情报发送出去,哪怕他即刻就死去。
妻子的脚步声消失后,李白松了一口气,他手指敲击发报键的速度更加快了。他知道,妻子安全了,楼下的住户正是掩护电台地下党员,他们会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
仅仅几分钟后,敌人便冲进了李白的秘密阁楼。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敲击着他的发报键。确定阁楼里只有李白一人后,敌人包围了他,一个敌人用枪口抵到了李白的太阳穴上。可他却依旧全神贯注地敲击着发报键,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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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时刻,发完电报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敲下了一句话,这句话便是:“再见了,同志们,我想念你们。”
之后,他起身从容不迫地跟着国民党特务出了门。当天晚上,他便被关押在了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牢房。
李白绝想不到,那天发完这个重要情报后,延安那头的年仅16岁的女发报员接收到那句“再见了”的诀别语时,延安那边是怎样的场面。当女发报员把这段话告诉周围同志时,他们都怔住了。
因为“被抓现行”,所以,这次的李白在劫难逃。上海地下组织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营救,可最终却也徒劳。
作为重点关押对象的李白,被频繁转移关押地点,每到一处,他便会受一轮折磨。也正因此,当妻子裘慧英通过地下党得到丈夫给来的会面暗号时,距离他被抓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里,裘慧英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她知道:这一别将是永别。
所以,听到丈夫说“以后不要来看我”时,裘慧英虽然心里极其难受,却并不意外,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
那天与丈夫见面完分别后,走在路上想起过往种种的她哭成了泪人。她刚刚把“天要亮了”的大好消息告诉他,可他却不可能见到天亮了。
想到这儿,裘慧英终于情绪崩溃了,可她脚下的步子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要尽快回家,对,那是她和他的家,他说过“天亮就回来抱孩子”。
“他答应过我的事都做到了,对,他说过天亮就回来!”想到这里时,裘慧英满是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用右手使劲抹了一把脸后抬头看向天道:“老天爷,你一定记得帮他兑现诺言……”
可这个诺言,老天爷终于没有帮李白兑现。
就在于妻子见最后一面分手那天,沉浸在“天就要亮了”的喜悦里的李白隐约听到了炮声,身在狱中的他高兴极了。
同一天,国民党特务收到蒋介石亲批“坚不吐实,处以极刑”八个字的处决命令,晚上八点左右,敌人将李白带到浦东戚家庙以北100米处的刑场上将其处以了极刑。
1949年5月27日,在李白英勇牺牲后的第20天,人民解放军攻下上海,随即:上海解放。天,亮了,可李白却终究没能看到。
一个月后,李白遗体被找到时,他的妻子裘慧英才知道:就在见面的当天,她心爱的丈夫就永远离开了她。得知丈夫死讯的那天,裘慧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天亮了,我们在等你,你回来……”
回答裘慧英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1958年,李白烈士的事迹被拍成了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因为这部电影,李白成了中国唯一被铭记的发报员。半个世纪以来,他的故事一直在被反复传颂。
*曾说:“当中国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我们能活着的人,一定要死去的同志的墓前去告慰他们,死者会听到我们的声音的。”
是啊,英雄不死,所以,他定能听到盛世的我们告慰他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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